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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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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殿中,招搖長老施展靈力,構築出一個通往星河鏡裏的通道。

掌門天璇長老為他們護法。幾人準備好了,掌門囑咐道:“你們最多在鏡子裏待十個時辰,這期間找不到詛咒,就趕緊出來。”

眾人答應了,凝神進入了招搖長老的傳送陣中。一陣白光閃過,林釧等人已經不在昭元殿中,而是身處在一片雪地當中。

他們的肉身還在外面的世界,進入鏡中的是他們的元神。

這裏跟外部世界的時間相同,都是早晨天剛放亮時候,季節卻是隆冬。

一陣北風吹過,眾人都感到一陣寒冷。他們是初夏時節過來的,身上還穿著單衣,這冰天雪地就很折磨人了。青鸞不滿地說:“故意的吧?知道我們穿的少,搞得這麽冷,想凍死人?”

林釧暗自運氣,讓身體暖和一點。她四下環顧,湛如水、孟懷昔、唐裁玉和青鸞都在,而馭風應該也一起進來了。只不過怕被師尊們發現,他一直藏著沒出聲。

林釧大聲道:“師尊?你們能看見我們麽?”

四下只有風雪回旋的呼嘯聲,沒有人回答她。林釧在這裏感覺不到長老們的氣息,料想他們應該也看不到鏡子裏的情形,她說:“出來吧。”

馭風試探地冒了一下頭,感覺確實沒有危險,便化身成人。他們身處的地方是一片森林,柏樹層層疊疊地搭著枝,樹冠上積著白雪。到處都是一片白色,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唐裁玉呵了口氣,立刻結成了白霜。他跺了跺腳,說:“好冷啊,小師妹你冷麽?”

湛如水說:“我不冷啊,我是水系的修士,天天跟這些東西打交道。你冷?”

唐裁玉本來還想用身體幫她擋風雪,或是幫她捂一捂手,沒想到根本就是空想。他訕訕地說:“沒事,我不冷,就是隨便問問。”

他回頭看孟懷昔,想看他是不是已經撐不住了。沒想到孟懷昔的臉色不但沒有了枯槁之色,眼中反而透著股凜冽的光,顯然比他們更加適應這個地方。

孟懷昔的精神力本來就遠勝過其他人,在鏡子裏的世界,摒棄了肉/體的束縛,光憑精神來看,他反而成了最強的人。

孟懷昔說:“這裏的環境太惡劣,咱們得趕緊想辦法找到詛咒的本體,消滅它。大家盡量一起行動,不要走單。”

眾人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勢比平日裏強了不少,下意識就聽了他的指揮。

唐裁玉沒想到還有仰仗孟師兄的一天,覺得有點意思。馭風一直都是那個沈默且桀驁的樣子,反正他說的少也好,畢竟他一開口就很噎人。

唐裁玉的機關鳥沒帶進來,沒辦法幫他們探測地形,還好他袖子裏的爪鉤還在,打架還是沒問題的。

林釧的劍也在。她禦劍而起,想看看周圍的環境。長劍剛浮空而起,便聽嗡的一聲,一道黑光將劍擊落在地。

林釧十分詫異,喝道:“誰!”

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團黑色的光,它混混沌沌的,沒有具體的形態。黑光的周身縈繞著一圈符文,不停地流轉,顯然就是施加在鏡子上的詛咒。

它漂浮在空中,幽幽地說:“有人讓我守著這裏,來犯者……殺無赦!”

說話聲中,烏光中亮起兩點幽藍的火焰,仿佛是它睜開了眼睛。

眾人心中都意識到,他們要找的詛咒,就是它了。

孟懷昔眼疾手快,虛空寫出一道鎮妖的符咒,金光一現,向前拍去,喝道:“著!”

金光剛觸碰到它的身體,立刻被震得粉碎。孟懷昔沒想到自己的符咒對它沒有作用,一時間有些錯愕。咒靈陰惻惻地說:“就憑你們也想抓我?也不看看這是在誰的地盤上!”

