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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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唐寧寧眨眼，乖巧的點了點頭。
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這麽容易讓人覺得暧昧的動作，以往他都是不會做的，更別說對她做了。
考試時間一個半小時，題型與平常考試相差無幾，只是難度略有提高。
唐寧寧坐在最後一排，考試結束收卷，老師從前往後收，動作很慢。等到她出來的時候，走廊早已經沒有人，大部分的人已經走光了。
學校門口只有幾個保安還在那裏，指揮著進進出出的車輛。
唐寧寧跑到校門口的時候，隔著一層鐵閘門就看到薛則一個人站在校門側邊的公告牌那裏，上面寫著考試的考點分布。
薛則身姿挺拔穿著黑衣，黑色書包被他背在身後，左手揣進衣兜，右手提著一個紙袋，紙袋是黑色的，看不出裏面裝了什麽東西。
他微微仰頭盯著公告牌，目光慢悠悠的掃視著，側臉線條流暢分明，薄唇緊抿著，表情認真而專註。
唐寧寧跑到他身邊，擡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笑著說：“走吧，你在看什麽？”
薛則側頭望著她，因為是跑著過來的，唐寧寧呼吸沒有調整過來，她現在說話都在大喘氣，胸腔上下起伏的厲害。
他眉心跳了一下，語氣沈穩的說：“我在看考場分布圖。”
唐寧寧疑惑的問：“都考完了，你還看它幹嘛？”
薛則轉了方向正對著她，黑沈的眼眸裏映出她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多了點兒無奈：“我就想知道，我們到底離得有多遠，你居然來的這麽慢。”
搞了半天，原來是嫌她來的晚了。
唐寧寧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尷尬的解釋說：“我考試坐最後一排，老師收卷有點慢，就被拖了點時間。”
薛則移開視線，盯著遠處人群聚集的路口，那裏聚集一大堆人，來來往往的似乎發生了什麽事。
“我考試中途因為緊張想上廁所，硬生生憋到了交卷，差點就憋不住了。所以我在交卷後又去上了廁所，這才是我來晚的最終原因，絕對不是我故意的。”
害怕薛則以為她是知道他要等她，故意來的很晚而生氣，唐寧寧把自己交卷後幹的事一股腦兒的全說了。
薛則瞥了那邊一眼便收回目光，低眸看著站在自己身前，腦袋都快要縮進脖子裏的人。
他只是單純的問了一句，別的都還沒說，怎麽唐寧寧都快把早飯吃的是什麽說出來了。
“好了，唐寧寧。”薛則出聲阻止她接下來的話：“一直站這兒不冷嗎，先回酒店吧。”
唐寧寧終於擡頭：“哦，知道了。”
酒店距離學校不遠，十幾分鐘的路，需要經過一個路口。
兩人並排走近紅綠燈路口，正好綠燈亮起，人們紛紛離開。剛剛聚集的人群散了大半，議論聲也淡了下來。透過間隙能看到地面躺著一個人，但看不清全貌。
唐寧寧扯了扯身旁薛則的衣袖，歪頭靠近他，小聲的詢問：“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對於唐寧寧的突然靠近，薛則一點兒也不驚訝，反而自己身體前傾，讓距離靠的更近了幾分。
“我也不知道。”他說。
溫熱氣息吹拂到臉頰，帶來一絲癢意。註意到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唐寧寧表情有那麽點兒不自然。
