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世上再無舒樂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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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問孟妗梧，都說出嫁從夫，是否成親以後，阿梧便不能跟她住一塊兒了？
孟妗梧卻是搖搖頭，笑而不語。
她才不會搬走跟著陰叁住呢，只要她的阿珞在這裏，她便陪著阿珞，哪兒也不去！
冥界自上一任閻君逝去後，便再也沒有過辦過什麽喜事了，陰叁和孟妗梧，現如今在冥界的地位也不低，於是，大婚之日是異常的熱鬧。
即便孟妗梧再如何隨性慣了，今日也是收斂了性子，給足了陰叁面子。
酒席過後，自是得回屋洞房，於是，迦珞便跟著邑曲離開了。
一路上，迦珞都是眉頭輕蹙，撅著嘴欲言又止的模樣，加之她喝了些許酒，此刻已經上了臉，臉頰緋紅，瞧著分外嬌俏可人。
邑曲擡手，揉了揉她的後腦勺：“阿珞怎麽了？可是有話要講？”
迦珞停下腳步，神色糾結，咬著下唇搖搖頭，那神色，分明就是有話要說，卻硬生生憋著。
邑曲挑眉，眼底染了笑道：“口是心非，你明明就有話要講，莫不是阿梧出嫁，你舍不得？”
哪知聽了他這番調侃，迦珞竟擡起小臉，眼神雖有因醉酒有些迷離，神色卻是頗為認真：“阿梧今天悄悄跟我講啦，雖然她成親了，但不會跟陰叁一起住的，她還是會回奈何橋跟我一起住的。”
邑曲聞言，眼角一抽：“胡鬧，都成親了怎麽能夠搬出來住？她是想讓陰叁被旁人戳脊梁骨嗎？”
迦珞搖頭：“不會有人說陰叁的，阿梧說了，成親了，陰叁就是她的人，誰要是敢議論他，她便將那人的頭擰下來。”
邑曲神色一窒，沈聲道：“這個孟妗梧......”
迦珞垂目盯著自己的腳尖，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發暈，突然未經思慮便蹦出了一句話，驚得邑曲差點沒站穩。
“阿邑，為什麽阿梧和陰叁睡了一夜就得成親呢？我們可是睡了好幾百年了，你都沒有娶我。”她的語氣頗為哀怨，垂著腦袋絞著手指站在那兒，委屈巴巴的小模樣像是被他欺負了一般。
邑曲嘆了口氣，哭笑不得道：“阿珞，我們並未同榻而眠，跟他們不同的。”
迦珞聞言，有些迷茫：“啊......所以，便不能娶我嗎......”
邑曲眸光微動，沈默了片刻，才答道：“不能。”
迦珞猛得擡起頭，聲音拔高了嚷道：“為何不能？就因我們沒有睡在一塊兒？那今晚我們就睡一起，明天便成親！”
說罷，她便來拉扯邑曲的衣服，想將他往奈何橋的方向拽。
邑曲這回是真的詞窮了，他瞧著一臉認真執著拽他的迦珞，心頭一時不知是何想法。
成親嗎？這個問題他倒是從未想過，今日被迦珞這麽一鬧，他竟是覺得心中茫然。
若說讓迦珞嫁於旁人，他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可是自己，也從未想過娶她。
迦珞現在雖還懵懂，但在孟妗梧的教導下，已經知曉了很多事情，終有一日，她將會成為能夠照顧自己，機敏聰慧之人。
屆時，若是她喜歡了旁人，對旁人有了男女之情，他......他不允許！
邑曲瞳孔猛的一縮，他，似乎明白了迦珞對他的意義，這，應該，便是，愛情？
他握住迦珞的手，伸臂一攬，將她帶入懷裏。
“阿珞為何想要嫁我？”他的聲音不同於平日的清冷，可能因為喝了酒，磁性的嗓音偏低沈，帶著一種別樣的蠱惑之意。
迦珞倚在他懷中，滿足的將臉埋入他懷裏，嗡聲嗡氣的說道：“因為我想跟阿邑一直在一起。我聽到陰叁跟阿梧說，成親之後，他會跟她一同白頭到老，永不分離，我也想跟阿邑永不分離。阿邑，我們成親好不好？”
邑曲眸色一暗，擁住她的手臂緊了緊，他差點就要答應迦珞的話，卻還是逼著自己冷靜，將到了咽喉的話咽了下去。
迦珞眼下這模樣肯定是沒有開竅的，她都還不懂男女之情，只是因為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陪著她，所以對自己特別依賴吧。
若是自己趁機答應下來，以後她懂了男女之情，卻發現對自己不是男女之情，這鬧劇要如何收場？
邑曲輕嘆了口氣，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道：“阿珞若是真想嫁我，不如我們來定個約定如何？”
迦珞此刻越發的迷糊了，腦子已經有些不太清晰，她拉著邑曲的腰帶，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嘟嘟囔囔的說道：“什麽約定？不要約定！要嫁阿邑！要嫁阿邑！”
邑曲知道她是喝醉了，便耐心哄她：“阿珞你瞧，陰叁不是跟孟妗梧約定了要永不分離，才成親的嗎？成親，得有約定才行。”
迦珞聽聞，頭猛的一擡，努力睜大眼睛瞧著他，伸手一揮：“這有何難？我也可以跟你約定永不分離呀！”
邑曲滿目溫柔：“那可不成，我們的約定，自是要跟旁人不一樣，才有意義。”
迦珞茫然：“那你說，我們如何約定？”
邑曲微微垂眸，瞧著她嫣紅的唇，聲音越發的低沈：“不若我們約定，待阿珞知道，什麽是愛情，並確定對我是愛情時，我們便成親。”
本就醉得迷迷糊糊的迦珞，被他的這番話繞得更是暈頭轉向了，她擡起一只手捧住滾燙的臉頰道：“這算什麽約定？我不管，我就要跟阿邑成親，成親，成親！”
說罷，她竟是忽的推了他一把，獨自掙紮起來，有些生氣的跺腳！卻不想腳竟發軟，歇歇的往邑曲倒去。
邑曲慌忙接住她，正要說話，便瞧著她已經閉了雙目，長翹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投射出斜長的陰影，微微張開的嘴唇，嫣紅無比，讓人看著便想一親芳澤。
他的眸色越發的幽暗，眼底燃起了從未有過的欲火，壓低了身子，離迦珞的唇越來越近......
