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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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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寒潭回來之後,劍上的靈力恢覆了一部分。畢竟在鬼界的裂隙休養了一天一夜,強烈的陰寒之氣滋養了劍靈,讓他比剛受傷的時候好多了。

結界已經被招搖長老封起來了,林釧也不想再靠近那個倒黴地方了。

她把劍往吊桶裏一放,每天半夜都擱在一口陰森的廢井裏。都是陰氣重的地方,就算比不上寒潭,也總有十之一二的相似。

馭風還在沈睡,不知道自己被挪到了井裏,像鎮西瓜一樣湃著。青鸞還沒回來,林釧最近為了避免特殊情況發生,一直深居簡出。

馭風前幾天終於修覆好了,被擱在廢井裏一個多月,林釧都要把他給忘了。

這天半夜她聽見外面咚咚直響,豎起耳朵聽了片刻,披著衣裳起了身。

夜深人靜,那聲音就像石頭扔到井裏,悶悶的帶著回音。廢井邊緣生著青苔,還有淤泥,透著股陰森的氣息,好像隨時會有什麽東西從裏面爬出來。

住在這裏的學生早就預見到了這一點,拿了張鎮宅符貼在井臺上,黃紙上用朱砂畫的歪歪扭扭的,顯得更瘆人了。

林釧揭下黃符,把桶拖上來,長劍散發著微光。她說:“是你鬧的動靜?”

一道黑影從劍裏冒出來,渾身濕淋淋的,身上還沾著淤泥,像個淹死鬼。他抓狂地說:“這是什麽鬼地方?外面還貼著道符,害得我出不來。”

林釧面不改色地說:“廢井。陰氣很重,適合你修覆身體。”

馭風說:“為什麽把我扔在井裏,不是讓你送我去寒潭了嗎?”

林釧說:“有地方休養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撿四的。為了送你去寒潭,我差點凍死在裏面。”

馭風放棄跟她爭了。劍是潮濕的,他身上總是不停地往下滴答水。他像條狗子似的甩了甩頭。林釧笑了,說:“進屋來,我幫你擦一擦。”

她清理掉劍上的淤泥,又仔仔細細地擦洗了一遍。劍淬煉的很好,放在陰寒的地方這麽久也沒生銹。林釧感嘆了一聲:“真是把好劍。”

馭風漂浮在半空,像一個煤球。他周身散發著一股強烈的靈力,看來恢覆的不錯。

林釧收拾妥當了,對馭風說:“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馭風飄在原地不動,林釧說:“你還有事?”

馭風感受了一下她的氣息,皺眉道:“你怎麽了?”

林釧有點奇怪,說:“什麽怎麽了?”

馭風說:“半個月沒見,你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偷懶了?”

他這樣就像個嚴格的師父。林釧說:“最近碰上了一點小瓶頸,過幾天應該……”

馭風扯了個凳子坐下了,說:“你基礎比別人打得好,若是碰上瓶頸,就是現在學的東西跟不上你的能力了。這麽耽擱下去,就是浪費時間。”

他說的不錯,長老們現在教的東西,還是面向一般水平的弟子多些。他們現在剛拜了親傳師父,還是要等師父對她們了解更多一些時,才能因材施教。

林釧說:“那也沒辦法,欲速則不達嘛。”

馭風笑了,仿佛嘲她明明不甘心,卻還要說漂亮話。林釧覺得他好像能幫自己,說:“你有辦法突破麽?”

馭風沈吟道:“蜀山的觀滄海附近,有個秘境。裏頭有些低等的小妖怪、鬼魂,對修煉很有好處,不知道如今還在不在。”

林釧從來沒聽人提過這個秘境,奇怪地看著馭風,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馭風淡然道:“我是前輩高人嘛,見多識廣。一般剛入門的弟子去可能有些兇險,不過你的話,應該沒問題。”

林釧之前被他坑過一次,不敢相信他的話了。馭風知道她的心思,笑了一下說:“不信就算了。”

他說完就憑空消失了。林釧想了想,覺得其實去看一下,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外頭夜深人靜,確實是去的好機會。她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片刻說:“你睡了嗎?”

