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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打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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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打鬥

晚風輕柔拂過樹梢枝頭,引起簌簌響動,透過樹影間的斑駁間隙,可以看見天上的圓月。

地上的一切,沾染上皎潔的月光,便像是沁入了水中,影影綽綽,不盡真實。

幾乎就在孚祗說完那句話之後,穆祀的眉,就皺了起來。

熟悉他的人都知,這是動怒的前兆。

他貴為九重天儲君,身份尊貴,更在諸族少主和姑娘之上,從小到大,鮮少有被違逆的時候,更別提孚祗的身份,只是南柚身邊的一個從侍。

穆祀手掌微微握了一下,手指關節泛出細膩的白,他頓了一下,隱忍地道:“右右有傷在身,孤不欲此時與你動手惹她不快,你即刻退下,今日之事,孤不與你計較。”

孚祗一身月白長衫,玉冠束發,衣裙獵獵,渾身都透著令人舒服的幹凈氣質。聽了穆祀的話,他難得蹙眉,言語之間,終於帶上了些許的情緒:“殿下還是改日再來吧,姑娘今夜,不見外人。”

穆祀便垂眸,沈沈笑了一聲。

烏雲堆積,飛快地將圓月遮擋住,風聲嘯然。

穆祀毫無征兆騰空而起,手掌微握,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招式,直接一拳重重推出,萬鈞的力道裹挾著無與倫比的法則意志迎面襲來,後路直接被封死。

穆祀高高在上,俯瞰著整座院子,聲音淡漠而冰冷:“區區折柳,也敢阻孤的路?”

與他對戰,好似沒有暫避鋒芒一說,只能直攖其鋒,一退,便敗。

風聲變得淒厲起來,像是九幽深處的嚎哭,那一拳下去,萬物都好似靜止在了原地,拳印以看上去緩慢,實則疾迅的速度正面壓向地面上站著的少年。

孚祗面色不變,手指微動,千萬條折柳憑空出現,瘋狂生長,抽枝,短短一息之內,便集結成了百丈龐大的綠色墻體,兩兩相撞,宏大的音浪傳開,久久不散。

兩人錯身,各退幾步。

穆祀深深地看了一眼對面的清雋少年,嘴唇翕動:“原來,是孤看走了眼。”

孚祗垂著眸,既無半分得意之態,也不顯得自卑,他安靜地站著,如修竹,如白雪,如皎月,自有姿態。

面對這樣的人,方才那一拳,便好似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穆祀閉眼,再擡眸。

那一雙深褐色總蓄著威嚴和冷靜的眼眸中,陡然現出重瞳來,這一刻,他眼中,即是四海八荒,即是天地萬物。

一股無形而有若實質的壓力,像是一座座山岳,從天而降,足以把眼前一切碾成齏粉,化作青煙,不覆存在。

南柚聽到動靜,察覺到不對,出來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她在見到穆祀重瞳的那一刻,如同遭遇重擊,她強迫自己別過頭,扶著墻,重重地喘了一口氣,而後咬牙,大聲道:“穆祀,你住手。”

孚祗蹙眉,當即收手,長袖如蝴蝶漂亮的羽翼,在空中騰出輕盈的弧度,他幾步掠至南柚身側,順著她的脊背撫了兩下,而後將一顆丹藥遞到她的唇邊。

南柚咳了一聲,腰彎了下去,咽下了那顆有點苦澀的丹丸。

穆祀沒想到南柚會在這時候出來,他眸中光亮明滅數次,方漸漸歸於平靜。

強自壓下來自重瞳的招數反噬,他也不好受。

“右右。”穆祀行至她跟前,細細觀察她在月光下越發慘白的小臉,眉峰鎖得比被孚祗攔在院外時還要緊,“你怎麽傷得這樣重?”

南柚恢覆了些氣力,她直起身來,言語是從前未曾有過的冰涼與生疏:“太子深夜前來,二話不說便在我院外對我的人動手,意欲何為,尋釁還是示威?”

