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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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唐樹文嘴上說著聽她的，臉上還是帶著哄小孩子的笑容，似乎只是隨便說笑，過一過耳朵就隨風去了。
見他還以為自己在開玩笑，唐寧寧急得扯下他的手，擡頭看著唐樹文：“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她故意拉下臉，表情嚴肅的說：“老爸，我已經長大了，自己的生活可以自理，完全都不需要你操心了。”
“我知道我家乖乖長大了。”唐樹文雙手交疊在肚子上，小眼睛瞇到快要看不見，笑著連說了幾個好字，“以後，等以後肯定讓你自己動手，我絕對不插手。這次老爸都幫你收拾了，你就直接帶過去好了。”
唐寧寧低下頭，悶聲應了句：“好吧。”
“行了，你早點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我就不打擾你了。”唐樹文說著就往門口走去。
“老爸拜拜。”唐寧寧朝著他揮手。
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麽，唐樹文猛地轉頭問：“乖乖，你明天是自己一個人去梧城參加比賽嗎？”
“額……”唐寧寧楞了下，身體一下子緊繃，張嘴磕磕絆絆的回答：“算……算是吧，比賽是我和班裏同學去參加。但學校考慮到學生的安全，也會安排老師跟著去。”
“哦，”唐樹文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本來以為你是一個人去，我就放下工作陪你去比賽完再回來上班呢。”
唐寧寧看著他，好笑的說：“老爸，你不會是自己不想上班，所以找借口不去公司吧？”
唐樹文：“……”
唐寧寧無奈的捂腦門：“看你的表情，難道我說對了？”
“對什麽對，你老爸是哪種懶散的人嘛，我明明一直都努力工作，不然拿什麽來養你長大啊。”唐樹文氣得聲調都高了幾分，就差拿著手指頭去戳唐寧寧的腦袋。
唐寧寧挑眉，伸出食指搖了搖：“嗯……那可不一定，我這麽乖巧可愛，小時候哪需要你費那麽多心。”
“乖巧可愛？”唐樹文似乎想起什麽事，整個人樂了起來，高聲說：“你小時候一點兒都不可愛。睡覺要人哄，一哭就得抱，吃飯必須我餵，不然就不吃，老愛尿床，還愛欺負人……”
眼見著唐樹文開始滔滔不絕說起小時候的囧事，唐寧寧趕忙出聲制止：“別說了，老爸，你贏了，快點回去吧。”
在這樣跟唐樹文聊下去，估計明天早上真的起不來了。
唐樹文把雙手背到身後，顯出一副很自豪的模樣，圓潤臉頰帶著得意的笑，揚聲說：“乖乖你早點睡，記得到了就給我發消息報平安。”
“知道了，老爸。太晚了你快回去早點休息，不然黑眼圈要越來越重了。熬夜容易掉頭發，你這頭發都那麽少了，還不得好好保護保護。”
唐寧寧心裏揣著事，一段話吧啦吧啦的說完，雙手半推著唐樹文出了房門。
“老爸晚安。”房門在眼前砰的一聲關上，唐樹文顯然還處於茫然中，雙眼透著迷茫。
在門外呆站了一會兒，唐樹文終於反應過來，他被推出來了。
他擡手揪了揪自己的頭發，小聲的嘀咕：“這乖乖怎麽咒我掉頭發呢，難道是我頭發最近掉的很厲害，很明顯嗎？嗯，可能是。”
“不行不行，看來明天得讓阿姨買點生發的藥。”
房間內，把唐樹文推出去後，唐寧寧趕緊跑到書桌前撿手機，亮屏，界面上顯示著三個未接來電。
兩個未接來電是鄭情的，一個未接來電，是薛則的。
剛剛跟唐樹文聊天的時候，就看到手機屏幕亮了幾次。
唐寧寧有一個習慣，寫作業看書的時候喜歡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這樣就算有什麽事也不會被打擾到。
看著未接來電界面的紅點點，唐寧寧左手撫著下巴，不自主點頭想：嗯，真是神奇，薛則居然記得給她打電話了。
“他是有什麽事嗎，莫名其妙打來一個電話。難不成是什麽急事，可是這大晚上的能有什麽急事。”
唐寧寧嘴裏在自言自語，手指也懸空在撥號界面，正打算回撥，鄭情的電話就接了進來。
她的手指正好在下滑，猝不及防的，電話就這麽接通了。
…………