馭風在劍裏道:“還沒。”

林釧說:“咱們去秘境看看?”

馭風笑了,就知道她會按捺不住。他的聲音像貼著耳朵似的,很輕又有點啞,帶著慵懶的魅力。

“走吧。”

林釧帶著劍去了北峰。子夜的觀滄海十分幽靜,山崖高聳在雲海中。馭風來到一處山崖下的草木叢裏,轉悠著找了片刻,說:“啊……對了,在這裏來著。”

林釧跟著他鉆進灌木叢中,感到一股靈力跟她的身體產生了共鳴。她眼前白光一閃,被吸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裏的一切跟蜀山外圍的環境相似,只是空中有金色的符文不斷流轉,是蜀山外部的結界。周圍不時有小妖怪游蕩著經過,平時肉眼看不到的小鬼,腆著肚子吐著舌頭,一個個都怪模怪樣的。

一只青臉小鬼從他們身邊經過,走路的姿勢六親不認,十分囂張。林釧出手迅捷,一劍將它刺穿了。小鬼發出一聲慘叫,頓時煙消雲散了。

馭風說:“這裏的小鬼都是被蜀山外圍的結界吸進來的,被關在這裏出不去。你可以好好練手了。”

林釧一直以來都是對著靶子練劍,很少有這種實戰的機會。尤其是這裏沒人跟她搶,就能夠不用顧忌了。

前頭慢慢挪過來一個胖墩墩的怪物,拱嘴下面長著兩只獠牙,是一只野豬精。

林釧兩劍把它結果了,回頭看馭風,說:“這地方練功挺好的,為什麽現在不用了?”

馭風飄在她身邊,慢悠悠地說:“誰知道呢。蜀山說眾生平等,可能大家覺得抓小妖怪練功是件不光彩的事吧。”

正說著話,前方有人施施然過來了,居然是天璣長老。

林釧嚇了一跳,連忙道:“快藏起來!”

馭風根本不把他當回事,依舊飄在半空中,說:“假的。”

天璣長老走到他們跟前,兩眼沒有神采,仿佛在看著他們,又好像什麽都沒看見。

他說:“有人來了正好,我的金丹不知道被哪個小妖怪竊走了,你們幫我找回來吧。”

林釧對這個老頭兒有陰影,很不想幫他的忙。馭風說:“答應他有好處拿的。”

林釧便說:“好,我這就去。”

聽了這話,天璣長老就像這裏的小鬼一樣,開始來回游走。

林釧跟在他身後,伸手在他臉旁邊晃了晃,若是平時有弟子敢對他這麽不恭敬,早就被罵了。現在他卻視而不見,果然是個幻影,專門在這裏給歷練的弟子發布任務的。

林釧揣著劍,準備去忙正事。馭風飄飄蕩蕩地跟著她,經過天璣長老身邊時,老頭兒忽然開了口。

“讓你抄的門規都寫完了嗎?說了多少遍,讓你不要偷跑出去結交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想的那一套根本行不通,還是規規矩矩地做人,別給掌門添麻煩。”

林釧有點懵,回頭看著他,不知道這話從何而來。天璣長老說完,又開始漫無目的地游逛。

林釧說:“他什麽意思?”

馭風無所謂地說:“誰知道呢。在這裏待久了,開始胡言亂語了吧。”

他說著,忽然向前飄了一下,說:“那邊有個小妖怪。”

林釧跟著他過去,見小溪邊蹲著一只鱷魚精。它比一般的鱷魚個頭大得多,皮也厚得很,一看就不好對付。林釧還是頭一次跟馭風一起作戰,不能讓他小瞧了。

她上去斬了一劍,劍砍在鱷魚背上,只留下一個白色的印子,很快就消失了。鱷魚張開大口,反而要咬她。林釧閃身退開了,低頭看自己的劍,說:“怪了,不應該啊。”

馭風說:“怪物在秘境裏都被加強了,打不過也很正常。”

林釧說:“那怎麽辦?”

