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終於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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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終於相見
沐溪將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裏,嘴角牽起弧度,兩人就算成功解除了婚約,但是以後也只能低嫁了,對於沈靜姝,沈靜怡,她自認為問心無愧了。
“溪姐兒,靜姝,靜怡的事兒和小侯爺說了沒?”夏氏換位坐到沐溪旁邊,眼裏滿是期待。
沐溪搖搖頭,低聲道“一直沒機會見到小侯爺,也就沒說,大伯娘放寬心,待會我瞅著機會就找小侯爺說去!”
夏氏臉色一沈,眼裏全是責備,但不得不以討好的語氣道“溪姐兒,你可要說動小侯爺啊,靜姝下個月就要成親了,也不知道來得及不?”這麽一想,心裏擔憂加重,臉上立馬換成了愁思,要是小侯爺不答應怎麽辦?心裏惱恨自己不應該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沐溪身上。
這事兒,沐溪早就讓平安給淩青峰捎信說過這事兒,本以為淩青峰會猶豫一下,畢竟剛剛封王拜侯本就處在風口浪尖,攬下這事兒委實沒有好處。
沐溪也懶得想淩青峰這麽幫自己的原因,偏頭,夾起一塊肉放進夏氏碗裏,“大伯娘放心吧,待會就知會小侯爺一聲!”
夏氏聽沐溪這麽說也不敢多言,抿了抿嘴,出神盯著外間。沈老夫人一直關註著這邊的動靜,見夏氏這樣魂不守舍,以為是沈靜姝兩姐妹的事兒沒有辦成,語氣不甚好道“今天中午的飯菜怎這麽埋汰人,連個燕窩都是次的…”這話明顯沖著沐溪去的,以為是她沒有在淩青峰面前說好話,沈靜姝的親事才黃不了。
黎氏知道自己是被殃及池魚了,外間還有貴人,沈老夫人這麽說擺明了是給夏氏沒臉,今日的燕窩粥本是黎氏為了給沐溪沒臉吩咐人準備,到時候就說今日的飯菜都是沐溪命人準備的,這樣就算老侯爺,沈家祠怪罪下來也是沐溪的錯。因此,夏氏聽沈老夫人這麽說,嘴角不住上揚,表情還是一副無辜模樣,“真是這樣,不會吧,這些日子忙,今日的飯菜是…”說著說著,又生怕得罪人似的,捂著嘴,一雙眼睛望向沐溪,意思不言而喻。
夏氏回神,一噎,指出幾樣菜市,插話道“這幾個菜都是婆婆喜歡的,溪姐兒才回來多久,怎會知道這麽多?說話也不好生琢磨一下,平白冤枉溪姐兒對你有什麽好處?”
好處自然多了!黎氏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是不敢這麽說的,只得嘆息道“溪姐兒可能是向婆子們打聽過吧,要知道老夫人喜歡吃什麽可是一問便知的!”
夏氏還要說話卻被沐溪搶先道“今日的飯菜是我讓人負責的,演哥兒現在大了,很多事兒要二娘操心,便讓我去管理廚房那塊,這事兒爹爹也同意的,老夫人既然不喜這燕窩,讓人換一碗吧!”
黎氏聽沐溪前半句,促狹看了眼沐溪,滿是得意,待聽完後,臉不由得一黑,想要出聲反駁,但這不明顯說是自己準備的了?那就真是冤枉沐溪,要不承認,以後廚房這一塊真讓沐溪管著,黎氏是萬萬不放心的。
老夫人聽夏氏幫腔的時候就知道沐溪是應允了幫靜姝兩姐妹,自己誤會了夏氏的表情,本來還抱有一絲僥幸,希望是黎氏編排沐溪的,聽沐溪承認後,老臉有些掛不住,又拉不下臉來否認,值得一勺一勺慢慢往嘴裏送,用實際行動來告訴大家味道還不錯。
一時之間,內堂安靜下來,沈宜皎在旁邊很是想落井下石,但見沈老夫人吃得這麽津津有味,也不敢胡亂開口,臉色和黎氏剛才差不多,只差沒寫著:沐溪,你也有今天了?
剛才的事兒,外間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也沈默下來。姜還是老的辣,最終,老侯爺的話打破了這麽寂靜,“第一次接代這麽多客人,難免緊張,不過我看著菜色卻是極好的,味道也不錯,燕窩可能是哪個婆子偷雞摸狗給換了,你們瞧瞧這些菜,大小姐這麽細的心思怎麽把燕窩漏了,我看是沈府的婆子有問題!”
眾人立馬點頭,沈家祠附和道“可不就是,溪姐兒剛剛打理中饋,肯定是被人哄騙了,倒讓老侯爺看笑話了!”
裏間,沈老夫人有了臺階,趕緊出聲,“定要揪出那個婆子嚴懲不貸!”
飯桌上的氣氛又好了起來,有說有笑,慢條斯理的吃著。
黎氏這次可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陷害不成,還交出了獨攬主持中饋的權力,現在,廚房的婆子少不得要被發落兩個,要知道,那些可都是黎氏的心腹,平日裏沒少感謝狗仗欺人的勾當,黎氏一直舍不得打發她們,最多也只是警告而已。培養出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奴才要多少心血?想到這個,黎氏嘴唇發白,握住筷子的手青筋暴起。
飯後,沈家祠還想留著老侯爺吃晚飯,硬拉著一幫人去了書房。沐溪掃了一眼夏氏,示意其找到機會讓自己和小侯爺單獨說幾句。
想著今日的主角是習哥兒,夏氏和沈老夫人硬是拖住黎氏,讓沐溪帶著淩青峰和陸行甫去了習哥兒的院子。
屋裏,丫鬟沏好茶,帶著沈偲習退到一邊。沈偲習知道三人有話要說,萎靡去了外間,怕被人看出端倪又不敢出去,只得盯著旁邊龐姨娘的院子流淚。
“小侯爺,上次說的事兒不知道辦得怎樣了?”沐溪開門見山道。
“你大堂姐的事兒好辦,無非一個女人,隨便塞幾個就行,但是你三堂姐的?”淩青峰微微頓了頓,坦白,“周府那少爺平日裏哎花天酒地,說這事兒是他娘應下的,不敢反駁!”
不敢怎樣,起碼自己盡力了,想到沈靜怡以前的囂張跋扈,現在委曲求全,沐溪也無法,“那就謝謝小侯爺了,今日還好有老侯爺,請替我謝謝他了!”
