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就跟著我吧。”雪胤把小狗抱進懷裏，反覆摩挲軟軟狗毛。

小狗緊靠他的胸膛，用腦殼使勁蹭，像是要在上面蹭個窟窿自己好一頭紮進去似的，邊噌還邊發出“嗚嗚”的聲音。啊，他家男人的懷抱就是這麽舒服！這味兒都多久沒聞到了！

雪胤的心思全在新收的萌寵身上，已經忘了前一刻發生的那場行刺，也忘了有三個刺客還在外面趴著。

“大王，這幾個人怎麽處置？”魔侍將韋毅行等人推到大車前。

韋毅行一眼就看到雪胤抱著的小狗，眼眶頓時有些發紅，暗自後悔不該帶這只靈犬前來冒險，他們自己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實在沒必要搭上的性命。如今它落到大魔頭手中，不知施了什麽魔法將英武的它變作奶狗，以它忠烈的性格，必是無法忍受此等大辱！

犬葉息從他男人懷裏揚起頭暢快地舒了口氣，順便瞥了眼被摁跪在地上的韋男豬。

它那副得償所願的模樣落到韋毅行眼裏，硬成了痛苦求助。他不顧一切地脫口大叫：“雪胤你放了它！”

雪胤紅瞳一轉，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瞟了他們一眼，淡淡問道：“你們是無相門弟子？”

“雪胤你這個無相門的叛徒，你罔顧師門教誨自甘墮落，本門弟子都有責任清理門戶……（以下省略若幹粗口）”

“大膽狂徒！竟敢侮辱我王！”魔侍幾腳將他們踹倒，掄起刀就要砍。

“住手。”雪胤及時出聲制止。

“大王……”戰鬼紛紛不解地看向他。

“放了他們。”他淡然地下命令道。

“可是他們想殺您……”本性兇殘的戰鬼對敵時素來不留情，不是敵死就我忘，頭一次遇到這種對方要下殺手還留對方性命的事，即使是王的命令也不免讓他們猶疑。

紅瞳平靜地看向出聲之人，那戰鬼立即覺得好像是天晶劍朝自己砍下來，力壓千鈞又見血封喉，不由得雙腳一軟撲通跪倒在地。

難得雪胤今日心情好，耐心地多說了一句：“你們記住，我不殺任何無相門弟子！”

戰鬼崇拜力量，強者為尊。雪胤如今是戰鬼最強者，不管他做的事多荒謬、多不合規矩，戰鬼都會毫不猶豫地服從。既然他說不殺，就算魔侍們手癢難耐也只得收起武器，很不情地將刺客扔到路邊。

車簾落下，老虎拉著車徑直從韋毅行身邊走過。

韋毅行心情覆雜地望著遠去地老虎車，扯著嗓子叫道：“你不用假仁假義，有機會我們還是會殺你！”

一個清冷聲音遙遙傳來：“若有本事盡管來……”

趴在男人懷裏的犬葉息暗自感嘆，韋毅行這是要和師尊反派糾纏相殺的節奏吶。

出了這次意外，雪胤命令老虎車隊折回半山腰的宮殿。

和白雪一樣，葉息雖然披著厚厚的犬皮，進入那座黑色宮室時仍忍不住打冷戰。

“冷嗎？”雪胤發現小狗縮成了顫栗的一團，一面伸手輕柔安撫，一面吩咐魔侍：“去找曲姑娘拿些赤火石來。”

葉息伸出半個頭東張西望打量他男人的新住處，臥~槽好寬大！臥~槽都漆成黑色是神馬意思！當看到迎面走來兩名白衣侍從時，他登時睜大眼珠，伸長了狗脖子，臥~槽這兩人竟然長得跟他本尊一模一樣！

然後，他又看到一個，接著再一個……宮殿裏除了皮膚上有圖騰的戰鬼魔侍以外，居然全是以他本尊為藍本的傀儡侍從！森然陰暗的黑色宮殿裏，飄過一張張自家面孔，這是一種怎樣詭異到銷~魂的感覺？！

“大王。”曲思捧著一個絲袋款款而來，“您要的赤火石。”

雪胤接過絲袋一點頭道：“多謝。”

曲思抿嘴笑道：“這是我該做的。”

葉息冷眼看著情敵對師尊眉目傳情，原是打算跳上去咬她幾口的，可面對這麽個嬌嬌柔柔的小~美人，實在是下不了嘴，算了，好男（狗）不跟女鬥。

曲思一進門就見到雪胤抱著的小狗，這時眼看雪胤並不打算多談，便沒話找話地道：“哪兒來的小狗？好可愛。”

“我出去時撿到的。”

“我可以抱抱嗎？”