不行！不可以！邑曲猛直起身子，把視線挪開，強壓下心頭欲望，將迦珞打橫抱起來，送回了奈何橋的小屋，而他自己，則是回了大殿，打坐靜心。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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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是近來天下太平，冥界中新增鬼魂的數量便有所下降了，連帶著前來投胎的魂魄也減少了。
人間無太多故去之人，自然可供轉生的位置便少了，孟妗梧樂得清閑，終於是不用整日整日的熬湯了。
她剛剛與陰叁新婚，正是濃情蜜意之時才對，可偏她似是沒成親一般，還是整日的跟迦珞呆在一塊兒。
迦珞全然不記得，自己喝醉時曾扭著邑曲鬧，要他娶自己的事，不過，想跟邑曲成親的念頭，卻是在她腦子裏紮了根。
在奈何橋布湯這些年，她也瞧了不少人，聽了不少故事，那些不願忘記過去的，鮮少有執著於前世權利地位的，更多的是為情所困之人。
迦珞還記得，曾經有一個女子，因前世機緣巧合，種下善緣，死後不過是去判官殿上走了一遭，便又能投胎了。
這是何等慶幸之事？死後不過半個時辰，便又能轉世為人，這是多少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可偏偏，她說什麽也不肯過橋，要留下來等她的愛人。
沒有人告訴她，她的愛人，是條鯉魚精，用畢生的修為，換了她的新生，而自己，已經化作了一尾尋常鯉魚，自保都不能。
她在這橋上，一等便是一百年，直到孟妗梧來接管了這奈何橋，方才強行給她罐了湯藥，讓陰差壓著她去投了胎。
孟妗梧當時目送女子離去，感慨了一句，這便是世人情愛啊，竟是一心只有一人，旁的都不顧了。
迦珞不明白，問孟妗梧，為何那女子會如此執著，苦守這黑暗陰冷之地百年，就為了所謂情愛？
孟妗梧卻是神秘一笑，反問她，為何甘願呆在冥界這破地方不見天日？
迦珞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當然是因為阿邑在這裏，所以她才在這裏啊。
孟妗梧聽後，笑得意味深長道，你在這裏，是因為閻君在這裏，她在這裏，是為了等她的愛人來這裏。可惜，她是等不到了，人與妖，天道註定了難成正果。
迦珞好奇問道，明知難成正果，為何他們還要嘗試？這種苦等，便是所謂情愛？這情愛之事，當真這麽誘人？
孟妗梧拍拍她的腦袋，悠然又道，情愛之事，還是不要沾染的好，那麽丁點兒的快樂之後所帶來的苦楚，會將你拖入萬丈深淵。
現在迦珞回想起來，卻覺得阿梧說話很是矛盾。
明明她告誡自己不要沾染情愛，為何自己卻跟陰叁成了親？她是因為對陰叁動情，才會成親的嗎？
那究竟怎麽樣才算作動情？她對邑曲的感情，算不清男女之情？
想到這裏，她不禁嚇了一跳，緊張兮兮的拔腿就往孟妗梧那裏跑！
“阿梧阿梧！不好了！”迦珞慌慌張張跑至孟妗梧跟前，喘著氣將孟妗梧拉過來面對自己。
孟妗梧始料未及，手中勺子竟是“啪”的一聲，掉進了鍋裏，眨眼間便被鍋中湯藥淹沒。
她還從沒瞧見過迦珞這般驚慌失措過，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連忙問道：“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迦珞苦著臉，可憐巴巴的跟孟妗梧道：“阿梧，你要救我，我想和阿邑在一起，才不要掉進什麽萬丈深淵。”
孟妗梧聞言，一頭霧水：“你在講什麽？”
迦珞神色頗為糾結：“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沾染情愛，最後會掉進萬丈深淵嗎？我想跟阿邑在一起，但不想掉進萬丈深淵。阿梧，你幫幫我。”
孟妗梧一楞：“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動情了？喜歡閻君？這倒是奇了，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過你喜歡他？”
迦珞眸光堅定：“我......我總想時時跟他在一起，這應該是喜歡吧？阿梧，我聽陰叁跟你說，成親後，他便跟你永不分離了，我也想跟阿邑成親，永不分離。”
孟妗梧挑眉：“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喜歡？成親？對閻君？迦珞，你要知道，喜歡可以一個人喜歡，成親，卻是必須相護喜歡的。你說你喜歡閻君，他可喜歡你？可願意娶你？”
迦珞被她問得一怔，半晌才呢喃道：“我......我也不知。”
是啊，她只想著自己想跟阿邑一直在一起，卻還沒有問過他的想法，是自己大意了。
孟妗梧笑道：“那，便去問問他，他若是喜歡你，你便嫁給他。”
迦珞點頭，轉身便跑，她心中歡喜，直覺告訴她，阿邑一定是自己喜歡的。
看著迦珞的身影雀躍的消失在橋頭，孟妗梧臉上的笑意隱去，眸中掛上了憂心之色。
傻阿珞，你們的的身份，註定了不可能在一起。
邑曲從那日回去之後，心卻是怎麽都靜不下來，甚至在打坐時氣息絮亂，險些生了魔障！
自他記事以來，一向清心寡欲，能撼動他心神的話極少，偏生在那日，聽了醉酒的迦珞一番話後，便不能自控心神了。
他本就血脈尚未完全覺醒，若是此刻失了本心，想要再恢覆清明，就難了，於是，他便將事務都托給了陰叁暫代，自己則閉關了。
迦珞找到大殿時，只瞧著大門緊閉，守衛森嚴，那些陰兵雖知她是何人，但閻君匆匆閉關，沒有特別交代過可以放她進去，他們自是不敢大意。
迦珞進不去大殿，聽聞邑曲在閉關，也只得悶悶不樂的回了奈何橋。
見她垂頭喪氣的回來，孟妗梧眼底劃過一抹喜悅，她迎上前去，語氣有幾分揶揄：“這是怎麽啦？阿珞被閻君拒絕了？”
迦珞搖頭：“我連他的面都沒有見到，聽說他閉關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來。阿梧，你可否幫我問問陰叁？”
孟妗梧聞言笑道：“你這是打算他出關，就跟他言明心意？”
迦珞一臉認真：“那是自然。”
孟妗梧拉過她到一旁坐下，輕聲道：“你覺得就這麽直白的跟他講，他會回應你？”
迦珞皺了皺眉頭，有些遲疑：“應該......會吧......”
孟妗梧嘆了口氣，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懶懶的靠在桌上道：“我的傻阿珞，冥界為何在世人眼中陰森可怖？一則是因為它象征著死亡，二則，你瞧瞧這地境，陰沈寂寥，也配了它的名聲。成親時為何要著隆重打扮紅衣？因為那樣才顯得喜慶，有儀式感。你可明白了？”
迦珞一臉茫然：“明白什麽？”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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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妗梧媚眼一挑：“氣氛，阿珞可知，氣氛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迦珞疑惑偏頭看向她：“氣氛？”
孟妗梧嘖了一聲：“冥界這般陰冷氛圍，你去閻君那冰冷的大殿跟他表明心意，沒有東西烘托氛圍，他又慣常的冷漠心性，你確定，你說了喜歡他，他便也能說喜歡你了？”
“這......”迦珞低頭，有些躊躇的攪動著手指。
孟妗梧見她的脖子都快埋斷了，眸中猶豫掙紮片刻，伸出手來，衣袖從桌上撫過，紅光閃現，一個精巧的木匣子出現在了桌上。
“喏，姐妹一場，這個給你。”她伸手推了推，將木匣子推到迦珞身前。
迦珞眨眨眼，將匣子打開。
裏面，是一顆一顆黑色的顆粒，密密麻麻，少說也是上萬顆。
她拾起一顆，湊近鼻尖聞了聞，好奇問道：“這是什麽？”
孟妗梧瞧著她手中的顆粒道：“阿珞可看見過花？”
“花？”迦珞搖頭。
她在書中看到過很多描繪各種花朵的詞句，在她的印象中，花應當是極脆弱的東西，容易雕零。
在極寒之地時，她尚未化形，想來那裏常年冰寒，自是不會有花這般脆弱的東西的。
而冥界，陽光根本照不進來，自她成形以後，也是不曾瞧見過花的。
孟妗梧若有所思的指指木匣子：“花，是這世間極盡美好之物，這一匣子，都是花種。這冥界荒蕪至此，連棵草都沒有，你若是能種出花兒來，想必閻君會覺得你很特別。屆時，你在一片花海中跟他告白，豈不美哉？”
迦珞眸光一亮：“如此甚好，阿梧，這是什麽花？可好養活？冥界沒有陽光，它，能長得好嗎？”
孟妗梧伸手拾起一顆花種，對著燭光道：“此花不需要陽光照耀，一樣能夠長得極好。不過，想讓它成功開花，可不容易。”
迦珞眼底靈光浮動，輕聲而堅定的說道：“阿梧講吧，不論如何，我都會盡力一試。”