淩青峰擺手,好不將此放在心上,“那你三堂姐的事兒還需要幫忙不?”
沐溪想了想,“如果有辦法的話,還希望小侯爺不要吝嗇,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想身家大房會記得你的!”
陸行甫一直不說話,想到來這裏的目的,悠悠開口道“你娘當年的事兒已經有眉目了!抓到一個伺候的產婆,具體的下個月到王府來細說!”
沒想到這麽快就抓到人了,沐溪情緒有些激動,“真的?她說什麽了?”
陸行甫搖頭“那產婆說自己是備胎,說當時府裏真正接生的卻不是她,她也只在門外看到些東西,那些人還在找中,不過下個月就會有結果了!”
沐溪回想了下,當時沒聽說有兩位產婆,哪來的備胎?想到陸行甫說下個月就會有結果,雙手掐在椅子上,指甲向上翻起也不自知。
良久,從思緒中回神才感受到指甲處的痛意,瞄向兩人,真心道了一聲謝“兩位如此幫我,沐溪銘記在心,等我娘我事情水落石出,定會告訴你們那些你們查不到的事兒!”
聽到沐溪的保證,陸行甫和淩青峰對視一眼,想著終於沒有幫錯人,要是當時真把沐溪抓起來,估計她嘴巴也會咬得死死的,有些人懷柔比用強效果好太多而且事半功倍。
在瑟州城遇見沐溪,淩青峰就知道沐溪是個意志堅定的,加上他的心腹回來告訴他村裏的小孩說傻子兩口子關系很好,很恩愛,她不像是自己走掉的,那麽沈沐溪肯定是那傻子有了感情,這種就只能采用懷柔。
本是單純想從沐溪嘴裏套出話來,但是,越查沈府的那位夫人,淩青峰和陸行甫倒真是心疼起沐溪來,堂堂嫡長女被算計成這樣,朝廷的爭鬥潑及到後院之人,沐溪的娘何其無辜,因為這個沒了娘的沐溪何其無辜。
淩青峰想著,懶得沈沐溪開口了,還是想辦法讓周家小子死了再說吧,無非是個敗家子,死了也掀不起多少風浪,回看陸行甫一眼,兩人算是達成了共識。
聊完這個,便把沈偲習抱了進來,果真,不一會兒黎氏就帶著人風風火火走了進來,雙眼一眨不眨瞪著屋裏,就像是要捉奸一樣。
夏氏一直跟在身邊,就三人神定氣若坐在那裏,沈偲習在中間坐在木馬上,心下得意,嘲諷道“我都說了王爺和侯爺是想來習哥兒的院子走走了,偏不信,哼!”夏氏心裏有些擔憂,怕沐溪來不及和小侯爺說,畢竟有王爺在場,看到沐溪微微點頭後,嘴角笑開來,拉著沈靜姝的手有些顫抖!
黎氏沒想到三人這麽坦然坐在一處,臉上因為走得急了還有些紅暈,狐疑瞅了沐溪一眼,瞧不出神情,只得作罷。面上像是不好意思闖進屋子的長輩,端著架子道“老爺這不放心溪姐兒,讓我過來瞅瞅,這姑娘家的,壞了名聲可就不好了!”
沐溪斜眼倪了淩青峰一眼,示意其說話。淩青峰表情囂張,吊兒郎當道“夫人說的是,倒是我們打擾了,這就離去~”
淩青峰瀟灑起身,闊步離開,隨行的還有陸行甫。黎氏想說什麽,對著陸行甫僵硬的線條也只有咬了咬嘴唇,帶人離開。
最後的結果就是,沈家祠千方百計留下來的人還是因為小侯爺離開了。沈老夫人和夏氏見沐溪告訴小侯爺此事,也沒有多待的理由,身家幾房也均離開,送人的時候,沈家祠直皺眉,待人走後,回到黎氏院子就是狂怒,帶著小廝出了門,晚飯也沒回來。
相比那邊的鬧哄哄,沐溪這邊就安靜許多,準備好龐姨娘的相關事宜,只等著明早丫鬟哭喊龐姨娘沒了。
擔心習哥兒太過憂思,沐溪把沈偲習抱到了自己院子,兩人睜著眼睛等待黎明的到來。
雲霧還在彌繞,天微微亮就聽到外邊的人傳來龐姨娘去了的消息,沐溪拍拍身邊的沈偲習,“弟弟,起床準備了…”
“啊!!”沈偲習再也忍不住大哭了出來。
沐溪擦了擦眼角的淚,重新躺回床上,抱著沈偲習,安慰道“弟弟不哭,姐姐還在,姐姐還在!!”
早上,兩人雙眼通紅到了黎氏院子,讓她給龐姨娘找個好一點的地方,把龐姨娘埋了,誰知道,沈家祠竟是一晚沒有回來,黎氏臉色不太好,見到沐溪後更是惱怒,不耐煩道“一個姨娘罷了,你看著處置就行,反正老爺不是讓你幫忙打理中饋嗎?”
沐溪等的就是這句話,給黎氏請安後就退了回來,開始叫人把姨娘的屍體擡出府,墳地是沐溪早就派人找好的,黎氏不插手就更好。
下午,沐溪帶著沈偲習去了龐姨娘的墳地,雖然不和規矩,但是受不了沈偲習悲傷的目光,姨娘不能入祠堂,沐溪也只有這樣幫沈偲習了。
龐姨娘就這麽悄悄的消失在世上,沈家祠這幾晚都歇在外面,黎氏漸漸有些急了,只想怎麽留住沈家祠,哪有時間和沐溪鬥,沐溪也樂得清閑,專心在屋裏繡花。
這日,月季跟百合一臉惋惜,嘆氣的進來,沐溪以為習哥兒還在想龐姨娘的原因,問道“習哥兒又哭了?”
月季搖頭,“是浣衣園的夥計,哎,白白有一身苦力!”嘆氣還不止,月季滿是八卦,走到沐溪身邊,一副要沐溪評理的模樣,“你說遺憾不?浣衣園的小姑娘看上了那個夥計,想著那人平日裏只穿一件衣服,天氣涼了還穿著夏裝,就給那人做了件秋衫,托人送給那夥計,誰知那夥計死活不要不說,還一臉戒備瞪著送衣服之人,說人家要偷他的東西!”說道此處,搖搖頭,“你說好生一個人偏生是個傻子!”
