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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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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面對面站著,一時間誰都沒說話,都在防備彼此。

林釧能感到孟懷昔的氣場確實是他本人,但在此之外又帶著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馭風一見到他,就像野獸要捍衛自己的地盤似的,渾身的肌肉都繃起來了。

他伸手一招,長劍脫鞘而出,飄浮在他身邊,隨時要發起進攻。

孟懷昔倒是十分平靜,說:“你剛才偷襲我,現在又要害林師妹麽?”

馭風冷笑了一聲,說:“你們世家公子還真是都會賊喊捉賊這一套。其他人呢,被你用同樣的手法害死了麽?”

孟懷昔沒理他,朝林釧走了一步,說:“林師妹,你相信我,還是他?”

他跟馭風相對而立。馭風沈著臉,也跟孟懷昔勢不兩立。這兩個人從認識起,就有種微妙的排斥感。如今對立終於浮出水面,逼著她做一個選擇。

林釧不願相信這兩個人中有一個背叛了大家。現在他們各執一詞,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情形,都很難判斷誰是誰非。

她沈默著。馭風哼了一聲,知道她不可能做出判斷了。

他手一揮,長劍向孟懷昔飛過去,喝道:“你不選,我替你選!”

孟懷昔閃身避開了。馭風將長劍抄到手裏,接連向他斬過去。孟懷昔拔出腰間長劍,迅速招架馭風的攻勢。兩柄長劍交擊,火光四濺,金鐵之聲不絕於耳。

馭風的劍法畢竟要高明得多,孟懷昔很快就落了下風。馭風說:“你認不認?”

孟懷昔被他一劍逼到面前,勉強以劍十字擋住,腳下卻被他的力道推得不住後退。他咬牙道:“認什麽?”

馭風冷笑一聲,說:“還裝傻,非逼我殺了你麽?”

他手中長劍反轉,刺向孟懷昔的手腕。他的動作極快,銀光一閃,孟懷昔的手上便見了血。接下來又是哧哧數劍,刺向他的手肘、肩膀、側腹,每一劍都刺破了他的衣裳,劃出了血跡。

馭風道:“用你剛才偷襲我的招數啊,捆仙繩,還是勞什子金索,使出來局勢可就不是一邊倒了。你顧及這丫頭在,不敢用麽?”

孟懷昔擦去嘴角的鮮血,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馭風道:“還裝!”

他說話聲中,又是數劍刺過去。他盛怒之下,下手已經不留情了。馭風的眼漸漸變紅,有狂暴的傾向。一旦完全變紅,短時間內就沒人能喚醒他的理智了。

林釧閃身到兩人中間,展開雙臂護住了孟懷昔,大聲道:“住手!”

馭風的聲音沈下來,喝道:“你讓開!”

林釧怎麽可能讓開,勸道:“你冷靜一下,別上了咒靈的當,它就是要挑撥咱們內鬥……”

她話沒說完,孟懷昔手中凝起一道金光,閃身來到馭風身前,一掌拍中了他的胸口。

那一掌的力道極強,馭風被他打得胸膛一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馭風的反應極快,同一瞬間,也擡掌拍向孟懷昔。兩人同時向後跌出去,倒在了地上。孟懷昔撞在一棵大樹上,身體疼得厲害,若是在外面的世界,他的肋骨應該已經斷了。

馭風倒在地上,撐著手想起身,無奈內傷太重,又倒了下去。

孟懷昔的法術能力極強,剛才那一掌震得馭風的三魂分散,一時間不能行動自如。

不過孟懷昔受的傷也不輕。兩個人都命懸一線,馭風冷笑道:“這就是你護著他的結果。我說這小子面和心狠,你偏不信。”

孟懷昔咳嗽數聲,啞聲道:“林師妹,你別怕。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保護你。”

馭風氣得又吐了一口血,怒道:“到這時候你還騙她。明明是你卑鄙無恥,偷施暗算,還說得這麽好聽。”

孟懷昔不理會他,一把抓住了林釧,說:“林師妹,你快……快去殺了他。要不然等會兒他恢覆了,咱們兩個都活不成。等他吸取了咱們的力量,離開這裏,還會危害世間,傷害更多無辜的人。”

林釧心裏一片亂,不知道該信誰才好。孟懷昔看出她已經沒了主意,說:“這樣吧,你先救我起來,咱們再慢慢計較。”

林釧覺得孟懷昔畢竟比馭風理智一些,不至於殺紅了眼不聽勸告,便說:“那好,我先救你,你要答應我別殺他。”

孟懷昔毫不遲疑,說:“我答應你。”

林釧便扶他盤膝而坐,將一道靈力從他背心灌註進去。馭風怒道:“你還信他的鬼話,等他好了,第一個殺的就是我!”