孟妗梧將手中花種放回匣子：“此花，來自佛界，無名。開花之時，妖嬈美艷，極盡蠱惑之美，卻極難養活至開花之日。但，你不同，你的本體是女媧煉制，女媧是大地之母，若是你願意用血液滋養浸泡這些花種，它們得了女媧的氣息，定能長得極好。”
迦珞聽罷，開心問道：“此話當真？”
孟妗梧面色古怪看向她：“這麽多花種，你可知道要用掉你多少血嗎？你還這般開心？”
迦珞不以為然的捧起盒子道：“總歸是不會要了我的命，便值得開心。冥界無花，若是我能為阿邑種出一片花海，他定會開心極了。更何況，你不是說，若是能在花海之中跟他表明心意，他一定能回應我嗎？只要能跟他永不分離，流點血算什麽。”
她一臉純真，眸中笑意盈盈，像一朵盛開的三月桃花，讓孟妗梧覺得心頭一酸，差點就要心軟奪回木匣子，但想到女媧大人的吩咐，她便只得將這份心酸給壓了下去。
孟妗梧輕輕嘆了口氣：“傻阿珞，若是想讓這些種子都能開花，便得取了你的頸上之血，滋養上整整三日。這三日裏，這些種子會吸收你的血液，你得時刻盯著匣子，確保裏面的血液始終是淹過種子的才行。”
迦珞聽完問道：“就這麽簡單？”
孟妗梧神色有一瞬的錯愕：“簡單？我的傻阿珞，你可知道取頸上之血的困難程度，僅次於取心頭精血，若是失血過多，你的修為便會受損，凝成的人形搞不好也會散的。”
迦珞笑著搖搖手中木匣子：“阿梧是不是又在嚇唬我？你呀，總是愛嚇唬我！你那般在乎我，若是真的這麽危險，你才不會將這些種子拿出來，還將養活之法告訴我呢。”
孟妗梧一楞，心中越發酸楚了，她就知道，她說的話，阿珞都會信，這次，她多希望阿珞不會信。
可是，女媧大人吩咐的事，她必須完成。
罷了，便賭上一賭，興許這次女媧大人猜錯了呢？
她來冥界已經百餘年，邑曲是怎麽對待迦珞的她都看在眼裏，他，是很在意迦珞的，女媧大人所言，也未必能成真。
即便他和迦珞的身份註定了是不可能的，她也願意陪著迦珞一試，大不了，最終她帶著迦珞離開這裏，再不回來便是！
主意定下，孟妗梧瞧向迦珞道：“好，既然你信我，那我便跟你一起種下這些花種。希望它們開花之日，便是閻君接受你心意之時。”
三天後，被放血放得臉色越發慘白的迦珞，強撐著要立刻跟阿梧一起去種花。
那些原本黝黑的種子，在她的血液浸泡下，發著柔和的點點紅光，像極了一匣子的紅寶石。
她本打算將花種在邑曲的殿外，想待他出關一推開殿門時，便能瞧著滿目的花海，卻被孟妗梧勸住了。
孟妗梧告訴她，將花種在大殿之外不妥，若是閻君出關之日，花還未來，還如何給他驚喜？且大殿之外的土地堅硬無比，她們能不能將地給挖開埋下花種都是個未知數。
不若將花種在這奈何橋畔，忘川河邊。這裏的土地松軟，想來埋種子不是難事。
而且，這裏有小橋，有流水，算得上是冥界唯一一處不那麽陰暗之地了，種上一大片花海，豈不美哉？
迦珞一想也是，便跟孟妗梧從忘川河邊開始松土，埋下花種。
兩人忙活了近三日，才將木匣子的花種都悉數種下了。
之所以這麽慢，也是因為在埋花種的時候，迦珞不許孟妗梧埋，每一顆花種，都是她親手埋下的，這是她對邑曲的心意。
失血加上連日的操勞，迦珞終於累倒了。
她在奈何橋下的小木屋中躺了近七日才醒來，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推開窗，想瞧瞧外面現在有何變化。
這一開窗，她便楞住了。
從她的窗下，至忘川河邊，再到遠處突起的小山丘上，是一望無際的嫣紅。
這些綻放得妖異濃烈的紅，與冥界的陰森寂寥之氣竟是出奇的和諧，似乎它們原本就存在於這方天地一般，美得艷麗，美得驚人！
這，便是花嗎？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無異，它們是極美的。
小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孟妗梧走了進來。
“你醒了，瞧，這片花海可美？”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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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珞回頭，看向孟妗梧，她的眼神有些困惑，這些花，這麽妖異，當真是來自佛界的？
“阿梧，我睡了多久了？”迦珞再次望向窗外，她的眼裏還有些剛醒的茫然，瞧著著一望無際的花海，竟是覺得好似在做夢一般。
孟妗梧替她將窗完全推開，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方才道：“你睡了七日，渾身冰涼，今日總算是醒了。瞧，這花是昨日才開的，好看吧？”
不是說，這花極難養到開花嗎？怎麽瞧這一大片，長得這般好？
見迦珞盯著這片花海發呆，孟妗梧笑道：“可是震撼住了？這是冥界的唯一的花，也是你第一次種的花，給它起個名字，如何？”
迦珞眸光微動：“這花盛開在忘川河岸，整個地境都是，叫它作彼岸花吧。”
孟妗梧拍手叫好，拉了迦珞便出屋去逛這花海。
迦珞此刻卻是無心賞景，她有些忐忑，若是阿邑不喜歡這些花，自己該怎麽辦？
她著實沒有想到，這彼岸花會這麽好養活，竟是開滿了這忘川河岸。
阿邑才是冥界之主，自己趁著他閉關之時，擅自做主，將冥界改變成了這番模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自從溟海搬來這幽暗之地，冥界的人便再也沒有見過花，迦珞此舉帶來的震撼著實不小。
於是，沈寂了許久的冥界開始熱鬧了起來，三不五時的便有人結伴前來，在這彼岸花海中漫步。
來見過彼岸花的，無不驚嘆誇獎，離開之後大肆宣揚，竟是僅僅不足一月光景，忘川河邊生出了大片彼岸花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冥界。
眾人感嘆奇景的同時，都對迦珞生了敬佩崇拜，但，唯有一人，得知消息後趕到忘川，竟然試圖將彼岸花毀去！
“你給我住手！”孟妗梧氣急敗壞的拔劍砍向來人，才發覺自己竟然不是那人的對手。
好在陰叁及時趕到，跟她合力，逼得那人只得暫時收了手。
但，彼岸花已經被毀去了不少，至少百株都被神力拔除，令迦珞心疼不已。
迦珞一邊焦急的蹲下身，檢查那些花兒是否還有救，一邊有些憤怒的沖那人嚷道：“你是誰？為何來毀我的花兒？”
那人生得一張漆黑的臉，面貌猙獰，體格粗狂，胡須竟是長滿了半張臉，若不是身上那身冥界官服，都會以為他是哪裏做苦力的。
那人冷哼一聲，瞪眼瞧著迦珞：“本尊，乃鬼王鐘馗，爾等小輩，可知已經犯下大錯！”
孟妗梧看不慣他這幅張狂模樣，挑眉揚聲道：“鬼王又怎麽了？能管得到我們這奈何橋來嗎？你不由分說，來便要毀彼岸花，哪兒有半分鬼王風采？趁著閻君閉關，就欺負我們兩個姑娘，你這臉還要不要了？”
鐘馗知道這新來受橋的孟妗梧嘴皮子厲害，卻不曾想她竟半分面子也不給，當著這麽多看熱鬧的人，將話說得這麽難聽。
當即他便氣得要發作，但瞧著一旁沈著臉的陰叁，自是知道今天是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了。
鐘馗吸了口氣，勉強將心裏不滿壓下去，那眼中卻盡是怒火：“你們可知冥界為何無花？”
孟妗梧抱臂冷笑：“這虛無之地，幽暗荒蕪，能長花才怪了！你到底想說什麽，把話一次性給我說完，然後便滾吧，這裏不歡迎你！”
她可是廢了好大功夫，才帶著這些種子來找到迦珞的，好不容易才跟迦珞種下這些彼岸花。
如今，閻君未出關，花還沒有派上用場，卻有人一聲不吭，來就弄死了上百株，還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真是快氣死她了！
“放肆！你們已經闖下大禍，卻不思悔改，還這般狂妄自大！”鐘馗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喘著粗氣道。
“鐘馗，你能不能撿重點說？”孟妗梧不耐的看著他道。
得，這回鬼王也不叫了，直呼其名，竟是把鐘馗都給叫楞了。
“你！你可知道這冥界無花，不是因為不能生出花來，而是不可以！”鐘馗氣急，近乎咆哮著將這句話嚷了出來。
孟妗梧瞧著他的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是真的生氣了，才皺了眉問道：“什麽意思？”
“哼，什麽意思？這冥界之地，之所以遍地荒蕪，連棵草都沒有，是因為世間的花也好，植物也罷，都受天界管轄！自上任閻君故去，冥界便是一草一木都沒了這裏的一方天地，沒有任何東西是屬於天界管轄的，所以他們進不來這裏。”
鐘馗說罷，頓了頓，喘了口氣又道：“你倒好！種花就罷了，還種了這麽大一片！你是想讓這裏的花海氣息被天帝感應到，讓這裏跟天界相連，讓天界的兵將通過這花進來冥界嗎！”
迦珞聞言，怔怔道：“只是種花，便這麽嚴重嗎？那我......”
