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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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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問題一兩金。

青鸞的臉唰地一下子白了,這也太坑人了。她向來摳門,沒想到今天遇見了摳門算計的祖宗。

白老板撣了撣櫃臺上的灰,說:“無論問題難易,我的回答都值一兩黃金。良心建議你們想好了再問。”

林釧拍了拍她後心,仿佛是說,你只管問,多少錢我幫你出。

青鸞咬了咬牙,說:“二十年前,我爹娘帶著繈褓裏的我去西川,路上被人截殺。我爹娘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我想知道我爹娘是誰,殺他們的是什麽人?”

白老板聽了,態度平靜地說:“知道家人的姓氏嗎?”

青鸞說:“不知道,他們什麽線索都沒留給我。我養父說,我爹是關中口音,當年三十歲出頭,一臉虬髯,左臉上有個刀疤,使一口金背大環刀,擅長賭博,還會出老千。”

白老板在幽冥會的堂口做事多年,什麽時候、誰接了什麽活兒殺了什麽人,他都有印象。甚至外頭的一些案子,他也略知一二。這麽多年,賞金任務都有記錄,耐心找一找,總能得到一些線索。

他尋思了一下,說:“你們稍等,我查一下。”

白老板去了後面,過了很久,他才慢悠悠地出來了。

他說:“符合特征描述的,有三個人。一個是開酒莊的,有賭博的毛病,還因此斬斷了自己的左手小指,二十年前被人追債殺了。第二個號稱黃河怒虎,因好跟人打架,渾身上下有幾十條刀疤,後來在成都跟人決鬥,不敵被殺。最後一個外號悍刀,叫做李遠恒,他使一口金背大環刀,臉上有一道刀疤。二十年前陪妻子歸寧時,在青城山下被人截殺。”

她的養父就是在青城山附近遇到她父親的。青鸞意識到最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父親,身體微微一震。

她小聲道:“李遠恒……是他嗎?”

白老板說:“這人的祖上是打鐵的,自己家有個兵器鋪子,他有時候技癢,也會親自打鐵,練了兩膀子力氣。後來他到處游俠,幫過不少人,也得罪過很多人。當時關中一帶的人,都聽過悍刀李這個名頭。至於他會不會賭博就不知道了。”

青鸞說:“殺他的人是誰?”

白老板露出微笑,說:“不可說。”

青鸞有點生氣了,看他的態度分明就是知道,但不肯告訴自己。

她說:“為什麽不可說?”

白老板一臉高深莫測,說:“這是行規,不可說就是不可說。這裏面水/很/深,利益關系覆雜,牽扯到很多大人物。圈子太小,熟人太多。說太多對咱們都沒好處,懂?”

眾人:“……”

青鸞感覺他在說廢話,直接道:“是不是你們的人殺了他?”

白老板坦然道:“這個倒是可以告訴你,不是。我們幽冥會是有底線的,殺的都是些該死的人。我們不會平白無故對人動手,更何況他身邊還帶著女人和孩子呢。”

青鸞心裏十分難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白老板靠在櫃臺邊,說:“你也不必太難過,其實悍刀李的仇,當年已經有人替他報了。”

眾人都很詫異,青鸞更是震驚地看著他。白老板說:“悍刀李的名聲在江湖裏還不錯,他死之後,有人替他抱打不平,下任務懸賞兇手的人頭。不過對手實在太強,任務掛了半年也沒派出去。”

他瞇起眼,仿佛想起了當年的事,說:“後來有個小子初生牛犢不怕虎,偏偏要接這個活兒,還不要賞錢。他暗中跟蹤了那人半個月,終於逮著機會下手,把那人弄殘了。”

青鸞道:“沒殺了那人?”

白老板擺了擺手,說:“殺不了,差距太大,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

眾人都覺得有些可惜,白老板撥了幾下算盤珠,四進一作五,再添二作七。他微笑道:“七兩黃金,有現錢嗎?”

林釧身上帶著些碎銀,照著黃金兌換,還差一些。唐裁玉大方地掏出幾顆金瓜子,把不足的部分補上了。

白老板收了錢,心情甚好,說:“多謝惠顧,歡迎再來。”

這麽貴的消費,他們這輩子不想再有第二次了。白老板做完了買賣,盯著林釧的劍,仿佛對它產生了感興趣。

他說:“這位公子的佩劍不錯,能給我看看嗎?”

她的劍包著鯊魚皮鞘,從外表看不出怎麽回事,但邊角上有些磨損了,露出一點鐵鑄的浪花紋樣。林釧不想給他看,用手按住了。

白老板也沒強求,呵呵一笑說:“從哪兒得來的?”

青鸞代答道:“普通鐵匠鍛造的。”

白老板喔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是把好劍,好好珍惜。”

離開了幽冥會的堂口,青鸞一直沈默著。她總算知道了自己親人的信息,但行兇的人是誰,幫她父親報仇的那位俠士又是誰,仍然是迷。

她可能這輩子也沒辦法親手為父母報仇了。但一想到有人仗義出手,幫她重創了仇人,她又有些安慰。

“我姓李……”

青鸞自言自語道:“我一直都想知道我姓什麽,原來我姓李。我爹是個大俠,我是好人的女兒。”

她這麽說的時候,有些惆悵,又有些欣慰。林釧有點心疼她,伸手拍她的肩膀。

青鸞勉強笑了一下,說:“我沒事,謝謝你們幫我完成了心願。”

湛如水說:“你接下來打算怎麽樣?”

