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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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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紙人兒說,它什麽都不知道,就算問它也不會說,這話明顯前後矛盾。再說它整天跟嬌夜在一起,自然對她的事一清二楚。

唐裁玉把網揪下來半截,把它的雙手反剪捆著。它坐在地上扭了扭身子,十分難受。

林釧覺得它腦子不太夠用,應該很好騙。她說:“你喜歡什麽東西,我可以送給你。”

小紙人兒說:“我不告訴你。”

林釧記得它喜歡玩火,打了個響指,弄出個火球浮在空中。小紙人看見火光,眼睛頓時亮了一下。林釧覺得它的這個愛好挺危險,說:“你不怕被燒成灰嗎?”

小紙人兒搖頭道:“燒不壞。我身上總是很冷,烤火會很暖和。”

它身上的陰氣重,就算會被火燒成灰,也抵抗不了趨光的本性,要不然也不會有飛蛾撲火這種事了。

林釧使出冰霜咒,周圍的溫度頓時降了下來。她說:“嬌夜去了什麽地方?”

紙人果然是怕冷的,它掙紮了幾下,神色十分恐懼,卻緊緊地抿住了嘴,不肯說話。

林釧沈著臉,又說:“告訴我,她去哪裏了?”

紙人依舊不說話。林釧感覺自己好像在以大欺小,問不下去了。她回頭看其他人,湛如水打開了竹筒,準備把裏頭的金蠶放出來。

小紙人知道他們的手段不少,把脖子一挺說:“士可殺不可辱。你們盡管來折磨我吧,我是不會說的。”

唐裁玉有點無奈,說:“你還委屈?你的主人壞事做盡,你有什麽資格跟我們叫囂!”

紙人哇地一聲哭了,好像真的挺可憐。孟懷昔嘆了口氣,走過去看著它的眼睛,說:“別哭了,你把眼淚擦擦,我放你走。”

紙人半信半疑地擡起眼,對上孟懷昔的目光的瞬間,它的眼神變得呆滯起來。

孟懷昔註視著它的眼睛,聲音變得輕柔而舒緩。

“嬌夜有沒有拿到一個白色祥雲形狀的玉佩?”

其他人看出來了,孟懷昔在用招搖長老傳授的幻術來拷問真話。這種幻術很難掌握,要在瞬間侵入對方心靈中最薄弱的地方,控制對方的意識,會消耗施術者的大量精力。

紙人的嘴動了一下,卻沒有出聲,顯然是意志在跟幻術鬥爭。

然而孟懷昔的目光敏銳,已經捕捉到了它的意思,它的嘴唇明顯是在說:“有。”

孟懷昔說:“嬌夜把玉佩拿到哪裏去了?”

紙人的嘴唇顫抖,拼命想控制住內心的秘密。孟懷昔的目光冷酷,解讀道:“拍賣場……在什麽地方?”

紙人的目光駭然,然而它的身體已經被孟懷昔控制住了,嘴唇微微翕動,禁不住要把他想知道的東西洩露出來。

孟懷昔道:“洛陽……血衣門在洛陽有兩處大的產業,都適合拍賣。是金鉤賭坊,還是白鶴戲樓……嗯,白鶴戲樓。”

紙人又開始哭了,孟懷昔還沒問完,說:“什麽時候開始拍賣……端?端陽節當天。”

他總結了所有的信息:“嬌夜把尊主令給了血衣門的拍賣場,在洛陽白鶴戲樓,端陽節當天拍賣。”

孟懷昔說:“還有什麽要註意的麽?”

紙人哭著說:“沒有了、沒有了!都被你們問出來了,主人知道了一定會殺了我的!”

剛才林釧搓的那團火球還漂浮在半空中。小紙人一歪身子,朝火球撞過去,渾身著起了火。它的身體上有陰氣,確實比一般的紙片耐燒一些,卻也只堅持了一陣子就化成了灰。

幾人看著火光,沒有攔它。畢竟這小妖怪是非不分,跟著嬌夜為虎作倀,還覺得自己做的事沒錯。它也害了不少人,算是死有餘辜。

孟懷昔用的幻術對精力的消耗極大,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有些疲憊。林釧說:“還有三天才是端陽節。咱們先回去休息,準備好了再啟程也不遲。”

在客棧歇了一日,孟懷昔放出信號,叫了星河派的密探過來。

一個黑衣男子現身出來,他本來一直在附近尋找星河鏡的下落,發現了信號,便立刻趕過來。他恭敬道:“少主,有何吩咐。”

孟懷昔跟眾人聚集在客房裏,說:“方覽,你是咱們星河派的百曉生,血衣門的拍賣會的事,你知道麽?”

