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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五章︰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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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五章︰醒悟

章節名︰第一百三五章︰醒悟

見項煙願意招了,君璃滿意點了點頭,先命向媽媽將正滿臉痛苦與憤怒之色交織松煙嘴巴堵住了,省得聽他一旁唧唧歪歪後,方看向項煙,道︰“好,我來問你來答,問你一個問題你答一個問題,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求大爺大奶奶饒命!”項煙忙不疊答道。

君璃便先問道︰“昨兒個松煙背著大爺偷偷當了八千兩銀子一事可屬實?”

“回大奶奶,確屬實。”

“那是誰背後指使松煙?”

“這個……是夫、夫人……”

“夫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指使松煙這樣做?除了真正是由大爺授意讓去當那些東西以外,松煙這些年一共打著大爺旗號,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偷當了大爺多少東西,一共當得多少銀子,銀子都去了哪裏?你呢,你又當了多少次?”

項煙初一說出大楊氏名字時,還有些猶豫與膽怯,但既已開了頭,開弓沒有回頭箭,之後再回答起君璃問題來,便流利多了︰“回大奶奶,自大爺十歲起,因缺銀子使當了先夫人留下一柄玉如意起,夫人便開始指使松煙與奴才這樣做了。這些年一共當了多少東西奴才已經記不清,少說也有三五七十件了,其中約莫有三成確是大爺使奴才二人去當,其他便都是夫人指使,至於當得銀子,應該不少於三萬兩,除了大爺花去,便都夫人手裏了。因夫人其中松煙,所以十次裏有七八次都是使松煙裏,餘下才是使奴才去。”

“你確定大爺第一次當東西,是一柄玉如意?那你可還記得當了多少銀子?大爺當時年紀還那麽小,吃穿用度又都有公中供給,又是因何原因需要那麽多銀子?”

“回大奶奶,大爺第一次當東西確是一柄玉如意不錯,至於當了多少銀子,奴才已記不大清楚了,不過少說也有上千兩,乃是因大爺當時迷上了鬥蛐蛐兒,買蛐蛐兒以及博采用了。”

“那又是誰引著大爺去鬥蛐蛐兒,又是誰告訴大爺可以用先頭夫人留下來東西換銀子?”

“引著大爺鬥蛐蛐兒,是楊家二少爺與三少爺,至於告訴大爺可以用先頭夫人留下東西換銀子,則是……是松煙與奴才,不過都是夫人指使奴才二人這麽做,奴才二人不敢不從,求大爺大奶奶明察!”

“那又是誰引著大爺第一次踏足青樓與賭坊?又是誰……”君璃還待再問。

冷不防卻被一個聲音冷聲打斷了︰“奶奶不要再問了,我親自來問!”不是別個,正是聽二人一問一答聽得一張臉越來越黑,拳頭攥得越來越緊,只覺自己再聽下去就要忍不住殺人了容湛。

容湛赤紅著雙眼,目光裏像是淬了冰一般緊盯著項煙,近乎一字一頓冷聲問他道︰“每次但凡我外面惹了什麽禍,或是去了青樓賭坊,我父親都能第一時間知道,不用說,也都是你們兩個狗奴才功勞了?”

項煙被他前所未有過兇狠眼神盯得打了一個寒噤,差點兒沒忍住哭起來︰“大爺,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並不是有意要背叛大爺,求大爺饒命,求大爺饒命……”

話沒說完,已被容湛踹了個窩心腳,當即栽倒了地上,怒極反笑道︰“你還知道你是背叛爺,你還知道爺才是你主子?!你這個忘恩負義狗奴才,爺素日是怎麽對你,縱得你比尋常人家主子少爺還要體面,你就是這樣回報爺?爺今兒個便踹死你,看你以後還要怎麽忘恩背主,看你以後還要怎麽背叛爺!”

說著,又要去踹項煙,奈何因身上傷到底沒好利索,動作小時還好,動作幅度一大便疼得鉆心,兼之君璃一旁勸他︰“我才說了他只要招了我便會代他向你求情,讓你從輕發落,你是想讓我食言嗎?”又破天荒主動伸手扶住了他,將他扶到了榻上坐下才松開,他方沒有再堅持要踹項煙,只是雙眼依然赤紅赤紅,瞧著好不嚇人。

君璃見狀,知道他彼時正五內俱焚,畢竟他心裏,一向視大楊氏為親生母親般敬重與愛戴,誰知道無所不用其極算計他,背後捅他刀子,卻也正是大楊氏,這叫他情何以堪?