青鸞知道她擔心自己總想著報仇,搖了搖頭說:“我還沒想好……養父說他把我爹葬在了青城山下,過段時間我想去祭拜一下。”

湛如水見她還算理智,也放了心,說:“應該的,我們陪著你。”

幾人回到客棧,青鸞的情緒還不太好,回房休息去了。雲仙跟著林釧回到房中,跳到墻邊,用爪子撓了撓劍。

“餵,我們回來了。”

馭風沒有反應,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去哪裏閑逛了。雲仙本來就不喜歡他,見他不在,松了口氣。

林釧把那根鏈子給它系在脖子上,做了個口型道:“多謝你了。”

雲仙搖了搖頭,說:“不用謝,答應你的事做完了,我該走了。”

它還是狐貍的模樣,仰起頭說:“你可以抱抱我嗎?”

被這樣看著,誰也沒辦法拒絕它的要求,何況是個毛茸茸的小可愛。

林釧把它抱在懷裏,輕輕撫摸它柔軟的背毛。狐貍閉上眼,留戀地蹭了蹭她的臉。

林釧的心情有點難以名狀,明白它還是覺得自己是它心中的少年郎,哪怕是欺騙自己,起碼這片刻是滿足的。她不忍心打破它的想象,便抱著它沒動。

狐貍嘆了口氣,說:“你的心地很好,我沒喜歡錯人。以後等我修行好了,說不定咱們還會再見面的。”

狐貍往後退了一步,依依不舍地說:“我走啦,你要好好的。”

說罷它跳上窗臺,躍到低處的屋檐上,輕巧地離開了。

林釧目送著它離開,有些惆悵。也許就像它說的,喜歡是一件美好的事,自己或許不必太排斥這種感覺。

自從上午他們離開之後,馭風就一直沒出現。

他好像刻意在回避什麽。這個人的心思其實藏的很深,他不想說的,誰也問不出來。

不過比起他,還有一件事更重要。

今天就是朔月,太陽一落下去,林釧的聲音就要回來了。

她已經很久都沒說話了,忍耐了這麽久,終於不用再靠眼神跟人交流了。一想到這裏,她的心情就好了起來,打算出去散一散步。

距離客棧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林釧站在岸邊看了片刻,沒找到她放生的魚。

風輕輕吹過,她擡頭望著遠處的斜陽,盼著它快點沈下去。

這時候馭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了。

“你的魚呢?”

林釧回過頭,馭風笑吟吟地靠在她身後的一棵大柳樹邊,不知道跟了她多久了。林釧早就習慣他這樣神出鬼沒的了,也沒怎麽意外。

晚風輕拂,林釧穿著一件白色的衣裳,清雋而又秀美。

馭風戲謔地說:“挺好的一個小郎君,可惜是個啞巴。”

林釧也沒惱,在河邊坐下了。她看著水,馭風則看著水裏她的倒影。

他道:“等聲音回來了,你最想幹什麽?”

林釧也沒什麽想做的,至於開口第一句話說什麽,她還沒想好。

馭風說:“其實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不管我說什麽,你都乖乖聽著。以前是我聽你吩咐,如今是你聽我說話。”

林釧揚了一下眉,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馭風感慨道:“真舍不得,小啞巴要走了,以後就看不到你想說話又說不出來的模樣了。”

太陽沈下去了,陰長陽消,月亮開始了新一輪的循環。

林釧忽然感覺自己的聲音回來了,渾身變得無比輕松。她說:“原來你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話。”

許久沒開口,她的聲音有點沙啞,但總算能說話了。

馭風笑了,說:“小啞巴是你,平常懟人的也是你,只要是你說話,我都聽著。”

跟她在一起,他銳利的眼神就變得柔和起來。林釧如釋重負的模樣跟平常不同,就像個普通的小丫頭。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想摸一摸她的腦袋。

練武之人豈能允許別人動手動腳,林釧下意識使出擒拿手,一把攥住了馭風的手腕。

兩人僵持片刻,馭風畢竟臉皮厚一些,先開了口。

“你抓著我幹什麽?”

林釧還沒問他想幹什麽,他居然還好意思問自己。

她說:“你要幹什麽?”

馭風坦然道:“你頭上有片葉子。”

林釧放開了他,低頭撣了撣,道:“葉子呢?”

馭風手負到身後,恢覆了跟她秋毫無犯的模樣,道:“被風吹走了。”

他雖然這麽說,眼裏卻藏著笑意。她的心有些悸動,覺得這樣跟他待在一起,其實感覺很不錯。

馭風站起來,說:“不早了,回去吧。”

林釧走在他身旁。晚風吹過河道,靜默中她感到一陣溫柔,或許這就是青鸞說的那種,稍縱即逝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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