沐溪心裏咯噔一下,針刺到手指也沒覺察,“那人就是你們平時誇讚曬衣服很厲害的?”
“可不就是?你說老天怎麽這麽不公平呢?那夥計樣貌看著和富家公子差不多,結果…”低頭,看沐溪時,月季才反應過來,“小姐,你的手指…”拿出手帕,就要把沐溪手指裹起來。
沐溪仍是楞楞的,不懂沐溪為什麽這樣了,看到架子上的大雁,心裏一跳,難怪自己覺得那夥計熟悉,還以為是一起逃難中認識的,沒想到竟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不該說,“大小姐,那夥計,我瞧著眼熟得很…”
“哦?是你家鄉人?”沐溪大鬧頓住,只剩下嘴巴在反應。
“不是,是…”月季有些猶豫,她知道這事兒對沐溪來說意味著什麽?黎氏這幾天因為廚房發落的兩個婆子對大小姐恨之入骨,要是抓到這麽個把柄,月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瑟州城裏?”沐溪內心既高興又忐忑問道。不見月季回答,擡頭,見其一臉糾結模樣,沐溪便知道事實如何。
努力不放自己聲音發顫,沐溪慢慢道“傍晚帶他來見我!”
想到這些天沈家祠不在家,只讓自己幫忙打理廚房和府裏的采辦,發落了兩個婆子,殺雞儆猴,才樹立了威信,又要忙著采辦的賬冊,還要打理習哥兒就學的事宜,不累是不可能的,越是累,沐溪就越懷念村裏的生活,盡管有幾個極品,但起碼是輕松自在的。
月季想要出聲提醒,見沐溪的臉色不太對,只默默拉著百合退出去商量。
“百合,你想起那個夥計沒?我們在瑟州城,那時,大小姐…”月季仔細盯著百合,她相信百合肯定能想起來。
“大小姐不是讓你帶他過來嗎?咱什麽也別說,聽大小姐的就成了!”百合緩緩道。
月季狐疑瞅了百合一眼,不確定道“你早就知道了?”
百合沈默片刻,不語,轉身回了沐溪屋子,留下月季目瞪口呆,這人這麽早就看不出來了,為什麽不告訴小姐呢?
百合進屋,見沐溪已經收起繡花,“小姐,采辦的媽媽說府裏的蔬菜換了貨源,夫人吃不慣!”
沐溪回頭,坐下,摸著剛剛針刺到的地方,悠悠開口“你告訴他們,農夫都是些老實人,之前那家巴著沈府賺了不少了,雨露均沾,該換換其他農夫了,要是夫人吃不慣親自來和我說!”
“是,還有廚房的媽媽說夫人最近身體不好,要上好的燕窩補身子,但是庫房的燕窩…”
“夫人不是有庫房的鑰匙嗎?讓她打開瞅瞅,實在沒有了才去外邊買…”最近,每天都是打理這些瑣事,換成以前,沐溪肯定會覺得報覆了黎氏而欣喜若狂,但是,現在,看著沈偲習每天神情懨懨的,沐溪也提不起精神來。
百合會意,把沐溪眼底的疲倦全看在眼裏,“小姐,夫人這麽找事兒,不如告訴老爺吧,讓老爺去和夫人說!”
“不用了,過完這幾天再說吧!我去躺會,人帶到了叫我…”沐溪現在腦子裏想的全是傻子來府裏幹什麽?找自己?越想越睡不著,巴不得傻子現在就在自己跟前好問清楚。
傻子不明白為什麽那人說大小姐要見自己,想著上次送衣服的會不會就是丫鬟嘴裏說的大小姐,想到這個,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對前邊的丫鬟道,“我不要去見大小姐,我要回院子裏曬衣服了!”轉身就要走。
月季急了,還沒見過這麽猴急的性子,見傻子捂衣服的動作,好笑道“放心吧,大小姐不喜歡你的衣服,大小姐是看你做事兒勤快,要表揚你呢?”
傻子遲疑,“大小姐真的不會搶我的衣服?”
“不會!”月季斬釘截鐵道,剛偏頭要走就見樹下有個鬼鬼簌簌的身影,月季怕壞了沐溪的事兒,催促道“快走吧,別讓大小姐等急了,大小姐性子很好的…”
沐溪惶惶不安,不時朝院子張望,心想還好屏退了丫鬟,不然被她們看見自己這樣,心裏不得怎麽想,隨即又低嘲一聲,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這些幹啥?
不一會兒,就見月季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人,高大的身軀瘦了下去,破爛的夏裝穿在那人的身上竟是顯得大了,皮膚又黑了三分,臉上不知不覺竟已布滿了淚水。
門口,月季對傻子道“你進去吧,大小姐在裏面…”
沐溪趕緊收拾好走到內室,竟有種和人幽會的緊張感。
傻子猶豫了片刻,見月季態度誠懇,不像是騙子才踏了進去,腳剛落地,他就後悔了,想到路上遇到的騙子看上去也不像是騙子啊,想收回來已是來不及,門已經被關上,傻子只好朝裏走去,想著要把身上的衣服捂緊了才好!
沐溪焦急坐在凳子上,良久也不見傻子進來,待正要出去瞧一瞧時,就見傻子雙手抱在胸前,表情很是大義凜然,就像是奔赴戰場似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傻子聽見笑聲,擡頭一看,緊張戒備的雙眼立馬爬滿了笑容,小心翼翼叫了聲“媳婦,是你嗎?”
沐溪含淚點點頭,“傻子,你還好嗎?”
傻子的褲腳已經像花瓣一樣撒開,衣服更是破爛,大洞小洞掛在上邊,眼淚再也忍住流了下來,“傻子,你怎麽來了?”剛說完,身體就被人抱起,“傻子,快放我下來,小心被人看見了?”
傻子不理,仍是緊緊抱著沐溪,聲音帶了哽咽“媳婦,真的是你…”說完,意識到什麽,雙眼四下張望,急聲道“媳婦,大小姐讓我過來,肯定是要拿我的銀子,咱快走!”
沐溪怕傻子就這麽抱著自己出去,“傻子,沒事兒,把我松開,沒事兒的!”
