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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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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條件

章節名︰第六十五章︰ 條件

“璃兒乖女兒,你還傷心嗎,母親瞧你來了……”

君璃正壓低了聲音與談媽媽晴雪說話兒,就聽得外面傳來一個喘籲籲、還帶著哭腔嬌柔聲音,聲音主人不是別個,正是楊氏。

君璃不禁打了個寒噤,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多早晚變成楊氏‘乖女兒’了?楊氏又幾時待她這麽好了?這麽肉麻,楊氏都不怕自己把隔夜飯嘔出來?

暗自腹誹同時,君璃已趴到床上,再次嗚嗚咽咽哭起來,口中還叫著︰“爹爹,女兒不能再承歡您老人家膝下了,日後惟有日夜焚香祝禱,求菩薩保佑您老人家身體康泰,長命百歲了……”

談媽媽與晴雪知機,忙也跟著哭了起來,口中則勸著︰“小姐,這裏本就是您家,且今日之事又不是您錯,您才是受害者,憑什麽要您搬出去?還有沒有天理公道可言了?況老爺不是答應要還您一個清白了嗎,您便是要搬出去,好歹也等到老爺還了您清白再搬出去不遲啊,不然別人還以為您要麽害怕了,要麽是您錯呢……”

主仆幾個正哭得熱鬧,忽又聞得外面傳來另一道嬌嬌柔柔聲音︰“大姐姐,是我,我是琳兒。我知道大姐姐今兒個受了好大委屈,這會子正生娘氣,不想見到娘,可今日之事確是個誤會,娘也是被那個登徒子給蒙蔽了,並不是故意要給大姐姐沒臉,大姐姐能否讓我進去,替娘解釋幾句?待我解釋完了,姐姐再看要不要娘進門,或是繼續將娘拒之門外可好?”

卻是君琳也與楊氏一塊兒來了。

將君琳話聽耳裏,君璃就忍不住冷笑起來,瞧瞧人家多會說話,知道她這會子正生楊氏氣,‘不想見到’楊氏,所以希望自己能先進來為楊氏解釋,——可問題是,她幾時說過不想見到楊氏,不讓楊氏進來了?都到了這會子還不忘給她挖坑,實是高手中高手,畢竟楊氏再不好,也始終占著為尊為長名分,她卻直接將其‘拒之門外’,一旦傳開,楊氏固然會因今日之事遭人詬病,然她自己也休想逃脫“不孝”罪名!

君璃因沖談媽媽和晴雪使眼色,示意二人出去迎楊氏與君琳進來,“……就說我正哭,誰勸也勸不好,夫人與三小姐來得正好,正好可以幫忙勸一下我!記得聲音大一些!”

談媽媽與晴雪忙應了,拿帕子將眼楮揉得通紅,然後雙雙迎了出去。

少頃,便聽得外面傳來談媽媽略帶哽咽聲音︰“夫人與三小姐來得正好,大小姐哭得死去活來,誰勸也勸不好,還一回來便命人打包行李,說今日之內便要搬出去……奴婢們只是下人,也不敢深勸小姐,不敢替小姐做主不叫人收拾東西,還求夫人與三小姐好生勸一勸大小姐,好歹都是一家人,這裏才是大小姐家,小姐此番若真搬了出去,豈非太傷骨肉之間感情?奴婢生怕小姐事後冷靜下來,深悔今日之事,可卻再沒臉回來了……”

隨即是楊氏聲音︰“這個傻孩子,這裏可是她家,她要搬去哪裏,能搬去哪裏?牙齒和嘴唇再要好,也還有磕著碰著時候呢,你放心,我與你三小姐說什麽也定會留下她!”

又聽得君琳哽咽聲音︰“大姐姐也忒心實了,明明今日便是她受了天大委屈,為了不叫爹爹與娘難做,卻毫不猶豫便提出要搬出去,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是過不去?把事情說開了也就罷了,哪裏就至於要搬出去?果真要搬出去,也該娘搬出去才是!”

