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笑慈和宋春生兩人下樓, 一開電梯門，就看見原本站在大廳角落正在說話的幾個男人朝她走過來。

宋春生警惕地後退一步, 吳笑慈也把手機捏在手裏。

“不用緊張，我們是警察。”為首的警察四十歲左右，皮膚黝黑, 身材高大。

他把自己的警察證拿出來遞給吳笑慈，另外還拿出自己的手機，“汪局長說你是個謹慎的人，你可以打電話過去確定一下。”

吳笑慈接過男人的手機, 除了打給汪局長確認了一下來接自己的人的長相, 另外還拍了三個人的照片發給白朗。

“老劉是汪局的大學同學，為人可信。”

白朗回覆道。

在確定了三個人確實是山原市興陽分局的警察之後, 吳笑慈這才算是放下心來。

“對不起，我實在是最近小心慣了。”她把手機遞回給為首的警察，面帶歉意。

“沒事，你能隨時保持小心是好的。”那警察雖然嘴上是這麽說的, 但他的表情卻有幾分凝重, 看上去不像是剛抓了一群犯人應該有的表情。

宋春生註意到這一點, 皺著眉頭開口問：“那些人呢, 你們抓到了嗎？”

三個警察對視一眼, 劉警官搖了搖頭。

“全跑了？”

吳笑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差點失聲叫出來。

“當然不是。”後面的年輕警察開口說道, “本來我們已經在樓下埋伏好了, 可誰知道抓捕的時候突然出現一輛車, 救走了那群人中的三個，剩下十個人雖然都被我們抓住，但是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逃走的那三個人的身份。”

吳笑慈皺著眉頭聽完他說的話，突然手忙腳亂地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遞到對面人眼前，指著屏幕上人的臉問：“這個人在那十個人之中嗎？”

那人仔細看了屏幕上的人的五官，肯定地搖頭：“不在。”

吳笑慈臉色“唰”地一下蒼白，嘴唇也突然感覺很幹。

為什麽會跑了三個呢？難道他們未雨綢繆，早就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

吳笑慈的口袋裏裝著手機信號屏蔽器，能屏蔽4G頻段，而她的電話是5G網絡所以並沒有受到影響，但是如果當時辦公室裏有其他人的手機升級到5G網絡，就能朝外面發出訊號。

可如果照當時那種情況他們能找到人來接應，那為什麽她騙他們說外面全是警察的時候，外面接應的人不上樓查探一下她說的話的虛實？

“我們先回警局錄口供，晚上蕪城那邊會有人過來接你們。”

劉警官帶著吳笑慈和宋春生坐上會警局的車，車是七人座的SUV，車內做過改裝，吳笑慈觀察著，不僅車玻璃的顏色比一般的車要深一些，就連車內也到處是暗格和掛鉤，最後一排還有鐵欄桿。因為空間有限，吳笑慈和宋春生只能坐在最後一排。

也就是鐵欄桿的後面。

“這場景似曾相識。”

比起渾身不自在的吳笑慈，宋春生倒是好整以暇，她靠在椅背上，枕著手臂看著身邊的人，“沒坐過這個位置吧，好好珍惜，以後還不一定有這個機會呢。”

吳笑慈聽著她陰陽怪氣的話，眉頭一皺，轉過身面向她：“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現在正好有時間，不如你來幫我解決一下這個困惑如何？”

“你先說，我聽聽。”宋春生仰起頭看著車頂。

“我記得你入獄之前曾經對我說過，等出獄了，想和我一樣找份記者的工作。”吳笑慈看著宋春生的側臉，發現她的眼神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產生半分波瀾，好像這話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與她沒有半點兒關系一樣。

“我覺得這很現實，因為那時候你只需要做兩年的牢，兩年結束，你刑滿釋放，到時候如果你願意留在蕪城，憑我在業內的關系總能幫你找到個合適的工作，以你的能力也一定能在崗位上有所建樹。只可惜後來你選擇了逃獄，這個罪名加上你之前的殺人罪，再進去可能至少五年——那麽五年以後，你想做什麽？”

宋春生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

她看著車頂，但目光好像穿過車頂到了不知道多遠的地方。吳笑慈在一旁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沈默。

或許她看到的不是風景，而是回憶，是過去，是一些已經放棄了的永遠也追不回來的東西。

“二牙現在在哪。”

半晌，宋春生突然開口問。

吳笑慈：“前段時間我剛去看過他，他比你好，考慮到他的家庭情況和生活環境，再加上態度良好，判了三年緩了一年。而且他之前鎮上的那個高中的校長親自出面寫了保證書給大學，學校和法院協調過之後也同意保留他的學籍，允許他出獄之後可以繼續讀大學。”