馭風說:“前頭有個人參精,你先把他打了,能增加力氣。”

林釧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發現草叢裏蹲著個白胖的娃娃,頭上紮著個小揪揪,身穿一件紅肚兜,只有雙腳還是人參根須的樣子。林釧躍到了人參精跟前,說:“對不住了,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吧。”

她一劍斬下,人參精身子被切斷半截,沒有流血,而是嗚嗚嗚地哭著跑了。馭風飄過去擋在它前面,說:“哪裏跑。”

他散出一團黑霧,把人參精纏住了。人參精掙紮了幾下,終於斷了氣。空氣中散發著人參特有的氣味,有點苦、又有點藥香。

馭風周身帶著那股奇特的香氣,身上還在微微發著白光。人參精被他殺了,力量轉移到了他身上。

林釧跟他面面相覷,馭風有點尷尬,說:“手重了一點,嗐,這家夥也太不經打了。”

林釧笑了一下,說:“問題不大。”

馭風說:“等一炷香的功夫,還會再出現個一樣的。”

兩人蹲在草裏,林釧說:“你以前來過嗎,怎麽對這裏這麽熟悉?”

馭風說:“沒來過,我都是聽人說的。”

片刻人參精又出現了,這回林釧成功殺了它。她聳了聳鼻尖,說:“還挺好聞的,感覺確實力氣變大了。”

她返回去打鱷魚怪,這回一下子就見了血。鱷魚嗷地一聲叫,朝她沖了過來。馭風飄在旁邊,說:“你剛才那一招可以跟有鳳來儀連著使,刺、挑,如果對方纏住你了——”

林釧道:“就橫劍擋它。”

馭風便笑了,說:“對,還挺聰明的。”

他笑起來莫名有點撩人。林釧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一團煤球,卻讓人產生無限的聯想,仿佛教她實戰的是個英俊的男人,還是身經百戰邪魅不羈的那種。

再往前走一陣,見前面一塊巨大的巖石後頭,露出一雙又尖又長的耳朵。那妖獸生著一雙長角,腦袋卻像是一頭鹿。

馭風說:“看見了嗎,過去殺它。”

林釧說:“那是什麽?”

馭風說:“犼。”

林釧想起來了,這東西經常蹲在屋檐上,是脊獸,但看到活的還是頭一次。

犼的個頭有近一丈高,看起來很不好對付。林釧猶豫道:“它個兒那麽大,我可能……不行吧?”

馭風說:“可以,去殺它。”

他的話很堅定,給足了她信心,一瞬間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可以。

她從草叢裏潛伏過去,給了它個突然襲擊。馭風在旁邊說:“刺、挑,對,再往上來一劍,廢它一雙招子。”

兩人一個劍法純熟,一個實戰經驗豐富,配合的十分默契。林釧頭一次覺得打架還可以這麽愉快。犼轟然倒下,塵土飛揚,一個小盒子從它身上掉了出來。

林釧撿起來,打開一看,是一顆丹藥。她想起進來時,天璣長老給她派的任務,原來他的藥是被這家夥偷走了。

這藥的靈力充沛,是極為上品的仙丹。馭風說:“這叫紫金築元丹,對於築基的修道者有很大的益處,千金難得一顆。”

這時候天璣長老從前頭慢悠悠地走過來,見了他們就說:“你們把我的丹藥找回來了嗎?”

這丹藥的誘惑力實在不小。林釧遲疑了一下,悄聲說:“你聽過那個金銀斧子的故事嗎?”

馭風說:“聽過。”

林釧說:“那怎麽辦?”

“當然是選擇都要。”馭風的聲音裏帶了一抹笑,在她耳邊小聲說,“快、拿了就跑。”

林釧:“……”

馭風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這老頭兒是個假的呢。”

他說的有道理,凡事得靈活變通,又不是拿了真人的東西。再說天璣長老事事都愛跟他們作對,就為了氣一氣他也挺痛快的。

她把藥盒子往懷裏一揣,說:“我沒見著。”說完拔腿就跑。馭風跟在她身後哈哈直笑,繞著她前後飛舞,說:“這多痛快!”