“你不是出來的早，你沒有看到嗎？”路過那個地方的時候，唐寧寧使勁踮著腳，試圖從高處看清裏面的情形。
“沒看到，也沒註意。”對於跟自己無關的事，他一向不怎麽上心。薛則看著她說：“我剛才一直關註考場跟校門，沒看那邊。”
交卷鈴聲一響他就出了考場，結果在校門口等了十分鐘唐寧寧還沒有下來。要不是他一直在外面守著沒看到人出來，他都要懷疑唐寧寧是不是提前走了。
註意到唐寧寧的小動作，薛則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壓了下來。
肩膀承了力，視線陡然降低，唐寧寧還沒有看清到底是怎麽回事。
頭也沒轉，她下意識的拍了拍按住她肩膀的手，有點懊惱的說：“你幹嘛，我差點就能看清了。”說著又打算踮腳。
薛則沒收回手，兩人在原地停下，他故意轉了方向擋在她眼前，眉梢動了一下，黑沈的眸子直勾勾盯著她。
意識從好奇心中回籠，對於擋在身前的薛則，唐寧寧內心有一股想打他的沖動。不知道擾壞別人的好奇心有多可惡嗎。
冷靜別沖動，沖動毀一切。想想好感度，唐寧寧深呼吸幾下，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
臉上笑容勉強勾起，她狠狠的咬牙：“你老要是有什麽大事請直接說，我耳朵聽得到，你沒必要打斷我看東西吧。”
薛則俯身，唇邊掛著淡笑，深沈的眉眼生動起來，出口的語氣卻不像和善，反而帶了不易察覺的涼意：“我跟你說過，好好說話，好好走路，你是都沒有記在心裏嗎。”
唐寧寧認真想了想，好好說話他提醒過，這好好走路，好像是真的沒有。
她皺了眉，疑惑的問：“你什麽時候說過了，我沒有印象。”
她的話音剛落，薛則就接了話頭，像話趕話一般，他開口調侃的說：“不用管我有沒有說過，忘記你上次在外面是怎麽摔倒的了。”
上次把自己穿得像個球，就連書包都背不上得拿手提著。那時他在後面看著，走路畫面搞笑又滑稽，特別是摔倒站起後踉蹌的那幾步。
講到第一次摔倒，有她的粗心也有系統的預謀，唐寧寧安心認栽。但對於薛則漠然無視的態度，她現在想起來都有點氣。
那時他倆關系說不上好，沒指望能有什麽進展。但出於同班同學的情誼，送人去醫院或者扶著去學校，應該也算是基本的做法吧。
最後的結果卻是她自己忍著屁股摔青的疼痛去買了藥，導致去教室遲到，還被他諷刺了一句。
唐寧寧正經的說：“摔倒，我建議你別跟我提上次摔倒的事。”不然我可能忍不住，忍不住想開口罵你幾句。
“我上次就是開個玩笑，沒想罵你。”薛則以為她是想起上次他氣悶說的那句“傷到腦子了”不開心，打算先把這個疙瘩解開。
“我知道，反正你也沒說錯。”
唐寧寧抱著釋懷的心態看開，現在好感度高，沒必要發展到這個地步了，還非去翻以前的舊賬來傷感情。
薛則挑眉，沒去追究她話裏的深意，聰明的不開口。
因為交談耗了時間，綠燈時間過去，兩人被攔在路口走不了。
紅燈亮起，周圍的人群又開始慢慢聚集起來，身旁兩個婦女細碎的說話聲飄進兩人的耳裏：
“你說這老人是遭了什麽孽，大冷天的坐在這裏，真是可憐。”
“我看他是有病吧，老年癡呆，忘記自己家住哪兒了。”
“那家裏人也不知道嘛，都不來找找。我看他都坐在這裏好久了，只要天不下雨天天都來這坐著，也不怕生病。”
“哎呀，像這種腦子有病的人哪兒會管生不生病，只要生活過的下去就行，有條命在就不錯了。”
“我看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別看熱鬧又惹上什麽麻煩事。”
唐寧寧站在她們旁邊，聽完兩人的對話，心裏忽然湧上莫名壓抑的情緒。不知道是想起自己以前的事，還是單純因為兩人討論老人的這幾句話。