“呸！別聽他的！”孟妗梧拽住迦珞，啐了一口鐘馗，“誰不知道，上任閻君為了保護這裏，甘願以自身作為結界陣眼，護這裏所有的人安危！虛無之地本就寸草不生，不並不是他說的那樣。”
鐘馗今天是被孟妗梧氣得不輕了，他有些氣急敗壞的嚷道：“你又不是冥界的人，知道冥界多少事？你可有在千餘年前來過？見過這千餘年前的冥界是什麽樣子嗎！如今你們趁著閻君閉關，竟然幹下這等蠢事！”
孟妗梧皺眉，低身問一旁陰叁：“他說的，可是真的？”
陰叁搖頭，神色凝重：“我在十八層地獄中成形，後一直東躲西藏，在冥界最幽暗的角落躲藏，怎麽會知以前的冥界是何模樣？不過，鐘馗在冥界出了名的對老閻君忠誠，想來也不會說謊。”
迦珞此刻茫然無措，阿邑尚未出關，這些花耗費了她不少心力，且還沒派上用場，她實在舍不得將其都毀了。
正當迦珞為難之際，便聽得孟妗梧悠然說道：“鐘馗你怕是個眼瞎的！你仔細瞧瞧這彼岸花，可有一絲生機？呵，跟天界會扯上什麽關系？這些花，除了阿珞，跟誰都沒關系！”
鐘馗聞言一怔，轉目看向一旁完好的彼岸花。
那花蕊之上，暗紅的血色光華流轉，竟是令他覺得這花生得妖異，直到他註意到一個細節，臉色才陡然突變！
這些花，竟是沒有葉子！一片葉子也沒有！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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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馗大驚失色嚷道：“為何這花沒有葉子？”
在他的印象中，但凡草木，皆是先發嫩芽，後慢慢成長，再開花結果，可這光禿禿的莖桿上，半片葉子也沒有，全無生機，它是如何長成的？
迦珞不明白為何他突然一副被震驚到的樣子，不解的望向孟妗梧：“他這麽驚訝做什麽？花，一定要有葉子嗎？”
綠葉伴花而生，是天地間再為正常不過之事，沒有葉子的植物，如何能長出花來？
這事，孟妗梧自然不會跟迦珞講，更何況，這些花種，都是迦珞的血所養出來的，自然不能跟凡花相比。
她冷哼了一聲，看向鐘馗道：“沒葉子怎麽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鐘馗，你眼界有限，我不怪你，不過，你毀了的那些花，要怎麽算？”
鐘馗知道這次是自己莽撞了，但事已至此，難道要他堂堂鬼王認錯不成？
他臉色有些難看，瞪向孟妗梧：“你想怎麽樣？本尊方才心急毀花，也是為了冥界著想，並非是有意為難你們，爾等小輩怎得心胸如此狹隘，要為了區區幾朵花跟本尊作對？”
迦珞眨眨眼，不明白這人怎麽從來到現在，火氣都這般大？
她雖單純，但在孟妗梧身邊呆了這麽久，也知他這番話絕非善意，況且孟妗梧總教她，別人若是起了欺負她的心思，她便定要還擊回去，給對方幾分顏色看看才行。
這人一來，不由分說就毀了她的花，還說她要將冥界陷入不義，明明是他毀了自己的花，卻一副他還有理的樣子，實在是可惡至極！
於是，不待孟妗梧說話，迦珞便開口了。
“你自稱本尊，做事卻無半分能讓人敬服之處。來便毀了我的花，給我和阿梧亂按名頭，如今還惡人先告狀，說是我們要與你作對？大伯，我看你一把年紀了，這般行徑你羞不羞？”
鐘馗被她的話說得臉上發燙，正欲發火，便聽迦珞又道：“阿邑早就將這奈何橋交給了阿梧與我看管，說明阿邑很是信任我們，如今你卻給我們扣了個要對冥界不利的大帽子，到底是想說我們的不是，還是阿邑的不是？”
“你......你！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雖不知你是何來歷，但本尊定容不得你繼續留在冥界，迷惑閻君！”鐘馗怒急，擡手指著迦珞憤然喊道。
迦珞聽著他的話，目光有些呆呆的望向他，似乎是被他嚇到了。
鐘馗正得意，到底是個小丫頭，怎麽可能不怕他，卻見孟妗梧突然笑了：“鐘馗，想讓阿珞走，得問問你身後之人可否答應呢！”
鐘馗一楞，這才發覺迦珞的眼神不是在看他，是越過了他，望向了他身後。
他突然心中一跳，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聽得身後一冰冷聲音響起：“你容不得誰？這冥界，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做主了？”
這聲音，不是閻君又是誰？
鐘馗連忙轉身，跪地一拜：“閻君！這丫頭太過放肆，私自在這忘川重地養花，還出言不遜......”