他們身後忽然一陣飛沙走石,林釧回頭看了一眼,見天璣長老臉色青紫,須發飛揚,渾身怒氣勃發。

他怒吼道:“好啊,竟敢欺騙為師。像你這樣不誠實的徒弟,要好好懲罰!”

這老頭兒還會狂暴,看來捉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林釧說:“要是打不過會怎麽樣?”

馭風輕描淡寫地說:“會死。”

林釧頓時覺得沒那麽有意思了。馭風笑了,說:“別怕,咱們一塊兒上。”

她想起被這老頭兒強迫寫頌詞的痛苦,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說:“一直想揍他一頓還找不到機會呢,今天我就過過癮!”

她一劍刺穿了幻影的肩膀,喝道:“喜歡聽人拍馬屁是不是,今天就讓你聽個夠!天璣長老——是我見過——最敬業的先生!”

馭風噗地一聲笑了,說:“多大仇?”

林釧又是數劍刺出,一邊道:“朱長老慈祥可親、謙虛和氣、品德高尚、知識豐富——三萬字誇不到,湊合著聽吧!”

幻影被她紮的東倒西歪,成了個馬蜂窩。他的身體被劈裂開,又迅速合攏在一起,模樣十分猙獰。

馭風道:“打夠了麽,給他個痛快吧!”

馭風上前放出黑霧,纏住了天璣長老。林釧釋放出劍訣,無數劍光繞著天璣長老飛旋,最終劍光合一刺向他。

天璣長老一聲慘叫,渾身發出一陣金光,漸漸消散了。

林釧說:“這就沒了?”

她說話聲中,眼前的一切消失了,他們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草叢。風輕輕吹過,蟲鳴細細。林釧說:“傳出來了。”

她伸手一摸,懷裏的那個盒子還在。她意猶未盡,說:“有意思,以後有機會再來。”

馭風說:“沒下次了,犯過錯的弟子就進不去了。”

林釧有些驚訝。馭風說:“不交出丹藥的弟子會被認為是不誠實的,會被禁止進去。”

林釧說:“那能得到這麽好的丹藥也合算了。”

馭風說:“你以為天璣長老有這麽容易戰勝?秘境裏的紫金築元丹只有這一顆,這麽多年來想拿丹藥的人不少,但是能戰勝幻影的只有你一個。”

林釧明白過來了,他是知道拿了丹藥的後果的。冒著被天璣長老打死的危險也要這麽做,他的膽子也太大了。

她說:“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馭風悠閑地說:“告訴你那麽多幹什麽。走一步說一步,這不是解決的很好嘛。”

回到梨棠小築,她服下了那顆丹藥。丹藥的藥力很強,一服下去,她就感到一股熱流從丹田裏生出來。

她正需要借助外力來提升能力。馭風幫她拿到這藥,可以說是雪中送炭了。

借著丹藥的力量,她運行了兩個周天,感覺經脈暢通,能力比以前大有突破。

太陽初升,她睜開雙眼,感覺整個人煥然一新。馭風一回來,就幫了她這樣一個大忙。她嘴上雖然不多說,心裏卻很感激他。這家夥雖然性格乖僻,其實還是挺為她著想的。

過了數日,青鸞終於回來了。林釧等得望眼欲穿,一把將她抱住了,說:“辛苦了,路上還順利吧?”

青鸞放下行囊,從懷裏掏出一塊白色的玉佩,並著一疊銀票交給她,說:“很順利。這些是尊主給你的錢,還有書信。”

林釧先把玉佩戴在身上,頓時感覺一陣清氣滌蕩了全身,狀態安定多了。

她松了口氣,覺得自己的命回來了。她打開書信,見母親在信裏叮囑她好生學藝,說滄海閣一切都好,隨信帶去一千兩銀票,讓她花完了再回去拿。

青鸞累壞了,喝了水便歇下了。隔天林釧從沐風閣上完課回來,見青鸞坐在屋門前,手裏拿著個箍繡花。青鸞喜歡一邊做針線活兒一邊跟人聊天。一般見她繡花,都有新鮮的八卦可聽。

林釧進屋喝了一碗蓮子湯。青鸞果然走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小姐,南峰上的醉仙花要開了。”

林釧沒聽說過什麽醉仙花,說:“那是什麽?”