林釧分了神,道:“不會的,孟師兄不是那樣的人。”

孟懷昔閉著雙目,狀況雖然慘淡,卻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看罷,她還是相信我,你絕望麽?

馭風冷靜下來了,事到如今不能指望這個傻丫頭醒悟了。眼下絕不能讓孟懷昔先療完傷,馭風便也盤膝而坐,運轉靈力治療內傷。

森林中,一片詭異的靜謐。三個人前一刻還大打出手,此刻卻坐在雪地裏,誰也不做聲。

孟懷昔的頭上蒸騰出熱氣,臉色漸漸由慘白變回正常。林釧為了救他,整個人都有些虛弱,頭上滲出了汗水。片刻孟懷昔療傷完畢,站了起來。馭風此時氣機走到一半,不能亂動,整個人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林釧怕他對馭風動手,連忙擋在兩人之間。孟懷昔說:“你放心,我不會殺他的。”

他說著,手中忽然化出一道金光,把馭風的身體緊緊纏住。馭風倒在雪地裏,動彈不得,怒道:“你幹什麽?”

到了這時候,就沒必要再隱瞞了。孟懷昔淡淡道:“你的生命會成為供養這片森林的祭品。好好享受吧,到死之前,你還有不少時間。”

這片樹林感受到有人送上了新鮮的祭品,變得活躍起來。大樹的根部伸出無數的須子,刺入了馭風的血管,向外吸取他的氣血。

林釧急了,撲到馭風身前,試圖解開金索的捆縛。她用力拉扯,金索紋絲不動,而樹木的根須不但要纏在馭風身上,還試圖來抓林釧的手腕。

一根尖銳的根須刺破了她的手臂,想從她體內吸血。林釧掰斷了根須,向後退開了。她回頭道:“你放了他!”

孟懷昔一把拉住林釧的手,說:“別理他了,你跟我走。”

林釧一把甩開了,對他怒目而視道:“你一直都在騙我?”

她現在才意識到,原來馭風說的都是真的,而孟懷昔才是一直欺騙她的人。

孟懷昔一副冷冰冰的態度,事情到了這一步,被揭穿已經無所謂了。林釧覺得面前的這個人無比陌生,她好像從來都沒認識過他。

林釧說:“其他人呢,也像這樣被你困在這個樹林的某個角落,代替你供養這個法器麽?”

孟懷昔沒有否認,卻也沒有半點愧疚的神色,仿佛這麽做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伸手摸了摸林釧的臉頰,眼神依舊很幹凈,瞳孔裏倒映出她的身影。

他柔聲道:“我只是想帶你出去而已。把他們留在這裏,以後就沒有人打擾我們了,不是很好麽?”

林釧憤怒至極,擡手想打他耳光。孟懷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淡淡地說:“別發小孩子脾氣。聽我的,我會讓你忘掉其他人的。”

馭風被捆的像個繭子,連動一動都十分困難。他怒道:“你做夢!你這個瘋子!她就是回滄海閣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嫁給你!”

孟懷昔本來是要無視他的,無奈馭風咆哮的太兇悍,吵得人頭疼。孟懷昔看了他一眼,說:“你又知道了?你都快死了,還替別人拿主意?”

馭風索性大聲道:“這人不是好東西,今天為了得到你能害別人,將來就能為了得到別的東西來害你——不是功名利祿就是天下第一,他有的是理由來讓你為他犧牲。丫頭你怕不怕?”