母女兩個聲音越來越近,裏面君璃知道二人是進屋了,並不放聲大哭,而是將臉埋被褥裏,極小聲哭得一抽一抽,瞧著倒比放聲大哭顯可憐。

楊氏見狀,因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君璃床前,一邊輕輕拍著她背,一邊柔聲勸道︰“璃兒乖女兒,母親知道今兒個委屈你了,都怪母親識人不清,錯信了那個下流種子,才會讓你受了這樣大冤屈,都是母親不是,母親且先這裏給你賠不是了……”

說著,也忍不住掉下淚來,邊哭邊繼續與君璃道︰“不管今兒個之事是因何而起,我為虎作倀幫著那個下流種子冤屈了你卻是事實,千錯萬錯,都是我錯……方才來路上,琳兒還生氣問我,若今日之事是發生她身上,難道我也不由分說便為她定了罪,不給她以辯白和洗刷冤屈機會嗎?我認真想了想琳兒話,若今日之事發生琳兒身上,指不定我就要因著她是我親生緣故,或是為她將此事遮掩過去,或是查清此事,還她一個清白了!枉我日日自詡對你們姐弟幾個一視同仁,實則卻不知不覺便心裏將你們姊妹分了親疏,你再生我氣,原也是應該,我確不配做一個母親,確不配啊……”

說到這裏,已是哽咽得再說不下去,強撐著站起來,扶著一旁君琳手,便要蹲下給君璃賠不是。

君璃後腦勺卻跟長有眼楮似,不待楊氏蹲下去,已猛地翻身坐起,下到床下反對著楊氏深深福了下去,紅著一雙核桃似眼楮道︰“母親這話實叫女兒無地自容,母親有什麽錯,原是那個登徒子跟瘋狗似到處亂咬人,不慎咬到了女兒,就算那登徒子姓楊,是母親娘家佷子,終究只是佷子,正所謂‘養不教父之過’,女兒說句僭越話,果真要論不是,那也是大舅舅不是,又與母親何幹?母親切莫再這樣說,不然女兒越發無地自容了!”

一席指桑罵槐,含沙射影話,聽得楊氏幾乎不曾氣斷了腸子,任寬大衣袖下指甲深深嵌進了肉裏,才好歹強忍住了,拉了君璃手將她拉起來,繼續哭道︰“真正該無地自容人是我才是,都是我不好,我不配做一個母親,實不配啊……”

見楊氏說來說去都只是這幹巴巴幾句話,君琳心下大急,暗想娘這樣能將小賤人留下才奇了怪了,因忙一臉驚喜插言道︰“這麽說來,姐姐不怪娘,不會搬出去了?真是太好了,咱們姐妹以後又可能日日一處親香了!”

君琳今日穿得十分素淡,不過一身淺碧色襦裙,再髻側斜帶了一朵碧玉珠花罷了,不施粉黛,看起來比素日具親和力,是以這會子她臉上驚喜也因此而顯得尤為真實,落不知情人眼裏,定會以為她是真個高興君璃願意留下來。

只可惜君璃顯然不那‘不知情人’之列,自不會被她蒙蔽,抽抽噎噎將話鋒一轉,道︰“三妹妹心意我明白,其實我又何嘗不想留下來承歡雙親膝下,與姐妹們日日親香?只是才發生了今日這樣事,我這心裏委實害怕,害怕不知道哪一日,今日之事又重上演了,到時候我可要怎麽辦?若今日之事再發生一次,我說不得只能以死以證清白了,三妹妹可明白?”

君琳聞言,忙道︰“今日之事絕不會再上演了,這一點,不止我可以向姐姐下保,娘也可以向姐姐下保,這樣姐姐也不願意留下來嗎?好姐姐,我是真舍不得你,你不搬出去可好?我和娘還可以向你下保,不出一日,大舅舅一定會給姐姐一個合理說法,斷不會讓姐姐白受了委屈去!”

話雖說得懇切,心裏卻早恨不能將君璃大卸八塊兒,這才明白方才過來流雲軒路上時,楊氏何以會對她說今日之日只怕不能善了,讓她將姿態千萬放到低,哪怕君璃打了她們母女左臉,也得即刻將右臉奉上,反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真個搬離君家!

原來楊氏與大楊氏分別後,第一時間便趕往了流雲軒,卻趕至半途時,猛地想到若自己即使真下跪,也依然勸不轉君璃可又該怎麽辦?那個小賤人可惡著呢,好不容易有了眼下這個折辱她機會,又豈能輕易放過?