它的身體驟然擴張的如一頭猛虎一般大,張牙舞爪十分懾人。林釧閃到了它身側,一劍斬了下去。咒靈往旁邊閃避時,湛如水趁機施展冰咒,冰雪倏然凍住了它。

一團冰霜凍在咒靈的外圍,就像一座冰雕。然而就在下一刻,它用力一抖,外部的冰霜紛紛裂開,它又恢覆了行動自如。

它輕飄飄地在空中打了個轉,說:“這麽多人打我一個,好威風啊。只可惜對付你們,根本不用我親自動手。”

說話聲中,它猛然湊到孟懷昔身邊,說:“嗯……讓我看看,這個俊俏的小郎君,心裏最在意哪個人?”

孟懷昔皺起眉頭,一掌凝結著冰霜重重向前拍去。就在一瞬間,他面前的人忽然變成了林釧的模樣,他要收掌時,已經來不及了。

林釧的身影被那一掌打的粉碎,孟懷昔一怔,意識到這是咒靈幻化出來的虛像。

咒靈閃身躲到了一旁,大聲笑道:“親手害死自己喜歡的人,感覺怎麽樣?”

孟懷昔的臉色驟然變了,喝道:“你閉嘴!”

咒靈說:“你難道沒做過這樣的事,是我看錯了?”

林釧覺得有些不對勁,什麽看錯了,難道這妖怪能看到人腦子裏想的東西?它既然看得出孟懷昔在乎自己,那麽後面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就在她分神的一剎,一股黑氣纏繞住了她的脖頸。那妖魔的力氣極大,她要被掐的窒息了,唐裁玉袖中射出一只爪鉤,朝咒靈抓去。

他的爪鉤受過淬煉,能夠避除陰邪之氣,對於妖魔之類的東西也有效果。

那混沌的黑氣中,現出幾道紅色的痕跡,仿佛被爪鉤抓傷了。它向後退去,林釧也趁機退開了。她捂著自己的脖頸,咳嗽了幾聲。

孟懷昔冷冷地說:“這妖怪擅長變化形態,挑撥離間,都別信它的話。咱們只要團結一致,它就沒有空隙可鉆。”

咒靈幽幽地說:“以為聯手就能對付得了我?你們彼此之間有信任麽?我就讓你們看看,人類的信任有多脆弱!”

它說話聲中,身體驟然間縮小,變成了一道黑煙,圍繞著眾人轉了一圈,不知鉆到什麽地方去了。

眾人四下環顧,卻不見它的身影。樹林遮天蔽日,到處都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敵人越是這樣藏頭露尾,給人無形的壓力就越大,讓人覺得它無處不在。

空中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來到這裏的人,心智會漸漸被內心的黑暗面吞噬。即使我不動手,你們也會自相殘殺而死。你們六個人當中,只有一個能活著出去。讓我看看,是誰有這麽好的運氣,哈哈,哈哈哈哈——”

它放聲大笑,聲音越來越遠,不知道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眾人安靜了片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孟懷昔說:“不必信它的鬼話。它打不過,說幾句遁詞罷了。下次再遇見它,大家一起上,速戰速決。”

聽了他的話,眾人心裏踏實了一些。畢竟那咒靈陰惻惻地說什麽要他們自相殘殺,讓人很不舒服。他們從小是一起長大的師兄妹,雖然平日裏鬥幾句嘴,遇到困難時,肯定是同仇敵愾的。

那咒靈會變化成任意一個人的模樣,這點確實讓他們不得不防。不過只要他們不脫離彼此的視線,就不會給它挑撥欺騙的餘地。

馭風說:“這裏太冷了,必須盡快解決,遲則生事。”

他是劍靈,就算修出了身體,也沒有人類那麽敏銳的知覺。青鸞說:“你也會冷?”