方攬沈思了一下,說:“血衣門的拍賣會存在已久了,每年舉行一次。血衣門的門人行事邪肆,經常偷盜名門的法器,甚至直接殺人越貨,向主子上貢邀寵。薛成瑞不但縱容他們這麽做,還讓他手下眼光最毒的大朝奉從中挑出頂尖的寶貝來,放到拍賣會上去。每年光靠拍賣掙的錢,就足有這個數。”

他伸手比了個二,青鸞忍不住說:“二百萬兩?”

方攬笑了,說:“二千多萬兩白銀,去年的拍賣會上一共成交了十八筆生意。光這些錢就夠他逍遙好一陣子的了。他手底下有一些商號,明面上的有戲樓、酒莊、當鋪等,不過多半是見不得人的行當,比如賭坊之類的。薛成瑞對經營不怎麽上心,這些產業全年的純利,都未必比這一場拍賣掙得多,畢竟後者是無本生意嘛。”

青鸞咋舌道:“他們倒是挺會生財的。”

唐裁玉說:“薛成瑞愛好豪奢,花錢如流水,自然要開辟一些進錢的路子。只不過這路子未免太臟了。被他搶了法寶的人怎麽都沒有吭氣兒的?”

方攬說:“不是沒有人說,只是活著的人都不敢說了。”

這話大有深意,眾人驟然感到了一陣森寒,一時間都沒說話。

方攬說:“去年冬天,安陽有個散人收藏著一件鎖子寶甲。那寶貝刀槍不入,又十分輕巧,被血衣門的人惦記上,趁夜去盜走了。那人去追蹤敵人,結果被殺。他的兒子為父報仇,找到了那個竊賊殺了。結果不久之後,他全家被滅門,那件鎖子寶甲還是丟了。”

眾人聽了,臉色都十分凝重。方攬說:“類似的事還有很多。血衣門的人下手也分輕重,門派強大的他們一般不敢下手,只欺負散人和小門派。因此受了損失的人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畢竟命才是最重要的。”

唐裁玉說:“這樣的拍賣會跟地下黑市一樣,一般人進不去吧?”

方攬說:“對,這個是關鍵。想參加要通過特殊渠道搞到邀請函,那東西可以買,但是很貴。薛成瑞也派手下送給一些老相識,但都是□□上的人。少主和幾位朋友一身正氣,跟他們格格不入。別說拿不到邀請函,就算混進去了,萬一被看穿了恐怕是……會很危險。”

孟懷昔知道他是想說羊入虎口、有去無回之類的話,又怕被嫌晦氣,只好改了口。

他回頭看另外幾人,說:“你們怎麽想?”

馭風說:“現在買是來不及了,幹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偷他幾張來。”

他抱著臂靠在墻邊上,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總是習慣這個姿勢,像是作為一把劍被掛在墻上久了,變成人之後也維持著原來的模樣,像一把冷冰冰的劍。

唐裁玉這回沒反駁他,覺得這是個可行的辦法。青鸞也讚同道:“那就這樣吧,反正去參加拍賣會的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咱們這叫劫富濟貧。”

她不想把一文錢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不過其他人也這麽想,於是同意了這主意。

方攬提醒道:“他們不但要查驗邀請函,還會辨別賓客身上的煞氣。若是身上完全沒有罪孽的人,會立刻被他們扣住——從前有正道人士混進去,想拿回被盜走的東西。結果被血衣門的人發現,抓住折磨了三天三夜,最後慘死在地牢裏。”

眾人沈默下來,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個問題。馭風開口道:“這個無妨,我身上殺氣重,渡給你們一些。”

林釧的身上圍繞著他的殺氣,渾身散發著陰冷邪肆的氣場,就像一個如假包換的邪道小妖女。唐裁玉渾身金光閃閃的,一看就囂張跋扈,演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完全不出戲。至於湛如水,馭風看了她一眼,說:“這個小丫頭本身就很沖頭,一身的毒蛇蠍子,不用我操心了。”

他渡了一點殺氣給青鸞。青鸞的底子很幹凈,馭風將殺氣傳遞過去的時候,能感覺到她的意識像一個撲滿一樣,除了想錢就沒別的,簡直就是圓形方孔的結構。

他又看向孟懷昔,說:“孟公子,你來點?”