傻子仍是有些防備,找了找屋子的其他角落,發現沒人後才放松下來,把沐溪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處“媳婦…”
沐溪以為傻子要耍流氓了,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只覺得手心滾燙一片。
“媳婦,你摸!”傻子固執把沐溪手放在他心窩處,沐溪臉紅了紅,仔細摸了摸,感受到衣服夾層裏有東西,擡頭看著傻子,只見對方臉上像一夜綻放的夜來香,開得燦爛。
“媳婦,銀子,以後你可以天天吃白米飯了!”
“真是個傻子!”剛止住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暴發開來。沐溪仰頭,眼淚還帶著淚花“誰給你的銀票?”
問完這句,沐溪只覺得和傻子一起,自己智商也低了,除了顧老爹還有誰?果然,聽傻子道“爹爹給的,爹爹說有了它媳婦就會跟我回家,不怕沒白米飯吃了!”
沒想到顧老爹是這麽給傻子說的,一直維持著傻子的天真,進了進銀票,沐溪點頭“恩,以後我要天天吃白米飯,你不能罵我…”
傻子嘟噥,“我都不會罵人的?”
從回來到此刻,沐溪才覺得自己的神經真正放松下來,輕松道“是,你不會罵人,只會拉著人家的袖子說人家偷了你的糧食…”沐溪好笑。
傻子摸摸頭,隨即想到一個問題,“媳婦,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沐溪不語,想到傻子來府裏不久,要是顧老爹給了傻子銀票,肯定讓他自己來的,“傻子,你怎麽來京城的?”
“二狗嬸找了馬車,我坐著來的!”傻子聽出沐溪是在關心自己,立馬老老實實,想學生回答問題似的端正站好。
“你怎麽找到府裏來的?”沐溪好奇,難道傻子就是那次自己給龐姨娘和沈偲習買丫頭,那次沈家祠便把府裏該添的人手全添了。
“爹爹說的,剛到城裏就說你們要人,我就來了!”
“那你在路上做什麽了?怎麽這麽久才到?”淩青峰在自己走後派人去村裏就說人已經不在了,以馬車的速度,起碼在夏末就應該到了。
果真,傻子糾結了下,“路上,給人劈柴了!”
沐溪壓抑,坐在馬車裏怎會劈柴去了?隨即,就聽傻子抱怨道“我在鋪子裏吃飯,騙子說她孩子要死了,讓我給錢,我要去茅廁,回來,包袱就沒人,沒錢,劈柴攢路費…”
傻子答得輕巧,沐溪知道肯定沒那麽簡單,不然,不會整整兩個月才到。
“車夫的銀子顧老爹不是在我們城裏的時候就該給嗎?”以傻子的性子,顧老爹肯定是要先付了費用的。
“車夫說沒給完,就不載我了!”傻子拉著沐溪坐下,雙手緊緊握著沐溪的,生怕沐溪跑了似的。
“那你怎麽找來的?”
“給人劈柴,就給我饅頭吃,他們指路,我就來了!”傻子樂呵呵道,完全不提他給人劈柴後,人家翻臉不認人,把他趕出門去的事兒。
“那你是走著來的?”沐溪不敢相信,這麽多公裏路,傻子就是這麽靠著雙腿過來的,難怪人黑了,“衣服裏有銀票,拿出來給車夫就能坐車了!”
“那個是用來給媳婦買米的,不能用!”傻子斬釘截鐵道。
沐溪眼眶濕潤,“我這裏不缺銀子,走的時候家裏的大半都被我拿走了,你擔心什麽?”
傻子伸手講沐溪眼角的淚擦幹,“爹爹說你有銀子是你的,你是我媳婦那就要花我的,這是爹爹說的!”
“是,你爹說的都是真理!”沐溪嗔道,又為傻子心疼,“傻子,你住哪兒?”聽到月季說的是夥計,那就應該是沒有簽賣身契的,那就是白天來府裏幹活的,結算的時候按每個月或者每天來的。
“住城門那裏的廟裏,那裏有很多人呢?”傻子很是自豪,仿佛自己住的寺廟是多麽了不得。
沐溪不知道傻子說的是那兒,只以為是廟裏的和尚仁慈,收留了他,待和傻子去到那裏看到的全是乞丐後,心裏越發惱恨自己是紅顏禍水,連個傻子都不放過,當然,心裏也舍不得放過。
當下,沐溪只是問道“你每天都是走路來的?”沈家祠雖然官位不大,但是住的還是京城稍微中間位置,離每座城門都有些遠。
傻子點點頭,嗔道“媳婦家離寺廟好遠,都要走好久,城門開了就要跑,不然就要扣工錢!”
“你跑來的?”沐溪心疼道。
“恩,媳婦,我跑得夠快吧,都沒被扣過工錢呢!”想到這個傻子很是自豪!
“是,你跑得快...”伸手,把傻子前邊的一縷發擼順,“傻子,你何苦來找我?”想到,要是傻子在路上真出了什麽事兒,她要怎麽原諒自己?
“你是我媳婦,媳婦就是和我在一起!”傻子說得很是堅定,沐溪眉毛微微一挑,以前的傻子可沒有現在這麽高的覺悟,“誰教你的?”
“寶娃說的,寶娃爹走了,然後回來把寶娃娘和寶娃接走了,寶娃爹說媳婦就是要和我在一起!”回想起寶娃,傻子臉上多了一絲柔和。
“是嗎?”沐溪嘆氣,不知道傻子這麽執拗是好還是壞。
“恩,然後他們就要一起走了,媳婦,寶娃爹說了,我是男子漢,我在哪兒媳婦就在哪兒,這樣媳婦才不會被人欺負!”
沐溪剛要回答就聽院子裏傳來百合的聲音,“夫人,大小姐正在休息,請等一下,立馬為你通傳!”
“是嗎?天還沒黑你們家小姐就已經歇下,不會是生病了吧?那我更要進屋看看去,不然,人家不說我苛待了她?”
黎氏的鴨子嗓響起,沐溪暗下焦躁的傻子,示意其不用怕。朝外道“二娘這嗓子都啞了還有心來看我,我就算睡下了也要起來才是!”
黎氏的聲音不用說,要麽就是和沈家祠吵架吵的,要麽就是被冷落後以淚洗面洗的,不管哪一樣,沐溪要是不趁此落井下石一番,怎麽對得起自己這幾日忙前忙後的煩躁!
