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 應該是今天淩晨聞櫻才來的，隊友們自然不知道。

所以，他們其實是因為昨天看出來隊長心情不好, 今天又破天荒地賴床, 擔心他生病，才來敲門的。

誰又能想到, 隊長只是沈溺在溫柔鄉裏, 舍不得起床呢？

想想聞櫻身上穿著的隊服, 大了好幾個碼，背後還有司慕一的專屬ID，昨晚發生了什麽還不是一目了然？

一群沒什麽感情經驗的小夥子滿臉通紅, “刷”一下全跑了。

本來是一片好心，結果打擾了隊長好事, 好像還惹嫂子生氣了，他們也很慌好吧。

面對著靜姨做出來的一桌好菜，都覺得沒什麽胃口，有點撐。

“慕一怎麽了？”靜姨還什麽都不知道, “不會生病了吧？”

“沒有。”

“怎麽可能生病？他好著呢。”

“生龍活虎的。”

“活，活色生香……”

……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 聽著總感覺有點陰陽怪氣。

教練靳雲安對他們還是了解，左右看看：“怎麽回事？聞櫻來了？”

“教練你故意的吧，所以才讓我們去喊隊長？”在隊員們心裏，教練就是個老狐貍, 完全做得出這種事情。

“我不知道。”靳雲安這次是真無辜, 也很好奇，“所以，聞櫻真的來了？”

“櫻櫻來了？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不知道？”靜姨特別開心, “對了，我再去拿副碗筷。”

樓下眾人議論紛紛，卻遲遲不見主角出現。

聞櫻當然不想下樓，簡直丟死人了好嗎？

“是我錯了。”司慕一任她力道並不重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輕笑著哄道，“放心，他們不敢笑話你。”

他們當然不敢明著笑，但心裏笑成什麽樣就不知道了。

聞櫻又氣又惱：“你還笑！”

司慕一趕緊抿唇，但是很快又忍不住嘴角上翹：“對不起，看到你就開心。”

聞櫻：“……”

“你要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就偷偷溜走？”司慕一提議，“直接去警察局？”

聞櫻想起正事，倒是沒那麽害羞了。

是啊，她還得去報案，還要回劇組，沒時間在這裏耗。

她忍不住又捶了司慕一兩下，才跟他下樓。

不管了，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臉皮厚才能吃得夠。

司慕一走在前面，警告的眼神一一掃過去，每個人馬上規規矩矩，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平淡地跟聞櫻打招呼。

如果不是靳雲安跟靜姨一唱一和，一個說最近很累要補補一個說等下就去殺只雞燉湯，聞櫻都要信了。

“我們下午要出去。”司慕一看聞櫻快炸毛了，急忙打斷他倆，“靜姨您別忙活。”

“啊？”靜姨擔心地看著聞櫻，“不是剛回來嗎？怎麽這麽快就走？”

“還有事。”聞櫻解釋說，“只請了一天假。”

“這也太辛苦了。”靜姨給聞櫻夾了個雞腿，“多吃點。”

聞櫻：“……”

她在TF基地的待遇本來就好，這下子不知道靜姨腦補了些什麽東西，更誇張了。

聞櫻看了司慕一一眼。

司慕一沒領會她的意思：“吃吧，吃不完留給我。”

“哎呀，靜姨您今天米是不是放多了，怎麽這麽撐。”咖啡嘀咕道。

一群人沒忍住，包括聞櫻在內，全都笑了起來。氣氛終於回歸正常，聞櫻還跟他們說了些拍戲的趣事。

吃完飯又跟弟弟玩了一會兒，聞櫻和司慕一才出發去警局。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聞櫻一邊整理線索，一邊對司慕一道，“司勝好歹也是一大少爺，為什麽會親自出手？就不怕落下把柄？”

“因為他爹原本就沒想認他。”司慕一盯著前路，一如既往的旁觀者態度，“司正越跟司勝他媽在一起更早，卻沒有跟她結婚的意思，就是瞧不起她的出身。據他自己說，是被算計才有的司勝，但那又怎麽樣呢，不還是他兒子？也正因為這樣，司正越就更不可能娶那個女人，當然到現在也沒娶。當年他連司勝都不想認，雖然會給他們一點生活費，但跟他的財富比起來，自然是沒法比。司勝他媽能算計司正越生下兒子，怎麽可能就這樣算了？就算她嫁不了，也要讓司勝回來……事實證明，她確實差不多成功了，不是嗎？”

聞櫻現在已經知道了，司正越是房地產大佬，不是首富，但也是富豪榜上的常客。他的緋聞跟他的財富一樣引人矚目，就娛樂圈都有好幾個知名女星跟他不清不楚。

但是，聞櫻發現，越了解越惡心。

“都是要還的。”聞櫻也就更加心疼司慕一，“做了壞事的人，誰也跑不掉。”