“她說得很對。”邑曲冷冷打斷他的話。
鐘馗一怔，閻君剛剛說什麽？莫不是他聽錯了？
不待他回過神，便聽閻君又是冷冷道：“你近日是閑得很，竟大老遠從北幕巖跑來這忘川，既然這般清閑，明日便跟黑白使者一同去人間引魂，沒本君的命令，不許回來。”
鐘馗錯愕擡頭：“閻君！”
邑曲垂目，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身上氣勢比閉關之前要強勢了許多：“怎麽，本君使喚不動你？”
自從上任閻君莫綸將他提拔上來後，他便一直身居高位，再也沒做過去人間引魂這種小事。
如今他一堂堂鬼王，不過是為了冥界安危毀了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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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妗梧卻是搖搖頭，笑而不語。
她才不會搬走跟著陰叁住呢，只要她的阿珞在這裏，她便陪著阿珞，哪兒也不去！
冥界自上一任閻君逝去後，便再也沒有過辦過什麽喜事了，陰叁和孟妗梧，現如今在冥界的地位也不低，於是，大婚之日是異常的熱鬧。
即便孟妗梧再如何隨性慣了，今日也是收斂了性子，給足了陰叁面子。
酒席過後，自是得回屋洞房，於是，迦珞便跟著邑曲離開了。
一路上，迦珞都是眉頭輕蹙，撅著嘴欲言又止的模樣，加之她喝了些許酒，此刻已經上了臉，臉頰緋紅，瞧著分外嬌俏可人。
邑曲擡手，揉了揉她的後腦勺：“阿珞怎麽了？可是有話要講？”
迦珞停下腳步，神色糾結，咬著下唇搖搖頭，那神色，分明就是有話要說，卻硬生生憋著。
邑曲挑眉，眼底染了笑道：“口是心非，你明明就有話要講，莫不是阿梧出嫁，你舍不得？”
哪知聽了他這番調侃，迦珞竟擡起小臉，眼神雖有因醉酒有些迷離，神色卻是頗為認真：“阿梧今天悄悄跟我講啦，雖然她成親了，但不會跟陰叁一起住的，她還是會回奈何橋跟我一起住的。”
邑曲聞言，眼角一抽：“胡鬧，都成親了怎麽能夠搬出來住？她是想讓陰叁被旁人戳脊梁骨嗎？”
迦珞搖頭：“不會有人說陰叁的，阿梧說了，成親了，陰叁就是她的人，誰要是敢議論他，她便將那人的頭擰下來。”
邑曲神色一窒，沈聲道：“這個孟妗梧......”
迦珞垂目盯著自己的腳尖，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發暈，突然未經思慮便蹦出了一句話，驚得邑曲差點沒站穩。
“阿邑，為什麽阿梧和陰叁睡了一夜就得成親呢？我們可是睡了好幾百年了，你都沒有娶我。”她的語氣頗為哀怨，垂著腦袋絞著手指站在那兒，委屈巴巴的小模樣像是被他欺負了一般。
邑曲嘆了口氣，哭笑不得道：“阿珞，我們並未同榻而眠，跟他們不同的。”
迦珞聞言，有些迷茫：“啊......所以，便不能娶我嗎......”
邑曲眸光微動，沈默了片刻，才答道：“不能。”
迦珞猛得擡起頭，聲音拔高了嚷道：“為何不能？就因我們沒有睡在一塊兒？那今晚我們就睡一起，明天便成親！”
說罷，她便來拉扯邑曲的衣服，想將他往奈何橋的方向拽。
邑曲這回是真的詞窮了，他瞧著一臉認真執著拽他的迦珞，心頭一時不知是何想法。
成親嗎？這個問題他倒是從未想過，今日被迦珞這麽一鬧，他竟是覺得心中茫然。
若說讓迦珞嫁於旁人，他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可是自己，也從未想過娶她。
迦珞現在雖還懵懂，但在孟妗梧的教導下，已經知曉了很多事情，終有一日，她將會成為能夠照顧自己，機敏聰慧之人。
屆時，若是她喜歡了旁人，對旁人有了男女之情，他......他不允許！
邑曲瞳孔猛的一縮，他，似乎明白了迦珞對他的意義，這，應該，便是，愛情？
他握住迦珞的手，伸臂一攬，將她帶入懷裏。
“阿珞為何想要嫁我？”他的聲音不同於平日的清冷，可能因為喝了酒，磁性的嗓音偏低沈，帶著一種別樣的蠱惑之意。
迦珞倚在他懷中，滿足的將臉埋入他懷裏，嗡聲嗡氣的說道：“因為我想跟阿邑一直在一起。我聽到陰叁跟阿梧說，成親之後，他會跟她一同白頭到老，永不分離，我也想跟阿邑永不分離。阿邑，我們成親好不好？”
邑曲眸色一暗，擁住她的手臂緊了緊，他差點就要答應迦珞的話，卻還是逼著自己冷靜，將到了咽喉的話咽了下去。
迦珞眼下這模樣肯定是沒有開竅的，她都還不懂男女之情，只是因為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陪著她，所以對自己特別依賴吧。
若是自己趁機答應下來，以後她懂了男女之情，卻發現對自己不是男女之情，這鬧劇要如何收場？
邑曲輕嘆了口氣，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道：“阿珞若是真想嫁我，不如我們來定個約定如何？”
迦珞此刻越發的迷糊了，腦子已經有些不太清晰，她拉著邑曲的腰帶，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嘟嘟囔囔的說道：“什麽約定？不要約定！要嫁阿邑！要嫁阿邑！”
邑曲知道她是喝醉了，便耐心哄她：“阿珞你瞧，陰叁不是跟孟妗梧約定了要永不分離，才成親的嗎？成親，得有約定才行。”
迦珞聽聞，頭猛的一擡，努力睜大眼睛瞧著他，伸手一揮：“這有何難？我也可以跟你約定永不分離呀！”
邑曲滿目溫柔：“那可不成，我們的約定，自是要跟旁人不一樣，才有意義。”
迦珞茫然：“那你說，我們如何約定？”
邑曲微微垂眸，瞧著她嫣紅的唇，聲音越發的低沈：“不若我們約定，待阿珞知道，什麽是愛情，並確定對我是愛情時，我們便成親。”
本就醉得迷迷糊糊的迦珞，被他的這番話繞得更是暈頭轉向了，她擡起一只手捧住滾燙的臉頰道：“這算什麽約定？我不管，我就要跟阿邑成親，成親，成親！”
說罷，她竟是忽的推了他一把，獨自掙紮起來，有些生氣的跺腳！卻不想腳竟發軟，歇歇的往邑曲倒去。
邑曲慌忙接住她，正要說話，便瞧著她已經閉了雙目，長翹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投射出斜長的陰影，微微張開的嘴唇，嫣紅無比，讓人看著便想一親芳澤。
他的眸色越發的幽暗，眼底燃起了從未有過的欲火，壓低了身子，離迦珞的唇越來越近......