“百合,讓二娘進來吧!”沐溪挑釁道。
作者有話要說:*抽的動彈不了,你們珍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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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溪將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裏,嘴角牽起弧度,兩人就算成功解除了婚約,但是以後也只能低嫁了,對於沈靜姝,沈靜怡,她自認為問心無愧了。
“溪姐兒,靜姝,靜怡的事兒和小侯爺說了沒?”夏氏換位坐到沐溪旁邊,眼裏滿是期待。
沐溪搖搖頭,低聲道“一直沒機會見到小侯爺,也就沒說,大伯娘放寬心,待會我瞅著機會就找小侯爺說去!”
夏氏臉色一沈,眼裏全是責備,但不得不以討好的語氣道“溪姐兒,你可要說動小侯爺啊,靜姝下個月就要成親了,也不知道來得及不?”這麽一想,心裏擔憂加重,臉上立馬換成了愁思,要是小侯爺不答應怎麽辦?心裏惱恨自己不應該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沐溪身上。
這事兒,沐溪早就讓平安給淩青峰捎信說過這事兒,本以為淩青峰會猶豫一下,畢竟剛剛封王拜侯本就處在風口浪尖,攬下這事兒委實沒有好處。
沐溪也懶得想淩青峰這麽幫自己的原因,偏頭,夾起一塊肉放進夏氏碗裏,“大伯娘放心吧,待會就知會小侯爺一聲!”
夏氏聽沐溪這麽說也不敢多言,抿了抿嘴,出神盯著外間。沈老夫人一直關註著這邊的動靜,見夏氏這樣魂不守舍,以為是沈靜姝兩姐妹的事兒沒有辦成,語氣不甚好道“今天中午的飯菜怎這麽埋汰人,連個燕窩都是次的…”這話明顯沖著沐溪去的,以為是她沒有在淩青峰面前說好話,沈靜姝的親事才黃不了。
黎氏知道自己是被殃及池魚了,外間還有貴人,沈老夫人這麽說擺明了是給夏氏沒臉,今日的燕窩粥本是黎氏為了給沐溪沒臉吩咐人準備,到時候就說今日的飯菜都是沐溪命人準備的,這樣就算老侯爺,沈家祠怪罪下來也是沐溪的錯。因此,夏氏聽沈老夫人這麽說,嘴角不住上揚,表情還是一副無辜模樣,“真是這樣,不會吧,這些日子忙,今日的飯菜是…”說著說著,又生怕得罪人似的,捂著嘴,一雙眼睛望向沐溪,意思不言而喻。
夏氏回神,一噎,指出幾樣菜市,插話道“這幾個菜都是婆婆喜歡的,溪姐兒才回來多久,怎會知道這麽多?說話也不好生琢磨一下,平白冤枉溪姐兒對你有什麽好處?”
好處自然多了!黎氏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是不敢這麽說的,只得嘆息道“溪姐兒可能是向婆子們打聽過吧,要知道老夫人喜歡吃什麽可是一問便知的!”
夏氏還要說話卻被沐溪搶先道“今日的飯菜是我讓人負責的,演哥兒現在大了,很多事兒要二娘操心,便讓我去管理廚房那塊,這事兒爹爹也同意的,老夫人既然不喜這燕窩,讓人換一碗吧!”
黎氏聽沐溪前半句,促狹看了眼沐溪,滿是得意,待聽完後,臉不由得一黑,想要出聲反駁,但這不明顯說是自己準備的了?那就真是冤枉沐溪,要不承認,以後廚房這一塊真讓沐溪管著,黎氏是萬萬不放心的。
老夫人聽夏氏幫腔的時候就知道沐溪是應允了幫靜姝兩姐妹,自己誤會了夏氏的表情,本來還抱有一絲僥幸,希望是黎氏編排沐溪的,聽沐溪承認後,老臉有些掛不住,又拉不下臉來否認,值得一勺一勺慢慢往嘴裏送,用實際行動來告訴大家味道還不錯。
一時之間,內堂安靜下來,沈宜皎在旁邊很是想落井下石,但見沈老夫人吃得這麽津津有味,也不敢胡亂開口,臉色和黎氏剛才差不多,只差沒寫著:沐溪,你也有今天了?
剛才的事兒,外間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也沈默下來。姜還是老的辣,最終,老侯爺的話打破了這麽寂靜,“第一次接代這麽多客人,難免緊張,不過我看著菜色卻是極好的,味道也不錯,燕窩可能是哪個婆子偷雞摸狗給換了,你們瞧瞧這些菜,大小姐這麽細的心思怎麽把燕窩漏了,我看是沈府的婆子有問題!”
眾人立馬點頭,沈家祠附和道“可不就是,溪姐兒剛剛打理中饋,肯定是被人哄騙了,倒讓老侯爺看笑話了!”
裏間,沈老夫人有了臺階,趕緊出聲,“定要揪出那個婆子嚴懲不貸!”
飯桌上的氣氛又好了起來,有說有笑,慢條斯理的吃著。
黎氏這次可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陷害不成,還交出了獨攬主持中饋的權力,現在,廚房的婆子少不得要被發落兩個,要知道,那些可都是黎氏的心腹,平日裏沒少感謝狗仗欺人的勾當,黎氏一直舍不得打發她們,最多也只是警告而已。培養出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奴才要多少心血?想到這個,黎氏嘴唇發白,握住筷子的手青筋暴起。
飯後,沈家祠還想留著老侯爺吃晚飯,硬拉著一幫人去了書房。沐溪掃了一眼夏氏,示意其找到機會讓自己和小侯爺單獨說幾句。
想著今日的主角是習哥兒,夏氏和沈老夫人硬是拖住黎氏,讓沐溪帶著淩青峰和陸行甫去了習哥兒的院子。
屋裏,丫鬟沏好茶,帶著沈偲習退到一邊。沈偲習知道三人有話要說,萎靡去了外間,怕被人看出端倪又不敢出去,只得盯著旁邊龐姨娘的院子流淚。
“小侯爺,上次說的事兒不知道辦得怎樣了?”沐溪開門見山道。
“你大堂姐的事兒好辦,無非一個女人,隨便塞幾個就行,但是你三堂姐的?”淩青峰微微頓了頓,坦白,“周府那少爺平日裏哎花天酒地,說這事兒是他娘應下的,不敢反駁!”
不敢怎樣,起碼自己盡力了,想到沈靜怡以前的囂張跋扈,現在委曲求全,沐溪也無法,“那就謝謝小侯爺了,今日還好有老侯爺,請替我謝謝他了!”