她想了想,因小聲與他道︰“我看你有些激動,要不,你安坐著歇一會兒,剩下事交給我,你只看著即可?”

容湛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待心裏稍稍好受了一些後,方啞聲與君璃道︰“我聽奶奶。”

君璃點點頭,命晴雪重沏了一杯熱茶給他後,方覆又到項煙跟前兒,居高臨下看著他道︰“我這便讓人將你方才招認事情一件一件都寫下來,你上面畫押按手印,明白了嗎?”

項煙眼裏立時閃過驚恐與哀求,“大奶奶,奴才該說都已經說了,能不能,就別畫押按手印了?”到時候白紙黑字讓夫人見了,只怕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君璃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笑,道︰“你以為,我這是征求你意見嗎,我只是通知你而已。我知道你怕畫了押按了手印讓夫人瞧見了,事後不會放過你,可你若是不畫押按手印,大爺這會兒便能要了你命!”

說得項煙立時不敢再說,頹然低下了頭去。

君璃方又看向被堵住嘴,言語不能,但一直拿憤怒與怨毒目光看著項煙松煙,命向媽媽︰“把堵住他嘴東西拿開。”

向媽媽依言照辦,將堵住松煙嘴巴破布拿開了,松煙登時破口大罵起項煙來︰“你這個貪生怕死孬種,小婦養下賤胚子,老子這裏受酷刑依然什麽都沒說,你倒好,一股腦兒倒了個幹幹凈凈!老子死了不要緊,你這個孬種死了不要緊,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家人,你是想將他們都害死嗎?”

話音剛落,君璃已冷笑道︰“你以為你不招,便能保住你們家人了?還是你以為只有夫人才能要你們家人性命,大爺便不能了?”

松煙滿心憤怒與恐慌無處宣洩,卻又不敢罵君璃與容湛,只得繼續罵項煙,“夫人這些年對我們不薄,你這個孬種難道忘了當年你娘病重要吃參時,是誰給你參了?還有你家先前窮成那樣,若不是夫人,你以為你家人能過上現有肉吃有衣穿有銀子花好日子?你對得起夫人嗎?”

一席話,說得一旁容湛才消了幾分怒火猛地又高漲起來,霍地站起來便要上前去踹他,君璃好說歹說才將他勸住了,隨即看向松煙冷笑道︰“你對夫人倒真是一片忠心。不過,你以為你們兩個不招,事情便可以混過去了?哼,果然是蠢貨!”說著,自袖裏拿出之前得那張當票副本,一把扔到松煙臉上,“你還是先看看這個,再表達對你主子忠心罷!”

松煙雖然被綁著,動彈不得,但眼楮卻是自由,自然一眼便看清了那張東西到底是什麽,當即變了臉色,頹然癱作了一團,這才知道今日之事君璃與容湛豈止是早有預謀,他們根本就是做好了萬全之策!

君璃見他不再唧唧歪歪了,方又拿出另一張紙來,上面密密麻麻寫著這些年來寧平侯府當出去東西,命李媽媽舉到他眼前,冷冷道︰“說罷,這些東西裏哪些是大爺讓當,哪些又是夫人讓當。”頓了頓,又挑眉道︰“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或是不記得了啊,你若是真想不起來了,我與大爺可就只能將所有東西都算到夫人頭上,到時候全部讓夫人出銀子給贖回來了。你應該知道,我既然能拿到這些東西,自然也能找到足夠人證,到時候不必我和大爺動手,夫人先就要了你命了!”

松煙額頭汗大顆大顆往下滴,再不敢與君璃較勁,只得看著那張單子,一樣一樣說起那些東西哪樣是容湛讓當,哪樣又是大楊氏讓當來,他說一樣,晴雪便提筆做個記號,容湛讓當畫個小圓圈,大楊氏讓當則畫個小方塊兒,等到後說完時,一數那小方塊,竟有五十七樣之多,小圓圈則只有二十一樣。

直聽得容湛一旁忍不住又要爆發了,還是君璃橫了他一眼,冷冷說了一句︰“你不是說什麽都聽我嗎,敢情竟是哄我!”他方悻悻坐下了。

君璃方又冷聲問松煙︰“我再問你,我聽說當年先夫人給大爺留下嫁妝裏,還有不少田產及莊子,可這些年那些田莊不是遇上水災便是遇上旱災,以致年年欠收,這其中是不是也是夫人讓做了手腳,將那些收益大半都昧下了?”