寬敞明亮的書房，外公穿著深黑色的大衣端坐在桌前。白發被光線襯托的明顯，臉上皺紋比以往勾勒的更深，膚色過分蒼白。
看起來根本不像六十多歲的老人，反而像是□□十歲的遲暮之人。
薛則就坐在對面，低頭望著手機，眼神卻絲毫沒有聚焦，似乎是在走神，手機界面也一直沒動過。直到傳來隱隱約約的嘟嘟聲，才把他意識喚回來。
手機界面顯示撥號中，打過去的號碼是一串數字。那串數字他記得，被他從黑名單裏拉出來，唐寧寧的號碼。
他在無意識間，撥了唐寧寧的電話。
撥號界面顯示二十幾秒，對方沒有接聽。
薛則按了掛斷，又把手機調成靜音，他怕唐寧寧打回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外面似乎下了小雨，窗面起了霧氣，看不清外面的情景，雨點雜章錯亂的敲著窗面，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響。
兩人面對面坐著絲毫沒有交流，書房內的氣氛十分沈寂，偶爾傳來翻頁的聲音，唰一聲響起，又瞬間安靜下來。
楊叔在外公身旁站的端正，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整個人的氣質也不像以往輕松，表情滿臉嚴肅。
“我聽管家說，你明天要去梧城？”外公抖了抖手上的報紙，裝作不經意的問出聲，似乎只是好奇的消遣。
驟然聽到聲音，薛則頓了一下，半晌，他低低出聲：“是的。”
外公擡手扶了一下老花鏡，眉毛向上揚著，斜著眼望他：“你去梧城幹嘛？”
語氣與之前沒有任何差別，依然很平淡，可望向薛則的目光卻變得冷厲起來，隱隱帶上了探究的意味。
薛則身體往後靠去，兜裏的手機被拿出，修長指節握住一端，隨意轉了兩圈，語氣裏的淡漠表現的明顯：“參加學校的一個比賽。”
“去別的地方參加比賽，怎麽沒提前跟我說？”這句話，帶了一點責怪的意思。
薛則：“很普通，沒什麽好說的。”
薛則本來就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外公，以往就算說了外公也不會關心，甚至還說他去幹的都是沒有意義的事。
一開始他以為外公忙，就沒有去打擾他。後來才發現，外公不忙。不理他，只是因為不喜歡他。
話音落地，房內的氣氛又重新安靜下來，空氣中的冷氣甚至比之前還要厲害。
窗外的雨聲似乎小了很多，雨點敲擊窗面的聲音減弱。雨後的清風順著窗沿的縫隙吹進來，襯得屋內寒氣更加深厚。
外公仰頭，目光看向天花板，輕聲開口問：“你去梧城，要去看你媽媽嗎？”
薛則的媽媽，葬在梧城，葬在她最想在那裏生活的地方。
外公把頭望向窗臺，目光繾綣懷念，似乎想透過窗臺看到什麽。只有在談到女兒的時候，他的語氣才會溫柔，整個眉眼都柔和下來。
薛則擡眸看著他的反應，薄唇緊抿著，沒有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兒，沒聽到薛則的回應，外公低頭盯著桌面，輕不可微的嘆了一聲：“如果你要去，記得帶上桔梗花，那是你……”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頓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麽，再次開口時，語氣染上不易察覺的悲涼：“那是你媽媽生前最喜歡的花。”
聽到談及自己的媽媽，薛則眉眼皺了一下，他現在不想討論以前的那些事，那會讓他心煩。
他站起身，隨意整理一下衣服，轉身就要往外走：“您說的，我都知道了。”
“等等。”
在薛則就要走出書房門的時候，外公喊住了他。
腳步驟停，薛則回頭看著拄杖走到窗臺的外公，疑惑的問：“您還有什麽事嗎？”
“你媽媽喜歡白色，別穿黑衣服去見她。我記得你上次去看她，不是準備有一套白色的衣服嗎，把那套帶去吧。”
薛則垂頭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麽。
外公問：“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只讓你穿黑衣，卻獨獨在去見你媽媽的時候，讓你穿白衣？”
薛則站在原地沒有動，他擡頭看著外公的背影，安靜的聽他說話。