薛則擡頭看了一眼紅燈變換時間，確認時間還有一會兒。從兜裏掏出手機，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正打算熄屏，界面忽然跳出一條短信。
薛則斂眸，指尖點擊打開，內容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發件人是何義城，他總愛發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唇畔勾起，薛則嘲諷的冷笑一聲，刪除短信，把手機揣回，不打算理何義城這個腦回路不正常的人。
十多秒後，綠燈亮起。
“唐寧寧……”薛則扭頭想叫她一起走，可是身側空蕩蕩，唐寧寧已經不在這了。
原本平淡的神情冷下來，眉眼都陰沈了幾分。薛則皺眉掃了四周一眼，現在人流都在走動，形形色色的穿梭著，不好分辨具體的位置。
薛則站在路口前方不動，站在他身後的人也被停在原地，無法走動。
手上拿著公文包，穿著端正西裝的中年男人伸手推了一下薛則，推的他晃了一下。
見薛則冷漠的眼神看過來，中年男人心裏瞬間有點慫，他從沒看過哪個孩子的眼睛能那麽讓人膽顫，就像寒天臘月裏平靜的水面上淬了一層薄冰，讓人從心底生寒。
想起自己好歹是個大人，怎麽可以在外面被一個毛頭小子嚇到，那豈不是很沒面子。
中年男人瞪著眼睛，表情故作兇狠，大聲的罵道：“看什麽看你這個臭小子，不想過馬路就不要站在這裏擋人，浪費別人的時間。你知道你耽誤的這幾分鐘，我可以辦成多少件事，掙多少錢嘛。”
身後的人紛紛繞過這個方向，從另一邊離開。
中年男人罵完也打算走，手卻突然被一股大力抓住，痛的他面部瞬間扭曲，表情痛苦的喊：“你這臭小子趕緊給我松手，把老子手弄廢了，打死你都賠不回來。”
薛則表情平淡的就像沒聽到男人的哀嚎，只是手下的勁加大，男人的臉色都開始漲紅。
他輕輕轉了方向，男人的身體也跟著旋轉，男人痛的剛打算開口求饒，就聽見一句——
“剛剛站我身邊的女孩子，有沒有看到她去了哪兒。”
“有有有，有看到。”男人急切的叫喊著，用另一只手指明了方向，磕絆的說：“我……我看到她跑出去，往人最多的那邊走了。”
男人話音一落，禁錮手腕的力瞬間卸下，他的手恢覆了自由。
薛則收回手，擡腳就往那邊走，壓根沒管身後男人罵罵咧咧又不屑的嘴臉。
老人穿著淺薄的衣服坐在地上，頭發花白稀疏，白胡子淡淡的圍了一圈，兩鬢的白發早已經掉落，手上拄著根拐杖，渾身透著一股儒雅的氣息。
老人很瘦，臉頰上的顴骨十分突出。皺紋溝壑遍布全臉，幹癟的皮膚包裹著骨頭，看得人內心不忍又寒顫。
唐寧寧蹲在老人身前，雙手抱著膝蓋，小心翼翼的問：“老爺爺，你為什麽要待在這裏，不回家嗎，你家裏人應該很擔心你。”
老人坐的方向面對著梧城一中的門口，耳邊傳來微弱的聲響，老人渾濁的眼球轉了轉，回頭看著唐寧寧，眼底是深深的空洞無力。
“我不回家，我在這裏等沐沐，等沐沐放學回家。”老人嘴裏喃喃的念著，又轉頭打算看向校門口。
唐寧寧頓了一下，抿唇，半晌再次開口說：“老爺爺，沐沐是你的孫女嗎？”
“孫女？孫女？”老人說著說著開始搖頭：“不是孫女，是……”說到是什麽，老人突然卡住，似乎怎麽也想不起來。
通過幾句簡短的交談，唐寧寧發現老爺爺有點精神失常，害怕自己再問下去會引發老爺爺不好的反應，她及時轉移了話題。
“老爺爺，我知道沐沐不是您的孫女，她肯定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對不對。”她輕聲問。
老人低頭沈默著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唐寧寧往前移了幾步，柔聲哄著：“那沐沐現在沒有出現，她可能已經回家了。要不您告訴我您家在哪裏，我送您回家吧。”