因忙使了玉簪親自去請君琳,順道再把之前發生事簡要與君琳說一遍,然後好與她一塊兒去流雲軒勸君璃去,畢竟人多力量大,多一個人,總能多一分希望。

這也是君琳此時會出現流雲軒原因。

君琳說完,見君璃面上表情看似已有所松動,忙再接再厲,繼續說道︰“妹妹知道此番姐姐被那個登徒子嚇怕了,只是姐姐要搬出去原因之一,其實姐姐意,還是爹爹和娘態度是不是?我明白姐姐心情,今日換做是我被父母雙親為了一個外人冤枉,指不定會比姐姐傷心難過亦未可知,可正如娘方才說,牙齒與嘴唇再要好,也還要磕著碰著時候呢,咱們終究是一家人,有什麽是過不去?姐姐放心,我一定會說動爹爹當眾與姐姐賠不是,姐姐看好是不好?”

讓君老頭兒當眾與她賠不是?只怕不出一日,君家大小姐是何等不孝,就該人皆知了!

君璃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顯,只是繼續哭道︰“讓爹爹當眾給我賠不是,那我成什麽人了?妹妹這是想折殺我嗎?我看我還是搬出去好,果真妹妹幾時想我了,坐個車過去瞧我便是,與如今也並無多大差別!”

對眼下這個貓捉老鼠,捉住了卻不吃而只是各種戲弄游戲,君璃實樂其中,所以她決定再吊楊氏母女一會兒,且等她高興了,再松口也不遲!

見自己母女好話說,君璃卻仍不松口說要留下,楊氏與君琳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憤怒與怨毒,尤其是楊氏,是幾乎就要忍不住讓君璃要滾便點滾,省得再留下來礙自己眼。

但楊氏終究忍住了,不但忍住了,臉上表情比之方才還要哀戚悔恨幾分,上前拉了君璃手便哭道︰“我知道此番是我做母親讓你受了好大委屈,我也不敢奢求你原諒,但我是真舍不得你搬出去,且我也不能放心……”

說著猛地一咬牙,“既是如此,我這裏與你跪下了,求你看你爹爹和我素日待你好份兒上,不要再提搬出去話可好?就當我做母親求你了!”

話音落下同時,人也已經矮身下去,一副真個要與君璃下跪模樣兒。

只是君璃又如何會真任由她對著自己跪下去?雖沒有阻攔她,卻搶她之前,“噗通”一聲先跪下了,哭道︰“母親這樣,是要讓女兒去死嗎?”你會給我扣大帽子,難道我就不會給你扣?

楊氏被君璃倒打一耙氣得牙癢癢,但君璃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她也確不好再跪,只得嘆一口氣,哭道︰“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兒呢!”又伸手去扶君璃,“不管怎麽樣,你且先起來,有話咱們慢慢兒說,一家人,有什麽是說不開?”

君琳一旁附和︰“是啊姐姐,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是說不開?”

伸手幫著楊氏,一左一右扶了君璃起來。

楊氏想了想,因又與君璃道︰“今兒個天色已晚,鬧了一日,你也累了,你有什麽話咱們不妨明兒個再說?我瞧你氣色有些不大好,不如叫人打了熱水來你梳洗一番,便早些歇下?”只要能把今日拖過,明兒大哥那裏就該帶著那個下流種子上門負荊請罪了,正如姐姐之前所說,到時候事情便算是有了說法,小賤人若再得理不饒人,理虧可就是她了!

君璃真正想說話還沒經談媽媽與晴雪之口說出來,又怎麽可能‘有什麽話不妨明兒個再說’?抽抽噎噎道︰“多謝母親關心,但只女兒說了今日搬出去,就萬萬不能食言,不然旁人還以為我是說著玩兒,只是為了嚇唬人呢!”

楊氏實恨透了她這副油鹽不進樣子,卻也只能耐著性子,輕言細語繼續與她道︰“便是你真要搬出去,也得先見過你爹爹,問過他意思不遲,我可做不得這個主,偏你爹爹這會子又不,要不,等你爹爹回來,你先見了他了,再決定要不要搬出去可好?”

頓了一頓,又道︰“你爹爹可是你親人,別人話你聽不進去也就罷了,難道他話你也聽不進去了?”

君璃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一旁談媽媽忽然上前兩步道︰“請夫人恕奴婢僭越,多嘴說一句話。其實除了老爺,還有另一個人話小姐一定能聽進去,只是那人如今卻不京城……”

楊氏怔了一下,才遲疑道︰“你是說……大少爺?”火石電光中,心下終於明白君璃今日吵著鬧著非要搬出去,到底是為哪一出了,敢情是為了把那個小崽子弄回京城來!