青鸞說:“我聽人說,是一種長在川蜀一代的白花,形似芍藥,天生具有靈力,能放出月光一樣的光輝。這種花每三年才會開一次,每次開放都在半夜,非常少見。咱們蜀山的南峰上就有一株。”

林釧是個鐵石心腸的實用主義者,冷淡地說:“有什麽用?”

青鸞笑了,說:“也沒什麽用,就是漂亮。藥用價值還不如一棵大白菜,要不然早就讓玉衡長老圈起來了。因為很難等到,所以誰要是能摘到它送給喜歡的人,就說明這個人特別有誠意。”

青鸞有點興奮,說:“今天晚上在那邊等花的人應該不少,說不定還會打起來。你想去瞧熱鬧嗎?”

聽起來挺浪漫的。不過林釧對這些不感興趣,隨口道:“不去,無聊。”

她盤膝坐在床上,雙手搭在膝上,心無旁騖地開始吐納。

次日過了午,林釧在北峰的半山腰練劍。試劍臺的人太多,她不想跟人搶地盤。這裏偏僻陰冷,沒什麽人願意過來,反倒成全了她的清凈。

山間有一道瀑布,如白練一般嘩嘩地流淌下來。她經常來這裏練半個時辰的劍法,再去沐風閣上課。

未時過半,她剛練了一會兒劍,忽然見有人朝這邊走來,是孟懷昔。

林釧躲在了瀑布邊的一塊巨石後面。她怕走動發出聲響,想等他離開了再走。

孟懷昔走到附近,停在一棵松樹下,好像在等什麽人。

山下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林釧往外瞄了一眼,見來的人居然是湛如水。這兩個人約在這裏見面,要幹什麽?

湛如水背著手,走到孟懷昔跟前,說:“對不住,我來晚了。”

孟懷昔說:“沒關系,找我有什麽事?”

湛如水躊躇了一下,把藏在身後的東西遞過來。一個素胎的長頸瓶子裏插著一朵芍藥似的花,不斷有透明的光點從花瓣上飄落下來,極其瑰麗。

林釧十分驚訝,想起了青鸞說過的醉仙花,必然是它了。光是聽人說,她實在想象不到這花兒居然這麽好看,難怪有這麽多人都為了它徹夜不眠。

只是那麽多弟子都虎視眈眈,卻不知道它怎麽落到了湛如水的手裏。

林釧以為這花都是男生送給女孩子的,沒想到還能反過來。她露出了一絲笑容,想看看孟懷昔怎麽回答。

孟懷昔看著花,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他說:“這是什麽?”

林釧和湛如水都十分意外,看孟懷昔的表情,他確實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如果他識得這花,那麽湛如水送給他的意思就不必明說了。但孟懷昔茫然的反應讓她措手不及。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索性把花往他的手裏一塞,說:“我見這花開的挺好看的,就摘下來了。那個……你收下吧。”

她怕他不肯收,不敢停留太久,把花塞給他就跑了。

孟懷昔本來想拒絕,奈何小姑娘跑得太快,像兔子一樣眨眼就沒影了。他以前也收到過幾封情書,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不管這花兒有什麽含義,異性之間送花,總是有好感的意思。

湛如水在他心裏,一直是個嬌小而沈默的女孩子。他對她的關註不多,沒想到她會主動來跟自己示好。

他皺了一下眉頭,尋思該怎麽讓她知難而退。一會兒他還要去上開陽長老的課,沒時間耽擱,便直接去了沐風閣。

林釧等他走遠了,這才想起自己跟他修了同一堂課,連忙拔腿向沐風閣跑去。

林釧搶在鐘聲敲響之前沖進了學堂,喘著氣坐在湛如水旁邊,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湛如水小聲說:“幹什麽去了?”