“回家？”聽到回家，老人頓了一下，就好像奔潰了般，眼底開始蓄滿淚，語氣激動起來：“不能回家，沐沐沒回家，她沒回家。”
“誒，老爺爺你別哭啊。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老人突如其來的哭泣讓唐寧寧有點手足無措，她的本意是打算來幫忙的，可不是來搗亂的。
圍觀人群見她一個小姑娘滿臉無措，不知道該幹什麽的模樣，好心的開口勸：“小姑娘，這個老人總愛動不動就哭，跟神經病一樣，你別管他了，去幹你自己的事吧。”
“就是，別到時候你幫了他，反倒被他賴上，得不償失。”
被三言兩語吵得心煩，唐寧寧氣得站起身來打算說理幾句，讓他們不要以那麽陰暗冷漠的心理揣測別人。
結果因為蹲的久了，猛地站起來大腦供血不足，眼前花了一下，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見。
唐寧寧搖頭，微微閉了眼休息一會兒，才睜開眼就看到身前站著一個人。
來人距離她幾步遠，清雋的臉上擺著一副“我很不爽”的表情。
唐寧寧眨眼，尷尬的揚起微笑：“薛則，你是不是也好奇老人發生了什麽。我也是因為好奇才過來的，呵呵。”
沒心情跟她開玩笑，薛則皺眉，往前站了幾步，冷冷的說：“你站得好好的瞎跑什麽，也不怕迷路。在陌生的地方少發揮好奇心，快點走吧。”
“不行。”看到薛則黑下來的臉，唐寧寧側身指著後面的老人，俯身湊前不好意思的小聲說：“我剛剛問了幾個問題，不小心把老爺爺弄哭了，我得讓他開心了才能走。”
老爺爺？
薛則往後瞄了一眼，老人臉上還掛著淚痕，但早已經停止哭泣，又側頭望向校門口。
他收回目光，盯著唐寧寧心懷愧疚的臉，表情平淡的說：“他已經不哭了。再說他哭關你什麽事。有些人想哭就哭，跟外人沒什麽關系。”
唐寧寧站在原地躊躇，雙手揪著衣角，低著頭不發一語。這次的事，確實是因為她說錯話的緣故。
見唐寧寧還沒打算走，薛則心裏無奈，繼續出聲說：“有些人哭更想自己安靜待著，而不是希望聽到人在自己身邊吵鬧，知道嗎。”
一個早上的時間，薛則難得的耐心幾乎都用在唐寧寧身上了。
唐寧寧回頭看了一眼老人，老人就像沒有動過，感知不到周圍環境一般，坐的直直的看著那個方向，目光期盼而渴望。
“走吧，薛則。”
不知道是她說話的聲音讓老人聽到，還是老人受了什麽刺激。
唐寧寧松氣剛想擡腳走，老人就猛地爬起來，眼睛滿是震驚的指著薛則，大聲喊著：“沐沐，沐沐我等你很久了，你終於出來了。”
唐寧寧都被這個聲音嚇得楞在原地不敢動彈。
她心想：蒼了天了，老爺爺居然會把薛則錯認為自己在等的那個人。按照薛則的脾性，只要老爺爺再開口說一句話，他肯定會直白的說出真相，絲毫不顧及情緒。
聽到這個聲音，薛則轉身的動作怔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的擡頭，眼前花白淒涼的老人面容漸漸與記憶中的老管家重合。
“他不是……”唐寧寧伸手想拉住薛則解釋，順便讓他說話別那麽直接，別傷害到老人的內心。
結果她手絲毫沒碰到薛則，指尖從衣料處滑過，等到反應過來，薛則已經越過她，站到她身後。
唐寧寧回頭只能看到薛則的背影，因為身高優勢，現在她在後面完全被遮得嚴實，看不到前面的情況。
薛則抿唇盯著老人家看了很久，似乎是在確定什麽。
兩人面面相覷，氣氛一下子安靜，周圍人的談論聲都低了不少。