談媽媽忙點頭︰“可不正是大少爺!”

晴雪忙也道︰“奴婢也多嘴說一句。小姐此番是真傷透心了,連夫人與三小姐話都聽不進去,只怕也未必能聽進去老爺話,若是能請大少爺回來一趟,小姐自來看重大少爺這個弟弟,指不定……大少爺話小姐還能聽進去幾分呢?”

什麽叫‘指不定大少爺話小姐還能聽進去幾分呢?’,當老娘不知道你們主仆這是聯手演雙簧?

楊氏幾乎忍不住要破口大罵,無論如何說不出同意君玨回來話,要知道當年為了能將君玨這個君伯恭名正言順嫡長子,她眼中釘肉中刺弄走,她可是費了好大心力,如何肯輕易同意他回來?何況君玨如今已是秀才,兩年後下場再一高中,便是舉人了,前途無量,可她琪兒卻還小,根本還不足以與那個小崽子抗衡,萬一將來君伯恭見長子出息了,便又改弦易轍重倚重起小崽子來,她琪兒要怎麽辦?君家這偌大家業又怎麽辦,難道真讓她兒女們將來小崽子手底下討生活不成?

楊氏不但說不出同意君玨回來話,事實上,她近正謀劃著等君璃嫁妝到手後,她便要對付君玨了,而她對付君玨第一步,便是說動君伯恭兩年後不讓君玨下場,只說他年紀還輕,學問還不夠牢固,只怕貿然下場不會有好結果,不如再苦讀三年好,——只要能再爭取到三年時間,她絕對有不下十種法子幹凈利落解決了君玨,且還不留後患!

一早便抱了這樣想法楊氏,又怎麽可能輕易便同意君玨回來?

是以聽罷晴雪話後,她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大小姐連老爺這個親生父親話都聽不進去了,難道大少爺大小姐心中分量竟比老爺還重不成?”便再無他話。

君璃不說能將楊氏此刻所思所想猜個十分,至少也能猜個六七分,知道她是不願君玨回來,也不多說,只是繼續哭道︰“我才回來待了月餘,便發生了這樣事,若是待時間再長一些,還不定會發生什麽樣過分事呢,我還是趁早搬出去罷,如此既能保全自己,也能讓爹爹母親省好些心……”

她巨額嫁妝誘惑下,她敢打賭君老頭兒與楊氏說什麽也不會讓她眼下便搬出去,而以君老頭兒那自私涼薄性子,指不定還把今日之事責任都推到了楊氏頭上,給她施了壓力亦未可知。

果然楊氏臉上表情就變得覆雜起來,那是一種夾雜了躊躇、不忿與不甘極難以描述表情,雖轉瞬即逝,卻被君璃看得清清楚楚,便知道自己離勝利已是不遠了。

將楊氏覆雜神色看眼裏了不止有君璃,還有君琳,而君琳身為楊氏親生女兒,自然比君璃了解楊氏,自然就知道楊氏彼時心裏到底想什麽,不由暗暗著急起來,娘到底想什麽呢?就算再不想讓那個眼中釘肉中刺回來,當面答應一聲又何妨?就算做不到當面答應,說一句‘事關大少爺學業前程,總得先問過你父親意思’又何妨?只要能拖過今日,待明日大舅舅帶了那個下流種子上門負荊請罪,看小賤人還能不能像此時此刻這般囂張!

因忙不著痕跡輕扯了楊氏衣角一下,同時一臉為難向談媽媽晴雪道︰“事關大哥學業前程,只怕能不能讓大哥回來,還得先問過爹爹意思……”

聞得君琳話,楊氏猛地會過意來,忙也做出一臉為難狀道︰“是啊,老爺當年忍痛送大少爺去那麽遠地方念書,原是希望大少爺能舉業有成,光宗耀祖,為此連年節都忍痛極少讓大少爺回來,眼下不年不節,只怕老爺不見得會同意……”

話未說完,晴雪已反應極接道︰“夫人既怕老爺不同意,不如即刻使人問老爺一聲去?奴婢們私心裏也是極不希望小姐搬出去,畢竟小姐弱女子一個,住外面哪有住家裏安全自?偏奴婢們人言輕微,實勸不轉小姐……還請夫人早作決斷!”

連個小小奴才都敢威脅起她來,真是反了天了!