這個疑問，他確實也在心裏思考過，卻絲毫沒有頭緒。直到他長大後才發現，每年他穿白衣服的時間，都是跟媽媽有關的日子。
生日，紀念日，祭日……
“那是因為你媽媽覺得穿白襯衫的男生最帥，又幹凈又陽光，說是以後結婚生了男孩，一定要把他培養成一個大帥哥。”
說到這裏，外公笑了：“她曾經不止一次，這樣跟我說過。”
今晚的外公，似乎變得十分健談。不像以往冷冰冰，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
現在的他，如平常人家的長輩一般，跟自己的孫輩聊著唯一能維系起兩人之間血緣關系的那個人。
過了好一會兒，窗外的風開始加劇。
楊叔站在旁邊，感覺到風吹進來，趕忙把椅子旁的大衣拿來披在他肩上，小聲的叮囑著：“先生，醫生說你現在的身體不易吹風，還是把窗臺關了吧。”
從思緒中回神，外公收回目光，默默走回桌前坐下，撿起剛被丟在桌上的報紙，繼續看了起來。
報紙的紙張粗劣，邊角微微泛了黃，字跡早就被磨滅的看不清具體痕跡。
紙上一行中規中矩的標題，表明這是一張好幾年前的報紙。
薛則回到房間，打算去整理一下明天去梧城的東西。
把手機放在書桌，他剛一轉身，手機就亮了起來，顯示收到一條短信。
薛則拿起手機，點開短信查看。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的那麽十幾個字——
你不是很厲害，敢不敢出來聊聊。
發短信的號碼，顯示是一串數字，他從來沒見過。
以為是什麽惡搞短信，薛則指尖一滑，點擊刪除。這時手機提示鈴聲響起，又一條短信發了過來。
這次的內容比上條更加直白：有本事有種的是男人就來，老子看不起縮頭烏龜。
這次短信顯示了名字，何義城。
看完內容，薛則冷笑一聲：“呵，本來就是手下敗將，還在這裏放什麽狠話。”
他隨意把手機一撂，轉身就要走，第三條短信發了過來。
薛則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等到看清內容，原本散漫的氣勢瞬收，眉眼陰沈下來，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一行字——
唐寧應該比你好騙吧。
很直白的威脅口吻，不像是何義城的說話風格。
薛則看了好一會兒，腦海中浮現唐寧寧蠢得要死的模樣，在手機屏就要熄滅時，他才擡了擡手指，飛快的回了兩個字：
地址。
酒吧旁的小巷，林沁音握著手機笑得一臉陰險，手機的光線反射到她臉上，顯出計謀得逞的愉悅。
身後靠墻站著的何義城被夜晚冷風吹得抖了抖肩膀，感覺腳趾頭都快要被凍得沒了知覺。
他扭頭看向一旁，扯著嗓子喊：“林妹子，你消息發的怎麽樣，薛則那家夥到底來不來。”
林沁音扭過頭，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辜。她揚了揚手機，滿臉單純的說：“我也不知道誒，他讓我發地址過去，可沒有說清楚到底要不要來。”
“靠！來就來，不來就不來，給一個準話不行嘛，非得讓老子吹著冷風等他。”
何義城嘴裏罵罵咧咧，雙手緊緊環胸，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獲取到一點溫度。
身旁跟著的小弟見自家老大抖得厲害，趕忙笑著討好的問了一句：“大哥，你要是太冷，需不需要我去買一杯奶茶回來，那玩意兒可以暖手。”
小弟的話音剛落，何義城一手就拍他腦袋上去了，吼道：“有這事還不快點去，在這廢話什麽。”
小弟被打懵了，傻楞楞的捂著頭：“誒，好的好的，我馬上去。”
小弟剛轉身，何義城又喊住了他：“等等，我先把錢給你，給每個兄弟都買一杯。”
“好的，謝謝大哥。”小弟收了錢，還待在原地沒動。
何義城怒了：“快去吧！錢都給你了，還想咋地，收跑腿費啊。”
小弟低下頭，誠惶誠恐的問：“不是，我只是想問問，是給每個人都買嗎？”
“少特麽廢話，沒聽懂我說的話，快去買。”
小弟指了指旁邊的林沁音，小心翼翼跟何義城說：“那……給大嫂也買嗎？”
大嫂？何義城滿臉懵：“哪來的大嫂？”
“不就是，你旁邊的那個……”
“這我妹妹，少亂說話，別把人嚇到了。”
林沁音站在一旁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裏泛起了冷笑，面上表情卻維持的很好。