“小先生……”嘴唇蠕動著，眼淚從眼眶落下，老管家顫動著雙手想上前拉他，腳才踏出，又瞬間呆在原地，躊躇著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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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寧眨眼，乖巧的點了點頭。
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這麽容易讓人覺得暧昧的動作，以往他都是不會做的，更別說對她做了。
考試時間一個半小時，題型與平常考試相差無幾，只是難度略有提高。
唐寧寧坐在最後一排，考試結束收卷，老師從前往後收，動作很慢。等到她出來的時候，走廊早已經沒有人，大部分的人已經走光了。
學校門口只有幾個保安還在那裏，指揮著進進出出的車輛。
唐寧寧跑到校門口的時候，隔著一層鐵閘門就看到薛則一個人站在校門側邊的公告牌那裏，上面寫著考試的考點分布。
薛則身姿挺拔穿著黑衣，黑色書包被他背在身後，左手揣進衣兜，右手提著一個紙袋，紙袋是黑色的，看不出裏面裝了什麽東西。
他微微仰頭盯著公告牌，目光慢悠悠的掃視著，側臉線條流暢分明，薄唇緊抿著，表情認真而專註。
唐寧寧跑到他身邊，擡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笑著說：“走吧，你在看什麽？”
薛則側頭望著她，因為是跑著過來的，唐寧寧呼吸沒有調整過來，她現在說話都在大喘氣，胸腔上下起伏的厲害。
他眉心跳了一下，語氣沈穩的說：“我在看考場分布圖。”
唐寧寧疑惑的問：“都考完了，你還看它幹嘛？”
薛則轉了方向正對著她，黑沈的眼眸裏映出她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多了點兒無奈：“我就想知道，我們到底離得有多遠，你居然來的這麽慢。”
搞了半天，原來是嫌她來的晚了。
唐寧寧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尷尬的解釋說：“我考試坐最後一排，老師收卷有點慢，就被拖了點時間。”
薛則移開視線，盯著遠處人群聚集的路口，那裏聚集一大堆人，來來往往的似乎發生了什麽事。
“我考試中途因為緊張想上廁所，硬生生憋到了交卷，差點就憋不住了。所以我在交卷後又去上了廁所，這才是我來晚的最終原因，絕對不是我故意的。”
害怕薛則以為她是知道他要等她，故意來的很晚而生氣，唐寧寧把自己交卷後幹的事一股腦兒的全說了。
薛則瞥了那邊一眼便收回目光，低眸看著站在自己身前，腦袋都快要縮進脖子裏的人。
他只是單純的問了一句，別的都還沒說，怎麽唐寧寧都快把早飯吃的是什麽說出來了。
“好了，唐寧寧。”薛則出聲阻止她接下來的話：“一直站這兒不冷嗎，先回酒店吧。”
唐寧寧終於擡頭：“哦，知道了。”
酒店距離學校不遠，十幾分鐘的路，需要經過一個路口。
兩人並排走近紅綠燈路口，正好綠燈亮起，人們紛紛離開。剛剛聚集的人群散了大半，議論聲也淡了下來。透過間隙能看到地面躺著一個人，但看不清全貌。
唐寧寧扯了扯身旁薛則的衣袖，歪頭靠近他，小聲的詢問：“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對於唐寧寧的突然靠近，薛則一點兒也不驚訝，反而自己身體前傾，讓距離靠的更近了幾分。
“我也不知道。”他說。
溫熱氣息吹拂到臉頰，帶來一絲癢意。註意到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唐寧寧表情有那麽點兒不自然。
“你不是出來的早，你沒有看到嗎？”路過那個地方的時候，唐寧寧使勁踮著腳，試圖從高處看清裏面的情形。
