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雪胤真人的外貌，除了斑白頭發變全白以外，並沒有大的變化，依舊是美男一枚。白雪說他老，老的不是容顏，而是眼神和氣質。他沒有收起戰鬼的紅瞳和臉頰邊的老虎圖騰，常年穿一身玄色衣袍，銀發隨意束在腦後，整個人宛如一尊冰冷詭異的雕像。不是冰雪神祗，而是玄石雕的邪神；不是落入凡間的謫仙，而是來自地獄的修羅。

過去在雲綬山，他雖然冷性冷情，但氣度是平和悠然的，像幽谷中的蘭花，有芬芳有生機。如今站在這座墳墓似的宮殿裏，他沒有溫度，連呼吸都感覺不到，無心無情，只剩一具刀鋒般煞氣四溢的軀殼。

雪團子一走，似乎帶走了他身上所有沾“人氣”的東西，即使在兩個徒弟面前露出的一點點溫情，也如陽光下的冰花，轉瞬即逝。

白雪現在明白雪鵬口中的“不好”是什麽意思了。

雪胤徑直穿過曲折的回廊走進寢殿，大祭司跟著走進來，恭敬地鞠一躬後，問道：“我王，今日之戰可順利否？”

其實他不用問，只看戰鬼們興奮的表情和雪胤一身帶血的衣袍，就知道肯定很順利。但凡他親自出手，就沒有不順利的！

旁邊一位魔侍興高采烈地道：“今日大王連挫五大門派高手，把無相門掌門人都打得吐血，若不是徒弟跑得快玉璇老兒必死……”

他的話還沒說完，雪胤猛地轉過頭，紅瞳如鉤刺般紮了過來，嚇得他一激靈，牙關差點咬到舌頭。

“滾！”雪胤言簡意賅地命令。

大王生氣了，幾個魔侍哆嗦著腿退了出去。

大祭司想的則是，雪胤分明是有機會殺玉璇真人的，卻手下留情。他當然不敢直接問，只兜圈子道：“聽說王收留了一個無相門弟子。”

雪胤淡淡地回答：“他是我徒弟。”浸滿血的袍子已脫掉，他赤著上半身，健壯的身體因為逼真的圖騰顯得有些猙獰。

“可他畢竟是修士……”

“誰敢動他一根毫毛就是和我為敵！”

“我王……”

紅瞳掃過來，裏面有冰淩般的寒光。大祭司頓時說不下去。

“出去。”語氣還算客氣，但大祭司毫不懷疑如果再嘮叨下去，天晶劍就要出鞘了。

雪胤隨意披上一件衣袍，看著闔上的大門，低聲道：“你也出去。”

曲思自屋角的陰影中走出來，款款來到雪胤面前，伸手要去替他系衣帶，“讓我留下來伺候您吧。”

“不用。”雪胤推開她的手，轉身就往裏屋走。

“大王，”曲思急忙拉住他的胳膊，低著頭喃喃地又喚：“雪胤……”她的指尖微微發著抖，臉頰猶如盛開的薔薇般明麗。她飛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眼波流轉間盡是欲說還休地脈脈深情。纖細的手指靈巧地挑開了衣帶，衣袍流水般滑落，露出白~皙嬌~美的肩膀。

雪胤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強硬地拉攏她的衣袍。

曲思顫顫地道：“讓、讓我伺候您……”

“不用。”仍然是那冰冷的兩個字。然後幹脆轉身，沒有留戀，沒有遲疑，連一絲憐憫也不見。

凝望著他背影，曲思哽咽地質問：“您、您為什麽就不能、不能看我一眼？”

沒有人回答她。空曠的大殿裏只有冷風和她的呼吸聲。流珠簌簌滾下來，沾濕~了衣襟，卻無法打動男人的鐵石心腸。抑或他根本就沒有心……

*****

魔宮裏的兩人並不知道，在遙遠的三境東南角，有兩個魂魄把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今天問仙臺來了位神秘人，跟阿靈和沐陽.魂鬼鬼祟祟說了半天。待那人走後，沐陽真人高高興興地拿來一面水鏡，說是可以看到魔界的情況。於是一老一小湊著水鏡偷~窺，有幸窺到了曲思獻身被拒的一幕。

兩魂的表現截然不同。沐陽真人十分同情地咂嘴道：“嘖嘖，沒想到橫瀾派有這麽標致的女弟子，我徒弟真是太無情了！”

葉息早炸毛了，怒道：“無情個屁！他怎麽可以留個女的在身邊？！”

“美女要報恩，是男人都很難拒絕，對吧？”

“怎麽就難拒絕了？！老紙可是為他死的，如今被困在這裏受塑魂之苦，他就該為老紙守節，別說美女了，美男都不能多看一眼！還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看老紙揍不死他！”葉息邊說邊揎拳擄袖，恨不得馬上沖到魔界實施家暴。