何義城扭頭看著林沁音，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手胡亂轉著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林妹子，他亂說的，你別在意。你現在是不是很冷，別急，等下暖手的東西就送到了。需不需要我把衣服脫給你穿？”
何義城對人眉開眼笑得殷勤，壓根不像對妹妹那般，就差沖上去把人摟在懷裏了。
林沁音瞥了他一眼，輕輕搖頭：“你還是留著自己穿吧，我不冷。”
“阿嚏——行吧，那你等奶茶來暖手。”何義城嘴角揚起尷尬的笑，腳步往林沁音旁邊移了一點兒。
三月下旬的渝城，氣溫在慢慢回升，雖然夜風中還是帶著寒意，但也不至於冷到讓人無法接受。
何義城為了勾搭妹子，特意穿得一身破洞，配上五顏六色的頭發，就為了顯擺出自己與眾不同的風格。
薛則到的時候，何義城手裏正端著一杯奶茶在小心試探。猛地吸一口進去，熱奶茶燙到舌頭，激得他瞬間吐了出來，伸著舌頭手動扇風，一副滑稽的模樣。
“靠，這東西燙死老子了。”何義城忙著給嘴巴降溫，壓根沒發現薛則已經到了。
薛則穿著黑衣，身上外套被風吹得掀起一角，冷風颼颼的灌了進去，黑發被吹得淩亂，有些碎發飄到額前遮住了眼底的陰翳。
他就站在小巷的入口處，身體站得挺拔，兩手插兜，冷眼看著那邊人的動作。
“何義城。”薛則喊了一聲，把何義城的註意力拉到這邊，他冷聲問：“你大晚上的搞什麽鬼，還刻意威脅我出來。”
看到薛則出現，何義城為了顯示自己老大的氣場，趕忙把身體挺直，故意高高揚起了下巴。
他撇嘴，不屑的說：“誰稀罕找你。我可沒有找你，是我妹子找你有事。”
薛則皺眉：“你又認了哪個妹子？”
何義城開口澄清：“誒，就一個妹子。這可不是那種妹子，就是很普通的妹子，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妹子。”
什麽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
薛則被他的話繞懵，整個臉直接黑了下來：“我不管你的事。有事快說，我很忙，回去還有事。”
何義城指著手裏的奶茶：“那先……”
“別急啊，我們還沒有好好聊天呢，急著走幹嘛。”
林沁音從暗處走出，目光挑釁直盯著薛則，在何義城看不到的角度，她的臉上揚起十分嘲諷的笑意。
看到林沁音，薛則笑了，笑意不達眼底，反而讓人發寒：“原來是你，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
“是嗎？”林沁音笑了，“我想可能是你忘性大，忘記了去年活動我受傷住院的事，可是跟你有很大的關系呢。”
薛則看著她，目光移向了一旁，語氣嘲諷的說：“我要是沒記錯，那時候你對學校說是自己不小心迷路才出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
林沁音急了，聲調都上揚幾分：“當時的情形哪輪得到我說什麽。再說有沒有關，你自己心裏不是最清楚。”
“我沒幹過的事為什麽會清楚。”薛則看見林沁音心裏就煩，跟她說幾句話後更煩了。
他直接冷著臉，斜眼看她，不屑的說：“而且，不要以為長了一張嘴，就覺得自己說什麽都是對的。”
看著兩人之間不正常的對話和不正常的氣氛，站在一旁的何義城跟小弟都茫然了。
“大哥，你這柔弱的妹妹，好像跟則哥有仇啊。”
何義城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弟扭頭看著他，滿頭疑惑：“那你為什麽會答應幫她約則哥出來？”
何義城從兜裏掏出煙盒，動作流暢的丟進嘴裏：“因為她長得好看，還說我長得比薛則帥。”
說到女生好看這個問題，何義城點起煙，慢悠悠吸了一口，他慢聲說：“講起來好久沒見到唐寧了，那小妹妹是不是真被薛則甩了。”
“……”
“不是，大哥，你就不好奇為什麽她會認識則哥嗎？”
“不好奇，他倆之間的事，關我屁事。”
眼看著耗下去也毫無意義，薛則打算轉身就走，腳步才動，身後林沁音尖細的嗓音響起——
“你不清楚自己幹過的事，唐寧肯定會記得吧，畢竟在你的謀劃裏，她可是作為主角上場的。”