他伸出手,掌心中纏繞著一縷黑氣。孟懷昔往後退了一步,客氣地說:“不用了,我小時候殺過幾條狼,是有殺氣的。”

眾人沒想到他這樣文弱的人,居然還殺過生。孟懷昔說:“我小時候在野外遇到了狼,幸虧帶了匕首,便徒手殺了兩只。”

馭風半信半疑地看著他,說:“殺狼恐怕不夠,殺過人才不會被懷疑。他們要的就是這投名狀,你有麽?”

孟懷昔靜了一下,說:“沒有。”

這兩人之間微妙形成了對峙的局面。孟懷昔不願意讓他將煞氣附著在自己身上,馭風卻偏要這麽做。林釧忽然想起,孟懷昔的身體向來不好,如果附著上了殺氣,恐怕又要病上一陣子。

孟懷昔向來不願意向人示弱,如今卻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自然是有些閃躲了。

林釧開口解圍道:“孟師兄文縐縐的,就扮作個師爺。惡人家的師爺,也未必親手殺過人吧?”

馭風一想也有道理,就作罷了。眾人做好了打算,次日一早出發。

過了中午,一行人到了洛陽城中的高升客棧落腳。白鶴戲樓在城西,離這裏已經很近了。最近幾天住店的人比平時多了不少,客人的口音南腔北調的,顯然是從各個地方趕過來,為了參加一場□□的盛會。

老板娘知道這些人都不好得罪,比平時更多了十二分的小心。然而這天中午,靠窗的一桌客人裏,有個年輕男人一直盯著她看,眼神黏糊糊的,十分惡心。

同桌的伴當看出他對老板娘有意思,說:“公子最近改了胃口啊。這女人年紀不小了,哪有十七八的小姑娘水靈?”

那人說著,一揚下巴,示意那公子哥兒朝旁邊這桌看。湛如水穿著一件藕荷色的衣裙,模樣秀麗靈動,個頭又嬌小可愛,實在是個很吸引人的少女。

另外一人搖頭道:“還是那穿青的丫頭身材苗條,你看那小腰,簡直不足一握……”

那幾個人確實是色膽包天。這邊滿滿一桌子人,他們眼裏只有湛如水和青鸞,沒看到唐裁玉的手在桌子下頭握成了拳頭,隨時要暴起揍他們一頓。林釧穿著一身男裝,聽見他們敢打青鸞的主意,頭上也暴起了青筋。

那公子哥兒笑呵呵地說:“你不懂,小姑娘沒意思,還是年紀大一點的才有味道。不知道拍賣會上有什麽好貨,要是有雙修的寶貝,誰也別跟我搶。”

他說著,幾個人擠眉弄眼地笑了。

老板娘皺起了眉頭,只當沒聽見。她是個寡婦,獨自拉扯著孩子,平時就靠幾個夥計幫襯,生意做得還不錯。只是偶爾遇上了喝醉了借酒撒風的人,幾個夥計一起上,客人也不敢造次。

她低頭打著算盤。這時候就聽那個男人大聲道:“酒呢,老板娘,再拿壇酒來!”

老板娘示意小二過去送酒,自己去了後面,想躲開那桌人。那客人不買賬,一把推開小二哥,說:“讓那個女人過來,沒聽見啊!”

客棧裏的其他人聞聲,都朝這邊看過來。

孟懷昔皺了一下眉頭,覺得這人太囂張了。方攬湊在孟懷昔耳邊,輕聲說:“這人叫劉隆,是長青鏢局家的獨子。這人性情跋扈,好色成性,家裏有八房小妾還不滿足,到處強取豪奪,禍害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

同桌的人都聽見了,覺得這小子既下流又愚蠢,簡直是往刀口上撞。所幸他還有一樣好處——這家夥手裏有請帖。

眾人仿佛盯著一條肥羊,沈默著交換了眼神,不約而同地傳達著同一個信息。

“可以,就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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