十年時間，說長也長，說短好像也短。

很巧，兩人來到警察局，接待他們的剛好是當年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察。

當年他還是個小警察，現在已經升了隊長，那不過是他辦過的案子裏很小很小的一個，他卻記得很清楚。

因為他當年就覺得不對：“人販子手臂上的牙印，始終沒法解釋。”

但是，當年街道上的監控還沒那麽多，司勝他們提前做了準備，自然沒有出現在監控裏。

聞櫻又沒和他們在一塊兒，沒人將兩個案子聯系在一起。加上所有人口供一致，受害者失憶，警察懷疑也沒用，破案要講證據。

沒想到，十年後，還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聞櫻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只篡改了一點點。她說司慕一和人販子打了個兩敗俱傷，都暈過去了，她想去找人幫忙。因為看到兩位巡邏警察是朝游樂場方向去的，所以她才會去那邊，但沒找到人就先暈了。後來因為受傷過重昏迷半個月，醒來後就失憶了，剛剛才恢覆記憶就來警局了。

這些都能查到，基本也都是事實，警察沒有懷疑。

“我還記得那兩位巡邏警察的樣子。”聞櫻說，“可以找他們作證。”

警察隊長馬上調出十年前附近派出所的警員照片，聞櫻很快找出她見過那兩位。

那兩位也都還在公安系統工作，其中一位還在原派出所，這事他也還記得。

除了人證，還有物證。

當年警察提取了人販子傷口裏的DNA信息，那時候聞櫻還沒有留下過DNA記錄，所以匹配不了，現在可以匹配了。

人販子的病歷，醫院應該也還有。

還有人販子的家人，雖然不在國內，但只要還在，應該就能找到。

當天下午，司勝就被請到了警察局。

聞櫻則回了劇組，她看那位警察隊長的態度就知道這事肯定會有個好結果。

司正越不保司勝就算了，他如果試圖以錢權幹擾司法公正，不管警方態度，聞櫻一定會曝光這事。

所以，她找了人一直盯著司正越。

司正越沒有去撈司勝，倒是司勝他媽急了，拼命想辦法活動，然後把自己給暴露了：當年的事情，她也有份參與。

聞櫻接到消息後，心情大好，正想給司慕一打電話，劇組保安跑來說有位姓司的先生找她。

這麽心有靈犀嗎？

聞櫻更開心了，蹦蹦跳跳跑到休息間，卻看到司正越坐在那裏。

這還是聞櫻第一次見司正越本人，他比媒體照片看起來要蒼老很多，頭發倒是烏黑濃密，但聞櫻發現那是頭套。

不會已經禿了吧？畢竟他現在身體不好，還在化療。

聞櫻見到他的不爽都小了一點，在他對面坐下來：“司先生找我有什麽事嗎？”

司正越用一種充滿壓迫感的眼神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聲音威嚴，像在評價一件商品：“聞小姐確實很漂亮，演技也不錯。”

他長期居於高位，雖然渣，雖然生病，但氣勢還在，這麽看人確實很有威懾力。

可惜他遇到的是聞櫻。

聞櫻在忘川的時候，可是常常會跟閻王打交道的人。雖然閻王是假的，但對當時的聞櫻來說，並不知道，那些練出來的膽識和抗壓能力，都是真實刻在骨子裏的。

所以，聞櫻不僅沒被嚇到，反而笑了：“司先生你竟然懂演技？哦，也對，你身邊想必演技好的人不在少數。”

司正越到底也不是普通人，被嘲諷了並不生氣：“難怪慕一會喜歡你，果然有點意思。”

“寧不覺得，這名字叫著很諷刺嗎？”聞櫻臉上的笑一秒收住，“我平時都叫他小花。”

以司正越的地位，平常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也有一群人附和，這樣一再被罵，臉色也沈了沈。

不過，他喝了口水，又將不爽壓了下去，說：“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只愛過慕一媽媽。”

“那可真是他們母子最不幸的事。”聞櫻差點給他氣吐了。

司正越淡淡道：“小姑娘牙尖嘴利不是什麽好事，遲早吃虧。”

“司先生想談什麽，開門見山吧。”聞櫻冷笑一聲，“這麽能忍，想必所求不小？雖然我肯定不會答應，但不介意聽一聽。”

司正越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選擇直接說：“答應我兩件事，我給你四分之一的股份。”

說完，看了聞櫻一眼。

聞櫻沒什麽反應，司正越繼續道：“第一，退出娛樂圈，別再拋頭露面。第二，勸慕一回來接管家業。”

這奇葩要求硬是讓聞櫻氣笑了：“我有一點很好奇。”

“你可以問。”司正越說。

“這些年你不是挺滿意司勝的嗎？”聞櫻說，“為什麽他出事，你竟然沒想過救他，而是直接放棄？”

“為什麽要救？”司正越反問，“違法犯罪就該付出代價。”