淩青峰擺手,好不將此放在心上,“那你三堂姐的事兒還需要幫忙不?”
沐溪想了想,“如果有辦法的話,還希望小侯爺不要吝嗇,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想身家大房會記得你的!”
陸行甫一直不說話,想到來這裏的目的,悠悠開口道“你娘當年的事兒已經有眉目了!抓到一個伺候的產婆,具體的下個月到王府來細說!”
沒想到這麽快就抓到人了,沐溪情緒有些激動,“真的?她說什麽了?”
陸行甫搖頭“那產婆說自己是備胎,說當時府裏真正接生的卻不是她,她也只在門外看到些東西,那些人還在找中,不過下個月就會有結果了!”
沐溪回想了下,當時沒聽說有兩位產婆,哪來的備胎?想到陸行甫說下個月就會有結果,雙手掐在椅子上,指甲向上翻起也不自知。
良久,從思緒中回神才感受到指甲處的痛意,瞄向兩人,真心道了一聲謝“兩位如此幫我,沐溪銘記在心,等我娘我事情水落石出,定會告訴你們那些你們查不到的事兒!”
聽到沐溪的保證,陸行甫和淩青峰對視一眼,想著終於沒有幫錯人,要是當時真把沐溪抓起來,估計她嘴巴也會咬得死死的,有些人懷柔比用強效果好太多而且事半功倍。
在瑟州城遇見沐溪,淩青峰就知道沐溪是個意志堅定的,加上他的心腹回來告訴他村裏的小孩說傻子兩口子關系很好,很恩愛,她不像是自己走掉的,那麽沈沐溪肯定是那傻子有了感情,這種就只能采用懷柔。
本是單純想從沐溪嘴裏套出話來,但是,越查沈府的那位夫人,淩青峰和陸行甫倒真是心疼起沐溪來,堂堂嫡長女被算計成這樣,朝廷的爭鬥潑及到後院之人,沐溪的娘何其無辜,因為這個沒了娘的沐溪何其無辜。
淩青峰想著,懶得沈沐溪開口了,還是想辦法讓周家小子死了再說吧,無非是個敗家子,死了也掀不起多少風浪,回看陸行甫一眼,兩人算是達成了共識。
聊完這個,便把沈偲習抱了進來,果真,不一會兒黎氏就帶著人風風火火走了進來,雙眼一眨不眨瞪著屋裏,就像是要捉奸一樣。
夏氏一直跟在身邊,就三人神定氣若坐在那裏,沈偲習在中間坐在木馬上,心下得意,嘲諷道“我都說了王爺和侯爺是想來習哥兒的院子走走了,偏不信,哼!”夏氏心裏有些擔憂,怕沐溪來不及和小侯爺說,畢竟有王爺在場,看到沐溪微微點頭後,嘴角笑開來,拉著沈靜姝的手有些顫抖!
黎氏沒想到三人這麽坦然坐在一處,臉上因為走得急了還有些紅暈,狐疑瞅了沐溪一眼,瞧不出神情,只得作罷。面上像是不好意思闖進屋子的長輩,端著架子道“老爺這不放心溪姐兒,讓我過來瞅瞅,這姑娘家的,壞了名聲可就不好了!”
沐溪斜眼倪了淩青峰一眼,示意其說話。淩青峰表情囂張,吊兒郎當道“夫人說的是,倒是我們打擾了,這就離去~”
淩青峰瀟灑起身,闊步離開,隨行的還有陸行甫。黎氏想說什麽,對著陸行甫僵硬的線條也只有咬了咬嘴唇,帶人離開。
最後的結果就是,沈家祠千方百計留下來的人還是因為小侯爺離開了。沈老夫人和夏氏見沐溪告訴小侯爺此事,也沒有多待的理由,身家幾房也均離開,送人的時候,沈家祠直皺眉,待人走後,回到黎氏院子就是狂怒,帶著小廝出了門,晚飯也沒回來。
相比那邊的鬧哄哄,沐溪這邊就安靜許多,準備好龐姨娘的相關事宜,只等著明早丫鬟哭喊龐姨娘沒了。
擔心習哥兒太過憂思,沐溪把沈偲習抱到了自己院子,兩人睜著眼睛等待黎明的到來。
雲霧還在彌繞,天微微亮就聽到外邊的人傳來龐姨娘去了的消息,沐溪拍拍身邊的沈偲習,“弟弟,起床準備了…”
“啊!!”沈偲習再也忍不住大哭了出來。
沐溪擦了擦眼角的淚,重新躺回床上,抱著沈偲習,安慰道“弟弟不哭,姐姐還在,姐姐還在!!”
早上,兩人雙眼通紅到了黎氏院子,讓她給龐姨娘找個好一點的地方,把龐姨娘埋了,誰知道,沈家祠竟是一晚沒有回來,黎氏臉色不太好,見到沐溪後更是惱怒,不耐煩道“一個姨娘罷了,你看著處置就行,反正老爺不是讓你幫忙打理中饋嗎?”
沐溪等的就是這句話,給黎氏請安後就退了回來,開始叫人把姨娘的屍體擡出府,墳地是沐溪早就派人找好的,黎氏不插手就更好。
下午,沐溪帶著沈偲習去了龐姨娘的墳地,雖然不和規矩,但是受不了沈偲習悲傷的目光,姨娘不能入祠堂,沐溪也只有這樣幫沈偲習了。
龐姨娘就這麽悄悄的消失在世上,沈家祠這幾晚都歇在外面,黎氏漸漸有些急了,只想怎麽留住沈家祠,哪有時間和沐溪鬥,沐溪也樂得清閑,專心在屋裏繡花。
這日,月季跟百合一臉惋惜,嘆氣的進來,沐溪以為習哥兒還在想龐姨娘的原因,問道“習哥兒又哭了?”
月季搖頭,“是浣衣園的夥計,哎,白白有一身苦力!”嘆氣還不止,月季滿是八卦,走到沐溪身邊,一副要沐溪評理的模樣,“你說遺憾不?浣衣園的小姑娘看上了那個夥計,想著那人平日裏只穿一件衣服,天氣涼了還穿著夏裝,就給那人做了件秋衫,托人送給那夥計,誰知那夥計死活不要不說,還一臉戒備瞪著送衣服之人,說人家要偷他的東西!”說道此處,搖搖頭,“你說好生一個人偏生是個傻子!”