話音隨著夜風消散，卻讓薛則的腳步硬生生頓在那裏，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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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樹文嘴上說著聽她的，臉上還是帶著哄小孩子的笑容，似乎只是隨便說笑，過一過耳朵就隨風去了。
見他還以為自己在開玩笑，唐寧寧急得扯下他的手，擡頭看著唐樹文：“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她故意拉下臉，表情嚴肅的說：“老爸，我已經長大了，自己的生活可以自理，完全都不需要你操心了。”
“我知道我家乖乖長大了。”唐樹文雙手交疊在肚子上，小眼睛瞇到快要看不見，笑著連說了幾個好字，“以後，等以後肯定讓你自己動手，我絕對不插手。這次老爸都幫你收拾了，你就直接帶過去好了。”
唐寧寧低下頭，悶聲應了句：“好吧。”
“行了，你早點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我就不打擾你了。”唐樹文說著就往門口走去。
“老爸拜拜。”唐寧寧朝著他揮手。
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麽，唐樹文猛地轉頭問：“乖乖，你明天是自己一個人去梧城參加比賽嗎？”
“額……”唐寧寧楞了下，身體一下子緊繃，張嘴磕磕絆絆的回答：“算……算是吧，比賽是我和班裏同學去參加。但學校考慮到學生的安全，也會安排老師跟著去。”
“哦，”唐樹文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本來以為你是一個人去，我就放下工作陪你去比賽完再回來上班呢。”
唐寧寧看著他，好笑的說：“老爸，你不會是自己不想上班，所以找借口不去公司吧？”
唐樹文：“……”
唐寧寧無奈的捂腦門：“看你的表情，難道我說對了？”
“對什麽對，你老爸是哪種懶散的人嘛，我明明一直都努力工作，不然拿什麽來養你長大啊。”唐樹文氣得聲調都高了幾分，就差拿著手指頭去戳唐寧寧的腦袋。
唐寧寧挑眉，伸出食指搖了搖：“嗯……那可不一定，我這麽乖巧可愛，小時候哪需要你費那麽多心。”
“乖巧可愛？”唐樹文似乎想起什麽事，整個人樂了起來，高聲說：“你小時候一點兒都不可愛。睡覺要人哄，一哭就得抱，吃飯必須我餵，不然就不吃，老愛尿床，還愛欺負人……”
眼見著唐樹文開始滔滔不絕說起小時候的囧事，唐寧寧趕忙出聲制止：“別說了，老爸，你贏了，快點回去吧。”
在這樣跟唐樹文聊下去，估計明天早上真的起不來了。
唐樹文把雙手背到身後，顯出一副很自豪的模樣，圓潤臉頰帶著得意的笑，揚聲說：“乖乖你早點睡，記得到了就給我發消息報平安。”
“知道了，老爸。太晚了你快回去早點休息，不然黑眼圈要越來越重了。熬夜容易掉頭發，你這頭發都那麽少了，還不得好好保護保護。”
唐寧寧心裏揣著事，一段話吧啦吧啦的說完，雙手半推著唐樹文出了房門。
“老爸晚安。”房門在眼前砰的一聲關上，唐樹文顯然還處於茫然中，雙眼透著迷茫。
在門外呆站了一會兒，唐樹文終於反應過來，他被推出來了。
他擡手揪了揪自己的頭發，小聲的嘀咕：“這乖乖怎麽咒我掉頭發呢，難道是我頭發最近掉的很厲害，很明顯嗎？嗯，可能是。”
“不行不行，看來明天得讓阿姨買點生發的藥。”
房間內，把唐樹文推出去後，唐寧寧趕緊跑到書桌前撿手機，亮屏，界面上顯示著三個未接來電。
兩個未接來電是鄭情的，一個未接來電，是薛則的。
剛剛跟唐樹文聊天的時候，就看到手機屏幕亮了幾次。
唐寧寧有一個習慣，寫作業看書的時候喜歡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這樣就算有什麽事也不會被打擾到。
看著未接來電界面的紅點點，唐寧寧左手撫著下巴，不自主點頭想：嗯，真是神奇，薛則居然記得給她打電話了。
“他是有什麽事嗎，莫名其妙打來一個電話。難不成是什麽急事，可是這大晚上的能有什麽急事。”
唐寧寧嘴裏在自言自語，手指也懸空在撥號界面，正打算回撥，鄭情的電話就接了進來。
她的手指正好在下滑，猝不及防的，電話就這麽接通了。
…………
寬敞明亮的書房，外公穿著深黑色的大衣端坐在桌前。白發被光線襯托的明顯，臉上皺紋比以往勾勒的更深，膚色過分蒼白。
