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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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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來看了孟母,給她施了針,片刻站起來。

眾人跟上去,道:“怎麽樣?”

郎中道:“老夫人氣急攻心,中風了。我給她開一些活血化瘀的藥,讓她好生休息,千萬別再驚擾她了。”

孟母最近接二連三接到噩耗,先是兒子過世,二房又蠢蠢欲動地要分家,接著孫女丟了,兒子的墳墓更是被人刨了,任誰也受不了這些打擊。小嬸子道:“能治好麽?”

郎中面帶憂慮,道:“發現的及時,性命應該沒有大礙。但或許以後說話行走不利索,只能好生將養了。”

林釧十分愧疚,若不是孩子丟了,婆婆也不至於生這麽大氣。孟母剛醒過來,此時身體不聽使喚,眼睛盯著帳子。她見林釧在旁邊,嘴唇翕動,仿佛要說什麽。

林釧湊過去,聽見她說:“我兒……我兒的墓……快去!”

孟母雖然自己命懸一線,卻還惦記著兒子,不忍心他棄屍荒野。

林釧站起來,說:“我這就去。”

孟母又道:“孩子……還有孩子。”

林釧心一酸,說:“您放心,孩子也一定會找回來。”

管家已經集結好了人,十來個壯丁拿著火把和木杖,準備去孟家祖墳。青鸞拿了披風,給林釧罩在身上,跟她一起快步去了。

孟家祖墳在城郊,背山靠水,據說是一塊難得的風水寶地,能保佑後世人丁興旺。誰能想到非但沒能如願,還被人挖了墳。

孟懷昔的墓前翻著一大片土,棺材還在地穴裏,表面卻被打了一個大洞。家丁們都嚇壞了,竊竊私語道:“金絲楠木都能硬生生打破,這是妖怪幹的吧……”

周圍黑漆漆的,看不清楚究竟。林釧拿過火把,親自跳進了墓穴裏。她往棺材裏一照,臉色頓時慘白。

棺材裏空蕩蕩的,屍首已經沒了,裏頭值錢的金玉殉葬品卻還在。林釧想過最糟糕的情況——那人若是孟懷昔的仇人,深夜來挖墳,為的是戮他的屍體。

而孟懷昔的屍首卻不知去向。那人廢了這麽大的力氣,來盜一具屍體做什麽?

眾人都看清楚了,一時間不知所措。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奇事,說出去誰肯相信。

林釧拿火把在地上照著,地上翻出來的泥土松軟,留著一些腳印。林釧在墓穴周圍找到了幾雙腳印,是成年男子的足跡。一開始還有拖行的痕跡,後來痕跡就消失了。

林釧想那人應當是把孟懷昔的屍首拖出來之後,走了幾步,改扛到肩膀上離開了。

看墳的小廝說,當時他聽見了嬰兒的哭聲。看來這挖墳的人,跟搶走孩子的是同一個人了。

林釧氣得發抖,這是何等的仇怨,要把事情做得這麽絕?

如今所有人都受了重創,唯獨林釧毫發無傷。她就像處在風暴的中心,看著周圍肆虐,既恐懼又無能為力,比死了更難受。

殺人誅心,此人深谙此道。看來這個人不光跟孟家有仇,跟她的仇也不小。

劉管家見少爺的屍首不見了,顫聲道:“少奶奶,怎麽辦啊?”

林釧十分疲憊,道:“去買口棺材,先做個衣冠冢。這事也瞞不住……等明天一早,就報官吧。”

管家答應了,去訂了一口棺材。天一亮,官府接到報案,派人過來查。空墳晾了數日,官府一直沒有查出結果,只好叫孟家先把墳掩起來。

衣冠冢下葬這天,林釧心裏難受的厲害,她年輕守寡,又想起剛出世的孩子也丟了,心就像被撕碎了一樣難受。

她伏在棺木上失聲痛哭。青鸞沒見過她這樣難過,也跟著淚如雨下。

林釧的眼神像刀子,狠而決絕。她啞聲道:“我一定找到那個人,找回孩子……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放棄!”

官府查了一個多月,一直沒有結果。那人就像蒸發了一樣,毫無蹤跡。外頭的人都說,孟家是惹上妖怪了。官差都是凡人,哪能抓得到妖呢。

小嬸子坐在屋裏嗑瓜子,說:“她不是蜀山弟子麽,還會禦劍飛行不是?讓她自己去捉妖啊!”

丫鬟笑道:“她哪有這能耐,現在一天到晚忙著伺候婆婆呢。”

小嬸子有陣子沒去長房那邊走動了,道:“大嫂子最近怎麽樣了?”

丫鬟道:“她現在說不了話,腿腳也不方便了,成了個廢人。”

小嬸子眼睛一亮,把瓜子一扔,轉頭去找自己男人。孟寄卿正在門廊前餵鳥,媳婦過來道:“哎,大嫂的病是好不了了。現在長房孤兒寡母的,你不去接擔子,孟家靠誰來撐?”

孟寄卿沒說話,他媳婦拿胳膊肘搗他,道:“你說話啊!”

黃鶯兒在架子上直撲棱。孟寄卿有點不耐煩,說:“你小點聲,嚇著我鳥了。”

小嬸子道:“這麽好的機會,你不要?”

孟寄卿把鳥食一拋,說:“我怎麽不上心。前幾天我去管家那邊試探,那老東西跟長房一條心,說是大嫂病了,現在家裏的事都歸你侄媳婦管了。”

小嬸子一聽,橫眉立目道:“還反了她了,才進孟家幾天就想當家。老娘家裏開酒鋪,從小打算盤,賬不比她管得精?憑什麽讓她爬到咱們頭上來!”