雪胤低頭看看小狗，又看看曲思的已經伸出的手，便松開手臂讓她抱。誰知小狗的爪子牢牢揪著他的衣襟，曲思抱起他的身體，頭卻緊緊貼在雪胤胸前，一副寧可悶死也不離開的樣子。

葉息的os：美女你不要誘~惑我啦，雖然你有哥喜歡的魔鬼身材，但哥是有家室的，怪只怪我們有緣無份恨不相逢未嫁時……哎呦呦別再扯了，腳要斷了！哥理解你見到萌物的蕩漾心情，可哥真不能對不起我的糟糠……

“小家夥可能是怕生。”眼看衣襟都被揪扯起來，雪胤重新抱住小狗一臉寵溺地道。

曲思悻悻地放手，又道：“是不是要給它做個窩？”

“不用，它跟我住。”

忽然伴隨著雜沓的腳步聲，白雪在門外大呼小叫：“師尊您這麽快就回來了？”

他不小心絆到門檻，大頭朝下差點栽倒，幸虧雪鵬在後面揪住他的衣領。倆兄弟兵荒馬亂一陣亂，總算並排站定在雪胤面前。

“您見到他了嗎？”白雪迫不及待地問。

“我半路有事就回來了，沒去見他。”

“啊？沒見到呀。”白雪難掩臉上失望，“您什麽時候會再去？”

雪胤的紅瞳在他臉上停了一息，意味深長地道：“白雪，他已不是過去的小微，見與不見有甚區別？”

“我……”白雪還想再說，被雪鵬從後面撞了一下。

“這小狗！”雪鵬故意咋咋呼呼地大聲道：“師尊它忒像小寶了！白雪你看，像不像？”

白雪與小犬四目相對，心頭一震。小犬不僅模樣似曾相識，那眼神……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雪團子。

這時剛剛還死賴在雪胤身上不肯離開的小犬，掙紮著跳下地，顛顛地跑到白雪面前，立起上身用前爪攀著他的衣褲靈巧地爬到他肚子上。驚訝地抱起小犬，白雪對著它又看了一息，嘆道：“我覺得它的靈覺比小寶還高，像……像雪團子！”

雪鵬拎過小犬結結實實地揉~捏一番，道：“這小眼神確實像雪團子。”又開玩笑地道：“不會是被雪團子附身吧？”

犬葉息在心裏豎了個剪刀手：大師兄乃猜對了！

師徒三人圍著小犬議論紛紛，雪胤的冰山臉難得地露出淺淡表情，眼裏更是滿滿的憐寵。被擠到一旁的曲思看在眼裏，心裏頗不是滋味。一只小犬竟讓他如此動容，其實是因為那人吧——因為小犬像那人養的靈寵；因為它的眼神像那人……

他的心原來這般小，小得只容得下一人。他的心又是那麽大，大到裝滿了十多年點滴記憶，每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不管自己怎樣努力，都進入不了他的世界嗎？

曲思悄然退出屋，立在門邊望了一會兒，輕輕闔上門，將一室笑語關在身後。

隔了兩年，葉息終於如願以償和師尊同榻共枕，不顧一身好毛皮他一個勁兒往雪胤身上靠，恨不得和他長在一起。雪胤笑微微地看他在懷裏一會兒變大、一會兒縮小地翻騰，嘴上嚇他：“你還讓不讓我睡覺？再鬧睡地上去。”手臂卻把他摟得更緊了。

小寶蹲在識海裏弱弱地抗議：“主人，我好熱，我喘不過氣了……我要睡地上！”

好不容易睡著了，葉息忽然感到身旁動了動，傳來幾聲悉悉索索的輕響。猛地睜開眼，他堪堪看到雪胤走出房門的背影。

他一個激靈醒透了，連忙跳下榻，踮著腳尖尾隨在後面。

玄色錦袍隨意地披在雪胤身上，因為沒系衣帶，一邊松松垮垮地掛在肩膀上，起伏的肌肉線條和猙獰的圖騰在散亂的白發間若隱若現。他的腳步很輕，幾乎沒有一點聲響，宛如一個飄蕩在黑暗裏的游魂，只是看背影都能感覺到寂寞無邊。

回廊依山而建，九曲十八拐，直到山巔處有一個小小的亭子，亭下是一個不大的池塘，池塘裏開滿了素色蓮花，在月光下頗是清幽安靜。

雪胤走進亭子，面對池塘憑欄而坐。亭子的地上放滿了酒壇，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酒香。順手拎起一壇酒，雪胤拍開封泥仰脖喝了一大口，架勢忒豪邁，酒鬼雪鵬只怕都不及。

他啥時候開始喝酒的？！在葉息印象裏，雪胤幾乎算得上滴酒不沾，平時只愛喝茶，除非特別高興地時候才會沾酒，也不過是潤潤唇的量。可眼前，不過一忽兒的功夫，他已經喝幹一整壇，隨手扔了酒壇，再打開一壇開喝。