一句話,親疏遠近,分得再清楚不過。

“此事,是我唐突了。”穆祀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開口道:“我找你有事,外面風大,進屋說吧。”

南柚與他對峙片刻,最終,冷然擡眸,進了屋。

穆祀對南柚沒什麽脾氣,他伸手摸了摸鼻梁,跟在她身後進了屋,還未開口,便聽小姑娘道:“孚祗,下回不論是誰,是何身份,膽敢在我院前放肆,直接打出去,不必顧忌什麽。”

她的脾性一向如此,雖然任性,但也不失可愛。

穆祀眉目稍彎,也沒指望南柚能招待他,自顧自地找了張凳子坐下,聽了這話,不由失笑:“右右,你現在跟我說話,怎麽夾槍帶棍的。”

“什麽棒棍,都比不得太子殿下威風八面,威脅完這個又逼迫那個,果然身登儲君之位了,就是不一樣。”南柚的語氣涼嗖嗖,一張小臉笑意全無。

“你跟清漾的關系,真差到了這個程度?”穆祀聲音裏的探究意味不加遮掩:“就連我也要因此受你遷怒?”

南柚頓時覺得頭疼,她朝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道:“別在我跟前提這個名字。”

“若你要說的事,是關於她的,那便罷了。”月明珠的柔和暈光下,小姑娘一身素白,唇色寡淡,難掩眉間的憔悴和虛弱,“殿下承四海,未來必登天命,身份尊貴,非我輩能及,從前之事不提,只今後,該保持距離,輕易不往來。”

“右右。”穆祀打斷了她,“我今夜來此,是想同你好好解釋此事,你何故處處與我相對,不讓分毫。”

“我雖處天宮,清漾與你之傳言,亦有所耳聞。你我自幼相識,數千年的交情,若無緣由,我怎會幫她。”

南柚深吸了一口氣,音色清冷:“你要說什麽,想說什麽,我都知道。”

“現在花界無主,內亂不休,且早已脫出天族。你身為儲君,在此時找到一個身負花主皇脈的姑娘,好好培養,再扶持她登上少花主之位,未來,她登頂花界,自願成為你的鷹犬,花界將再次為天界效力,這樁事若成,足以將你在天族的聲望推向巔峰,再無人可撼動。”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南柚一字一頓:“與這份功業和助力相比,區區三五千年的情分,在殿下的眼中,又算得了什麽。”

看過了書籍的南柚再清楚不過,穆祀心狠起來,能做到怎樣的程度。

穆祀眼中劃過異色,他並沒有出聲反駁,而是靠在椅背上,一副沈思的模樣。

“你如何知道清漾身負花族皇脈一事?”穆祀見她沒打算回答,換了另一個問題:“你擔心她與你作對?”

“不是擔心,是她早在進深宮之前,就已在與我作對。”南柚閉了下眼:“穆祀,我不怪你,說到底,我們不過是兒時的玩伴,人總會成長,特別是我們這樣肩上承載著無數期待和責任的皇族子弟。”

“若是你我身份互換,說不定,我做得還不如你。”南柚嘴角動了動,“只是我與清漾之間的糾葛,遠不是你所見那般,我和她之間,沒有和可以講,我亦不想跟與她親近之人接觸。”

“我們之間的來往,亦可斷了。”

穆祀的眼神,在她說斷了那兩個字的時候,陡然變得深邃無比,像是打翻了一池墨水,晦暗流轉,重瞳隱現。

顯而易見,他情緒並不如表面那般無波無瀾。

他了解南柚,從小嬌寵著長大的姑娘,在外知理得體,落落大方,但跟親近之人相處時,卻總帶著點小脾氣,鬧騰不休。

但絕不輕易說這種說要斷絕往來的話。

她其實,是個十分珍惜身邊之人的姑娘。

“你才回來,情緒不穩定。”穆祀食指摁了下眉心,站起來身,行至門口,又停了下來,從袖袍中拿出一個瑩白的小瓷瓶,道:“這藥對身體損傷有好處,你拿著。”

南柚拒絕得飛快:“我已有了許多此類的丹藥,你拿走。”

“若是不想收,便丟了吧。”

夜深露重,燈火長明。

穆祀回到自己的府上,有點疲憊地捏了捏額角,他身邊的從侍適時奉上一盞茶,斟酌再三,問:“殿下可是為方才南柚姑娘所說之話煩憂?”

