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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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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羽毛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要是別人,她連問都不會問。

因為是哥哥,她才會忍不住多問幾句,可她也知道他的性子,問十句,能回答十句,但十句還不如她一句話的信息量大。

她聽他說路過,點點頭,“下次不要來了,醫院病菌很多的,你免疫力向來不好。”

很容易生病,動不動咳嗽發熱感冒,尤其冬天,甚至有年冬天,天天低燒,反反覆覆半個月都不見好,去檢查,又沒大毛病。

羽毛皺著眉,一副擔心他被病毒侵襲的樣子。

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好像覺得他是個玻璃娃娃,一碰就碎了。

夏與唐知道自己說沒事,她也不會聽,便就沒有反駁她。

羽毛值夜班,吃了飯就回醫院了。臨走前特意去買了張手機卡換上,把新手機號存在哥哥手機上。

他的手機是特制的,是他公司的產品,技術部的概念款,因為種種原因暫時無法量產。所以也算是獨一無二了。

手機偏小,操作系統不是常用的,羽毛翻了好幾下沒找到通訊錄,卻無意翻到了短信,秦桉說:下午是有急事嗎?怎麽突然中斷了會議。

哥哥沒有回,也可能回了電話過去,他一向不大喜歡發消息。

秦桉是哥哥的合夥人,公司另一個老板,也是他大學少年班的同學,羽毛還見過。

下午在開會?為什麽突然中斷會議……

“找不到?”夏與唐在開車,齊沅把她車開走了,他正在送她去醫院的路上。

羽毛按了返回,終於找到了通訊錄,“找到了。”

她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抿著嘴,沒問出聲。

羽毛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奇怪,明明知道人和人之間需要空間和距離,卻總是忍不住打聽哥哥的一切,或許他下午有別的事吧,或許做完了別的事,就路過醫院順道來看她。

她不應該問太多的。

車子停在急診大樓前的空地,開了雙閃,臨時停靠不能太久。

他扶著方向盤,清雋貴氣得像是個剛剛從紅毯上下來的大明星:“明早我來接你。”

“不用,我坐地鐵回去。”羽毛下了車,彎腰扒著車窗看他,再次叮囑他的手,“最近不要碰水哦~”

夏與唐側頭,沒有理會她的拒絕,“幾點下班?”

羽毛只好回答:“八點。”

她擔憂,“你不要上班了?我自己坐地鐵回去就好。我又不是白癡,不然打車也行,幹嘛非要你來接我。”

夏與唐沈默看她,“羽毛……”

羽毛停止碎碎念,擡著眼認真看他,等著他說話。

女孩子的眼神溫柔幹凈,仿佛這世界都是光明燦爛的。

“沒事,明天我休息。”他咽下情緒。

“啊,”羽毛恍然大悟明天周末,總裁也是過周末的,她笑起來,“我都忘了,那辛苦你啦~”

羽毛用手勢比了個心給他,“哥哥你最好了。”

說著,她揮手,“再見再見,我要走了,待會兒來不及了。你路上小心啊!一定要小心。”

夏與唐看著她的背影,沈默笑了下。

秦桉的電話正好打過來,無奈問他:“你到底怎麽想的?”

齊沅已經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了,到了夏與唐這地位,腦子人脈都不缺,偏偏在一個小姑娘身上頻頻犯蠢,一個信息不明的新聞,都能讓他分寸大失。

夏與唐工作以來,很少把私人事情擺在工作前頭,他最近接連犯禁。

“抱歉,不會耽誤工作。”他說。

齊沅已經及時調整了日程,這些都是小事,秦桉只是覺得:“唐,你就沒想過,告訴她?你們又不是親兄妹,定點血緣關系都沒有,收養關系也早解除了……”

夏與唐抿著唇,目光透過車窗玻璃眺望醫院,急診大樓肅穆莊重,人來人往,神色各異,羽毛剛剛跟他說:“忙起來不怕,晚上閑下來安靜的時候才可怕,有時候突然就是一陣拗哭,你就知道,又有人去了。”

羽毛碎碎念,“之前有同學問我,說醫生是不是見多了死亡就沒有波動了,免疫了。怎麽可能呢!盡管幾乎每天都會遇見,但每次遇到心都會猛地一揪。永遠也不會有人對死亡無動於衷的。醫生也不會。”

就像他以為,離她遠一點,時間久了,某些情緒慢慢就淡了。

但無濟於事。

夏與唐把車開了出去,“沒有。她想把我當什麽,我就是什麽。”

“你男朋友好帥啊羽毛。”有人特意來跟羽毛說,“下午的時候就看到在急診大廳坐著,我們還以為是哪位病人或者家屬呢!原來是醫生家屬啊!”