看起來根本不像六十多歲的老人，反而像是□□十歲的遲暮之人。
薛則就坐在對面，低頭望著手機，眼神卻絲毫沒有聚焦，似乎是在走神，手機界面也一直沒動過。直到傳來隱隱約約的嘟嘟聲，才把他意識喚回來。
手機界面顯示撥號中，打過去的號碼是一串數字。那串數字他記得，被他從黑名單裏拉出來，唐寧寧的號碼。
他在無意識間，撥了唐寧寧的電話。
撥號界面顯示二十幾秒，對方沒有接聽。
薛則按了掛斷，又把手機調成靜音，他怕唐寧寧打回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外面似乎下了小雨，窗面起了霧氣，看不清外面的情景，雨點雜章錯亂的敲著窗面，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響。
兩人面對面坐著絲毫沒有交流，書房內的氣氛十分沈寂，偶爾傳來翻頁的聲音，唰一聲響起，又瞬間安靜下來。
楊叔在外公身旁站的端正，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整個人的氣質也不像以往輕松，表情滿臉嚴肅。
“我聽管家說，你明天要去梧城？”外公抖了抖手上的報紙，裝作不經意的問出聲，似乎只是好奇的消遣。
驟然聽到聲音，薛則頓了一下，半晌，他低低出聲：“是的。”
外公擡手扶了一下老花鏡，眉毛向上揚著，斜著眼望他：“你去梧城幹嘛？”
語氣與之前沒有任何差別，依然很平淡，可望向薛則的目光卻變得冷厲起來，隱隱帶上了探究的意味。
薛則身體往後靠去，兜裏的手機被拿出，修長指節握住一端，隨意轉了兩圈，語氣裏的淡漠表現的明顯：“參加學校的一個比賽。”
“去別的地方參加比賽，怎麽沒提前跟我說？”這句話，帶了一點責怪的意思。
薛則：“很普通，沒什麽好說的。”
薛則本來就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外公，以往就算說了外公也不會關心，甚至還說他去幹的都是沒有意義的事。
一開始他以為外公忙，就沒有去打擾他。後來才發現，外公不忙。不理他，只是因為不喜歡他。
話音落地，房內的氣氛又重新安靜下來，空氣中的冷氣甚至比之前還要厲害。
窗外的雨聲似乎小了很多，雨點敲擊窗面的聲音減弱。雨後的清風順著窗沿的縫隙吹進來，襯得屋內寒氣更加深厚。
外公仰頭，目光看向天花板，輕聲開口問：“你去梧城，要去看你媽媽嗎？”
薛則的媽媽，葬在梧城，葬在她最想在那裏生活的地方。
外公把頭望向窗臺，目光繾綣懷念，似乎想透過窗臺看到什麽。只有在談到女兒的時候，他的語氣才會溫柔，整個眉眼都柔和下來。
薛則擡眸看著他的反應，薄唇緊抿著，沒有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兒，沒聽到薛則的回應，外公低頭盯著桌面，輕不可微的嘆了一聲：“如果你要去，記得帶上桔梗花，那是你……”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頓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麽，再次開口時，語氣染上不易察覺的悲涼：“那是你媽媽生前最喜歡的花。”
聽到談及自己的媽媽，薛則眉眼皺了一下，他現在不想討論以前的那些事，那會讓他心煩。
他站起身，隨意整理一下衣服，轉身就要往外走：“您說的，我都知道了。”
“等等。”
在薛則就要走出書房門的時候，外公喊住了他。
腳步驟停，薛則回頭看著拄杖走到窗臺的外公，疑惑的問：“您還有什麽事嗎？”
“你媽媽喜歡白色，別穿黑衣服去見她。我記得你上次去看她，不是準備有一套白色的衣服嗎，把那套帶去吧。”
薛則垂頭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麽。
外公問：“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只讓你穿黑衣，卻獨獨在去見你媽媽的時候，讓你穿白衣？”
薛則站在原地沒有動，他擡頭看著外公的背影，安靜的聽他說話。
這個疑問，他確實也在心裏思考過，卻絲毫沒有頭緒。直到他長大後才發現，每年他穿白衣服的時間，都是跟媽媽有關的日子。
生日，紀念日，祭日……