沐溪心裏咯噔一下,針刺到手指也沒覺察,“那人就是你們平時誇讚曬衣服很厲害的?”
“可不就是?你說老天怎麽這麽不公平呢?那夥計樣貌看著和富家公子差不多,結果…”低頭,看沐溪時,月季才反應過來,“小姐,你的手指…”拿出手帕,就要把沐溪手指裹起來。
沐溪仍是楞楞的,不懂沐溪為什麽這樣了,看到架子上的大雁,心裏一跳,難怪自己覺得那夥計熟悉,還以為是一起逃難中認識的,沒想到竟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不該說,“大小姐,那夥計,我瞧著眼熟得很…”
“哦?是你家鄉人?”沐溪大鬧頓住,只剩下嘴巴在反應。
“不是,是…”月季有些猶豫,她知道這事兒對沐溪來說意味著什麽?黎氏這幾天因為廚房發落的兩個婆子對大小姐恨之入骨,要是抓到這麽個把柄,月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瑟州城裏?”沐溪內心既高興又忐忑問道。不見月季回答,擡頭,見其一臉糾結模樣,沐溪便知道事實如何。
努力不放自己聲音發顫,沐溪慢慢道“傍晚帶他來見我!”
想到這些天沈家祠不在家,只讓自己幫忙打理廚房和府裏的采辦,發落了兩個婆子,殺雞儆猴,才樹立了威信,又要忙著采辦的賬冊,還要打理習哥兒就學的事宜,不累是不可能的,越是累,沐溪就越懷念村裏的生活,盡管有幾個極品,但起碼是輕松自在的。
月季想要出聲提醒,見沐溪的臉色不太對,只默默拉著百合退出去商量。
“百合,你想起那個夥計沒?我們在瑟州城,那時,大小姐…”月季仔細盯著百合,她相信百合肯定能想起來。
“大小姐不是讓你帶他過來嗎?咱什麽也別說,聽大小姐的就成了!”百合緩緩道。
月季狐疑瞅了百合一眼,不確定道“你早就知道了?”
百合沈默片刻,不語,轉身回了沐溪屋子,留下月季目瞪口呆,這人這麽早就看不出來了,為什麽不告訴小姐呢?
百合進屋,見沐溪已經收起繡花,“小姐,采辦的媽媽說府裏的蔬菜換了貨源,夫人吃不慣!”
沐溪回頭,坐下,摸著剛剛針刺到的地方,悠悠開口“你告訴他們,農夫都是些老實人,之前那家巴著沈府賺了不少了,雨露均沾,該換換其他農夫了,要是夫人吃不慣親自來和我說!”
“是,還有廚房的媽媽說夫人最近身體不好,要上好的燕窩補身子,但是庫房的燕窩…”
“夫人不是有庫房的鑰匙嗎?讓她打開瞅瞅,實在沒有了才去外邊買…”最近,每天都是打理這些瑣事,換成以前,沐溪肯定會覺得報覆了黎氏而欣喜若狂,但是,現在,看著沈偲習每天神情懨懨的,沐溪也提不起精神來。
百合會意,把沐溪眼底的疲倦全看在眼裏,“小姐,夫人這麽找事兒,不如告訴老爺吧,讓老爺去和夫人說!”
“不用了,過完這幾天再說吧!我去躺會,人帶到了叫我…”沐溪現在腦子裏想的全是傻子來府裏幹什麽?找自己?越想越睡不著,巴不得傻子現在就在自己跟前好問清楚。
傻子不明白為什麽那人說大小姐要見自己,想著上次送衣服的會不會就是丫鬟嘴裏說的大小姐,想到這個,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對前邊的丫鬟道,“我不要去見大小姐,我要回院子裏曬衣服了!”轉身就要走。
月季急了,還沒見過這麽猴急的性子,見傻子捂衣服的動作,好笑道“放心吧,大小姐不喜歡你的衣服,大小姐是看你做事兒勤快,要表揚你呢?”
傻子遲疑,“大小姐真的不會搶我的衣服?”
“不會!”月季斬釘截鐵道,剛偏頭要走就見樹下有個鬼鬼簌簌的身影,月季怕壞了沐溪的事兒,催促道“快走吧,別讓大小姐等急了,大小姐性子很好的…”
沐溪惶惶不安,不時朝院子張望,心想還好屏退了丫鬟,不然被她們看見自己這樣,心裏不得怎麽想,隨即又低嘲一聲,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這些幹啥?
不一會兒,就見月季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人,高大的身軀瘦了下去,破爛的夏裝穿在那人的身上竟是顯得大了,皮膚又黑了三分,臉上不知不覺竟已布滿了淚水。
門口,月季對傻子道“你進去吧,大小姐在裏面…”
沐溪趕緊收拾好走到內室,竟有種和人幽會的緊張感。
傻子猶豫了片刻,見月季態度誠懇,不像是騙子才踏了進去,腳剛落地,他就後悔了,想到路上遇到的騙子看上去也不像是騙子啊,想收回來已是來不及,門已經被關上,傻子只好朝裏走去,想著要把身上的衣服捂緊了才好!
沐溪焦急坐在凳子上,良久也不見傻子進來,待正要出去瞧一瞧時,就見傻子雙手抱在胸前,表情很是大義凜然,就像是奔赴戰場似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傻子聽見笑聲,擡頭一看,緊張戒備的雙眼立馬爬滿了笑容,小心翼翼叫了聲“媳婦,是你嗎?”
沐溪含淚點點頭,“傻子,你還好嗎?”
傻子的褲腳已經像花瓣一樣撒開,衣服更是破爛,大洞小洞掛在上邊,眼淚再也忍住流了下來,“傻子,你怎麽來了?”剛說完,身體就被人抱起,“傻子,快放我下來,小心被人看見了?”
傻子不理,仍是緊緊抱著沐溪,聲音帶了哽咽“媳婦,真的是你…”說完,意識到什麽,雙眼四下張望,急聲道“媳婦,大小姐讓我過來,肯定是要拿我的銀子,咱快走!”
沐溪怕傻子就這麽抱著自己出去,“傻子,沒事兒,把我松開,沒事兒的!”