這回松煙倒是很回答了她問題︰“我不知道。”這件事他倒是沒有扯謊,他確不知道田莊事,大楊氏就算再器重他,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小廝而已,素日裏哄哄容湛,當當東西還行,田莊上事他是既管不了大楊氏也不可能會讓他管,不然多一個人知道,豈非就要多一分風險?

君璃估計他也不知道,不過是報著試一試心態白問問罷了,見他說不知道,也就不再多問,而是去一旁看晴雪走筆寫方才二人證詞去了。等晴雪寫完後,君璃又看著二人畫了押按了手印後,便讓向媽媽李媽媽將他們押了下去。

餘下容湛見二人就這麽被押了下去,大為不滿,悶聲道︰“難道奶奶就這樣輕易放過了這兩個狗奴才不成?”

君璃不答反問︰“那依你說該怎麽著,難道現下便要了他們命不成?那可不行,他們後面還會派上大用場呢!”

以大楊氏巧舌如簧,若是不將人證物證都明明白白擺到她面前,讓她辯無可辯,只怕她就能說得寧平侯相信她,向著她,對上這樣一個好口才又會哭對手,君璃可是半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容湛沒有問君璃這個大用場是什麽,他雖然有時候糊塗了一些,卻也不是真笨,自然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與大楊氏是不撕破臉,也得撕破臉了。

他沈默了良久,才忽然低聲道︰“你知道嗎,過去這麽多年,我是真拿她當親生母親般敬重與愛戴,我才幾歲時,便不止一次心裏想,等將來我長大後,我一定要好生孝順她,等將來我當了寧平侯以後,我要讓她比祖母這個老封君當得還要風光,我還要好好愛護她生弟弟妹妹,無有不應,要他們以有我這個兒子和兄長為傲!”

“她那時候也是真待我好,至少我能感受到她真心,她給我做衣裳,給我梳頭發,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去我屋裏瞧我,半夜還要起來給我蓋被子,連當初懷著三弟時也不曾例外。等到三弟出生後,我聽了下人們一些閑言閑語,說她有了親生兒子,我這個隔了肚皮便宜兒子也該失寵了,我為此惶惶不安了好久,可她依然待我一如既往好,半點也不曾因有了三弟便冷落疏忽了我。等到三弟長到四五歲,會與我爭東西了,她還會狠狠責罵三弟,父親追著打罵我時,也自來都是她護我身前。”

“為此,我聽不得任何人說她半句不是,連自己奶娘與唯一舅舅也不行,就別提其他人了,連旁人說一句‘這世上後娘就沒一個是好東西’,我都聽不得,無論如何想不到,真相原來竟是這樣……”

容湛說至這裏,忽然再說不下去了。

原來大楊氏待他好,從一開始便是別有用心,她從來沒有將他當過親生兒子看待,這麽多年以來,她一直都處心積慮算計他,那些飽含了濃濃母愛衣裳,那些溫柔眼神和話語,那些她對他關心與維護,原來竟都是包了糖衣毒藥,待那一層糖衣消失不見後,埋藏下面真相竟是如此醜陋,如此不堪!

君璃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安慰和開解容湛才好,他雖然不學無術,惹是生非,揮霍無度,無一是處,可誰又是生來便是如此,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渴望母親疼愛和關懷可憐孩子罷了,偏巧大楊氏適時出現,適時給了他所謂母愛,他可不就要將一腔孺幕之情都寄托到大楊氏身上,當她親生母親一般敬重與愛戴了?

只可惜,這所謂母愛是多麽可笑,又是多麽不堪!

耳邊又傳來容湛低低聲音︰“這些日子,我躺床上動彈不得,又睡不著,便一遍又一遍想,我到底是如何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自己親生父親是深惡我,連一向敬愛有加母親貌似都不是如我想象那般疼愛於我……我過去這二十幾年,到底是怎麽活?”

“我想到我一開始明明就是想過要上進,也曾想過要好好讀書,好好習武,做個文武全才,為何就會變成了今日這樣吃喝嫖賭樣樣來,花銀子如流水,名聲壞得滿京城人都知道人呢?我想到她為什麽總是一個又一個賞丫鬟與我,三弟屋裏丫鬟卻一個個兒姿色平平,老實木訥,三弟為什麽稍稍貪玩一些,她便會生好大氣呢?我還想到,當年我舅舅還沒外放離京時,曾給我看過一篇文章《鄭伯克段於鄢》……為什麽我就這麽糊塗呢?”