楊氏被氣得兩肋生疼,卻又不便即刻發作,於是只做靜默沈思狀。

君璃見狀,便又哀哀哭了起來,趁楊氏與君琳都不註意時,悄悄向晴雪投了個讚賞目光過去,真是個伶俐丫頭,實幹得漂亮!

君琳被君璃時不時恰到好處來一下哭聲哭得心煩意亂,又暗惱楊氏搞不清形式,都這會子了還咬牙硬撐著不肯妥協,只得再次一臉為難站出來打圓場︰“只是爹爹這會子並不府中……”

又是晴雪即刻接道︰“使人即刻去找老爺,找到後問過老爺意思再回來稟報,想來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這下就連君琳也恨不能即刻痛打上晴雪一頓了,只是卻也知道眼下還動不得晴雪,說不得只能暫且將這筆賬記下,想著以後尋著了機會再狠狠收拾晴雪不遲,因拿眼看楊氏,遲疑道︰“娘,要不,就使人去問問爹爹意思?”不然真任小賤人搬了出去,到頭來吃掛落還不是娘自己?況就算那個所謂大哥此番真回來了,娘當初既然能將他弄走,如今自然一樣能將他弄走,不過要再費一番心力罷了,有什麽大不了!

楊氏一口銀牙都咬碎了,自己都能明顯感覺到牙齦有多酸痛,但轉念想起君伯恭歷來恨受人脅迫,指不定見君璃這般會順著桿子往上爬,便越發厭惡他們姐弟,反不同意君玨回來呢?因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嗯,是得使人去問問你爹爹意思才是。”說罷,果真喚了玉簪進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

“是,夫人。”玉簪應聲而去。

不多一會兒,玉簪便回來了,對著眾人福了一福後,煞有介事道︰“使去人正要出去尋老爺,碰巧老爺便回來了,老爺意思,是再過不久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了,大小姐既想見大少爺,這便使人去接大少爺回來便是,正好一家人可以歡聚一堂,好生過個節!”

玉簪此言一出,楊氏登時大恨,對君伯恭這個所謂枕邊人也越發不報希望,果然利益面前,什麽愛啊恨,都是假,惟有利益才是要緊,她上輩子也不知是作了什麽孽,這輩子竟讓她嫁給這樣一個男人!

君璃也滿心都是對君伯恭鄙薄與不屑,明明丫就是一個婊子,卻非要時刻不忘立牌坊,真是讓人想到都惡心!

不過想到自己目好歹已算是達到了,便也懶得再計較這些,因又假哭了幾聲,便談媽媽和晴雪勸解下,漸漸“止住”了,也不再說要搬出去話。

而楊氏與君琳見她終於消停下來,也不耐煩再多待,又假意安慰勸解了她幾句,便離了流雲軒。

君璃忙命談媽媽代自己送了回去,待談媽媽折回來後,方壓低了聲音笑道︰“總算沒有枉費我今兒個這番又是哭又是鬧功夫!”

談媽媽與晴雪也是滿臉喜悅,都道︰“小姐都有兩年多未見過大少爺了,此番總算可以如願了!”

因著君玨之前每次回京都待不了幾日,而前君璃又是嫁出去女兒,且其時正處於汪母孝期,楊氏有是現成理由既不接前君璃回來,亦不讓君玨登門去看她,故前君璃確已有兩年多未見過君玨了。

君璃不由感嘆︰“也不知玨弟他如今是胖了還是瘦了?我雖盼他學業有成,卻希望他能身體康健,平平安安,順遂一生!”這不但是她對如今弟弟君玨期望,也是她對現代孤零零弟弟君玨期望。

談媽媽見君璃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不少,因忙安慰她︰“大少爺吉人天相,一定會順遂一生,小姐不必擔心!”

晴雪則忙笑著岔開話題︰“這會子想起方才夫人與三小姐那副敢怒不敢言樣子,我都還想笑呢,說來小姐過去被她們明裏暗裏磨搓了十幾年,到今日,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了!”

