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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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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夫人在丈夫去世後,獨自支撐偌大的家業,不但心性堅強,而且精明能幹。

林釧心中很敬佩她,不過婆婆畢竟不是親娘,就算她對自己再怎麽客氣,林釧還是不會跟她太交心。

她來到主母房中,恭敬道:“娘,釧兒跟您請安了。”

孟母的態度跟往常一樣,見了她便露出笑容,說:“好孩子,最近過的怎麽樣?”

林釧說:“挺好的。”

孟母喝了口茶,見她一直站著,道:“在娘面前別拘著,來,坐下說話。”

林釧便在她旁邊坐下了。孟母慈和道:“我這個兒子啊,就是書讀的多了些,不懂得學人溫存。你要多擔待他一些,他哪裏做的不好了,你跟娘說,我一定教訓他。”

她這麽說,就是已經知道孟懷昔搬到書房裏住的事了。但還是給她留了面子,只是旁敲側擊。

林釧道:“懷昔沒有不好的地方,是我服侍不周。”

孟母便笑了,攜著她的手說:“你們年輕,不懂得遷就人。等你到了娘這個年紀,就知道男人都愛面子,要順毛捋。若是他跟你鬧別扭了,你不妨去哄一哄他,要不然他怎麽下臺階呢?”

林釧點了點頭,知道婆婆還是為自己好的,畢竟再這樣下去,整個宅子的人都要看笑話。孟母陪著她吃了塊點心,林釧食不下咽,正想告辭回去。外頭一名小廝進來通報:“夫人,郎中來了。”

孟母點頭道:“讓他等一下。”

林釧以為孟母要看病,起身道:“那我回避了。”

孟母說:“別忙著走,娘請了個名醫來,幫你看個平安脈。”

林釧明白過來了,今日叫她過來就是要探脈。婆婆雖然嘴上說順其自然,其實也跟別人一樣,急著看她肚子的動靜。林釧也沒什麽話好說,只能順著她。

丫鬟帶著林釧去了隔壁,透過簾子讓她把手伸出來。林釧從前行走江湖,也沒有這麽多講究。然而既然做了人家的兒媳婦,就得按大家族的規矩來。她坐在簾子後頭,伸出了手。

一名須發花白的老郎中背著藥箱進來,在林釧的手腕上搭了塊帕子,為她診脈。

孟母道:“怎麽樣?”

老郎中沈吟道:“少夫人的身體調和,利於生養。夫人不必著急,靜待佳音就好了。”

林釧從小練功,身體自然強壯。可她沒有身孕,並不是因為身體的緣故啊。

她正要收回手,簾子把她的衣袖刮了上去,露出了皓腕上一點朱紅的印記。

是守宮砂。

在場眾人看見了那一點殷紅,都怔住了。成親一個月了,少夫人還是處子,真是怪事。

老郎中雖然驚訝,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便沒做聲。

一瞬間,孟母的臉上好像結了冰,看林釧的眼神都不對了。孟懷昔最近搬到書房去住,孟母本來還以為是夫妻倆鬧別扭,小磕絆而已,卻沒想到這兩個人到現在還沒同房過。

隔著一層薄薄的簾幕,林釧已經看到了孟母的反應。她有點慌,當著外人,孟母應該不會說什麽。但不小心被郎中發現了,這事就藏不住了。過不了幾天,流言一定滿天飛,不再說她懷不上孩子,而是說孟懷昔不行。

林釧已經能預見到孟懷昔是什麽反應了,頓時感覺壓力撲面而來。

她低著頭,不敢面對婆婆的目光。送走了郎中,婆婆沈默地看著她。林釧也沒說話,實在是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過了半晌,孟母嘆了口氣,說:“我那個兒子把你當成心肝寶貝,心心念念地要娶你。我看得出來,你對他的心思,遠比不上他對你。但就算是塊冰,也總有捂化了的一天,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對他。”

林釧有些難過,自己的冷淡確實讓這對母子傷了心。她垂著眼,任婆婆責備。孟母沒再斥責她,神色卻很疲憊。

她說:“我一個女人,撐著這麽大的家業不容易。你若是能為懷昔誕下一兒半女,咱們長房也不必再受氣了。你就當體諒我們母子,幫他把香火續下去,成不成?”