不行！不可以！邑曲猛直起身子，把視線挪開，強壓下心頭欲望，將迦珞打橫抱起來，送回了奈何橋的小屋，而他自己，則是回了大殿，打坐靜心。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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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是近來天下太平，冥界中新增鬼魂的數量便有所下降了，連帶著前來投胎的魂魄也減少了。
人間無太多故去之人，自然可供轉生的位置便少了，孟妗梧樂得清閑，終於是不用整日整日的熬湯了。
她剛剛與陰叁新婚，正是濃情蜜意之時才對，可偏她似是沒成親一般，還是整日的跟迦珞呆在一塊兒。
迦珞全然不記得，自己喝醉時曾扭著邑曲鬧，要他娶自己的事，不過，想跟邑曲成親的念頭，卻是在她腦子裏紮了根。
在奈何橋布湯這些年，她也瞧了不少人，聽了不少故事，那些不願忘記過去的，鮮少有執著於前世權利地位的，更多的是為情所困之人。
迦珞還記得，曾經有一個女子，因前世機緣巧合，種下善緣，死後不過是去判官殿上走了一遭，便又能投胎了。
這是何等慶幸之事？死後不過半個時辰，便又能轉世為人，這是多少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可偏偏，她說什麽也不肯過橋，要留下來等她的愛人。
沒有人告訴她，她的愛人，是條鯉魚精，用畢生的修為，換了她的新生，而自己，已經化作了一尾尋常鯉魚，自保都不能。
她在這橋上，一等便是一百年，直到孟妗梧來接管了這奈何橋，方才強行給她罐了湯藥，讓陰差壓著她去投了胎。
孟妗梧當時目送女子離去，感慨了一句，這便是世人情愛啊，竟是一心只有一人，旁的都不顧了。
迦珞不明白，問孟妗梧，為何那女子會如此執著，苦守這黑暗陰冷之地百年，就為了所謂情愛？
孟妗梧卻是神秘一笑，反問她，為何甘願呆在冥界這破地方不見天日？
迦珞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當然是因為阿邑在這裏，所以她才在這裏啊。
孟妗梧聽後，笑得意味深長道，你在這裏，是因為閻君在這裏，她在這裏，是為了等她的愛人來這裏。可惜，她是等不到了，人與妖，天道註定了難成正果。
迦珞好奇問道，明知難成正果，為何他們還要嘗試？這種苦等，便是所謂情愛？這情愛之事，當真這麽誘人？
孟妗梧拍拍她的腦袋，悠然又道，情愛之事，還是不要沾染的好，那麽丁點兒的快樂之後所帶來的苦楚，會將你拖入萬丈深淵。
現在迦珞回想起來，卻覺得阿梧說話很是矛盾。
明明她告誡自己不要沾染情愛，為何自己卻跟陰叁成了親？她是因為對陰叁動情，才會成親的嗎？
那究竟怎麽樣才算作動情？她對邑曲的感情，算不清男女之情？
想到這裏，她不禁嚇了一跳，緊張兮兮的拔腿就往孟妗梧那裏跑！
“阿梧阿梧！不好了！”迦珞慌慌張張跑至孟妗梧跟前，喘著氣將孟妗梧拉過來面對自己。
孟妗梧始料未及，手中勺子竟是“啪”的一聲，掉進了鍋裏，眨眼間便被鍋中湯藥淹沒。
她還從沒瞧見過迦珞這般驚慌失措過，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連忙問道：“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迦珞苦著臉，可憐巴巴的跟孟妗梧道：“阿梧，你要救我，我想和阿邑在一起，才不要掉進什麽萬丈深淵。”
孟妗梧聞言，一頭霧水：“你在講什麽？”
迦珞神色頗為糾結：“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沾染情愛，最後會掉進萬丈深淵嗎？我想跟阿邑在一起，但不想掉進萬丈深淵。阿梧，你幫幫我。”
孟妗梧一楞：“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動情了？喜歡閻君？這倒是奇了，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過你喜歡他？”
迦珞眸光堅定：“我......我總想時時跟他在一起，這應該是喜歡吧？阿梧，我聽陰叁跟你說，成親後，他便跟你永不分離了，我也想跟阿邑成親，永不分離。”
孟妗梧挑眉：“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喜歡？成親？對閻君？迦珞，你要知道，喜歡可以一個人喜歡，成親，卻是必須相護喜歡的。你說你喜歡閻君，他可喜歡你？可願意娶你？”
迦珞被她問得一怔，半晌才呢喃道：“我......我也不知。”
是啊，她只想著自己想跟阿邑一直在一起，卻還沒有問過他的想法，是自己大意了。
孟妗梧笑道：“那，便去問問他，他若是喜歡你，你便嫁給他。”
迦珞點頭，轉身便跑，她心中歡喜，直覺告訴她，阿邑一定是自己喜歡的。
看著迦珞的身影雀躍的消失在橋頭，孟妗梧臉上的笑意隱去，眸中掛上了憂心之色。
傻阿珞，你們的的身份，註定了不可能在一起。
邑曲從那日回去之後，心卻是怎麽都靜不下來，甚至在打坐時氣息絮亂，險些生了魔障！
自他記事以來，一向清心寡欲，能撼動他心神的話極少，偏生在那日，聽了醉酒的迦珞一番話後，便不能自控心神了。
他本就血脈尚未完全覺醒，若是此刻失了本心，想要再恢覆清明，就難了，於是，他便將事務都托給了陰叁暫代，自己則閉關了。
迦珞找到大殿時，只瞧著大門緊閉，守衛森嚴，那些陰兵雖知她是何人，但閻君匆匆閉關，沒有特別交代過可以放她進去，他們自是不敢大意。
迦珞進不去大殿，聽聞邑曲在閉關，也只得悶悶不樂的回了奈何橋。
見她垂頭喪氣的回來，孟妗梧眼底劃過一抹喜悅，她迎上前去，語氣有幾分揶揄：“這是怎麽啦？阿珞被閻君拒絕了？”
迦珞搖頭：“我連他的面都沒有見到，聽說他閉關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來。阿梧，你可否幫我問問陰叁？”
孟妗梧聞言笑道：“你這是打算他出關，就跟他言明心意？”
迦珞一臉認真：“那是自然。”
孟妗梧拉過她到一旁坐下，輕聲道：“你覺得就這麽直白的跟他講，他會回應你？”
迦珞皺了皺眉頭，有些遲疑：“應該......會吧......”
孟妗梧嘆了口氣，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懶懶的靠在桌上道：“我的傻阿珞，冥界為何在世人眼中陰森可怖？一則是因為它象征著死亡，二則，你瞧瞧這地境，陰沈寂寥，也配了它的名聲。成親時為何要著隆重打扮紅衣？因為那樣才顯得喜慶，有儀式感。你可明白了？”
迦珞一臉茫然：“明白什麽？”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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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妗梧媚眼一挑：“氣氛，阿珞可知，氣氛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迦珞疑惑偏頭看向她：“氣氛？”
孟妗梧嘖了一聲：“冥界這般陰冷氛圍，你去閻君那冰冷的大殿跟他表明心意，沒有東西烘托氛圍，他又慣常的冷漠心性，你確定，你說了喜歡他，他便也能說喜歡你了？”
“這......”迦珞低頭，有些躊躇的攪動著手指。
孟妗梧見她的脖子都快埋斷了，眸中猶豫掙紮片刻，伸出手來，衣袖從桌上撫過，紅光閃現，一個精巧的木匣子出現在了桌上。
“喏，姐妹一場，這個給你。”她伸手推了推，將木匣子推到迦珞身前。
迦珞眨眨眼，將匣子打開。
裏面，是一顆一顆黑色的顆粒，密密麻麻，少說也是上萬顆。
她拾起一顆，湊近鼻尖聞了聞，好奇問道：“這是什麽？”
孟妗梧瞧著她手中的顆粒道：“阿珞可看見過花？”
“花？”迦珞搖頭。
她在書中看到過很多描繪各種花朵的詞句，在她的印象中，花應當是極脆弱的東西，容易雕零。
在極寒之地時，她尚未化形，想來那裏常年冰寒，自是不會有花這般脆弱的東西的。
而冥界，陽光根本照不進來，自她成形以後，也是不曾瞧見過花的。
孟妗梧若有所思的指指木匣子：“花，是這世間極盡美好之物，這一匣子，都是花種。這冥界荒蕪至此，連棵草都沒有，你若是能種出花兒來，想必閻君會覺得你很特別。屆時，你在一片花海中跟他告白，豈不美哉？”
迦珞眸光一亮：“如此甚好，阿梧，這是什麽花？可好養活？冥界沒有陽光，它，能長得好嗎？”
孟妗梧伸手拾起一顆花種，對著燭光道：“此花不需要陽光照耀，一樣能夠長得極好。不過，想讓它成功開花，可不容易。”
迦珞眼底靈光浮動，輕聲而堅定的說道：“阿梧講吧，不論如何，我都會盡力一試。”
