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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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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雲霧繚繞,每次看到雲中高聳的山巒,都有種回家的感覺,而這一趟林釧他們的心情卻十分沈重。

去了一趟極北,雖然殺了雙頭蛟,內丹卻被馭風奪走了。林釧一直很信任他,沒想到他會這麽做。

更讓她難受的是,拿不到內丹,藥就很難練成。湛如水安慰道:“玉衡長老醫術高明,說不定她有別的法子呢。”

眾人也知道這樣的希望微乎其微,還是去藥廬見了玉衡長老。林釧不好說內丹被她的劍靈奪走了,只說不慎掉進了海中,找不回來了。

玉衡長老聽完神色一黯,嘆了口氣說:“那也沒辦法,機緣巧合到這種地步,也是命運使然了。”

他這麽說,眾人都有不好的預感。林釧道:“那丹藥還能煉麽?”

玉衡長老說:“雙頭蛟的內丹是藥引子,沒有它,做出來也只能大打折扣。原本的藥效能為他延續十年的壽命,沒有藥引子,這藥只能讓他多活一年。”

聽了這話,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沈重起來。

玉衡長老說:“你們已經盡力了,別太自責。我想辦法把藥練好,再慢慢跟他說。”

眾人垂頭喪氣地出了藥廬,湛如水停下來擦了一下眼睛,已經忍不住哭了。

青鸞輕拍她肩膀,安慰道:“別哭了,孟師兄那麽好的人,怎麽偏偏病成這樣呢……唉,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唐裁玉一直沈默著,見林釧獨自往東峰那邊走去。他揚聲道:“餵,你去哪兒?”

林釧道:“我去看看他。”

唐裁玉往前走了一步,其他人也想跟,還是沒跟過去。現在孟懷昔最想見的是林師妹,還是給他們一點獨處的空間吧。

竹屋裏靜悄悄的,剛到門口就聞見一股藥味。林釧輕輕走進去,見玉衡長老的小童坐在床頭,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小童聽見腳步聲,以為是哪位長老過來看,連忙坐起來了。

林釧說:“你辛苦了,我來照看他吧。”

小童見她回來了,面露喜色,說:“林師姐,內丹拿回來了嗎?”

林釧沒法回答,道:“你師父叫你回去幫忙,快去吧。”

小童撓了撓頭,應了一聲走了。孟懷昔睜開了眼,見到了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回來了。”

林釧嗯了一聲,孟懷昔把手伸過來,林釧便跟他握在一起。以前的她沒有這麽溫順,讓孟懷昔有些意外,隨即又輕輕地笑了。

“我聽見你的聲音,還以為是做夢,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

他的面容憔悴,原來就瘦,如今更是瘦的不成人形。他肩膀上的傷口還沒痊愈,繃帶往外滲出了血。她的心像被揪緊了一樣疼,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她本來以為身邊的人會一直在自己的身邊,卻頭一次意識到,有一天他們也會離開自己。她實在忍耐不住,湧出了淚水。

大顆的眼淚落在孟懷昔的手上,她哽咽道:“對不起。”

孟懷昔沒問為什麽,通透如他,明白了她為什麽哭泣。他輕聲道:“別太難過,不是你的錯。”

忍了許久的痛苦和自責,在這一瞬間終於崩潰了。

她哭道:“我沒辦法……就差一點……”

孟懷昔的手冰冷,神態卻很平和,仿佛已經預見到了這一切。他說:“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吧。”

林釧哽著聲說:“玉衡長老在煉藥,肯定有辦法的。”

孟懷昔忽然抱住了她,林釧感覺嘴唇上一陣冰涼。孟懷昔吻住了她,呼吸間傳來藥的苦澀,吻得既溫柔,又充滿掠奪感。

林釧被他吻得透不過氣來,心裏充滿了悲傷的感覺,仿佛在面對生離死別。

常年臥病,讓他在生死面前比別人都坦然的多。可當他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時,卻又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留戀。

片刻兩人分開。孟懷昔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說:“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真的很愛你。你能不能答應……嫁給我?”

他對她的心意,林釧一直都在回避。意識相通之後,林釧才意識到他對自己用情至深,以前是自己錯怪了他。

如今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林釧實在沒辦法拒絕他。

她的眼淚落下來,輕輕點了頭。

孟懷昔露出了笑容,低頭吻她的額頭,把她抱在了懷裏。

“我很滿足了……能娶你為妻,我這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他的懷抱溫柔,讓她感到了一點安慰,仿佛只要這樣陪著他,就能幫他消除病痛。

婚姻大事,還得由父母做主。孟懷昔派人去秉明了母親,孟母早就相中了林釧,十分高興,立刻去蘇家和滄海閣提親。

蘇正清這些年對孫女關心的很有限,本來只想養個聽話的傀儡,沒想到這丫頭的本事挺大,居然跟孟家攀了親。他樂得成全,當即答允了。

林月曇得知了這個消息,雖然為她高興,卻也怕她受半點委屈,只回覆道:“我女兒不在身邊,做娘的也不能輕易替她做主,等我問過她的意思再說吧。”

數日後,青鸞帶了林釧的書信回到滄海閣。信上說她已經想明白了,願意嫁給孟懷昔,不止是出於同情和道義,更是因為相處的久了,覺得他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

林月曇看完了信,神色峻然。青鸞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說:“尊主還有什麽吩咐?”