“但就是這樣,我依然不肯用壞心去揣測她,我告訴自己,她是因要主持府裏中饋,服侍祖母和父親,照顧弟弟妹妹,所以才會一時疏忽顧不上管著;且也是我本身定力不夠好,玩心太重,所以才會抵抗不住那些外界誘惑;重要是,她畢竟只是我繼母,而非親生母親,她管我輕了旁人要說,重了旁人也要說,她是不知道該如何把握那個度,所以才會造成今日這般局面。”

“萬萬沒有想到,她從一開始便算計我,算計我所有她能算計一切,不管是銀子還是前程,尤其是感情,她真是太可怕,也太可惡了……她怎麽能這樣對我,我是真拿她當親生母親一樣看待啊……”

容湛說著說著,終於沒有忍住,流下淚來,胸口是似被壓上了一塊大石般,讓他喘不過氣來,想大喊大叫幾聲,想破壞點什麽東西。

君璃聞言,這才明白他那日為何會那般痛便將所有通房都給發嫁了,今日又是為何這般輕易便相信了她話,容她審問松項二人,敢情他心裏其實早已有了底,只不過他不敢相信,仍然欺騙自己而已,方才松煙與項煙話恰如那壓垮駱駝後一根稻草,總算讓他相信了大楊氏不懷好意,也總算讓他知道了大楊氏與他過去二十年“母慈子孝”是多麽可笑!

本來君璃之所以這麽熱衷於揭穿大楊氏真面目,除了不待見大楊氏以外,大目便是讓容湛與之“狗咬狗”,她則坐一旁看好戲,但此時此刻,瞧得容湛那副悲憤痛苦樣子,她又覺得自己會不會太殘忍了些?畢竟活得太明白很多時候並非是一件好事,倒是活得糊塗一些人,反而開心。

她沈默了半晌,才問容湛道︰“如果有機會事先讓你選擇,你是願意一輩子都不知道真相,就這樣渾渾噩噩過,還是願意知道真相,做一個明白人,再不被算計與陷害?”

話音剛落,容湛已怒聲道︰“我又不是猴子,天生喜歡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我自然是願意做一個明白人!”

就算扒掉了大楊氏那層慈愛外衣以後,底下是那樣腥臭與醜惡,就算知道真相後,他是如此痛徹心扉,可他依然想要做一個明白人,不願再像以前那般渾渾噩噩,名聲狼藉,一旦發生任何不好事,旁人連問都不問,便直接說是他做,竟連一個相信他人都找不出來!

幸好這貨還沒有被打擊得直接破罐子破摔,而是開始學會成長,知道用腦子思考問題了……君璃滿意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既願意做一個明白人,那我問你,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容湛抿緊嘴唇靜默了良久,才低沈卻堅決吐出一句話︰“自然是揭穿她真面目,讓她將吃了我都給我吐出來!”

呃,這貨真不是穿越?君璃一邊默默吐槽著,一邊問道︰“揭穿她真面目倒是容易,關鍵是你打算如何讓她將吃了你都給你吐出來?到時候她只要來一句她‘沒銀子’,難道你還能硬逼她還你不成,那‘不孝’這頂大帽子,可就該妥妥扣到你頭上了。”關鍵還有你那個心都偏到了腳後跟兒去老子,他若定要護著你後媽,你又能怎麽辦?對繼母不孝旁人還能說一句‘情有可原’,對自己親爹不笑,可就只有等著被噴唾沫星子了。

容湛話雖說得堅決且有氣勢,但要問他具體該怎麽做,他一時半會兒間還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只得巴巴看向君璃,道︰“奶奶這麽聰明,不如奶奶幫我想想法子該怎麽做?那些東西既是我,自然也是奶奶,奶奶設法討回屬於自己東西,那還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君璃被奉承了,卻並不舒坦,暗想丫這會兒倒是挺聰明,知道指著她去為他沖鋒陷陣。不過算了,她就當是日行一善罷,不然某人這麽蠢,真讓他獨自對上大楊氏,想也知道只有落敗份兒,到時候她前面做這麽多事,豈非都白費勁了?

因勉強點頭道︰“好罷,看你態度還算良好份兒上,我就告訴你一個法子。”說著,壓低聲音,如此這般與容湛說道起來。

渣男總算醒悟了,嗷,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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