馭風沒說話,卻朝林釧努了一下嘴。林釧因為冷,嘴唇已經發白了。原來他是在替她著想。

孟懷昔閉目凝神,周身浮起了白色的靈光,試圖尋找邪靈的方位。片刻他睜開眼睛,說:“在北邊。”

邪靈的方向不斷變換,單純追著它走肯定是不行的。孟懷昔打算確定了它的位置,就迅速把它包圍起來。這次他們已經有了準備,絕不會讓它從眼皮底下逃脫。

眾人一起往北方前進。靴子踩在雪地裏,咯咯作響。大家都沒說話,防備著可能會突然出現的襲擊。林釧想著咒靈消失前說的話,心中總是有個疙瘩。

“親手害死自己喜歡的人,感覺怎麽樣?”

如果它說的是假的,孟懷昔的反應為什麽會這麽大?

她越是這麽想,心中的陰雲就越是擴大,漸漸生出了煩惡的情緒。

不光孟懷昔讓她起了疑心,就連馭風看起來也靠不住。這人一向不怎麽說話,又一身邪氣,神出鬼沒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反水把自己出賣了。

至於湛如水,她已經有了唐裁玉,還天天要爭孟懷昔,連著自己夾在他們中間也很不自在。

青鸞愛錢如命,又喜歡八卦。唐裁玉冷艷高貴,一副除了湛如水誰也高攀不上他的態度,十分欠揍。這麽看下來,誰也不是好人。

她一直想讓自己更強大,努力地保護著身邊的人。可他們卻讓她很失望,她覺得自己的付出很不值得。

林釧越想越生氣,明明沒人惹她,渾身卻彌漫著一股怒氣。

這時一只手拉住了她。林釧下意識把那只手打開,皺眉道:“幹嘛?”

青鸞本來想扶她一下,見她脾氣忽然這樣大,有些奇怪。她說:“沒什麽……就是見前面的路不好走,怕你滑倒了。”

林釧這才註意到前面的確實有塊冰。她剛才走了神,若不是青鸞攔住她,她就踩上去了。

本來是一番好意,卻因為她心中藏著懷疑,把人家的好心也誤會了。

林釧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勁,握住了腰上掛著的尊主令,一股清氣漸漸滌蕩了她全身。

等冷靜下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心魔侵蝕了。每個人的心裏都有陰暗面,平時靠理智來控制。可一但到了這裏,卻會被無限放大。

林釧以為自己不會輕易受人挑撥,卻因為沒來由的一句話就懷疑起自己的朋友。她佩戴著清凈石,還被心魔欺騙了,其他人此時,恐怕也有各自的疑慮。

林釧提醒道:“大家別被心魔控制了,它的目的就是讓咱們互相懷疑。”

青鸞停下了腳步,說:“小姐,你剛才在想什麽?”

林釧說不出口,搖了搖頭。青鸞倒是很坦率,說:“我剛才,仿佛聽見有人嘲笑我是沒人要的孤兒。”

林釧有些動容,知道這是青鸞心裏的暗傷。能想起這件事,看來心魔也在影響她。

青鸞沒有爹娘,是被詭月族人撿回去的養大的。她雖然是侍女,卻能跟林釧同食同宿,從未被虧待過。青鸞長到十歲時,把她撿回來的義父病重,臨終前把她叫到床頭,把三顆牛骨骰子交給了她。

青鸞說:“這是什麽?”

義父說:“你爹的遺物,灌了水銀的骰子。”

青鸞一時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麽。義父說:“你其實不是我撿回來的。是你父親跟我打賭,作為賭註,讓我把你帶走的。”

青鸞十分震驚。義父苦笑了一下,說:“他也不是個惡賭鬼,只不過是臨死前下了個套,把你托付給了我。”

青鸞攥著骰子,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義父說:“我遇見你爹的時候,是在青城山附近。他渾身是血,好像剛經歷了一場惡鬥。他說他的夫人被殺了,他也受了重傷。他是條豪爽的漢子,雖然傷的那麽重,卻面不改色。”

青鸞沈默著,聽著這些她曾經經歷過,卻不記得的往事。義父說:“我給他敷藥,他卻拒絕了。他說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臨死之前有個願望,想讓我成全他。”

青鸞說:“什麽願望?”

