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息一瞬不瞬地註視著雪胤手裏的虛空之陣，越看越覺得這玩意兒邪性至極。這個世界靈力的源泉、虛空魔族的通道、能讓人黑化的力量、小說裏吞噬師尊的武器……他們的命運雖然暫時沒按小說發展，但是以後呢？

“師尊，”葉息仰起頭，眼裏盡是懷疑：“這虛空之陣忒小了，我好歹也在失卻之陣裏呆過，那可是一整座山！對不對，小寶？”

小寶十分讚同主人的話，忙不疊點頭。

葉息：“也許是影魔的陰謀。他讓你看到某種幻象，給我們下了個套。”

雪胤搖頭道：“那些不是幻象。我可以感覺到和他們血脈相連。”

追風忙附和道：“對，我也感受到了某種感召。”

葉息抱著胳膊仔細回憶。他與雪胤結下血契，在看到綠戰鬼的時候，識海確實有過波動，只是不如倆戰鬼那麽強而已。但他仍試圖說服雪胤虛空之陣是不詳之物：“別忘了，影魔是從翡翠大廳逃跑的，那些戰鬼為什麽不攔他？按理說，既然是虛空之陣的守衛，應該防備所有入侵者吧？”

大家都覺得他說的有理，統一用詢問的目光望著雪胤，等他給出答案。

“影魔能夠順利通行，因為他並沒有盜取虛空之陣的企圖，而且他有一個戰鬼同伴。”說出後一句話時，雪胤的眉頭不由自主地蹙起來，像是遇到某種難解的謎題困惑而擔憂。

深受話本影響的貓妖第一個叫道：“戰鬼族有內奸！”

雪胤：“應該不是。據戰鬼王說，影魔帶著一個戰鬼的魂魄，聲稱那魂魄是戰鬼王的，想要將其覆活。經過測試，那魂魄確實是王族的，於是他們讓影魔順利離開。等我們出現時，我身上的王族血脈讓他們起疑，而且我們殺了百鳴，拿走神器，所以他們才會現身阻攔，並對我進行測試。”

“影魔也帶著虎魄劍和無情花，為什麽不和他打一架？如果像對付我們一樣對付他的話，我們已經趕上他了！”因為雪胤受傷和對虛空之陣的不信任，連帶著那些綠戰鬼也令葉息不滿，總擔心其中藏著陰謀。

雪胤：“影魔說虎魄劍給他手裏戰鬼的武器，無情花則是覆活他的材料。”

葉息：“他說就信呀？”

雪胤：“據我所知，他並沒說謊。虎魄確實是歷代戰鬼王的武器之一，只有戰鬼王才能夠完全駕馭它，其他人拿到手也無法完全發揮它的威力。至於無情花，用途十分廣泛，很多儀式都用得到。關鍵是影魔手裏那魂魄，具有王族血脈，力量很強大，而且無思無識，沒有任何記憶，純潔如嬰兒。或許影魔使了什麽手段掩藏自己，祖先們只看到那魂魄純凈和強大忽略了他，輕易放過了他。”

“可是歷代戰鬼王的魂魄都供奉在先靈殿。那裏有專人看守，有重重禁制，一不小心就會觸動機關引來族內高手，影魔怎麽可能拿得到一枚戰魂魄？！”追風好容易岔上話，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一定是內奸！”貓妖又叫起來。

“不可能！”追風怒目而視：“戰鬼族人都是忠誠的戰士，絕不可能背叛王和族人！”因為他們只臣服於力量，誰的力量大他們就終於誰。

追風的話，葉息夫夫倒沒有懷疑。戰鬼全族上下在這一點上是高度統一的，影魔到目前為止並不是雪胤的對手，收買個戰鬼內鬼的可能性近乎於零。這廝詭計多端，陰謀層出不窮，實在令人琢磨不透、防不勝防，他到底從哪裏弄到魂魄，暫時是個迷，一時半會兒也解不開。

葉息目前最關心的還是虛空之陣，“師尊，就算你的祖先沒騙你，我還是沒辦法相信這小玩意兒是虛空之陣！這麽大點兒就支持整個世界，開玩笑的吧！我們看過的記載都證明它是一個很大陣法！”

雪胤將黑白小方塊拈在指尖轉了一圈，輕聲道：“所謂的大陣不過是這小玩意的分~身，它才是真正的本體。包括你呆過的失卻之陣也是分~身，本體另在別處。”