宋春生垂眸：“是我害了他。”

吳笑慈搖了搖頭：“你害得最深的是你自己。”

“是啊。”宋春生輕嘆了口氣，“害人害己，像我這眼的人還展望什麽未來呢？五年啊，太遠了。”她的眼前仿佛被濃霧籠罩，“我能不能活過五年還難說呢。”

她轉頭看向車窗外，腦袋隨著車子的晃動一下一下輕輕砸在玻璃上。

“我第一次來山原市，很像欣賞外面的風景。可惜一路奔波，來的路上沒顧上看，到了這裏又是來去匆匆，現在好不容易有點時間能朝外看，但還是坐在警車裏，即使是看到了，也是一片棕黃色。”

就像是她錯生在那樣一個家庭中，又錯做了那樣一個決定，從此以後，她的人生就從來都不是她自己的。

宋春生心情低落，吳笑慈也是心緒繁雜，正當兩個人都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時候，載著她們的警車卻在這時候突然劇烈地前後晃了一下。

“刺啦——”隨之而來的是刺耳的剎車聲。

吳笑慈沒系安全帶，身子被慣性往前推，腦門一下子磕在了面前的鐵欄桿上！

“哎呦臥槽......”她一個沒控制住，忍不住罵了出來。

吳笑慈五官都因為額頭的疼痛而擠在了一起，她齜牙咧嘴地蹲在座位和椅背中間的空檔裏，也就自然沒看見外面發生了什麽。

但坐在一旁的宋春生卻是在警車停下之後就立刻看向前方的擋風玻璃，等她看清發生了什麽之後，瞳孔便一陣緊縮——擋風玻璃被一塊不知道從哪來的磚頭砸中，但幸虧這輛車的玻璃大概用的不是便宜貨，被磚頭砸了一下也沒碎，只是從中心點向外輻射出蜘蛛網一樣的裂痕。

“怎麽回事？”

坐在吳笑慈前面的那個警察問了一句。

但是因為擋風玻璃被轉頭砸的全是裂縫，也看不清前面究竟發生了什麽，那個警察問完之後，便推開車門下車，準備去看看情況。

他繞到車子的前面，叉著腰站在車頭旁邊，轉頭看著站在路邊的幾個人。

“哎，剛才誰扔的磚頭？”

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那個警察有點兒生氣，上前又問了一句，“我問你們呢，這個磚頭哪兒來的，你們有沒有人看見是誰扔的？”

他話音剛落，對面剛才還低著頭的一個男孩突然把背在身後的手舉起來，只見那男孩手上赫然是一塊磚頭，和剛才砸在車上的一模一樣！

趁對面人來不及反應，男孩眼露兇光，幾個人一起撲上去把對面的警察按在地上，而男孩手裏的磚頭毫不留情地砸在他頭上！

車裏剩下的人也察覺不對勁，劉警官從口袋裏拔出槍，對坐在宋春生前面的那個警察說：“小鄭，你留在車裏，小範跟我下車！”

“是！”

車門打開，兩個人跳下車，不一會兒就聽見槍聲在車外面響起。

這邊吳笑慈剛從疼痛中緩過神來，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就被突然在空中炸響的槍聲嚇了一跳。

車裏的小鄭聽到槍聲面色一沈，轉身立刻先把車後面的鐵欄桿給兩人打開，然後拉開車裏的暗格，從裏面拿出手機打電話叫增援。

“怎麽回事啊？”吳笑慈看宋春生也和自己一樣趴在空隙裏，外面一片混亂，於是也不敢露頭，只能小聲問，“外面怎麽了？”

“好像是有歹徒襲擊。”宋春生蹲在座位後面，全身上下一直保持著緊繃的狀態。

“歹徒？”

吳笑慈捂著自己的額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警車，他們警車也敢截？”

宋春生盯著車門的方向：“我現在就害怕是剛才逃走的三個人洩露了我們的行蹤。”她看向吳笑慈，“剛才在會議室裏，那個周主編指著你的鼻子說出去以後一定要殺了你的話難道你現在就忘了？”

吳笑慈的神色也漸漸凝重。

外面還在不停傳來槍聲，還時不時有石頭砸在車上，每次車體一搖晃，那個叫小鄭的警察就異常緊張。

她們兩人都趴在後面，宋春生在她耳邊，用只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音量說道：“雖然現在車裏相對比較安全，但如果外面那幾個警察拖不到救援來，我們在車裏就是等死。”

她指了指自己前面的那個人，吳笑慈看過去，看到他雖然拿著槍但是在顫抖的手，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年輕的警察，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場面，難免會害怕。

如果真的如宋春生所說一會兒外面人打進來，這小警察恐怕也就只有為了保護她們倆而送命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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