穆祀揭開茶盞,看著上面的浮末,聲音沈沈:“右右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姑娘,孤從未見她如此厭惡抵觸過一個人,甚至連帶著不分情況遷怒到孤身上。”

“殿下有殿下的苦衷,清漾姑娘確實是我們一舉控制花界的關鍵突破口,眼下的安危,不容有失。”

“方才殿下給南柚姑娘的那瓶靈藥,整個天宮也只有三瓶,殿下自己一顆未留,全給了南柚姑娘,如此心思,臣未見殿下對第二人有過。”

“孤方才,還未開口,便被她猜中了心思。”穆祀苦笑了一聲:“明知孤意在何處,她也絕不松口。”

“能惹她惱至於此,這個清漾,不簡單。”穆祀沈思片刻,擺了擺手:“去查,將她自出世起到現在,所經歷的大小事宜都查清楚。”

“還有,後日的鴻程賽決賽,讓清漾受些挫折。”穆祀想起渾身刺都豎起來的小姑娘,眉眼很淺地彎了一下:“受了那麽重的傷,總該讓她開心一些。”

滿天月色像是被揉碎了撒在天空中,夜風帶著點清涼的柔意,南柚坐在庭院後的秋千架上,微一使力,兩條腿便蕩在空中,小姑娘玩心頗重,很快就將方才不開心的事拋在了腦後。

孚祗在背後守著她,像是要融入進月色中。

南柚玩了一會,也停了下來,她吸了吸鼻子,問:“孚祗,你還生我的氣嘛?”

“這半年,你都沒怎麽搭理我。”小姑娘的聲音委屈下來,連帶著臉上的神情,也在頃刻之間,配合著話語,變了個模樣。

孚祗沈默了片刻,旋即敗下陣來。

當時,她抽了自身血脈之後,身體虛弱得不像樣,他只得閉關,為她煉制靈藥,溫養身體,來回幾次,哪有時間和心思像從前那樣,日日出現,逗她開心。

“姑娘,臣沒有生氣。”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縱容,又帶著些許無奈的意味。

“那你離我那麽遠做什麽?”南柚捏了捏鼻尖,小臉垮了下來。

孚祗便依言走近了幾步。

受星族血脈影響,南柚成長速度格外慢些,同齡不同族的夥伴們好多都已長成了窈窕姑娘,只有她,還是小豆丁一樣,永遠都不往上躥個子。

兩人站在一起,南柚得仰著脖子去看他。

她眼珠子一動,孚祗就知她的心思,少年蹲下身,將她抱起來,她便順勢將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乖乖地不吭聲,半晌後,她偷偷拿眼去瞅他。

“我知道錯了。”與那雙清冷冷的黑眸對視不過一息,南柚便垂著頭,開始承認錯誤:“當日那樣的情況,我也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不過,這樣的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她悶聲悶氣地保證。

“姑娘。”孚祗撫了撫她柔順的發絲,清淡的果香散開,他道:“臣知道姑娘有自己的計劃,但任何事情,都應以自己的身體為先。”

“不是每時每刻每一次出事,臣都在姑娘身邊。”

南柚的身體驀地僵住,她沒有回頭,小臉靠在他的肩胛骨上,很輕地蹭了兩下,而後問:“你要走了嗎?”

從撿回那根折柳,到他修出這具身體,她從來都知道,溫柔的少年,與她終有一場離別。

小姑娘吧嗒吧嗒無聲掉眼淚,但也遵守著那日的約定,絕不開口挽留。

孚祗哭笑不得,他拍了拍小姑娘的後背,很輕地嘆了一口氣,像是某種示弱的妥協:“臣不走。”

“只要姑娘還需要臣,臣就留在姑娘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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