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戒了。”季止行道。

“不是，你怎麽突然就戒酒了？”容離簡直不敢置信，“你可是盛世老總啊，每天都有數不完的應酬等著你，你竟然戒酒了？為什麽啊？你說你一個男人，不抽煙不喝酒也不交女朋友，你活著有什麽意思？考慮出家嗎？你去的話，寺廟肯定歡迎。”

季止行沒有回答：“你問題怎麽那麽多？你很閑嗎？”

“今天挺閑的，要不怎麽有時間來找你，我看你臉色發黑，最近該不是食不知味、夜不能眠吧？你遇到什麽事情了嗎成天擺著這樣一幅臉色，人都要被你嚇死了。”

季止行：“沒事趕緊走吧。”

他放在桌邊的手機震動了下，季止行像是突然被人點醒了一般，幾乎立刻就拿過手機看起來，然後卻又在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內容的時候，表情瞬間沈了下來。

容離：“……？”

是他的錯覺嗎？

他怎麽覺得季止行剛剛那樣子，像是在等某個人的消息？

“行哥，你失戀了？”容離脫口而出。

季止行：“我像？”

容離中肯地點頭：“很像。”

他激動地站了起來，上半身靠著辦公桌，身體微微前傾，八卦地望著季止行：“到底什麽情況？真談戀愛了？”

季止行沈數秒，問道：“如果一個人，最開始經常跟你聊微信，你們甚至已經養成了時時聊微信的習慣，但是突然，她就對你愛答不理了，你說這是為什麽？”

容離聽得一臉懵逼，不怪他太震驚，實在是季止行以前太和尚了。

活了二十多年，往他身上撲的女人不計其數，但是他卻從未正眼看過誰，就更別說交什麽女朋友了，他見過的唯一和他走得近的，就是白知言。

可白知言是他妹妹啊。

容離一時想不到還有誰能讓季止行經常和她聊微信，並且聊著聊著，他還患得患失起來了，容離想想，又覺得很有意思，也很想笑。

他忍著笑意道：“你先告訴我她是誰，我就告訴你為什麽。”

季止行耐心耗盡：“趕緊滾。”

“哎哎哎，別動不動就趕人走好吧，”容離敗下陣來，他從容地坐回去，笑道：“可能人家交男朋友了吧，一直拿你當備胎呢，你也挺慘的，女朋友沒交一個，備胎先當上了。”

季止行：“滾吧！”

容離賴著不走：“也可能是因為別的，比如，她發現你喜歡她，但是她不喜歡你，不想讓你對她有期待，就打斷逐漸讓你斷了心思。”

季止行：“滾！”

從三個字到一個字，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再聽他的屁話了，容離趕忙補救，“還可能是因為她喜歡你了，但是可能覺得你屬於追不上的那種，所以想逼她自己先斷了心思。”

季止行的表情微微一凝：“你覺得有可能？”

容離：“……？？？”

如果說剛剛還只是懷疑，現在他已經確定，季止行是真的對誰有了心思了，而對方，興許是真的，不大喜歡他。

如果不喜歡，倒也正常，成天看著這張臭臉，誰受得了？

就算臉長得再帥，也不行。

容離在淩亂中回答：“我亂說的。”

他趕在季止行徹底發飆之前快速離開了辦公室，出門就打開微信把薛東陽、顧延廷和蔣一銘單獨拉到了另一個群裏。

容離：【我剛從行哥的辦公室出來，你們猜行哥跟我說什麽了？】

蔣一銘：【說他要去和尚廟報名了嗎？】

薛東陽：【+1】

容離：【行哥戀愛了，他喜歡一個女孩子，還為那個女孩子戒了酒，結果人家女孩子不喜歡他，在微信上對他愛答不理的，行哥現在很患得患失，還問我那女孩子到底怎麽想的。】

薛東陽：【你有毛病吧？吃藥了嗎？行哥單戀？還問你？你咋不上天呢？】

蔣一銘：【+1】

容離：【我撒謊我就是狗。】

薛東陽：【泰迪，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蔣一銘：【哈哈哈】

容離：【滾！】

好心和他們分享八卦，卻受到這種待遇，容離被傷著了，懶得再和他們多說，但是他太難受了，急於找一個分享，思來想去，就想到了白知言。

容離給白知言發微信：【知言妹妹，你哥戀愛了你知道嗎？】

白知言當時正好拍完一場戲，可以休息一下，她拿出手機就看到容離給她發的這條消息，手一軟，手機就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呆呆地看著手機，好一會兒過去，才僵硬地將手機撿起來，打開微信回覆：【不知道。】

容離：【我還以為你知道呢，我還想問你是誰。】

白知言沒再回覆。

季止行身居高位，每天都會遇到很多優秀的女子，沒一個會比她差，他想談戀愛，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別的不說，就憑他的財力，都多得是有才有貌的女人朝他撲上去。

這個問題，她早就想過，那時候她覺得，如果真到了這一天，於她而言也沒什麽，畢竟季止行戀愛結婚是遲早的事情。

她沒權利管，也沒資格有多餘的情緒，她應該也不會太在意。

可真到了這一天，才發現，她其實遠沒有自己想得那樣灑脫，她無奈地笑了笑，暗暗告訴自己，這實在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不過是她以為會在很久之後才會發生的事情突然提前了罷了。