傻子仍是有些防備,找了找屋子的其他角落,發現沒人後才放松下來,把沐溪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處“媳婦…”
沐溪以為傻子要耍流氓了,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只覺得手心滾燙一片。
“媳婦,你摸!”傻子固執把沐溪手放在他心窩處,沐溪臉紅了紅,仔細摸了摸,感受到衣服夾層裏有東西,擡頭看著傻子,只見對方臉上像一夜綻放的夜來香,開得燦爛。
“媳婦,銀子,以後你可以天天吃白米飯了!”
“真是個傻子!”剛止住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暴發開來。沐溪仰頭,眼淚還帶著淚花“誰給你的銀票?”
問完這句,沐溪只覺得和傻子一起,自己智商也低了,除了顧老爹還有誰?果然,聽傻子道“爹爹給的,爹爹說有了它媳婦就會跟我回家,不怕沒白米飯吃了!”
沒想到顧老爹是這麽給傻子說的,一直維持著傻子的天真,進了進銀票,沐溪點頭“恩,以後我要天天吃白米飯,你不能罵我…”
傻子嘟噥,“我都不會罵人的?”
從回來到此刻,沐溪才覺得自己的神經真正放松下來,輕松道“是,你不會罵人,只會拉著人家的袖子說人家偷了你的糧食…”沐溪好笑。
傻子摸摸頭,隨即想到一個問題,“媳婦,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沐溪不語,想到傻子來府裏不久,要是顧老爹給了傻子銀票,肯定讓他自己來的,“傻子,你怎麽來京城的?”
“二狗嬸找了馬車,我坐著來的!”傻子聽出沐溪是在關心自己,立馬老老實實,想學生回答問題似的端正站好。
“你怎麽找到府裏來的?”沐溪好奇,難道傻子就是那次自己給龐姨娘和沈偲習買丫頭,那次沈家祠便把府裏該添的人手全添了。
“爹爹說的,剛到城裏就說你們要人,我就來了!”
“那你在路上做什麽了?怎麽這麽久才到?”淩青峰在自己走後派人去村裏就說人已經不在了,以馬車的速度,起碼在夏末就應該到了。
果真,傻子糾結了下,“路上,給人劈柴了!”
沐溪壓抑,坐在馬車裏怎會劈柴去了?隨即,就聽傻子抱怨道“我在鋪子裏吃飯,騙子說她孩子要死了,讓我給錢,我要去茅廁,回來,包袱就沒人,沒錢,劈柴攢路費…”
傻子答得輕巧,沐溪知道肯定沒那麽簡單,不然,不會整整兩個月才到。
“車夫的銀子顧老爹不是在我們城裏的時候就該給嗎?”以傻子的性子,顧老爹肯定是要先付了費用的。
“車夫說沒給完,就不載我了!”傻子拉著沐溪坐下,雙手緊緊握著沐溪的,生怕沐溪跑了似的。
“那你怎麽找來的?”
“給人劈柴,就給我饅頭吃,他們指路,我就來了!”傻子樂呵呵道,完全不提他給人劈柴後,人家翻臉不認人,把他趕出門去的事兒。
“那你是走著來的?”沐溪不敢相信,這麽多公裏路,傻子就是這麽靠著雙腿過來的,難怪人黑了,“衣服裏有銀票,拿出來給車夫就能坐車了!”
“那個是用來給媳婦買米的,不能用!”傻子斬釘截鐵道。
沐溪眼眶濕潤,“我這裏不缺銀子,走的時候家裏的大半都被我拿走了,你擔心什麽?”
傻子伸手講沐溪眼角的淚擦幹,“爹爹說你有銀子是你的,你是我媳婦那就要花我的,這是爹爹說的!”
“是,你爹說的都是真理!”沐溪嗔道,又為傻子心疼,“傻子,你住哪兒?”聽到月季說的是夥計,那就應該是沒有簽賣身契的,那就是白天來府裏幹活的,結算的時候按每個月或者每天來的。
“住城門那裏的廟裏,那裏有很多人呢?”傻子很是自豪,仿佛自己住的寺廟是多麽了不得。
沐溪不知道傻子說的是那兒,只以為是廟裏的和尚仁慈,收留了他,待和傻子去到那裏看到的全是乞丐後,心裏越發惱恨自己是紅顏禍水,連個傻子都不放過,當然,心裏也舍不得放過。
當下,沐溪只是問道“你每天都是走路來的?”沈家祠雖然官位不大,但是住的還是京城稍微中間位置,離每座城門都有些遠。
傻子點點頭,嗔道“媳婦家離寺廟好遠,都要走好久,城門開了就要跑,不然就要扣工錢!”
“你跑來的?”沐溪心疼道。
“恩,媳婦,我跑得夠快吧,都沒被扣過工錢呢!”想到這個傻子很是自豪!
“是,你跑得快...”伸手,把傻子前邊的一縷發擼順,“傻子,你何苦來找我?”想到,要是傻子在路上真出了什麽事兒,她要怎麽原諒自己?
“你是我媳婦,媳婦就是和我在一起!”傻子說得很是堅定,沐溪眉毛微微一挑,以前的傻子可沒有現在這麽高的覺悟,“誰教你的?”
“寶娃說的,寶娃爹走了,然後回來把寶娃娘和寶娃接走了,寶娃爹說媳婦就是要和我在一起!”回想起寶娃,傻子臉上多了一絲柔和。
“是嗎?”沐溪嘆氣,不知道傻子這麽執拗是好還是壞。
“恩,然後他們就要一起走了,媳婦,寶娃爹說了,我是男子漢,我在哪兒媳婦就在哪兒,這樣媳婦才不會被人欺負!”
沐溪剛要回答就聽院子裏傳來百合的聲音,“夫人,大小姐正在休息,請等一下,立馬為你通傳!”
“是嗎?天還沒黑你們家小姐就已經歇下,不會是生病了吧?那我更要進屋看看去,不然,人家不說我苛待了她?”
黎氏的鴨子嗓響起,沐溪暗下焦躁的傻子,示意其不用怕。朝外道“二娘這嗓子都啞了還有心來看我,我就算睡下了也要起來才是!”
黎氏的聲音不用說,要麽就是和沈家祠吵架吵的,要麽就是被冷落後以淚洗面洗的,不管哪一樣,沐溪要是不趁此落井下石一番,怎麽對得起自己這幾日忙前忙後的煩躁!
“百合,讓二娘進來吧!”沐溪挑釁道。
作者有話要說:*抽的動彈不了,你們珍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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