林月曇說:“這信從頭到尾,她都沒說過喜歡他。”

青鸞有些遲疑,片刻笑了一下說:“小姐自然是喜歡孟師兄的。孟師兄對她很好,不會欺負她的。”

林月曇說:“他的病怎麽樣了?”

林月曇很敏銳,上次見過他們一面,已經感覺到女兒對孟懷昔的感情很覆雜——有些敬畏,又有同門之誼,或許還有一些好感。孟懷昔為了保護林釧受了重傷,她覺得虧欠他,便答應嫁給他,可她真的不會後悔麽?

林釧怕母親擔心,特地囑咐青鸞,就說孟懷昔的病已經沒有大礙了。青鸞說:“沒事了。玉衡長老的藥很靈驗,服了很快就好起來了。”

林月曇瞇起眼,審視著青鸞。青鸞不敢看她,低垂著眼簾,心跳的像擂鼓。

林月曇這樣聰明的人,不是能輕易欺騙的。陽光從宮殿外照進來,窗欞的影子在地面上拉的斜長。靜了許久,林月曇嘆了口氣,似乎明白林釧的心思。

她說:“都由得她吧。”

青鸞松了口氣,林月曇說:“從哪家出嫁?”

青鸞說:“金陵離洞庭還近一些,蘇家的意思是,還是從金陵出嫁,迎親也方便。”

林月曇哼了一聲,對蘇家撿便宜的行為很不屑。青鸞也不敢說話,林月曇揮了揮手說:“你歇一宿,明天就回去陪釧兒吧。她既然從蘇家出嫁,我也不便去見她。待我為她準備些嫁妝,送到金陵去。”

隔天青鸞來到海邊,一艘大船停在了岸邊。不少族人擡著成箱的禮物送到船上,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有宮女小聲議論:“咱們少宮主要嫁人啦,姑爺是洞庭孟家的當家人,前陣子還來過咱們滄海閣,你記不記得?”

另一人道:“當然記得,姑爺生得一表人才,家世也跟咱們少宮主相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又一人道:“姑爺為了保護咱們少宮主,還受了傷,不知道現在好了沒有?”

那人道:“定然是好了,咱們少宮主這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呢。”

一群女孩兒便笑了起來,仿佛是在議論一折才子佳人的戲本。

林月曇站在遠處的高臺上,看著海面上的大船,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惆悵。良久她擡起手,挽了一下被海風吹亂的頭發,輕輕嘆了口氣。

玉衡長老煉成了玉龍融雪丹,因為沒有內丹做藥引,效果大打折扣,只能為他續一年的命。

這件事除了孟懷昔幾人和長老們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就連孟懷昔的母親都被他蒙在鼓裏。

林釧明白他的心思,一來是怕母親擔心,二來是怕哪天走漏了風聲,他小叔又要鬧事,搞得家宅不寧。

服下藥之後,孟懷昔身上的外傷漸漸痊愈,從外表看沒有大礙了,甚至精神比從前還要好一些。然而他們都清楚,他是在透支未來的生命,像煙火一樣,燦爛過後就是雕零。

蘇家跟孟家議好了成親的日子,派人先把林釧接回了金陵。她已經有七八年沒回來了,看著高大的宅院,感覺有些陌生。

蘇家到處都披紅掛彩,喜氣洋洋。林釧待在自己兒時住過的院子裏,不怎麽出門。青鸞帶了滄海閣給她的嫁妝回來了,裝著衣裳和首飾的箱子堆滿了整整一間屋。

林釧看了一眼單子,隨手擱在一旁,照舊坐在窗邊看著外面。

秋風肅殺,風一吹,大把的葉子紛紛飄落。林釧看著發黃的梧桐葉,就像個沒有感情的人偶,良久眼睛才眨了一下。

“母親怎麽說?”

青鸞說:“尊主說她很為小姐高興,只要你幸福,她就開心了。”

林釧笑了一下,說:“撒謊。”

青鸞沈默了片刻,知道瞞不過她,只好說:“尊主是有些擔心你的,她怕你受委屈,又怕你不樂意,還問孟師兄的病好了沒有。”

林釧嗯了一聲,說:“其實也沒什麽委不委屈的。孟師兄對我很好,我也覺得他很好,這樣就夠了。”

青鸞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小姐,你是不是覺得,還不夠喜歡他?”

林釧靜了片刻,說:“我不知道。但是……孟師兄很需要我。我欠他太多,必須用整個餘生陪著他。”

青鸞看著她。林釧的側影映在夕陽的晚照裏,靜得仿佛一座雕塑。

即將嫁給一個愛的人,心情應該是雀躍不安的,而她這樣心如止水,讓人也跟著悵惘起來。

林釧道:“我記得你說過,喜歡一個人是一種很輕盈的感覺,不仔細去捕捉就消失了。”

青鸞說:“對……你現在,感覺到了嗎?”

林釧輕輕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她看著外頭的落葉,又陷入了無限的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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