“沒看到，也沒註意。”對於跟自己無關的事，他一向不怎麽上心。薛則看著她說：“我剛才一直關註考場跟校門，沒看那邊。”
交卷鈴聲一響他就出了考場，結果在校門口等了十分鐘唐寧寧還沒有下來。要不是他一直在外面守著沒看到人出來，他都要懷疑唐寧寧是不是提前走了。
註意到唐寧寧的小動作，薛則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壓了下來。
肩膀承了力，視線陡然降低，唐寧寧還沒有看清到底是怎麽回事。
頭也沒轉，她下意識的拍了拍按住她肩膀的手，有點懊惱的說：“你幹嘛，我差點就能看清了。”說著又打算踮腳。
薛則沒收回手，兩人在原地停下，他故意轉了方向擋在她眼前，眉梢動了一下，黑沈的眸子直勾勾盯著她。
意識從好奇心中回籠，對於擋在身前的薛則，唐寧寧內心有一股想打他的沖動。不知道擾壞別人的好奇心有多可惡嗎。
冷靜別沖動，沖動毀一切。想想好感度，唐寧寧深呼吸幾下，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
臉上笑容勉強勾起，她狠狠的咬牙：“你老要是有什麽大事請直接說，我耳朵聽得到，你沒必要打斷我看東西吧。”
薛則俯身，唇邊掛著淡笑，深沈的眉眼生動起來，出口的語氣卻不像和善，反而帶了不易察覺的涼意：“我跟你說過，好好說話，好好走路，你是都沒有記在心裏嗎。”
唐寧寧認真想了想，好好說話他提醒過，這好好走路，好像是真的沒有。
她皺了眉，疑惑的問：“你什麽時候說過了，我沒有印象。”
她的話音剛落，薛則就接了話頭，像話趕話一般，他開口調侃的說：“不用管我有沒有說過，忘記你上次在外面是怎麽摔倒的了。”
上次把自己穿得像個球，就連書包都背不上得拿手提著。那時他在後面看著，走路畫面搞笑又滑稽，特別是摔倒站起後踉蹌的那幾步。
講到第一次摔倒，有她的粗心也有系統的預謀，唐寧寧安心認栽。但對於薛則漠然無視的態度，她現在想起來都有點氣。
那時他倆關系說不上好，沒指望能有什麽進展。但出於同班同學的情誼，送人去醫院或者扶著去學校，應該也算是基本的做法吧。
最後的結果卻是她自己忍著屁股摔青的疼痛去買了藥，導致去教室遲到，還被他諷刺了一句。
唐寧寧正經的說：“摔倒，我建議你別跟我提上次摔倒的事。”不然我可能忍不住，忍不住想開口罵你幾句。
“我上次就是開個玩笑，沒想罵你。”薛則以為她是想起上次他氣悶說的那句“傷到腦子了”不開心，打算先把這個疙瘩解開。
“我知道，反正你也沒說錯。”
唐寧寧抱著釋懷的心態看開，現在好感度高，沒必要發展到這個地步了，還非去翻以前的舊賬來傷感情。
薛則挑眉，沒去追究她話裏的深意，聰明的不開口。
因為交談耗了時間，綠燈時間過去，兩人被攔在路口走不了。
紅燈亮起，周圍的人群又開始慢慢聚集起來，身旁兩個婦女細碎的說話聲飄進兩人的耳裏：
“你說這老人是遭了什麽孽，大冷天的坐在這裏，真是可憐。”
“我看他是有病吧，老年癡呆，忘記自己家住哪兒了。”
“那家裏人也不知道嘛，都不來找找。我看他都坐在這裏好久了，只要天不下雨天天都來這坐著，也不怕生病。”
“哎呀，像這種腦子有病的人哪兒會管生不生病，只要生活過的下去就行，有條命在就不錯了。”
“我看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別看熱鬧又惹上什麽麻煩事。”
唐寧寧站在她們旁邊，聽完兩人的對話，心裏忽然湧上莫名壓抑的情緒。不知道是想起自己以前的事，還是單純因為兩人討論老人的這幾句話。
薛則擡頭看了一眼紅燈變換時間，確認時間還有一會兒。從兜裏掏出手機，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正打算熄屏，界面忽然跳出一條短信。