談媽媽忙道︰“什麽‘她們她們’,這話也是你能說,豈不知隔墻有耳,當心為小姐招禍!”雖是說斥責晴雪話,但語氣卻一點也不嚴厲,且眼角眉梢還帶著淡淡笑意,顯然心裏還是很讚同晴雪這番話。

這邊廂主仆三個正暗爽,正院裏楊氏卻被氣得幾欲發狂。

方一走出流雲軒院門,楊氏已沈下臉來,看得眾丫頭婆子都是心驚膽寒,直恨不能變作隱形人,以免被楊氏瞧見了,一個不小心做了出氣筒。本來眾丫頭婆子還寄希望於君琳能勸勸楊氏,卻見君琳一張臉也是陰得能滴出水來,比楊氏臉色好看不到哪裏去,於是眾丫頭婆子只能越發小心翼翼。

好楊氏還記得要保持自己賢名,沒有路上便發飆,好歹還撐到回了正院後,才開始破口大罵及打砸起東西來。

隨著“ ”一聲脆響,門口一對鈞窯天藍釉紫紅斑梅瓶首先遭了殃,被砸得粉碎,瓷器砸地上清脆聲音夾雜著楊氏罵聲,讓門裏門外伺候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沒臉沒皮小娼婦,裝瘋賣癡下流種子,不得好死小淫婦,呸,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拿著雞毛當起令箭來,什麽東西,白嚷嚷著要搬出去,卻連動都不動一下,嚇唬誰呢!有本事就真搬出去啊,當老娘真怕了你不成……”

“ 當”一聲,一對釉裏紅地白花暗刻牡丹紋玉壺春瓶又遭了殃,“這般陰險狡詐,刁滑潑皮,難怪會淪為下堂婦,換作我是男人,也不會要這樣女人……”

隨即又有白玉裂紋耳瓶、紫檀木鎏金屏風、黃花梨燈架……等等各式各樣名貴器皿家具都遭了殃,罵君璃話也是越發不堪入耳,“都嫁人好幾年了,還好意思將自己至今仍是處子話說出口,這是很光彩事嗎?呸,繼昌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到,裝什麽貞潔烈女,總有一日,老娘要將你賣去勾欄院,讓你千人騎萬人睡……”

以致同樣一肚子氣君琳都再聽不下去,不耐煩將眾伺候之人都趕了出去,方對著楊氏沒好氣道︰“娘您且歇一歇罷,您這裏再生氣又有什麽用?有本事,您對著小賤人罵呀,您這裏罵得再厲害她也聽不到,罵了也是白罵,反倒將自己弄得聲嘶力竭,何苦來哉!”

楊氏正是氣得半死之際,如何聽得君琳這話?當即便拿指頭一下一下戳著她額頭,罵道︰“人家養只貓還會拿耗子呢,我養你有什麽用,眼睜睜瞧見你娘讓小賤人逼得差點兒下跪,都不知道護著些,只會讓我受委屈,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生你!”

君琳又是痛又是氣,哭道︰“是誰去之前千叮萬囑讓我不論小賤人說什麽做什麽,都必須受著?又是誰說即便她打了咱們左臉,也得即刻將右臉奉上?明明我就是按照你吩咐行事,如今倒罵起我來!你既有本事,怎麽還非要拉著我一塊兒去,怎麽不自個兒一個人去?你說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生我,現勒死我也不算晚,反正我既不如兩位弟弟得你看重,也不如四妹妹得你疼愛,勒死了便不會再礙你眼了!”

說著見楊氏被自己說得無言以對,不由越發來了勁兒︰“當初我便說你那個所謂‘妙計’不妥當,漏洞百出,讓你務必三思而後行,你偏不聽,自以為萬無一失,結果如何,偷雞不成反蝕米了罷?小賤人一個人已是這般難以對付,等我那位所謂大哥再一回來,她如虎添翼,只有難對付,到時候這個家豈非越發連咱們娘兒幾個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說得楊氏惱羞成怒起來,道︰“我怎麽知道那個小賤人出嫁都幾年了,還會至今仍是處子之身?這樣事我如何能料得到?我又不是神仙!況你多早晚提醒過我,說我計策不妥當,讓我三思而後行?你當時不也拍著手說我計策妙得不能再妙?這會子倒當起諸葛亮來,只可惜啊,是個事後!”

娘兒兩個正吵得熱鬧,外面忽然傳來榮媽媽小心翼翼聲音︰“夫人,姨夫人來了……”

榮媽媽話音未落,滿面寒霜大楊氏已一陣風般刮了進來,一進來便罵楊氏與君琳︰“我還門外便聽見你們娘兒倆聲音,怎麽,你們是拼誰聲音大嗎?”

