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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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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際翻湧了幾個色度,那抹月白熒光終於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這才從同色雲層中勉強掙出了形狀。

片刻,遙遙天際墜下一抹赤色。

來人仍紅衣墨發飛揚,可艷麗的眼角卻是掩不住的憔悴,那白皙的俊顏仿佛更透明了幾分,就連步伐中也帶了些許虛浮。

太虛像沒骨頭似的從雲層裏坐了起來,一聲低低啞笑,“回來了呀。”

奔月沈著臉從他身旁走過,並不吱聲。

太虛懶散地支著下顎,瞥著他那吃了蒼蠅的面色,嘖嘖道,“早和你說過了,雀兒下去渡劫時被那門夾了腦袋,現在只剩了一根筋,你跟她講她也不會相信的。”

“呵。”聞言,那人頓了腳步,緊繃的眉心露出一絲蔑意,“我記著,你在雀兒身邊安插了一只小間諜?”

日頭緩緩探了出頭,院子裏一片靜謐。

昨夜被那神志不清醒的老神仙糾纏著灌輸類似於

“她是一個正在渡劫的神仙,還是一個腦袋被門夾了的神仙。她也是那離譜神仙隊伍中的一員”的理念。

好不容易應付完已是深夜,鐘白熄燈上床,又見著正屋亮著燈,不知大師兄他們在做些什麽,燈盞晃眼,再入睡時已是雞鳴。

翌日一晨,耳旁一陣窸窸窣窣,她的眼皮像是註了千斤的鉛,好不容易扒拉開了條縫,對上一雙赤紅如血的瞳孔。

……大眼瞪小眼。

“呃——”鐘白張了張嘴,才醒時的嗓子有點發啞,“早……上好?”

仙鴿一揚腦袋,踏著優雅輕盈的小步子躍下枕包,展翅飛上床榻邊的花盆架子,瑩白的羽翼高傲顫了顫,一雙血紅迤邐的鴿子瞳高高睨著床上人。

再定眼,床榻上的女子又睡死了過去。

仙鴿蹙眉發出一聲不滿的叫聲。

“咕咕!”

床上人擡了擡眉毛,沒有睜眼。

仙鴿抖著羽毛再高啼一聲,“咕咕!!”

床上人砸吧了下嘴,翻身捂住了耳朵。

仙鴿擡起高傲的小腳趾,猛力一踹,架子上的空花瓶應聲而落。

“哐當”一聲巨響!

鐘白從床上彈了起來,怒目,“你有病嗎!”

“咕。”罪魁禍首抖了抖羽毛,大有一副“你拿我怎樣”的囂張氣魄。

她有氣無處撒,苦笑著把臉埋進掌心,壓下心底惱意,耐心道,“有事嗎,小仙鴿?”

“咕咕——”瑩白振翅飛過鐘白眼前,吸引她擡起頭,再悠悠一變

那欠揍的小孩抱著胳膊,得意洋洋地揚著下巴。

鐘白瞇眼定定盯了半晌,仰頭就倒。

“仔細看!”小孩叉著腰不滿道。

鐘白奮力掀開一道眼皮,黑衣裳白皮膚紅眼睛,綠豆大小的個子,欠扁的神情——“沒差啊……”

小孩哼了聲,又是一副“我就知道你這女人愚蠢”的神情,又洋洋得意地一揚腦袋,後腦勺的黑色小辮得意地擺了擺。

它得意宣布:“我,進化了!”

鐘白這時清醒了,一骨碌坐了起來,“進化?那你現在是什麽?”

“仙鴿!”

……

“還是仙鴿?”鐘白頓了下,迷惑道,“所以?”

“哼,你這女人沒有內涵,看不出區別也是正常!”

……

得。

鐘白困頓地支著腦袋附和,“是是是,我沒內涵,那你表演一個,給我開開眼?”

“看好了!”

小孩冷哼一聲,意氣風發地豎眉定眸,雙手結印,一聲嫩喝。

“變!”

“嘭”的一下,人憑空消失了。

鐘白驚喜地爬了起來,一定眼,方才仙鴿站的地上憑空出現了一盆小太陽花。

……

嗯??

這就是……進化??

……

鐘白楞了許久,掀開被子,面無表情地起身,端起花盆往窗外一丟——“你可往後稍稍吧!”

“嘭”地一下,花盆又在空中變做了瑩白仙鴿。未等仙鴿怒目飛來,窗子就應聲重重落下。

“啪嘰。”仙鴿一頭撞上窗戶紙。



鐘白再度一頭紮進床榻,滿臉黑線。

這年頭的神仙都這麽離譜嗎?

日頭提上山頭,側屋書房中隱隱對話聲透著窗戶縫傳出來。

“此事,你做好決定了?她可未必能理解。”

良久之後,低沈應道,“此事錯在我,她不該承受這些。”

“大師兄——”門外一聲高喊,女孩興奮推開門徑直跑了進來,定眼細看,手中還捧了一盆嬌艷燦爛的小太陽花。

桌案後的男人倏地收起手中信箋,展笑溫潤,“怎麽了,這麽開心?”

“大師兄,你猜這是什麽!”

趙既懷往後靠了靠,指尖搭在椅背上輕點著,挑眉望去微微瞇起了眼,唇角綻出些許縱容笑意,“猜不出來,小白告訴師兄吧。”

鐘白拖開書案邊的凳子,將花盆放了上去,“嘿嘿,大師兄看好了,別眨眼哦!”

“三、二、一,變!”