薛則斂眸，指尖點擊打開，內容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發件人是何義城，他總愛發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唇畔勾起，薛則嘲諷的冷笑一聲，刪除短信，把手機揣回，不打算理何義城這個腦回路不正常的人。
十多秒後，綠燈亮起。
“唐寧寧……”薛則扭頭想叫她一起走，可是身側空蕩蕩，唐寧寧已經不在這了。
原本平淡的神情冷下來，眉眼都陰沈了幾分。薛則皺眉掃了四周一眼，現在人流都在走動，形形色色的穿梭著，不好分辨具體的位置。
薛則站在路口前方不動，站在他身後的人也被停在原地，無法走動。
手上拿著公文包，穿著端正西裝的中年男人伸手推了一下薛則，推的他晃了一下。
見薛則冷漠的眼神看過來，中年男人心裏瞬間有點慫，他從沒看過哪個孩子的眼睛能那麽讓人膽顫，就像寒天臘月裏平靜的水面上淬了一層薄冰，讓人從心底生寒。
想起自己好歹是個大人，怎麽可以在外面被一個毛頭小子嚇到，那豈不是很沒面子。
中年男人瞪著眼睛，表情故作兇狠，大聲的罵道：“看什麽看你這個臭小子，不想過馬路就不要站在這裏擋人，浪費別人的時間。你知道你耽誤的這幾分鐘，我可以辦成多少件事，掙多少錢嘛。”
身後的人紛紛繞過這個方向，從另一邊離開。
中年男人罵完也打算走，手卻突然被一股大力抓住，痛的他面部瞬間扭曲，表情痛苦的喊：“你這臭小子趕緊給我松手，把老子手弄廢了，打死你都賠不回來。”
薛則表情平淡的就像沒聽到男人的哀嚎，只是手下的勁加大，男人的臉色都開始漲紅。
他輕輕轉了方向，男人的身體也跟著旋轉，男人痛的剛打算開口求饒，就聽見一句——
“剛剛站我身邊的女孩子，有沒有看到她去了哪兒。”
“有有有，有看到。”男人急切的叫喊著，用另一只手指明了方向，磕絆的說：“我……我看到她跑出去，往人最多的那邊走了。”
男人話音一落，禁錮手腕的力瞬間卸下，他的手恢覆了自由。
薛則收回手，擡腳就往那邊走，壓根沒管身後男人罵罵咧咧又不屑的嘴臉。
老人穿著淺薄的衣服坐在地上，頭發花白稀疏，白胡子淡淡的圍了一圈，兩鬢的白發早已經掉落，手上拄著根拐杖，渾身透著一股儒雅的氣息。
老人很瘦，臉頰上的顴骨十分突出。皺紋溝壑遍布全臉，幹癟的皮膚包裹著骨頭，看得人內心不忍又寒顫。
唐寧寧蹲在老人身前，雙手抱著膝蓋，小心翼翼的問：“老爺爺，你為什麽要待在這裏，不回家嗎，你家裏人應該很擔心你。”
老人坐的方向面對著梧城一中的門口，耳邊傳來微弱的聲響，老人渾濁的眼球轉了轉，回頭看著唐寧寧，眼底是深深的空洞無力。
“我不回家，我在這裏等沐沐，等沐沐放學回家。”老人嘴裏喃喃的念著，又轉頭打算看向校門口。
唐寧寧頓了一下，抿唇，半晌再次開口說：“老爺爺，沐沐是你的孫女嗎？”
“孫女？孫女？”老人說著說著開始搖頭：“不是孫女，是……”說到是什麽，老人突然卡住，似乎怎麽也想不起來。
通過幾句簡短的交談，唐寧寧發現老爺爺有點精神失常，害怕自己再問下去會引發老爺爺不好的反應，她及時轉移了話題。
“老爺爺，我知道沐沐不是您的孫女，她肯定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對不對。”她輕聲問。
老人低頭沈默著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唐寧寧往前移了幾步，柔聲哄著：“那沐沐現在沒有出現，她可能已經回家了。要不您告訴我您家在哪裏，我送您回家吧。”