林釧掏出工具袋放在桌上,說:“忘記拿東西了,回去取了一趟。”

開陽長老拿著一個鐵皮的機甲人進來,環顧了一圈,見學生們都在,說:“這節課講機甲的內部構造,都認真聽。下次上課之前,按小組交作業。”

眾人目光炯炯。除了禦劍術,學生們最感興趣的就是機甲術,開陽長老的課向來是座無虛席。

開陽長老上課從不藏私,講了一個時辰才結束。他布置了作業,把模型留在沐風閣,供學生們觀摩研究。

一群人聚集到機甲人跟前,擺弄它的手腳,又打開它的肚皮觀看內部結構。後來幹脆有人把機甲人的四肢都拆下來了,幾個人聚成一堆,研究它的關節,一邊嘖嘖稱讚。

孟懷昔想起了帶來的花,低頭看了一眼。一個時辰過去了,它還沒蔫。有人從旁邊經過,看到了那朵花,發出了驚嘆。

“哇——!”

孟懷昔奇怪地看他,那人立刻捂住了嘴,幫他把花擋住了,生怕被別人發現。

孟懷昔說:“你怎麽了?”

那人趴在桌子上,笑瞇瞇地說:“這是你要送給誰的。跟我說,我一定幫你保密。”

孟懷昔說:“什麽要給誰的?這東西很珍貴嗎?”

那弟子看他一臉冷淡的表情,覺得不對勁。他說:“這是醉仙花啊,三年才開一次,很難得的!”

孟懷昔嗯了一聲,說:“有什麽用?”

林釧聽見了,有點想笑,這人居然跟自己的反應一樣。那弟子有點洩氣,說:“倒是也沒什麽用……”

孟懷昔拿起水囊,要往瓶子裏添水。那人嚇了一跳,連忙把水囊推開了。

孟懷昔說:“又怎麽了?”

那人發現他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嘆息道:“這花不能用水養,澆水很快就會死。據說這花是貪杯醉死的人的精魂所化,要用烈酒浸泡,養得好能活一個月呢。”

一朵花兒而已,有這麽多講究。孟懷昔註視了那花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麽麻煩,不如扔了算了。

林釧一瞬間懷疑他就是這麽想的。他這麽清凈的人,得了這種華美的東西,既無瑕伺候它,又不能對它置之不理,實在是個累贅。

他把花擱在地上,開始琢磨作業的事。他朝林釧這邊看過來,有意跟她搭話。

開陽長老讓弟子們兩人一組完成作業。林釧怕他來找自己搭夥,立刻對湛如水說:“咱們倆一組好不好?”

恰好唐裁玉走過來,想邀請湛如水跟他一起。唐裁玉是公認的機甲天才,跟他合作閉著眼都能得最高分。然而湛如水不願欠他太多情。她見唐裁玉過來了,猜到了他要說什麽,立刻答應了林釧,說:“好,咱們一組。”

唐裁玉有點尷尬,搔了搔臉蛋,揣著手又回去了。

兩個女孩子收拾了東西,準備去砍幾根毛竹當材料。孟懷昔看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跟唐裁玉沒找到合作對象。

其他人不想沾這兩個人的便宜,反而把他們剩下了。孟懷昔有點無奈,過去對唐裁玉說:“唐師弟,咱們一組好麽?”

唐裁玉只要不在湛如水面前就特別高冷,就連孟懷昔的帳也不怎麽買。他沒說話,收拾了東西打算自己回去。

他經過孟懷昔的桌子跟前,忽然瞥見地上放著一瓶花,停了下來。

孟懷昔以為他喜歡,便說:“你跟我一組,這花送給你。女孩子都喜歡這種東西。你拿去做個人情,要麽自己養也行。”

他把花瓶遞給唐裁玉。唐裁玉的臉抽搐了一下,嘴唇的血色也沒了。

孟懷昔看唐裁玉的反應,好像跟自己一樣,不怎麽喜歡這花,說不定還對花粉過敏。

正疑惑時,唐裁玉忽然說:“好,我跟你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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