“那是因為你媽媽覺得穿白襯衫的男生最帥，又幹凈又陽光，說是以後結婚生了男孩，一定要把他培養成一個大帥哥。”
說到這裏，外公笑了：“她曾經不止一次，這樣跟我說過。”
今晚的外公，似乎變得十分健談。不像以往冷冰冰，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
現在的他，如平常人家的長輩一般，跟自己的孫輩聊著唯一能維系起兩人之間血緣關系的那個人。
過了好一會兒，窗外的風開始加劇。
楊叔站在旁邊，感覺到風吹進來，趕忙把椅子旁的大衣拿來披在他肩上，小聲的叮囑著：“先生，醫生說你現在的身體不易吹風，還是把窗臺關了吧。”
從思緒中回神，外公收回目光，默默走回桌前坐下，撿起剛被丟在桌上的報紙，繼續看了起來。
報紙的紙張粗劣，邊角微微泛了黃，字跡早就被磨滅的看不清具體痕跡。
紙上一行中規中矩的標題，表明這是一張好幾年前的報紙。
薛則回到房間，打算去整理一下明天去梧城的東西。
把手機放在書桌，他剛一轉身，手機就亮了起來，顯示收到一條短信。
薛則拿起手機，點開短信查看。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的那麽十幾個字——
你不是很厲害，敢不敢出來聊聊。
發短信的號碼，顯示是一串數字，他從來沒見過。
以為是什麽惡搞短信，薛則指尖一滑，點擊刪除。這時手機提示鈴聲響起，又一條短信發了過來。
這次的內容比上條更加直白：有本事有種的是男人就來，老子看不起縮頭烏龜。
這次短信顯示了名字，何義城。
看完內容，薛則冷笑一聲：“呵，本來就是手下敗將，還在這裏放什麽狠話。”
他隨意把手機一撂，轉身就要走，第三條短信發了過來。
薛則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等到看清內容，原本散漫的氣勢瞬收，眉眼陰沈下來，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一行字——
唐寧應該比你好騙吧。
很直白的威脅口吻，不像是何義城的說話風格。
薛則看了好一會兒，腦海中浮現唐寧寧蠢得要死的模樣，在手機屏就要熄滅時，他才擡了擡手指，飛快的回了兩個字：
地址。
酒吧旁的小巷，林沁音握著手機笑得一臉陰險，手機的光線反射到她臉上，顯出計謀得逞的愉悅。
身後靠墻站著的何義城被夜晚冷風吹得抖了抖肩膀，感覺腳趾頭都快要被凍得沒了知覺。
他扭頭看向一旁，扯著嗓子喊：“林妹子，你消息發的怎麽樣，薛則那家夥到底來不來。”
林沁音扭過頭，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辜。她揚了揚手機，滿臉單純的說：“我也不知道誒，他讓我發地址過去，可沒有說清楚到底要不要來。”
“靠！來就來，不來就不來，給一個準話不行嘛，非得讓老子吹著冷風等他。”
何義城嘴裏罵罵咧咧，雙手緊緊環胸，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獲取到一點溫度。
身旁跟著的小弟見自家老大抖得厲害，趕忙笑著討好的問了一句：“大哥，你要是太冷，需不需要我去買一杯奶茶回來，那玩意兒可以暖手。”
小弟的話音剛落，何義城一手就拍他腦袋上去了，吼道：“有這事還不快點去，在這廢話什麽。”
小弟被打懵了，傻楞楞的捂著頭：“誒，好的好的，我馬上去。”
小弟剛轉身，何義城又喊住了他：“等等，我先把錢給你，給每個兄弟都買一杯。”
“好的，謝謝大哥。”小弟收了錢，還待在原地沒動。
何義城怒了：“快去吧！錢都給你了，還想咋地，收跑腿費啊。”
小弟低下頭，誠惶誠恐的問：“不是，我只是想問問，是給每個人都買嗎？”
“少特麽廢話，沒聽懂我說的話，快去買。”
小弟指了指旁邊的林沁音，小心翼翼跟何義城說：“那……給大嫂也買嗎？”
大嫂？何義城滿臉懵：“哪來的大嫂？”
“不就是，你旁邊的那個……”
“這我妹妹，少亂說話，別把人嚇到了。”
林沁音站在一旁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裏泛起了冷笑，面上表情卻維持的很好。