“回家？”聽到回家，老人頓了一下，就好像奔潰了般，眼底開始蓄滿淚，語氣激動起來：“不能回家，沐沐沒回家，她沒回家。”
“誒，老爺爺你別哭啊。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老人突如其來的哭泣讓唐寧寧有點手足無措，她的本意是打算來幫忙的，可不是來搗亂的。
圍觀人群見她一個小姑娘滿臉無措，不知道該幹什麽的模樣，好心的開口勸：“小姑娘，這個老人總愛動不動就哭，跟神經病一樣，你別管他了，去幹你自己的事吧。”
“就是，別到時候你幫了他，反倒被他賴上，得不償失。”
被三言兩語吵得心煩，唐寧寧氣得站起身來打算說理幾句，讓他們不要以那麽陰暗冷漠的心理揣測別人。
結果因為蹲的久了，猛地站起來大腦供血不足，眼前花了一下，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見。
唐寧寧搖頭，微微閉了眼休息一會兒，才睜開眼就看到身前站著一個人。
來人距離她幾步遠，清雋的臉上擺著一副“我很不爽”的表情。
唐寧寧眨眼，尷尬的揚起微笑：“薛則，你是不是也好奇老人發生了什麽。我也是因為好奇才過來的，呵呵。”
沒心情跟她開玩笑，薛則皺眉，往前站了幾步，冷冷的說：“你站得好好的瞎跑什麽，也不怕迷路。在陌生的地方少發揮好奇心，快點走吧。”
“不行。”看到薛則黑下來的臉，唐寧寧側身指著後面的老人，俯身湊前不好意思的小聲說：“我剛剛問了幾個問題，不小心把老爺爺弄哭了，我得讓他開心了才能走。”
老爺爺？
薛則往後瞄了一眼，老人臉上還掛著淚痕，但早已經停止哭泣，又側頭望向校門口。
他收回目光，盯著唐寧寧心懷愧疚的臉，表情平淡的說：“他已經不哭了。再說他哭關你什麽事。有些人想哭就哭，跟外人沒什麽關系。”
唐寧寧站在原地躊躇，雙手揪著衣角，低著頭不發一語。這次的事，確實是因為她說錯話的緣故。
見唐寧寧還沒打算走，薛則心裏無奈，繼續出聲說：“有些人哭更想自己安靜待著，而不是希望聽到人在自己身邊吵鬧，知道嗎。”
一個早上的時間，薛則難得的耐心幾乎都用在唐寧寧身上了。
唐寧寧回頭看了一眼老人，老人就像沒有動過，感知不到周圍環境一般，坐的直直的看著那個方向，目光期盼而渴望。
“走吧，薛則。”
不知道是她說話的聲音讓老人聽到，還是老人受了什麽刺激。
唐寧寧松氣剛想擡腳走，老人就猛地爬起來，眼睛滿是震驚的指著薛則，大聲喊著：“沐沐，沐沐我等你很久了，你終於出來了。”
唐寧寧都被這個聲音嚇得楞在原地不敢動彈。
她心想：蒼了天了，老爺爺居然會把薛則錯認為自己在等的那個人。按照薛則的脾性，只要老爺爺再開口說一句話，他肯定會直白的說出真相，絲毫不顧及情緒。
聽到這個聲音，薛則轉身的動作怔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的擡頭，眼前花白淒涼的老人面容漸漸與記憶中的老管家重合。
“他不是……”唐寧寧伸手想拉住薛則解釋，順便讓他說話別那麽直接，別傷害到老人的內心。
結果她手絲毫沒碰到薛則，指尖從衣料處滑過，等到反應過來，薛則已經越過她，站到她身後。
唐寧寧回頭只能看到薛則的背影，因為身高優勢，現在她在後面完全被遮得嚴實，看不到前面的情況。
薛則抿唇盯著老人家看了很久，似乎是在確定什麽。
兩人面面相覷，氣氛一下子安靜，周圍人的談論聲都低了不少。
“小先生……”嘴唇蠕動著，眼淚從眼眶落下，老管家顫動著雙手想上前拉他，腳才踏出，又瞬間呆在原地，躊躇著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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