她活了二十年，雖稱不得蠢笨木訥，但確實寡淡無趣，小時候她想盡辦法討重男輕女的奶奶的喜歡，卻始終沒能成功，時不時的，無論大事小事，都會惹來一頓藤條加身，後來被母親接走，她又費盡心思地討母親的喜歡，求她再等一等再搬進那棟大房子裏，等她上大學就好，可是也沒能成功，她還是被逼著搬進了那棟奢華的房子裏。

她不討人喜歡，自然也留不住什麽人。

況且還是一個她從來沒想過要留的人，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會這麽難過而已。

姜悅悅發現白知言突然變得有點奇怪，拍戲的時候還好，休息的時候就完全不像她心情還不錯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很沈默，好像心裏藏著事。

一直到拍完夜戲回到房間，白知言都懨懨的。

她不主動說，姜悅悅就沒有多問，只是對她多了些照顧，十點半的時候，林浩又來敲門，問她們要不要出去喝點酒。

白知言自然拒絕了，但關上門不到十分鐘，她就道：“我下去買點東西。”

“我陪你一起吧。”姜悅悅說。

“不用，我想一個人走一走。”白知言戴上口罩，穿上大衣，直接出了門。

他們住的酒店距離影視基地很近，所以每天上工早收工晚，也沒什麽關系，距離影視基地不遠，有一處非常繁華的商業街，很多店鋪都會營業到淩晨兩點，有的甚至通宵營業。

白知言沿著街道往商業街走，走出一段距離後，她才逐漸反應過來，她出門好像沒有任何的意義，她在路邊的石墩上坐下來，有點茫然。

夜裏並不安靜，車聲很嘈雜，旁邊時不時還有晚歸的行人走過，有的在打電話，有的在閑聊，苦笑聲和說話聲摻雜在一起，組成了人煙。

白知言呆呆地看著路邊的街景，想起很多年前，那場覆賽後，她在學校再次見到季止行的情景，那天終於沒有下雨了，藍天白雲，晴空萬裏。

七中剛好放元旦假，她只有一天的假期，放學的時候，是下午五點。

她在學校門口的文具店裏買簽字筆，出文具店的時候，卻意外看見了季止行，他就站在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的車旁，正在打電話。

白知言當時很猶豫，猶豫要不要上前去打個招呼。

但又想，好像沒什麽必要，以前參加覆賽培訓的時候，他們勉強還稱得上是師生，培訓結束了，意外遇上，似乎就沒有湊上去的必要了。

畢竟她與他不屬於同一個階層，有時候湊上去打招呼都是一種打擾。

所以白知言背著書包，打算默默離開，假裝沒有看見。

然而，她才走了不到十步，就被人叫住了，她回頭，季止行端端地立在車旁，將手機揣進衣服兜裏，朝她道：“見到老師，當沒看見？”

白知言在原地楞了半瞬後慢慢回走到季止行的面前，她道：“培訓都結束了，不算老師了吧，而且嚴格說來，你只是評委。”

“評委就不是老師了？”

“是是是，是我說錯了，季老師您好，很高興又見到您，”說完，她還裝模作樣地彎腰行了個禮，“老師沒什麽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嗎？”

誰知季止行道：“有事。”

“啊？您找我能有什麽事？”白知言一臉懵逼。

“想兼職嗎？英語翻譯，任務不重，對你學習有利無害。”季止行說。

白知言當時特別意外，意外之餘，她又對掙錢一臉憧憬，她太想獨立了，太想自己靠自己了，於是她望著季止行道：“錢多嗎？”

“不多，但基本上能保證你一個月能有兩千到三千的收入。”

“很，很不錯了！”她有點激動。

“非常不錯！”她在激動之餘補充。

季止行朝她笑了笑：“我請你吃飯吧，邊吃邊談。”

季止行說得沒錯，翻譯的任務並不重，每個月只需要翻譯兩三份文件，她就能拿到三千左右的酬勞，有時候還會有四五千，而且還能拓展她的英語知識。

每次有需要翻譯的文件，季止行會提前給她打電話，然後把文件郵寄給她，她翻譯完後，再給他郵寄回去，他曾經問過她，為什麽不買一部手機和買一臺電腦，方便收文件和發文件，她說因為她不能讓自己的媽媽知道她在做兼職。

手機和電腦都太容易被發現，如果白蔓音看到了，會問她哪兒來的錢，她沒辦法回答說因為她在做兼職，否則白蔓音定會難過和無力。

多年前和多年後，季止行一直都在幫她。

他對她很好很好。

可是對她那麽好的人，她卻留不住，也不敢主動去留。

太好的東西，她始終不敢去追求，覺得自己低賤而沒有資格，她也不相信自己能求到，有時候她會反覆告訴自己，就這樣吧，就停在此處，給自己留一點尊嚴和餘地，總好過她拿一顆真心，卻只換來冷漠的拒絕和嘲諷。

這次，她也只能這樣告訴自己，就停在此處。

白知言望著被霓虹燈照亮的街道，望著街道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車輛，紅了眼眶。

片刻後，她深吸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她很輕地閉了閉眼睛，將眼裏那點想要匯聚成河的濕意逼回去，只餘眼闊一點紅。

然後她撐著膝蓋慢慢站了起來，往回走。

一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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