葉息心裏知道本體、分~身之類的梗在玄幻小說裏經常出現，嘴上仍不屈不撓地質疑：“你沒見過，怎麽知道？”

雪胤對他哂然一笑：“祖先告訴我的，還有我自己的感覺。我可是守護者的後代。”

葉息的心猛地跳了下，有種不詳的預感：“他們為什麽把虛空之陣交給你？”

雪胤一掃先前的凝重，甚至將手中方塊玩笑似的拋起又接住，歪頭對葉息微笑道：“自然是守護它。”

師尊說的輕松，葉息的心卻一下沈到了底。那段關於師尊被虛空之陣吞噬的文字，在他識海裏徘徊不去，眼前重覆著師尊踏進虛空之陣的情景，畫面栩栩如生，令他升起剜心般的疼痛！他明白這只是一個預言，命運並不一定會按這個軌跡前行，但他還是十分恐懼，萬一呢？他冒不起這種險，一丁點都不行！

“不行！”他豁然立起，眼眸通紅地瞪著雪胤，緊握拳頭吼道：“我不同意！這是個不詳之物，你絕不可以碰它！”

大夥對葉息的激烈反應十分不解，全都扭頭看著他。平時嘻嘻哈哈沒正經一個人，此刻像只受傷發怒的野獸咻咻喘粗氣，看樣子雪胤若不答應他，他就會撲上去咬人！

顧探微道：“此乃創世神物何來不詳？”

葉息沖他揮舞拳頭喝道：“閉嘴！”

顧桃花尷尬地摸鼻梁，識相地閉上嘴。

葉息兇狠的目光投向雪胤。師尊不言不動，表情平靜宛如魔劍冢裏的湖水，沒有哪怕一絲漣漪，恢覆黑色的眼眸如看不見的深淵，將愛人的憤怒和威脅一點點吸納進去。

那一刻，無相門的雪胤真人似乎又回來了。

好像鼓起的皮囊被戳破一個小口，葉息的肩膀忽然垮了下來。他看到了師尊的決心，艱如磐石，不可動搖。自他倆互相表白心跡之後，雪胤總讓著他，但他很清楚，但凡師尊決定去做的事絕不會改變，他勸阻不了，撒嬌耍賴發火威脅都不行。

雪胤輕而堅定地對他道：“這是我的責任，我不能推脫逃避。”

葉息鼻子酸澀，眼眶發熱，再多待一分鐘可能就會哭出來，所以他一言不發地扭頭跑了。

這一回，師尊沒有追上來。他聽到雪胤告訴大家，他們現在正處於魔劍冢後方，往右行是虛空之陣的分~身；往左行將回到夢之森。聲音之冷靜，葉息覺得師尊並不在乎他難過生氣，師尊的一顆心都被所謂的責任占據了。

虛空之陣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葉息越想越氣，對著前方的樹一通亂打，直到手掌破了皮，手臂酸得擡不起來，才無力地仰倒在地。憤怒褪去，他也知道自己這脾氣鬧得無理，可是他太害怕了，害怕有一天會失去雪胤！害怕雪胤真會像書中寫的那樣以身殉道！

他一個廢柴，在這個荒唐的書中世界，終於找到了存在的價值，因為他遇到了雪胤，即是老師又是愛人，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自己。假如失去了雪胤，他這個已經在書中翹辮子的炮灰，又為了什麽而存在？他的確得到很多靈石，算個富翁；也學會不少法術，擁有女媧石這樣的神器，多少算是吊絲逆襲了。可如果無法改變愛人毀滅的命運，這種逆襲有何用？

然而，任他決心再大，渴求再迫切，卻想不出可行的辦法。明知將走一條荊棘之路，卻不得不往前走，還有比這更無奈苦逼的事情麽？

緩緩閉上眼，葉息沈入識海深處。神魂飄蕩了一會兒，識海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既然存在沒有意義，那就不要存在了；既然他已經和雪胤結了共命運的血契，那就同生共死好了。反正那種獨活的孤獨、痛心和不甘，他絕不會嘗試。

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居然讓他平靜下來，猶如找不到出路的困獸不再東~突西撞，認命地停在原地。丟掉了希翼和企圖，贏來的竟是難言的輕松和無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