羽毛一臉怪異,“不,不是。分手了,那個不是我男朋友。”

她想解釋是哥哥,但因為早就解除收養關系,戶口也早就分離了,大家都知道羽毛是獨生女。

解釋了又難免被追問,於是想要含糊過去。

結果因為不坦誠,引來更多的追問和議論。

羽毛分手得突然,也只有君君姐知道一些,這會兒聽見大家在議論,簡單解釋了下,罵了渣男兩句。

“啊,無語。男人怎麽就管不住自己,偷腥的時候志得意滿得意洋洋,被發現了就一臉委屈,真當普天之下皆他媽,做錯了就得原諒他呢!腦子有病就去治治好吧!”一個女醫生也是渣男受害者,此時頗為感同身受,連帶著自己前男友那份兒,激情罵起人來,“男人就是賤。”

旁邊一眾人被逗笑,有個男醫生弱弱舉起手來,“姐,不興開地圖炮的,男人也有好東西的。”

就好像任何行業裏,都有好人壞人一樣。

醫生和患者不是對立面,對立的是應當是事件,而非整個群體。

因為唐醫生的事,二附院下午就上了社會新聞,以往這種事也發生過,但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鬧這麽大,因為媒體在報導的時候,由於醫院拒絕采訪,他們先去深挖了病人並報導了出去。

大家最先看到的信息是,一個被生活所迫被貧窮壓垮的中年男人在忍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然後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那時猜測聲無數,因為醫患固有的矛盾,導致這種事太容易在民眾敏感點來回橫跳。

事情未明朗之前大家先共情了中年男人。

羽毛吃飯的時候就翻到了新聞,科室的大群裏也在議論,不少其他科室不明情況的同事也來詢問當時在場的醫護,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羽毛翻了兩下新聞下面的評論,覺得無奈又氣憤:

【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誰願意做這種事呢?】

【現在人真的壓力太大了。】

【但凡醫生態度好一點也不至於這樣。】

【雖然不管怎麽樣都不能捅醫生,但我總覺得不會無緣無故被捅。真的,現在醫生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都沒有醫德了。】

【每次去醫院醫生護士都拽得二五八萬的,一副誰欠他錢似的樣子。】

【真他麽當醫生服務行業了啊?你去急診試試,一個半天七八十號病人,連個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誰有空沖你笑,他要是瀆職我幫你罵,他沒沖你笑就是拽啊?】

【怎麽就沒有醫德?具體做了什麽,哪個醫院,哪個醫生,證據呢?張口就來!】

【誰不累,搬磚不累啊!累關我屁事,我就是看著不爽,你當醫生不賺錢啊!既然都是賺錢的,誰比誰高貴,別整得很高尚似的。】

……

演變著演變著,就變成了一堆人無腦互噴,所有人似乎在為病人/醫生鳴不平,其實是在宣洩自己生活中遇到的委屈。

所以討論度持續發酵,事態已經完全脫離了事情本身。

到了唐遇醫生脫離危險,醫院才派了代表對此事做了全面回應。

整個事件當中,唐遇實在沒有做過什麽過分的事,反而是病人一直在逼迫他。

急診的監控帶錄音的。

監控錄音調出來,一切都很清晰明了,唐遇解釋了好多遍,以防病人聽不懂,一遍比一遍更通俗,病人的關註點卻並不在這裏,他只想讓醫生明確告訴他要還是不要手術,手術能保證百分百成功。

然而這兩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明確保證的。

輿論又一邊倒地罵病人胡攪蠻纏起來。

媒體又在不遺餘力地在宣傳醫生的偉大。

主任嘆了好幾次氣,其實作為醫生,很多時候並不希望自己被捧得太高。

主任經過幾次這種事,他對媒體有一種天然的抗拒,因為是人都是多面的,這世上沒有完美的受害者,所以持續高熱度的討論,對當事人來說,即便沒有做錯什麽,也難保證不被傷害。

好在醫院對唐遇醫生的信息保護得很好。

羽毛一晚上都在渾渾噩噩,今晚上夜還不太忙,下午接連送進來七個車禍病人,是一起車禍裏的,三車連環相撞,其中一輛車還是酒駕,警察也來了。

羽毛和另一位值班的孟醫生一直在手術臺上。

下了手術,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交接班已經結束,白班的醫生已經到位了。

孟醫生直接在值班室睡了,羽毛強撐著精神,把白大褂脫了,洗了手,趕緊去看手機,怕哥哥又聯系不到她,懊悔著,早知道就堅持不讓他來了。

沒有電話,只有短信:我在門口停車位。

羽毛著急走的時候,碰見君君姐,君君姐臉色很差,看見羽毛,低聲說了句,“唐醫生下夜並發感染,沒救回來。”

羽毛疑心剛從手術上下來不清醒,她呆楞了兩秒,恍惚問:“嗯?”

昨天脫離危險後已經轉到心外了,羽毛還想著等好了一點,再去看看他。

君君拍了拍肩膀,不再多說,“回去好好睡一覺,你臉色都發白了。”

從手術上下來吃了兩顆糖,臉色都沒緩過來。

羽毛說不上什麽感覺,沈默點點頭。

出了急診大樓,下了幾天雪,今日陽光刺眼,刺得眼睛疼。

哥哥站在車旁等她。

羽毛走過去,忽然抱住了他,把臉埋在他肩上,好久沒有動。

“怎麽了?”

羽毛吸了吸鼻子,“哥哥,我很愛你。”

夏與唐的心跳漏掉半拍,“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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