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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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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霧再沒有見到程硯。

他站在房間的窗口,每天往下望,卻再也沒有程硯的身影,偶有一次他看到程志山從下面經過,立刻大聲喊,讓他找程硯來。

程志山仰頭看他,不久便走開了。

來送飯的阿姨是熟識的,池霧握住她的手,哭著求她,才借到手機,蹲在門邊打電話給程硯。

七個電話打出去,皆是忙音。

後來他不顧一切,在門開的瞬間跑下去。

他從來沒有跑的那麽快,誰都追不上他。

他在程硯房門前等,喊他和自己見一面,最後卻只等到劉叔一句“程硯最近不在莊園裏”。

池霧被扭送回頂樓,枯坐在床上,從期望到失望。

訂婚的時間就在一星期後,李官員不能在離島呆太久,提出盡快完成訂婚,池庭安雖覺得倉促了些,但也想將這件事定下來,所以在最短時間內安排出一場訂婚宴。

玫瑰花園裏人來人往,為了辟出場地,他們挖掉許多玫瑰,池霧從樓頂的窗戶看著,在玫瑰花被人踩在腳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人踩在了腳下,疼得流淌出紅色的血液。

訂婚禮前一天他被帶下樓彩排,秋千架子上被人綁了白色的繡球花,池霧擡手,把上面的花全扯了。

紅白色花瓣交雜在腳下,池霧坐在秋千上發呆,夕陽西斜,像他遇見程硯那天那麽好看。

訂婚禮雖不至於轟動全城,但也算盛大。

池霧站在百花門下面,手裏是一捧白玫瑰,他用手掐掉一片花瓣,扔在地上。

手機在秘書口袋裏振動,秘書掏出來接了,聽到池濤清醒的消息,面露欣喜,正準備過去告知池庭安,一步邁出,接著就被人捂住口鼻按進無人處。

兩個小時後訂婚宴正式開始,池庭安春風得意,端著香檳在玻璃房前發言。

“嘭!”一聲槍響配合著他的尾音響起。

會場在一瞬間混亂,保鏢從四周湧出,花園大門沖進來的國安警察穿著厚重的防.彈衣和他們打成一團。

池霧被人拽進花叢中,那人聲音低沈:“認準戴著護目鏡的人,都是保護你的,程硯在路上,你等等。”

他說完壓下池霧頭,躲過一顆子彈。

“程硯在哪裏?!”池霧背過手抓住那人,“他在哪裏!”

“他一個小時前帶了一隊人,在港口收線,應該就到了!”那人將池霧護在身後,“你別怕。”

“我不怕。”池霧說,“我自己躲好,你小心。”

他藏在花叢中,那人護著他不能開槍,但防不住來者,他起身將池霧丟到後面的花叢中,抽出軍刀紮進來人胸膛裏。

池霧在花叢中解開礙事的西裝扣子,卻忽然被人扯住後領。

池濤拖著他,把他關進住樓的房間裏。

那時秘書的電話來自醫院,說的就是池濤醒了,池濤醒來立刻知道池霧代替自己訂婚的事,他拔了身上的呼吸機和針頭不管不顧地往回趕,只等著把池霧從訂婚宴上踩下來。

他來的不及時,但也來的及時,池霧前頭被人護的很好,但一人難守四方,他從後面拖走池霧,憑借著對莊園的熟悉,將池霧從小路帶進房間。

池濤新仇舊恨,巴不得剝了池霧的皮,但他看見池霧那張臉,惡從膽邊生,想要給池霧一個更煎熬的死法。

他還要把池霧的屍體丟在程硯面前,看他悲痛欲絕,看他抱頭痛哭,然後再殺了程硯。

他扒池霧的衣服,裸露自己的下.體,卻不料池霧那麽剛烈,竟然想自殺,槍口對準池霧的一霎那,門被人猛地踢開。

程硯的軍刀從手中翻過,對準了池濤的下.體,一刀兩斷。

池霧在心力交瘁中抱著程硯大哭,程硯撫著他的後背帶他走。

地上垂死掙紮的池濤扯了槍,對準池霧的後背,程硯正對著,來不及想太多,人的下意識就在一瞬間,他將池霧按下去,正對著那枚急速飛馳地子彈。

他手裏的軍刀飛出,斜斜插.進池濤的肺部,令他疼到不能呼吸,如一只死魚一樣上下掙紮。

子彈沒入皮肉的痛感來的很慢,程硯捂住心口止血,另一只手拉著池霧:“跟我走。”

他咳了一聲,牽動心肺,子彈眼出血出的很兇,手掌再也壓不住。

池霧抱住程硯下滑的身體:“哥哥,我現在去給你找醫生來……”

程硯仰頭靠在門後,手抓住池霧,閉了閉眼睛:“別……出去了,來不及了,外面現在槍林彈雨的,就算,到大門口,也沒有……沒有車……”

池霧跑到窗口,下面戰火未歇,樓道裏有斷斷續續的腳步聲,池霧蹲下來握住程硯的肩膀,大腦一片空白,他起身,在房間裏亂翻:“藥箱……”

“別動了……”程硯叫他,“池霧,到我這裏來。”

池霧不聽,將整張桌子上的東西都推下去。

程硯咳了一聲,池霧才停下手,連滾帶爬地跪到他身邊,用自己的手捂住程硯已經鮮紅的指縫。

“哥哥,怎麽辦啊,哥哥……”

程硯呼吸已經很艱難,他盡力呼吸,瞳孔開始渙散:“我不是故意不聯系你,我媽媽……是十年前離島……緝.毒行動中,死去的警察,當時,以及現在,離島最大的毒.梟,就是,池……池庭安。”

“嗯,”池霧連連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

“我爸是臥底……我跟著他來,也……也參與了一部分……”程硯撐著池霧的腿,將上半身壓在他身上,擋住傷口,他喘了口氣,將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放進池霧手心裏,“他們計劃在你的訂婚宴……我必須配合……”

池霧抱住他的頭:“這些事情我們以後再說,程硯,你不要死,你答應我了要長命百歲,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對……不起,”程硯伸手,很慢地揉了揉他,“就一次……”

“一次都不可以!”