林釧不想再聽他們爭執了。她沖到馭風身邊,用盡力氣抓住他身上的金索一扯。金索頓時化成灼熱的光線,嘶地一聲燒傷了林釧的手掌,也燒傷了馭風的身體。

林釧疼得直倒氣,那金索卻依舊纏在馭風身上。

孟懷昔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仿佛是小孩子非要玩火,那就讓她被火苗燙一下,長點教訓。

他伸手按在林釧的手心,給她治愈了燙傷,溫聲說:“跟我走吧,去一個只有你跟我的地方,什麽都不用背負。”

林釧被他接觸到的瞬間,感覺他體內那股陰沈的氣息越來越強,並不屬於他本人。

就算這個幻境會放大人內心的痛苦,但這股力量也超出了他的負面情緒。她甚至聽到了無數幽靈圍繞著他,在寒風中竊竊私語。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只要殺了他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快,把他們全都殺了——!

孟懷昔的眼神隨著那些幽靈的低語,變得越發陰冷了。

林釧遲疑了一下,說:“你為什麽要帶我走?”

孟懷昔仿佛失去了一切人類的感情,冷漠地說:“你對我很重要。”

林釧說:“別人不行麽?”

孟懷昔說:“不行。”

她對他來說是一個符號,象征著所有的執念。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卻知道沒有她不行。

林釧意識到,孟懷昔的自我,已經被這個世界吞沒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魔,而孟懷昔的痛苦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成為了他們之中,最早淪陷的那個人。

馭風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積攢力量,試圖掙脫金索。林釧剛才用力拉扯,使得金索的控制變得薄弱起來。馭風攢足了力氣,用力一掙,金索驟然四分五裂。

沒想到有人還能掙脫金索的束縛,孟懷昔十分詫異。

馭風沒給他反應的時間,伸手一招,將劍喚出。長劍銀光一閃,在空中化為數柄長劍的虛像。馭風斷喝道:“殺——!”

嗤地一聲,長劍貫穿了孟懷昔的胸膛。林釧一時間渾身冰冷,說不出話來。這兩個人,無論是誰殺了誰,她都沒辦法接受。

她仿佛也承受了那種劇烈的疼痛,眼淚忽地就湧出來了。

“你怎麽……怎麽能……”

馭風的手微微發抖,啞聲道:“不能心軟。不殺他,咱們都得死。”

孟懷昔倒在地上,嘴角滲出了血沫。貫穿他胸口的長劍化為了虛影,消失在空中。

一道黑影從孟懷昔的體內升起來。它飄浮在半空中,嘲諷道:“哼,這麽不經打,早知道就不附他的身了。”

林釧和馭風陡然一凜,是咒靈。

他們本來以為這咒靈藏在這個森林的某個角落,如今看來,它卻是藏在了人的心裏。

林釧怒道:“是你操縱了孟師兄?”

咒靈笑了,說:“別說的這麽難聽。他若是沒有心魔,我能有機會控制他麽?”

林釧雖然生氣,不知怎的,卻又暗自松了口氣。畢竟做出這一切的,不是孟懷昔本人。

馭風知道她在想什麽,提醒道:“你別傻了。他若是沒有這種念頭,也不會給人可乘之機。”

咒靈漂浮在空中,道:“小姑娘,這姓孟的對你可真不錯,不管我怎麽勸,他都不肯殺你,還要帶你一起走。嘖嘖,我都被他感動了。”

它嘆了口氣,說:“好久沒玩的這麽盡興了。不過折騰了這麽久,你們也沒有什麽價值了,就這樣結束吧。”

它說著,身後生出了一團黑霧,翻騰咆哮著,要把他們全部吞沒。

它不現本體,他們還拿它沒辦法。一旦現出本體來,林釧他們哪裏還會怕它。

林釧跟馭風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心領神會。兩人同時拔劍,分左右向咒靈攻去。

咒靈厲聲大笑,黑霧像游蛇一樣,向兩人纏過去。

林釧和馭風的身法輕靈,躲避的速度極快。馭風使出了天獄劍法,長劍翻轉,將咒靈絞進劍風裏。電光火石之間,咒靈已經中了數劍,身體支離破碎。

它渾身發抖,黑霧包裹住全身,還想將身體拼合在一起。

林釧繞後殺出,一劍貫穿了它的後心。咒靈冒著幽藍色火苗的雙眼熄滅了,倒了下去。它變成了一團黑色的符咒,漸漸消散在雪地裏。

消失前,它還啞聲道:“你以為殺了我,就能擺脫痛苦嗎?心魔一日不死,厄運就會卷土重來——”

馭風拍去手上的灰塵,冷淡地說:“管他呢,再來我照樣殺你個四分五裂,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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