沐陽似笑非笑地道：“不準我徒弟看美女？嗯？誰剛才一雙眼直往人家衣領裏鉆？”

葉息死不認賬地望天道：“誰呀？誰這麽流氓？”

阿靈終於聽不下去了，喝道：“你們倆個臭不要臉的給我閉嘴！”

一老一小同時噤聲。過了一會兒，沐陽悄聲嘀咕道：“姓曲的女娃肯定是好道侶。”

這句話可算是捅了馬蜂窩。葉息從那時起就開始作天作地，鬧著要到魔界找雪胤。沒辦法，有個這麽勾~人的男票實在太沒有安全感了，非得栓在身邊才放心。

別看每天呆在封天印裏，外面的動靜他可一點都沒放過。聽沐陽和阿靈說話的意思，他猜到他們只能幫自己塑魂，要再造身體還得另想辦法。他本是安心等他倆找法子的，但現在他改變心意了，決定先去找師尊，然後夫夫倆人再一起想辦法。

沐陽真人被他纏得沒法兒，搓~著手告饒道：“不是我非要困著你，實在是沒辦法把你的魂魄送到魔界。”

“不可能，您絕對考慮過怎樣把我送過去！”

“我是考慮過，但還沒想明白。”

“我不信我不信，你肯定有辦法！”葉息說著就用頭去撞封天印。為了早日跟師尊見面，他算豁出臉皮不要了，一哭二鬧三上吊都用上了。

“別啊，你讓我再想想行不？”

沐陽真人被他逼得沒輒，很懷疑上輩子欠了薛胤征一大筆債，這輩子不但要替他兒子操碎心，還得為他兒媳婦操碎心。

兩天後，沐陽真人表示已經有了個成熟的計劃，但是得等時機。過了三天，那位不露面的神秘人又來了，照樣和沐陽、阿靈嘀咕半天，等他走後，沐陽真人宣布明天就可以送葉息去會他男人。

次日沐陽真人將小寶拎到封天印前，吩咐它道：“讓你主人見見你的真面目。”

小寶極不情願地嘟嚕一聲，爾後轉一圈，轉眼變成了一只成年二哈，體型甚至比哈士奇還要大一些，算是一只巨型犬。

葉息驚得倒吸涼氣，怒道：“好你個小寶，我說你怎麽一直長不大呢？原來是想裝嫩賣萌得好處！你你你太腹黑了！”

腹黑犬羞愧地低下頭，用一只抓子遮住眼睛。

沐陽真人道：“小寶是哮天犬的後代，無論靈覺、靈識都很強，你可以暫時寄居在他身上，即使是上品金丹或是魔尊也發現不了。等你找到合適的軀殼再轉移。”

納尼？老紙要變成一只狗嗎？555555！葉息表示很難接受。“我為什麽不寄居到人身上？”

“你上人身就奪舍了，我們才不造這個孽！”阿靈不耐煩地回答。

“那死人呢？就是那種沒死透的人也不行？”葉息不死心。

“你當自己是正常魂魄？你是拼湊再造的懂不？你沒那個功能！”暴躁的阿靈成功地讓葉唐僧閉了嘴。

葉息不但要變狗，變狗之後還要特別小心不能被人發現，因為他的魂魄仍十分脆弱，很容易被破壞。另外他暫時沒有說話的能力，也就是說他只得以狗身份與別人溝通，很有可能與師尊對面相逢不相識。

這實在太兇殘了有木有？！葉息當即就炸毛。

沐陽真人耐心地解釋：“這只是暫時的，等你魂魄完全恢覆就可以說人話了。”

“那要恢覆到猴年馬月呀！如果師尊一直認不出我，當我是狗，那我去了也白去，別人搶我男人我也阻止不了！”葉息的毛都快炸焦了。

“你可以咬他們嘛。”沐陽孟達壞笑道。

葉息呲著牙準備咬這為老不尊的師祖。

“你別逗他了。我告訴你，你好好練《萬象靈識訣》，不但有助於你的魂魄快速恢覆，而且可以幫你和你男人、還有其他人溝通。”阿靈難得好脾氣地維護葉息一回，“神識強到一定程度，你可以托夢。神識越強在夢裏呆的時間越長。”

如此苦逼的尋夫之旅，葉息只能勉強接受。他的魂魄進入小寶的身體，見到識海裏蹲坐著一只憨態可掬的小狗。這肯定是小寶的神識。腹黑犬一看到主人走近，立馬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撒嬌賣萌，奮力挽救先前崩壞的形象。

葉息抱起他，在問仙臺跑了一圈，終於看全了這個神奇的救命之地。不過以狗的視角看人看物，感覺頗是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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