池霧說完,放在自己後腦勺的手掌直線垂落,他感覺到肩頭的重量再往下沈。

“程硯!”池霧捧出他的臉,“你醒過來……醒過來……”

程硯眼皮剩下一條縫隙,池霧將自己的額頭靠過去:“哥哥,求求你,你不要丟下我,我一個人……我不知道怎麽活……”

“你可以的……”程硯將池霧的肩膀握的很緊,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我們會再見面,只要你活著……”

“哥哥騙我……”

“真的……聽話……”

池霧淚流滿面地點頭:“我聽話……”

“那你一定,等我。”程硯說。

程硯死在十七歲,夏天的風裏有眼淚的辛鹹氣味,也有盛開荼靡的血腥眼淚。

池霧抱著他的身體,枯坐一天一夜,終於被人找到。

程志山將程硯僵硬的屍體從池霧懷抱裏扯動,被池霧吼著兇走,池霧看那些高大的身影,低頭,抱住程硯:“他是我的,你們不能帶走。”

沒人可以再把程硯從他身邊帶走。

“池霧,他已經死了。”程志山哽咽,“你讓他……安心一些。”

池霧擡眼,程志山滿眼血絲,淚水不受控制地薄薄落在顴骨,池霧啟唇:“你不配。”

他攤開手掌,裏面的戒指將他手心壓出血痕。

池霧將戒指輕輕套進自己的無名指。

他舉行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婚禮,程硯在同一天葬在玫瑰花園的秋千旁。

池霧沒有讓任何人進來,靜靜在程硯的墓碑旁坐到太陽下山。

墓碑上的照片在漫天紅霞中更加溫柔,那是池霧和程硯一起坐在秋千架上的照片,他們笑的很大,笑的很開心,肩膀靠在一起。

池霧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程硯旁。

他和程硯在同一天死去。

黑市產業盤根錯節,與其逐個擊破,不如一把火燒光,池庭安在訂婚宴那天被抓,到會的高層也一並被擒,內陸十幾年隱而不發,終於將以池庭安為核心的黑市產業徹底拔出。

黑市剩餘的小企業和商販四處逃竄,有的甚至偷渡前往國外,離島的大動蕩一直持續到池庭安被判處死刑那天。

八月,池霧收到一封快遞,收件人的位置寫了“程硯”,他輕輕拆開,從裏面抽出程硯的錄取通知書。

離島大學。

程硯說過,不會離開他,然後實現了承諾。

池霧撫過那本錄取通知書,撫過程硯為了高考照的一寸照片,在房間裏失聲痛哭。

池庭安資產仍有剩餘,白夫人和池濤已死,池霧便成為了第一順位的繼承人,他在各中資料上簽字,接受上億資產。

他花了半年時間才理清那些東西。

除了工作,其餘時間便是在秋千邊和程硯說話。

程志山來過幾次,池霧沒讓人攔他,但拒絕了程志山見自己的請求。

池霧仍然睡在樓頂,睡覺的時候也只占著床的一邊,留出程硯的位置。他很少夢到程硯,因為睡眠實在太少。

程硯走的第一個月,他斷斷續續的,兩天裏只能睡到三四個小時,第三天身體受不住了,能睡上一夜,但醒來又重覆。

劉叔帶他看醫生,起初醫生判定他有輕微抑郁癥,後來越來越嚴重,即使池霧吃了安眠藥能睡著,也無法控制抑郁癥的程度。

病情在每個月見池濤和白夫人的時候會變得異常明顯。

池濤沒有死,池霧被找到的時候,池濤也同時被送去醫院,作為池庭安的兒子,他是重要線索和證人,但程硯那一腳實在太狠,池濤甚至躺到池庭安被判刑都下不來床,一直是要死不死的狀態。

劉叔答應池霧的要求,用了些方法將白夫人和池濤轉移,內陸的人發現,池霧就用未來一半的資產換,本來是不可能做這筆交易,但不知道程志山在其中做了什麽樣的斡旋,最後池濤和白夫人都落到了池霧手裏。

他把池濤關在一家療養院裏,白夫人就關在另一棟樓。

他管池濤的吃喝,卻不管他的生活,他住的房間裏沒有廁所,沒有床,墻上嵌著程硯的照片,用最堅硬的鉆石做封層,將照片永遠懸掛在池濤頭頂。

每個月池霧去療養院的時候,就會帶上白夫人生活的錄像,讓他看著自己的母親,繼續茍延殘喘地活著。

來年六月,莊園裏的園丁撿到一只奶狗,池霧經過時,那只奶狗跑到他腳邊蹭得歡,池霧就留下了他。

程硯曾經想給池霧買寵物,為了在自己上學的時候陪伴池霧,也因為那次,池霧這麽多年都一直抗拒寵物。

他沒有給狗取名字,但狗對他卻黏的慌,池霧不喜歡這樣,劉叔說是沒斷奶的原因,池霧就讓劉叔養著,但每次池霧回家,那只狗都會在莊園外等著,然後跟著車一直跑,跑到池霧下來。

“少爺,他很喜歡你。”

池霧蹲下身,看著奶狗的眼睛,揉了揉他的腦袋:“讓他在頂樓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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