義父說:“他說他是個老賭鬼,犯了賭癮,想讓我跟他玩一次骰子。他輸了,就把最寶貴的東西交給我。我若是輸了,就要幫他做一件事。”

他說著搖了搖頭,說:“如今想來,是輸是贏,都是他占便宜。他這把押得最準的,就是我是個老實人。”

他靜了片刻,仿佛耳邊又回響起當時骰子滴溜溜的轉動聲。

“三個六點,他賭贏了。能擲出這種點數的,確實是個行家。他要我幫他做的事,就是好好撫養你長大。”

青鸞沒想到自己是這樣被托付給養父的,說:“要是他輸了呢?”

義父說:“你就是他最寶貴的東西,他自然還是要把你交給我。”

青鸞的心情十分覆雜。她當時只有十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卻比以為自己是個棄嬰還難受。義父說:“臨終前他能為你做這樣的安排,已經很周全了。他是個好父親,你別怪他。”

青鸞搖了搖頭,有些心酸,眼淚快要掉下來了。她哽咽道:“有什麽好的,一個拋棄女兒的臭賭鬼罷了。”

義父知道她是在嘴硬,笑了一下,說:“別這麽說,他已經盡全力了。”

青鸞說:“他是什麽人?”

義父說:“他不肯說。他被仇家追殺,怕你被牽連,什麽都不說,對你來說是最好的。”

如果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至少她還可以恨一恨他。可他臨終前還還在為自己做打算,實在讓她難過。

義父又說:“他說話帶著西北口音,左邊臉上有一條舊傷疤,用一口大環刀。如果你想找自己的根源,我也只知道這些,但一定不要去報仇。他什麽都不告訴你,就是想讓你平平安安地活著。”

青鸞後來把這些事告訴了林釧。林釧聽了也很唏噓,說以後有機會闖蕩江湖,可以幫她尋根,說不定她家裏還有其他親人。

青鸞對於找親人這件事,其實懷著一點排斥的情緒。歸根到底,還是對父親撒手離開耿耿於懷。這些年來,她一直逃避關於身世的一切,想活的更簡單一些。可她的潛意識裏清楚,這是她不能夠回避的痛苦,總有一天要去面對它。

剛才走在路上,青鸞心中對父親的恨越來越強烈,恨他害自己成了一個孤兒,無依無靠。

她說:“那些恨都是錯的。我爹很疼我,我跟其他的人一樣,是有父母的人……我想知道自己姓什麽,還要去祭拜他。”

她說這些話,不只是勸自己,還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念。

林釧說:“等從這裏出去,我就幫你。”

唐裁玉一直以為她是滄海閣撿來的,聽說她也有父母,頓時產生了興趣。他說:“你父親有什麽特征,說來我幫你留意一下。”

唐家的勢力龐大,請他幫忙,確實效率更高些。青鸞說:“義父說,我爹是條高大的西北漢子,左臉上有一條舊傷疤,用一口大環刀,性格很豪爽。他賭博的手法很高明,臨死之前還出老千騙人。”

唐裁玉對這樣的人沒有印象。孟懷昔也搖了搖頭,沒聽說過有這樣一位人物。

馭風的神色卻微微一變,仿佛想起了什麽。林釧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反應,說:“你聽說過他?”

馭風沈默了片刻,說:“沒有,我大約是記錯了。”

他活得久,見過的江湖客多。青鸞舍不得放過這一點希望,說:“你想起的人跟他很像嗎?”

馭風說:“我認識的那個人,臉上沒有疤,也從不賭博,更別說出老千騙人了。”

她描述的這樣粗獷的西北大漢,實在有不少,青鸞也不奢望能輕易找到。她的情緒有點低落,卻說:“沒關系,慢慢查訪,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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