聞櫻微微挑眉，第一次對他的回答感到驚訝，莫非他還有點底線？

但是下一秒，她就不驚訝了。

司正越說：“我從來也沒想過要讓他繼承家業，他不配。”

聞櫻：“……那你這些年做這些是為什麽？”

“為了錘煉慕一。”司正越輕描淡寫地說。

聞櫻：“……所以，司勝從一開始就只是個工具人？”

司正越：“沒錯。”

“這可真是……”聞櫻心情覆雜，“不知道他聽了後，會不會被氣死？”

“別談不相幹的人。”司正越似乎有些不舒服，捂著心口咳嗽兩聲，眉頭緊鎖，朝身後伸出手。

他的助理馬上遞上一個藥瓶。

司正越吃了兩顆藥，然後道：“把協議簽了，今天就從劇組離開，違約金我幫你付。”

他助理馬上將一份文件放到聞櫻面前。

聞櫻沒打開文件，而是問了一個問題：“你憑什麽覺得我能勸得動小花？”

“你不是錄了音嗎？”司正越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他那麽愛你，只要你簽了字，他肯定不舍得讓你違約。”

他倒是算計得挺好，難怪發現聞櫻錄音也不阻止。

“你誤會了。”聞櫻將文件推回去，“我確實錄音了，但根本沒想給小花聽。”

司正越一楞：“那你想給誰聽？”

“司勝。”聞櫻露出一個微笑，“哪怕他現在死了，也賠不起小花哥哥這十年受的苦。更何況，我知道他死不了，那就爭取讓他過得煎熬一點吧。”

司正越這次是真的震驚了，他看著聞櫻，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至於你的協議，我不會簽。”聞櫻起身道，“先別說你那四分之一的主語並不明確，就算是你的所有股份，我們也不會要，因為我們自己也能掙。”

司正越沒想到會被拒絕，是真生氣了，不屑地輕哼一聲：“就憑你們？能掙到多少？”

“錢嘛，夠用就行，掙太多似乎也沒什麽好處。”聞櫻看著他，殘忍地說，“又救不了命，你說是吧？”

“你！”司正越怒極，猛地站起來，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的助理急忙朝聞櫻走了兩步，聞櫻看著他們，連臉色也沒變一下。

司正越揮了揮手，示意助理退下。

“雖然你真的很討厭，但有一件事，我還是要謝謝你。”聞櫻繼續道，“幸虧你當年在阿姨去世後，不曾給過小花半點溫暖。否則，再怎麽說你也是他父親，要完全不管你，還真有點難。有些人就是這樣，推遠了就再也回不來，你別妄想了。”

司正越瞳孔猛地一縮，隨即臉色大變，仿佛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聞櫻就是故意刺激他，然而她心裏也沒覺得有多痛快。

司正越雖然渣得天怒人怨，但怎麽說都是司慕一的父親。

在剛剛失去媽媽的時候，12歲的司慕一多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啊，所以連異母哥哥說救過他他就信了，即便明知道裏面有漏洞，他也信了。

或許連司慕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是因為他心裏特別渴望那一丁點的溫暖。

可他的父親，卻以“錘煉”為由，狠狠將他推開。甚至，連所謂的“錘煉”可能都是借口，畢竟他知道聞櫻在錄音。

如果可能，聞櫻寧願司慕一過去十年過得開開心心，現在再來為難要怎樣做抉擇。

因為現在，至少他是個成年人了。

可惜沒有如果，聞櫻太討厭司正越了：“對了，你可得好好治病，千萬要多活幾年。好好看看大兒子在獄中的生活，看看你引以為豪的公司怎麽由盛及衰，看看你小兒子懷璧其罪，怎樣被人算計……”

“你閉嘴！”司正越臉色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他的助理再次沖上前來，似乎想對聞櫻動手。

但他才剛揚起手，就被人抓住手腕，一下子甩開老遠，撞得旁邊的桌椅都歪了。

聞櫻轉過頭，才發現司慕一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

“你怎麽來了？”聞櫻收起一身戾氣，上前拉住他的手。

“警方那邊剛才來了消息，說證據已經確鑿，不日就將對司勝他們提起訴訟，我來告訴你一聲。”司慕一看都沒看司正越一眼，擔心地上下打量聞櫻，“不是說了，不要見陌生人嗎？”

“劇組可是我的地盤，怕什麽？他要真對我動手，正好可以進去陪陪大兒子。”聞櫻瞄了司正越一眼，他正緊緊盯著這邊，似乎是想跟司慕一打個招呼。

可司慕一顯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只是對聞櫻道：“那可不行，他們不值得你受一點傷。”

“是我錯了，以後不會再這樣。”聞櫻從善如流地道歉，抱著他的手臂撒嬌，“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慶祝一下。”

兩人轉身，肩並著肩，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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