何義城扭頭看著林沁音，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手胡亂轉著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林妹子，他亂說的，你別在意。你現在是不是很冷，別急，等下暖手的東西就送到了。需不需要我把衣服脫給你穿？”
何義城對人眉開眼笑得殷勤，壓根不像對妹妹那般，就差沖上去把人摟在懷裏了。
林沁音瞥了他一眼，輕輕搖頭：“你還是留著自己穿吧，我不冷。”
“阿嚏——行吧，那你等奶茶來暖手。”何義城嘴角揚起尷尬的笑，腳步往林沁音旁邊移了一點兒。
三月下旬的渝城，氣溫在慢慢回升，雖然夜風中還是帶著寒意，但也不至於冷到讓人無法接受。
何義城為了勾搭妹子，特意穿得一身破洞，配上五顏六色的頭發，就為了顯擺出自己與眾不同的風格。
薛則到的時候，何義城手裏正端著一杯奶茶在小心試探。猛地吸一口進去，熱奶茶燙到舌頭，激得他瞬間吐了出來，伸著舌頭手動扇風，一副滑稽的模樣。
“靠，這東西燙死老子了。”何義城忙著給嘴巴降溫，壓根沒發現薛則已經到了。
薛則穿著黑衣，身上外套被風吹得掀起一角，冷風颼颼的灌了進去，黑發被吹得淩亂，有些碎發飄到額前遮住了眼底的陰翳。
他就站在小巷的入口處，身體站得挺拔，兩手插兜，冷眼看著那邊人的動作。
“何義城。”薛則喊了一聲，把何義城的註意力拉到這邊，他冷聲問：“你大晚上的搞什麽鬼，還刻意威脅我出來。”
看到薛則出現，何義城為了顯示自己老大的氣場，趕忙把身體挺直，故意高高揚起了下巴。
他撇嘴，不屑的說：“誰稀罕找你。我可沒有找你，是我妹子找你有事。”
薛則皺眉：“你又認了哪個妹子？”
何義城開口澄清：“誒，就一個妹子。這可不是那種妹子，就是很普通的妹子，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妹子。”
什麽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
薛則被他的話繞懵，整個臉直接黑了下來：“我不管你的事。有事快說，我很忙，回去還有事。”
何義城指著手裏的奶茶：“那先……”
“別急啊，我們還沒有好好聊天呢，急著走幹嘛。”
林沁音從暗處走出，目光挑釁直盯著薛則，在何義城看不到的角度，她的臉上揚起十分嘲諷的笑意。
看到林沁音，薛則笑了，笑意不達眼底，反而讓人發寒：“原來是你，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
“是嗎？”林沁音笑了，“我想可能是你忘性大，忘記了去年活動我受傷住院的事，可是跟你有很大的關系呢。”
薛則看著她，目光移向了一旁，語氣嘲諷的說：“我要是沒記錯，那時候你對學校說是自己不小心迷路才出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
林沁音急了，聲調都上揚幾分：“當時的情形哪輪得到我說什麽。再說有沒有關，你自己心裏不是最清楚。”
“我沒幹過的事為什麽會清楚。”薛則看見林沁音心裏就煩，跟她說幾句話後更煩了。
他直接冷著臉，斜眼看她，不屑的說：“而且，不要以為長了一張嘴，就覺得自己說什麽都是對的。”
看著兩人之間不正常的對話和不正常的氣氛，站在一旁的何義城跟小弟都茫然了。
“大哥，你這柔弱的妹妹，好像跟則哥有仇啊。”
何義城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弟扭頭看著他，滿頭疑惑：“那你為什麽會答應幫她約則哥出來？”
何義城從兜裏掏出煙盒，動作流暢的丟進嘴裏：“因為她長得好看，還說我長得比薛則帥。”
說到女生好看這個問題，何義城點起煙，慢悠悠吸了一口，他慢聲說：“講起來好久沒見到唐寧了，那小妹妹是不是真被薛則甩了。”
“……”
“不是，大哥，你就不好奇為什麽她會認識則哥嗎？”
“不好奇，他倆之間的事，關我屁事。”
眼看著耗下去也毫無意義，薛則打算轉身就走，腳步才動，身後林沁音尖細的嗓音響起——
“你不清楚自己幹過的事，唐寧肯定會記得吧，畢竟在你的謀劃裏，她可是作為主角上場的。”
話音隨著夜風消散，卻讓薛則的腳步硬生生頓在那裏，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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