她說著,打算叫人去鬧。

“人呢,都過來,叫我娘家的人也來——”

孟寄卿伸手拽她,一邊道:“你歇會兒吧。你有娘家她難道沒有?她爹那邊比咱們孟家勢都大,她娘還是邪派的宗主,你鬥得過她?再說了,她只要有孩子,咱們就動不了她,你難道不明白?”

林釧背後的家族強大,的確不是她一個小酒館的女兒能抗衡的。小嬸子氣得不行,低了聲埋怨道:“都是你辦事不妥帖,早說讓她流了孩子,一屍兩命幹凈。結果下手的人靠不住,倒讓她提早生下來了!”

孟寄卿怕人聽見,連忙捂她的嘴。

小嬸子還掙紮著罵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妖怪不開眼,去搶孩子還搶個女孩兒。幹脆把兩個小崽子都弄死了,豈不幹凈!”

她正鬧著,青鸞帶著兩個丫鬟過來了。她聽見了小嬸子的話,有些詫異,隨即恢覆了平靜。

二房的心思誰都知道,就算口出惡語也不稀奇。青鸞權當沒聽到,讓人送上兩件狐裘,並著幾匹錦緞。她道:“天冷了,少奶奶叫我給小叔和嬸子送過冬的衣裳。”

那兩件大氅鋒毛油亮,是上好的狐腋裘。小嬸子是小門戶出身,見了這東西雖然喜歡,卻又不願領情。她隨手翻了翻,陰陽怪氣地說:“呦,還沒當家,就先發落起庫房裏的東西了?”

青鸞淡淡道:“這是少夫人從娘家帶來的東西,一直沒舍得穿。想著天冷了,沒來得及做新的,便先給叔叔嬸子送來。”

小嬸子翻了個白眼,道:“嘴上說的好聽,誰知道真的還是假的呢?”

青鸞沒再說話,小嬸子擺手讓人收下了,又道:“折騰了這麽多天,孩子找到了麽?”

青鸞道:“沒有。”

小嬸子露出譏誚的笑容,道:“挖墳的人追查到了嗎?”

青鸞道:“還在查。”

小嬸子冷笑道:“怎麽什麽都查不到啊。不是我說,有的人就是喪門星,一進門就帶災禍過來,鬧得全家雞犬不寧……”

青鸞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打斷道:“奴婢過來還有一事。老夫人身子不好,決定把當家之任交給小少爺。後天下午申時是吉日良辰,到時候轉交星河鏡和掌門印信,請叔叔嬸子前去見證。”

她說完行了禮,轉身就走。小嬸子愕然立在當場,片刻回頭看丈夫,道:“這麽快?”

孟寄卿也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道:“看吧……她比你想的精明能幹多了,咱們鬥不過她的。”

青鸞送完了狐裘,回到西廂。林釧剛給孩子換完了小衣裳,擡頭道:“他們怎麽說?”

青鸞道:“我去的時候小嬸子正在罵,收了東西還陰陽怪氣的。我說後天要換當家人了,她就慌了,臉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林釧說:“然後呢。”

青鸞道:“我看他們也沒什麽法子,畢竟二房這些年來不積德,沒人願意向著他們。”

林釧淡淡道:“這次是有婆母和宗族長輩幫忙,要不然就算打官司能贏,也要費不少功夫。”

青鸞道:“得道多助,小姐為人厚道,大家自然都願意幫你。”

林釧嗯了一聲,折著衣服,又說:“只靠官府找孩子希望渺茫。傳令下去,叫咱們滄海閣的人想辦法尋找,一有線索馬上通知我。”

青鸞答應了,一邊嘆了口氣,道:“那人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林釧沈默了片刻,輕聲道:“誰知道呢。”

隔天下午,孟家請了宗族裏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者來見證。屋裏左右兩排,坐的都是須發花白的老人,孟家人也全都到齊了。

孟母此時說話不便,行動更是不利索了。她坐在上首,身邊放著象征孟家權利的星河鏡。

林釧抱著兒子上前來,向婆婆叩頭。婆婆微微點頭,示意身邊的人將星河鏡遞給孫兒。孟星伸出小手,好奇地摸了摸鏡子。林釧微微皺眉,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對於這面鏡子,林釧還是有些怕的。畢竟孟家歷代的當家人跟它締結契約之後,生命力就不斷流失,最終衰弱死亡。雖然這孩子身上有詭月族的血,卻也未必一定能避免厄運。

按照規矩,繼承人要與法器結契。青鸞拿了根針,刺破了孟星的手指,將一滴血滴在星河鏡上。

孟星吃痛,哇地一聲哭了。血珠融進了星河鏡,白色的靈光結成星鬥的形狀,漂浮在孟星面前,倏然融入了他的眉心。

法器認了新的主人,以生命力作為代價,賦予他強大的智識與靈覺。

孟星的年紀還小,家業自然就交給了林釧打理。孟寄卿雖然不服,見宗族的長老都在,自己若是鬧起來,未免被扣上一個不肖子孫的帽子。

孟母費勁地伸出手,摸了摸孫兒的臉龐,眼神裏充滿了慈愛。小孩子天真無邪,卻不知道身邊發生了這麽多不幸。

孟母道:“孟家……就交給你了。”

林釧一陣心酸,道:“兒媳一定將掘墓之人找到,讓他付出代價!”

孟母點了點頭,勉強道:“好……娘……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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