雖然修士的世界不存在喝酒傷身一說，但他這種失戀汪不要命的喝法還是讓葉息心疼不已。小跑過去噌地跳上他的膝蓋，汪汪地叫起來。

雪胤垂目看著他，恍惚問道：“你怎麽來了？”

“汪……”

“你讓我別喝酒嗎？”看到小犬忙不疊點頭，他自嘲地輕笑道：“為什麽不喝？我每日每夜想著他，想的心都碎了，可他連我的夢都不肯入，也只有喝醉了，我才能忘記他……我曾說過要護他周全，但他卻為救我而死，魂魄都找不到，你說他是不是在怪我？！”

他仰頭將剩下的酒一幹而凈，酒壇砸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葉息……葉……息……你既然來到我身邊、許了我生生世世，為何又要離我而去？早知今日，當年你何必管我？讓我成魔、讓我被三境修士打死算了，也好過今時今日如此磨折！”

又一個空酒壇落地。葉息很想捆住他的手腳把他拖回屋，無奈被困二哈體內，除了變大後用力扯他的衣袍外別無辦法。

袍子都被扯下來一塊兒，雪胤卻沒有知覺，自顧自一壇接一壇地喝酒。

酒精浸~濕了他的衣襟，酒精讓他的紅瞳仿佛要淌血，酒精讓他全無風度東倒西歪說著小言臺詞。

他俯靠在欄桿上，傾身朝前。葉息看到兩串淚珠滾下他的臉頰，徑直掉入下面池塘裏的蓮花上。原本拳頭大的蓮花轉眼便長大了一圈，散發出淡淡的熒光。

葉息這時才發現，滿池蓮花並不是白色而是半透明的，在月光下猶如冰雕雪塑，舒展的花瓣上光影交錯，隱隱可看到人形輪廓。這輪廓別人看不出來，葉息可是一眼就能認出——自己的本尊燒成灰也認得！

這些蓮花原來都是千變蓮。千變蓮會根據澆灌它的物質長出不同的樣子，池塘裏的千變蓮居然是用眼淚澆灌長成的，因為每一滴眼淚都因葉息而流，所以蓮花上可以看到他的影子。

盡管池水不可能都是眼淚，但淚水的分量絕對是杠杠的，否則絕長不出這種規模的千變蓮！

此情此景生動地詮釋了什麽叫悲傷逆流成河！師尊每天晚上都是這般邊喝酒、邊流淚、邊念著自己渡過的嗎？失戀汪都不足以形容，應該改叫絕望汪！

裹在雪胤身上那盔甲似的防備崩碎如地上的碎酒壇，露出了軟弱痛苦的內裏。

葉息料到他會傷心，但沒料到他會傷成這樣。難怪他一身死氣，他的心是不是已經死掉，只剩下一具行屍走肉？

想抱住他、親吻他、告訴他自己沒有死、讓他知道生生世世的誓言並沒有變，可葉息除了狗叫還是狗叫，根本無法表明心跡。

犬葉息急得團團轉，忽然想起阿靈的話，對，托夢！

凝神屏氣，集中神識。

或許是葉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或許是他們倆有戰鬼的血印羈絆，雖然現在的葉息靈識力量依然低下，但一縷魂影顫顫巍巍升起，直鉆入雪胤識海。

一片昏沈中，雪胤看到識海裏的青年，長身玉立，短短的黑發覆在前額上，清俊的容顏因為配了雙過於靈活的眼睛，多出幾分賊眉鼠眼的猥瑣氣。然而就是這種氣質偏偏讓他顯出一種難得的活力，像火把一樣溫暖著自己沈暮冷清的生活。

葉息。他默默地念出這個名字。

青年惡狠狠地撲過來，四腳四手地攀掛到他身上，後背拱起，像個背著殼的烏龜一樣滑稽。可雪胤驚喜交加如墮甜夢，伸出手臂用力地摟抱住他的腰，恨不能把他勒進自己的血肉。

“不準喝酒！”葉息毫不客氣地揪扯他男人的頭發和耳朵，咬牙切齒地道：“不準糟蹋自己！給老紙好好活著，等老紙回來！聽到沒有？！”

雪胤喃喃叫著他的名字，識海一陣陣興奮發暈。終於夢到他了！哪怕只是短暫夢境，也好過日夜對著傀儡苦苦思念的煎熬，更別提他還說會回來！

現在雪胤還有什麽不答應的？就是讓跳進池塘裏游果泳，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照辦！

無奈力量有限，葉息只來及在愛人唇上親一下，便從夢裏消失了。然而，這對雪胤來說已經足夠。

對於相思的人兒，一吻便能讓他甘心等待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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