林釧靜靜點頭,道:“我知道了。”

孟母見她還算乖順,嘆了口氣。她說:“去吧,跟他好好過日子。”

林釧退出來,一路上沒再說話。青鸞很替她委屈,小聲道:“小姐,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嫁人了。原來咱們游歷江湖,自由自在的多好,如今卻在這裏受這些鳥氣。一幫人整天催著生生生,好像女人除了生孩子就沒別的價值似的!”

林釧淡漠道:“嫁了人,不生兒子就擡不起頭來,其他女人不也是這麽過來的麽。”

她有些疲憊,跟從前說一不二的性情不同,不得不向周圍妥協了。

她對孟懷昔的心情很覆雜,若說愛,總是缺乏那種濃烈的感情。可她對他又有割舍不下的情分,願意為他改變自己。為了他在這宅院裏受一點委屈,對她來說,其實算不了什麽。

想來孟懷昔也不喜歡這種充滿了明爭暗鬥的環境。他早年去蜀山修行,躲開了這些明槍暗箭。如今回來了,卻又要受罪。

青鸞又抱怨道:“孟師兄也是的,明知道那麽多雙眼看著,還要搬出去,這不是讓你難堪麽?”

林釧道:“怪不得他,是我不好。”

青鸞沈默了,就算林釧再怎麽冷淡,在青鸞眼裏依舊好的無可挑剔。但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就是致命的冷漠。

回到房裏,林釧在羅漢床邊靜坐了良久。青鸞把爐子燒起來了,屋裏暖烘烘的。

林釧道:“懷昔在書房麽?”

青鸞出去看了一眼,說:“在看書呢。”

林釧拿了個黃銅手爐,夾了幾塊銀絲碳點著了放進去,片刻捂得暖和和的,遞給青鸞說:“給他送去暖暖手。”

自從孟懷昔搬出去之後,兩人便沒說過話。這次她主動叫人送東西給他,便是要和好的意思了。

青鸞也盼著他倆早點和好,要不然林釧總是受氣。她說:“還有嗎?”

林釧輕聲說:“要是他收下了,就說晚上小廚房做好吃的,叫他過來用飯。”

青鸞露出了笑容,捧著爐子過去了。林釧等了片刻,青鸞回來了。她說:“怎麽樣?”

青鸞搖了搖頭,說:“他就說,擱那兒吧。”

林釧說:“然後呢?”

青鸞說:“他連眼都不擡,我沒說話的份兒,只好出來了。”

兩人都有些無可奈何,看來孟懷昔還在生悶氣。林釧想也不急在一時,反正暗示都已經給了,等他氣消了再說罷。

當天晚上,孟懷昔沒回來住。第二天,孟懷昔還是沒跟林釧打照面。林釧發現自己是低估了孟懷昔的小心眼兒程度。林釧也是有尊嚴的人,總不能低聲下氣去求他。

她暗暗的也鬧了脾氣,不再叫人去找他了。外院的人要嚼舌頭,就由得她們去。自己就在花園裏練劍,酣暢淋漓地出一身汗,也好宣洩心中淤積的氣。

園中的小丫頭們聽說少夫人在練劍,紛紛跑去看。林釧早瞧見他們縮頭縮腦地聚在墻根後頭了,出劍越發狠,劍光到處,震落了一樹黃葉。

她一躍而起,將一段樹枝斬落。兒臂粗的樹枝嘩啦啦掉下來,砸在了一群人身前。

丫鬟們失聲驚呼,頓時作鳥獸散。一群人見過了少夫人的厲害,反而後悔起之前說她的閑話。她的劍那麽快,要是在自己的脖子上來那麽一下,誰也受不了。

林釧練完了劍,心中舒暢多了。她轉身往回走,見小叔家的媳婦繞過墻往東走。看來是在這兒偷瞧了一陣子,怕被林釧發現,卻還是撞上了。

她見了林釧,便也不躲了,站住腳笑道:“呦,練劍呢。蜀山的弟子就是跟咱們一般人不一樣,看這身手多俊呢。”

林釧提劍站著,身姿挺拔俊朗,像一桿青竹。不同於這大宅院裏的嬌弱女子,頗有一派颯爽的英姿。她淡淡道:“也沒什麽,每天早晨都要練一練,要不然手生。”

她舞起劍來聲勢這麽大,怪駭人的,要是每天早晨都來這麽一段,誰受得了?