孟妗梧將手中花種放回匣子：“此花，來自佛界，無名。開花之時，妖嬈美艷，極盡蠱惑之美，卻極難養活至開花之日。但，你不同，你的本體是女媧煉制，女媧是大地之母，若是你願意用血液滋養浸泡這些花種，它們得了女媧的氣息，定能長得極好。”
迦珞聽罷，開心問道：“此話當真？”
孟妗梧面色古怪看向她：“這麽多花種，你可知道要用掉你多少血嗎？你還這般開心？”
迦珞不以為然的捧起盒子道：“總歸是不會要了我的命，便值得開心。冥界無花，若是我能為阿邑種出一片花海，他定會開心極了。更何況，你不是說，若是能在花海之中跟他表明心意，他一定能回應我嗎？只要能跟他永不分離，流點血算什麽。”
她一臉純真，眸中笑意盈盈，像一朵盛開的三月桃花，讓孟妗梧覺得心頭一酸，差點就要心軟奪回木匣子，但想到女媧大人的吩咐，她便只得將這份心酸給壓了下去。
孟妗梧輕輕嘆了口氣：“傻阿珞，若是想讓這些種子都能開花，便得取了你的頸上之血，滋養上整整三日。這三日裏，這些種子會吸收你的血液，你得時刻盯著匣子，確保裏面的血液始終是淹過種子的才行。”
迦珞聽完問道：“就這麽簡單？”
孟妗梧神色有一瞬的錯愕：“簡單？我的傻阿珞，你可知道取頸上之血的困難程度，僅次於取心頭精血，若是失血過多，你的修為便會受損，凝成的人形搞不好也會散的。”
迦珞笑著搖搖手中木匣子：“阿梧是不是又在嚇唬我？你呀，總是愛嚇唬我！你那般在乎我，若是真的這麽危險，你才不會將這些種子拿出來，還將養活之法告訴我呢。”
孟妗梧一楞，心中越發酸楚了，她就知道，她說的話，阿珞都會信，這次，她多希望阿珞不會信。
可是，女媧大人吩咐的事，她必須完成。
罷了，便賭上一賭，興許這次女媧大人猜錯了呢？
她來冥界已經百餘年，邑曲是怎麽對待迦珞的她都看在眼裏，他，是很在意迦珞的，女媧大人所言，也未必能成真。
即便他和迦珞的身份註定了是不可能的，她也願意陪著迦珞一試，大不了，最終她帶著迦珞離開這裏，再不回來便是！
主意定下，孟妗梧瞧向迦珞道：“好，既然你信我，那我便跟你一起種下這些花種。希望它們開花之日，便是閻君接受你心意之時。”
三天後，被放血放得臉色越發慘白的迦珞，強撐著要立刻跟阿梧一起去種花。
那些原本黝黑的種子，在她的血液浸泡下，發著柔和的點點紅光，像極了一匣子的紅寶石。
她本打算將花種在邑曲的殿外，想待他出關一推開殿門時，便能瞧著滿目的花海，卻被孟妗梧勸住了。
孟妗梧告訴她，將花種在大殿之外不妥，若是閻君出關之日，花還未來，還如何給他驚喜？且大殿之外的土地堅硬無比，她們能不能將地給挖開埋下花種都是個未知數。
不若將花種在這奈何橋畔，忘川河邊。這裏的土地松軟，想來埋種子不是難事。
而且，這裏有小橋，有流水，算得上是冥界唯一一處不那麽陰暗之地了，種上一大片花海，豈不美哉？
迦珞一想也是，便跟孟妗梧從忘川河邊開始松土，埋下花種。
兩人忙活了近三日，才將木匣子的花種都悉數種下了。
之所以這麽慢，也是因為在埋花種的時候，迦珞不許孟妗梧埋，每一顆花種，都是她親手埋下的，這是她對邑曲的心意。
失血加上連日的操勞，迦珞終於累倒了。
她在奈何橋下的小木屋中躺了近七日才醒來，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推開窗，想瞧瞧外面現在有何變化。
這一開窗，她便楞住了。
從她的窗下，至忘川河邊，再到遠處突起的小山丘上，是一望無際的嫣紅。
這些綻放得妖異濃烈的紅，與冥界的陰森寂寥之氣竟是出奇的和諧，似乎它們原本就存在於這方天地一般，美得艷麗，美得驚人！
這，便是花嗎？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無異，它們是極美的。
小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孟妗梧走了進來。
“你醒了，瞧，這片花海可美？”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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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珞回頭，看向孟妗梧，她的眼神有些困惑，這些花，這麽妖異，當真是來自佛界的？
“阿梧，我睡了多久了？”迦珞再次望向窗外，她的眼裏還有些剛醒的茫然，瞧著著一望無際的花海，竟是覺得好似在做夢一般。
孟妗梧替她將窗完全推開，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方才道：“你睡了七日，渾身冰涼，今日總算是醒了。瞧，這花是昨日才開的，好看吧？”
不是說，這花極難養到開花嗎？怎麽瞧這一大片，長得這般好？
見迦珞盯著這片花海發呆，孟妗梧笑道：“可是震撼住了？這是冥界的唯一的花，也是你第一次種的花，給它起個名字，如何？”
迦珞眸光微動：“這花盛開在忘川河岸，整個地境都是，叫它作彼岸花吧。”
孟妗梧拍手叫好，拉了迦珞便出屋去逛這花海。
迦珞此刻卻是無心賞景，她有些忐忑，若是阿邑不喜歡這些花，自己該怎麽辦？
她著實沒有想到，這彼岸花會這麽好養活，竟是開滿了這忘川河岸。
阿邑才是冥界之主，自己趁著他閉關之時，擅自做主，將冥界改變成了這番模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自從溟海搬來這幽暗之地，冥界的人便再也沒有見過花，迦珞此舉帶來的震撼著實不小。
於是，沈寂了許久的冥界開始熱鬧了起來，三不五時的便有人結伴前來，在這彼岸花海中漫步。
來見過彼岸花的，無不驚嘆誇獎，離開之後大肆宣揚，竟是僅僅不足一月光景，忘川河邊生出了大片彼岸花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冥界。
眾人感嘆奇景的同時，都對迦珞生了敬佩崇拜，但，唯有一人，得知消息後趕到忘川，竟然試圖將彼岸花毀去！
“你給我住手！”孟妗梧氣急敗壞的拔劍砍向來人，才發覺自己竟然不是那人的對手。
好在陰叁及時趕到，跟她合力，逼得那人只得暫時收了手。
但，彼岸花已經被毀去了不少，至少百株都被神力拔除，令迦珞心疼不已。
迦珞一邊焦急的蹲下身，檢查那些花兒是否還有救，一邊有些憤怒的沖那人嚷道：“你是誰？為何來毀我的花兒？”
那人生得一張漆黑的臉，面貌猙獰，體格粗狂，胡須竟是長滿了半張臉，若不是身上那身冥界官服，都會以為他是哪裏做苦力的。
那人冷哼一聲，瞪眼瞧著迦珞：“本尊，乃鬼王鐘馗，爾等小輩，可知已經犯下大錯！”
孟妗梧看不慣他這幅張狂模樣，挑眉揚聲道：“鬼王又怎麽了？能管得到我們這奈何橋來嗎？你不由分說，來便要毀彼岸花，哪兒有半分鬼王風采？趁著閻君閉關，就欺負我們兩個姑娘，你這臉還要不要了？”
鐘馗知道這新來受橋的孟妗梧嘴皮子厲害，卻不曾想她竟半分面子也不給，當著這麽多看熱鬧的人，將話說得這麽難聽。
當即他便氣得要發作，但瞧著一旁沈著臉的陰叁，自是知道今天是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了。
鐘馗吸了口氣，勉強將心裏不滿壓下去，那眼中卻盡是怒火：“你們可知冥界為何無花？”
孟妗梧抱臂冷笑：“這虛無之地，幽暗荒蕪，能長花才怪了！你到底想說什麽，把話一次性給我說完，然後便滾吧，這裏不歡迎你！”
她可是廢了好大功夫，才帶著這些種子來找到迦珞的，好不容易才跟迦珞種下這些彼岸花。
如今，閻君未出關，花還沒有派上用場，卻有人一聲不吭，來就弄死了上百株，還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真是快氣死她了！
“放肆！你們已經闖下大禍，卻不思悔改，還這般狂妄自大！”鐘馗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喘著粗氣道。
“鐘馗，你能不能撿重點說？”孟妗梧不耐的看著他道。
得，這回鬼王也不叫了，直呼其名，竟是把鐘馗都給叫楞了。
“你！你可知道這冥界無花，不是因為不能生出花來，而是不可以！”鐘馗氣急，近乎咆哮著將這句話嚷了出來。
孟妗梧瞧著他的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是真的生氣了，才皺了眉問道：“什麽意思？”
“哼，什麽意思？這冥界之地，之所以遍地荒蕪，連棵草都沒有，是因為世間的花也好，植物也罷，都受天界管轄！自上任閻君故去，冥界便是一草一木都沒了這裏的一方天地，沒有任何東西是屬於天界管轄的，所以他們進不來這裏。”
鐘馗說罷，頓了頓，喘了口氣又道：“你倒好！種花就罷了，還種了這麽大一片！你是想讓這裏的花海氣息被天帝感應到，讓這裏跟天界相連，讓天界的兵將通過這花進來冥界嗎！”
迦珞聞言，怔怔道：“只是種花，便這麽嚴重嗎？那我......”