看向楊氏,“你也是做當家主母十幾年人了,又有誥命身,難道竟還不知道‘體統’二字究竟是怎麽寫?滿口上不得臺面下流話,你真是丟君家,也丟我們楊家臉了,傳了出去,君家和楊家還要臉面不要了?”

見罵得楊氏滿臉通紅,唯唯諾諾不敢再說,因又罵君琳︰“還有你,一向總說你溫柔穩重,孝順懂事,怎麽如今也犯起渾來,竟跟你娘頂起嘴來?你娘便是再不好,那也是你娘,也是你能頂撞?”

說著坐到靠窗榻上,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們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大楊氏這個姐姐兼姨母楊氏與君琳面前向來都是很有威信,被她這麽一說,母女兩個都一臉羞愧低下了頭去。好半晌,楊氏方擡起頭來,小心翼翼向大楊氏道︰“我們娘兒倆也是一時氣糊塗了,才會失了體統,姐姐別生氣,以後我們斷不會如此了。倒是大哥那邊,……不知道是怎麽說?”

提起這個,大楊氏越發氣不打一處來,一張原本堪稱美艷臉都扭曲得不能看了,又是猛地一拍桌子,道︰“還能怎麽說,他當年既能為了那個下賤女人忤逆母親,如今自然也能為了那個下賤女人生下流種子不顧咱們兩個妹妹死活!”

這會子再想起之前楊家時楊大老爺那諷刺語氣和強硬態度,大楊氏都還兩肋生疼。

‘繼昌是我兒子,知子莫若父,他是什麽稟性,沒有人會比我清楚!他是有些不學好,這些年也確有些犯渾,但他依然是我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大妹妹卻讓我親自押了他去任人打殺,大妹妹也是做母親人,怎能這般心狠?還是大妹妹至今都不拿繼昌當佷兒,所以才能絲毫不理會他身上也流著跟你一樣血,所以才能做出逼我這個親生父親親自送他去任人打殺事?’

‘……大妹妹終究是嫁出去女兒潑出去水了,卻還把著娘家事不放,這手也未免伸得太長了罷?要不要我這個做舅兄去與侯爺說說,讓侯爺再多下放點權利給妹妹,省得妹妹成日裏這般閑啊?’

‘……大妹妹還是趁早回去侯府,管好自家事罷,咱們楊家這個廟太小了,實容不下您這尊大菩薩!’

一個個都搬出侯爺來威壓她,一個個都是忘恩負義白眼兒狼,她當初真是瘋了,才會答應楊氏,卷入今日這一連串破事兒裏來!

大楊氏話,說得楊氏與君琳都是大驚失色,楊氏先就驚叫道︰“姐姐意思,大哥竟是不同意?那咱們可要怎麽辦?”

“咱們?”大楊氏冷笑,“什麽‘咱們’,與我有什麽相幹?”她決定以後都不再管這些破事兒!

聽大楊氏意思,竟是打算撂開此事不管了,楊氏不由越發面白如紙,急道︰“姐姐,您不會不管我了罷?您可是我一奶同胞親姐姐,您可說什麽也不能不管我……”拉了大楊氏手可憐巴巴哀求不絕,就跟小時候一樣。

倒弄得大楊氏有些不好下臺,尤其又是當著君琳這個後輩面兒,多少也該給楊氏這個母親留幾分面子,因沒好氣道︰“罷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楊氏聞言,方松了一口氣,——如大楊氏所說,她確已做了十幾年當家主母不假,但要論起心計智謀來,她還是要差大楊氏好大一截,尤其是大事上,她是依賴大楊氏,這也是當初她雖自認自己計策妙得不能再妙,依然不忘拉了大楊氏來為自己壓陣原因,事實證明,她這個決定是再正確不過!

因又巴巴問大楊氏︰“那依姐姐之見,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難道母親話,大哥也不聽嗎?”

大楊氏冷哼,“他這又不是第一次不聽母親話了,有什麽好奇怪!不過,他真以為沒有他親自押著那個下流種子登門負荊請罪,此事便不能了了?要知道,這世上可還有‘畏罪自殺’這一說呢!”

“姐姐意思是……”楊氏約莫有些明白了,聲音不由有些發顫。

大楊氏冷然道︰“不錯,那個下流種子是不能留了!”

難道周末大家都跟我一樣,帶兒子出去玩了,然後,被曬得黝黑回來,所以都顧不上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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