小嬸子登時就笑不出來了,道:“不是我說你,咱們女人家,舞刀弄劍的畢竟不好。既然嫁了人,還是多伺候丈夫,孝敬婆婆才是正理。沒事再照顧照顧孩子……喔對了,你剛嫁過來,哪有孩子呢。”

她說著掩口笑了,又道:“不著急,等上個一兩年,也不打緊。就算十年八年,大夥兒也等得起。”

林釧感到了她毫不掩飾的嘲諷,卻並不在乎,用冷漠回敬她。

當著長輩,這女人是一副恭謙賢良的樣子,一背了人卻是另一幅面孔。林釧笑了一下,道:“嬸子說的是,我們是長房,責任重大。不像嫂子,嫁了旁支就輕松多了。”

她把劍甩回鞘裏,鏘地一聲,震得小嬸子說不出話來。她轉身往回走,雖然面上沒什麽反應,心裏卻著實惱火。

這破地方待得沒意思。還是青鸞說的對,不行就回自己家去。至於孟懷昔……他願意跟自己走就帶上他,他肯定不走,那也由得他。

興許是淤積了太久的脾氣發洩出來,她感覺氣息有些亂。這些人就是要擾亂她的心緒,讓她自亂陣腳。林釧去摸玉佩,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卻摸了個空。

她低頭一看,腰上的玉佩不見了。昨天還戴在身上的,這會兒怎麽不見了?

沒了玉佩,她心神不固,詭月族的香氣很快會彌散出來。她有些慌了,快步回屋去找。青鸞正在打掃,見她回來了,說:“小姐回來了,哎?你身上好像……有香味。”

青鸞嗅到了她身上的水仙花香氣,說:“怎麽回事?”

林釧也聞到了,十分煩惱。她小聲說:“玉佩不知道丟在哪兒了,你收拾屋子看見了沒有?”

青鸞道:“沒有啊,屋裏沒有。”

林釧說:“那就是掉在花園裏了,你幫我去看一看。”

青鸞比她還緊張,說:“那你別出門,我很快就回來。”

她快步走了。林釧坐在屋裏,回想自己從昨天到今天都去過什麽地方,有什麽可疑之處。她想了片刻,忽然記起昨天晚上,服侍孟懷昔的丫頭過來取了一次碳,還在她屋裏轉了一圈。當時青鸞看見了,還問她找什麽。

小丫頭支支吾吾的,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林釧打發她出去了。如今想來,說不定玉佩就是那時候被她拿走了。

一個小丫頭,又不知道她的事,怎麽別的不拿,偏要來拿玉佩?

必然是孟懷昔讓她這麽做的,他為什麽要這樣?

林釧坐在屋裏,身上的香氣越來越濃烈,心情越發焦躁起來。

明明是夫妻,他有什麽不能直接跟自己說的?以前唐裁玉就說過,孟懷昔想做的事,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能做到。他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溫柔,心裏有股狠勁兒。

林釧心裏都清楚,卻不喜歡他用這種方法對自己。

她明明早就讓他回來了,是他自己不肯,卻又要用手段。

青鸞很快回來了,整個屋裏都彌漫著水仙花的香味,好像進了花房。她臉色很不好看,小聲說:“沒找到。”

林釧一直閉目默念清心咒,神志還算清醒,聲音卻已經啞了。她道:“我知道在哪兒……我自己去找。”

她起身出了門,青鸞有些擔心,跟在她身後。見她進了孟懷昔的書房,遲疑了一下,便沒再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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