“呸！別聽他的！”孟妗梧拽住迦珞，啐了一口鐘馗，“誰不知道，上任閻君為了保護這裏，甘願以自身作為結界陣眼，護這裏所有的人安危！虛無之地本就寸草不生，不並不是他說的那樣。”
鐘馗今天是被孟妗梧氣得不輕了，他有些氣急敗壞的嚷道：“你又不是冥界的人，知道冥界多少事？你可有在千餘年前來過？見過這千餘年前的冥界是什麽樣子嗎！如今你們趁著閻君閉關，竟然幹下這等蠢事！”
孟妗梧皺眉，低身問一旁陰叁：“他說的，可是真的？”
陰叁搖頭，神色凝重：“我在十八層地獄中成形，後一直東躲西藏，在冥界最幽暗的角落躲藏，怎麽會知以前的冥界是何模樣？不過，鐘馗在冥界出了名的對老閻君忠誠，想來也不會說謊。”
迦珞此刻茫然無措，阿邑尚未出關，這些花耗費了她不少心力，且還沒派上用場，她實在舍不得將其都毀了。
正當迦珞為難之際，便聽得孟妗梧悠然說道：“鐘馗你怕是個眼瞎的！你仔細瞧瞧這彼岸花，可有一絲生機？呵，跟天界會扯上什麽關系？這些花，除了阿珞，跟誰都沒關系！”
鐘馗聞言一怔，轉目看向一旁完好的彼岸花。
那花蕊之上，暗紅的血色光華流轉，竟是令他覺得這花生得妖異，直到他註意到一個細節，臉色才陡然突變！
這些花，竟是沒有葉子！一片葉子也沒有！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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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馗大驚失色嚷道：“為何這花沒有葉子？”
在他的印象中，但凡草木，皆是先發嫩芽，後慢慢成長，再開花結果，可這光禿禿的莖桿上，半片葉子也沒有，全無生機，它是如何長成的？
迦珞不明白為何他突然一副被震驚到的樣子，不解的望向孟妗梧：“他這麽驚訝做什麽？花，一定要有葉子嗎？”
綠葉伴花而生，是天地間再為正常不過之事，沒有葉子的植物，如何能長出花來？
這事，孟妗梧自然不會跟迦珞講，更何況，這些花種，都是迦珞的血所養出來的，自然不能跟凡花相比。
她冷哼了一聲，看向鐘馗道：“沒葉子怎麽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鐘馗，你眼界有限，我不怪你，不過，你毀了的那些花，要怎麽算？”
鐘馗知道這次是自己莽撞了，但事已至此，難道要他堂堂鬼王認錯不成？
他臉色有些難看，瞪向孟妗梧：“你想怎麽樣？本尊方才心急毀花，也是為了冥界著想，並非是有意為難你們，爾等小輩怎得心胸如此狹隘，要為了區區幾朵花跟本尊作對？”
迦珞眨眨眼，不明白這人怎麽從來到現在，火氣都這般大？
她雖單純，但在孟妗梧身邊呆了這麽久，也知他這番話絕非善意，況且孟妗梧總教她，別人若是起了欺負她的心思，她便定要還擊回去，給對方幾分顏色看看才行。
這人一來，不由分說就毀了她的花，還說她要將冥界陷入不義，明明是他毀了自己的花，卻一副他還有理的樣子，實在是可惡至極！
於是，不待孟妗梧說話，迦珞便開口了。
“你自稱本尊，做事卻無半分能讓人敬服之處。來便毀了我的花，給我和阿梧亂按名頭，如今還惡人先告狀，說是我們要與你作對？大伯，我看你一把年紀了，這般行徑你羞不羞？”
鐘馗被她的話說得臉上發燙，正欲發火，便聽迦珞又道：“阿邑早就將這奈何橋交給了阿梧與我看管，說明阿邑很是信任我們，如今你卻給我們扣了個要對冥界不利的大帽子，到底是想說我們的不是，還是阿邑的不是？”
“你......你！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雖不知你是何來歷，但本尊定容不得你繼續留在冥界，迷惑閻君！”鐘馗怒急，擡手指著迦珞憤然喊道。
迦珞聽著他的話，目光有些呆呆的望向他，似乎是被他嚇到了。
鐘馗正得意，到底是個小丫頭，怎麽可能不怕他，卻見孟妗梧突然笑了：“鐘馗，想讓阿珞走，得問問你身後之人可否答應呢！”
鐘馗一楞，這才發覺迦珞的眼神不是在看他，是越過了他，望向了他身後。
他突然心中一跳，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聽得身後一冰冷聲音響起：“你容不得誰？這冥界，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做主了？”
這聲音，不是閻君又是誰？
鐘馗連忙轉身，跪地一拜：“閻君！這丫頭太過放肆，私自在這忘川重地養花，還出言不遜......”
“她說得很對。”邑曲冷冷打斷他的話。
鐘馗一怔，閻君剛剛說什麽？莫不是他聽錯了？
不待他回過神，便聽閻君又是冷冷道：“你近日是閑得很，竟大老遠從北幕巖跑來這忘川，既然這般清閑，明日便跟黑白使者一同去人間引魂，沒本君的命令，不許回來。”
鐘馗錯愕擡頭：“閻君！”
邑曲垂目，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身上氣勢比閉關之前要強勢了許多：“怎麽，本君使喚不動你？”
自從上任閻君莫綸將他提拔上來後，他便一直身居高位，再也沒做過去人間引魂這種小事。
如今他一堂堂鬼王，不過是為了冥界安危毀了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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