“嘭”的一下,剎那,凳子上的花盆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個黑衣裳的臭臉小孩。

趙既懷微愕地挑了挑眉毛,眼中確有一絲驚訝閃過。

而那小孩就直直地繃著臉杵在椅子上,也不說話,亦沒有神情。鐘白悄悄戳了下小孩的胳膊,小聲提醒道,“剛剛不是說好了,變了人時要大叫一聲嘛!”

“呵,蠢蛋。”小孩從鼻腔裏溢出一聲嗤意,似在笑鐘白,那紅赤色的瞳卻是直勾勾地盯著書案之後的人。

幽深莫測的眼底心思疊湧,這男人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鐘白自是不知道小孩在想什麽,只覺得一頭霧水,方才分明是這鴿子一股腦地往她窗戶紙上紮,還指名了要來大師兄面前炫耀炫耀,這會怎的無端又變了心思!

這身臭脾氣究竟是如何來的。

她叉著腰不滿道,“你這小孩怎麽這麽沒禮貌,先前還巴巴地追著我喊娘親,這會倒是突然變了個樣兒,你們神仙的情緒都這麽不穩定嗎!”

小孩冷蔑地勾了勾嘴角,對鐘白的指責並不理會,那血紅的瞳孔只定定對著書案後的黑黝冷目。

片刻,忽然冷冷開口,“我想,這男人應該有話對你說吧。”

“啪”的一道重重落門聲,久未開關的門扉上堆積的塵埃紛紛抖落,循著陽光落下的軌跡揚揚飄下。

鐘白擰著眉心收回目光,歉意地望著趙既懷,“大師兄別介意,明明它……脾氣不太好。”

“沒事。”

男人正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門口,說時收回了目光,嘴角微微彎起,眉間舒出了些許溫澤笑意,“小白昨夜睡得如何?”

鐘白自是不能將那離譜神仙的事兒說給大師兄聽的,便粲然笑道,“睡得挺好的。”尋了側榻坐下,忽然想起睡前窗外晃眼的燈盞,目光從書案上堆砌壘高的書信上掃過,“昨夜大師兄深夜未眠,是為了這些書信?”

男人微微頷首,指尖有意無意地輕叩著身前信箋,凝重瞳色從鐘白身上收回,“昨夜收到家中傳來的秘信,皇帝病重,元太妃攜沈煜川控制了朝政,如今整個京城十有八、九已經被他們掌控了。”

鐘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微變,“沈煜川是個掌控欲極重的人,京城落了他的手,不過兩日城中守備軍隊盡會易了主,大師兄,我們需得加快行程了。”

“小白,你聽我說。”趙既懷沈聲按著她的肩坐回了榻子上,俯首認真註視她的雙眼,“如今京城劍拔弩張,局勢緊張一觸即發,此時進京實在危險,等朝中紛爭落定,師兄再帶小白一同回家,好嗎?”

男人低沈的嗓音最後一聲落下,屋子裏陷入了陡然的沈寂。

……

鐘白怔怔地睜得著眼,瞠目半晌才幹巴巴地吐出了幾個字。

“大師兄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是——”

一道蒼勁渾厚之聲自門口忽然傳來,那灰袍須眉的老者拎著包袱風塵仆仆地出現在了門口。

柳霽冷笑瞥向趙既懷,“他的意思是,他要趕你走,他要趕你回飛雲峰。”

“師傅?!”

鐘白驚愕,又回過頭直直盯向趙既懷,聲音中已經覆上了一層顫意,“大師兄,師傅說的……”

“小白。”趙既懷斂了眼角,目光躲過鐘白灼灼視線,落在指節之上,眼底暗暗色彩紛雜,嘴邊的話如何都難以吐出。

柳霽沒有出聲,鐘白也睜著烏黑的眸子等待一句反駁,屋子裏卻落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聽得男人啞然開口,“小白聽話,先隨師傅回飛雲峰。”

……

屋檐上昨夜積的雨水叫初晨的日光蒸得盡幹,本就空曠的庭院幹涸地壓抑得令人難以喘息。

窗邊那人不敢置信地呆滯了片刻,扯出些許虛浮笑意,“大師兄,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拖累你的,我會自己保護好自己的。”

滿懷期許的熠熠目光投過,只對上男人高峻冷然的背,乞求般等一聲應,屋子裏卻良久未有回聲。

“嗐,傻姑娘。”柳霽嘆了口氣走上前來,心疼地擡起掌心,將將拂下鐘白的腦袋,咫尺,掌風驟變打來

鐘白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了力氣。

失去意識的最後幾刻,似聽見耳旁隱隱人聲。

……

“趙既懷,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我定不會再容許你踏進飛雲峰半步。”



“師傅放心。”

柳霽修的是力不外露的心內經法,主指力包於筋脈,隱於皮骨,據說此經修至大玄之境,內力便遠超常人。

過去鐘白只當師傅在吹牛,可自那日挨了他一掌,竟整整昏迷了三日,鐘白這才肅然起敬,恍然覺得師傅還挺厲害。

……

醒時,眼前兩抹赤紅。

一道赤紅的瞳,一雙艷麗的眼。

鐘白兩眼一閉。

就讓我再睡過去吧。

耳邊人卻由不得她。

“小雀兒,醒啦。”奔月支著頭,笑吟吟地盯著她,“怎麽樣,要跟我回天上嗎?”

……

鐘白緊閉著眼裝死,楞是不吱聲。

“他騙了你。”這是小孩稚嫩的嗓音。

“傻雀兒啊傻雀兒。”奔月喃喃念道。

“你大師兄他呀,可要成親咯!”

作者有話要說:看卷標看卷標~

我要開大招了,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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