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堂的樓梯相當長, 下了雪之後尤其嚇人。下午的時候許明明已經帶人清理過一次, 現在上面又蒙上了薄薄一層白雪。

許明明站在樓梯的中間位置，距離下面的紀慎行還有一段距離，可就是這樣，兩個人一垂眼一擡頭的瞬間, 還是將巧妙的將目光匯合到了一起。

許明明停下腳步，慢慢的站在了樓梯上。

今天是紀慎行送她來學校的, 自從有了上次的事情後，他們之間的關系, 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拉近。

陳叔家裏出了點兒事情，最近回老家去了, 藍玉本來想再找個司機, 許明明覺得沒必要, 就沒讓找, 結果最近這麽一下雪, 去學校都成了問題。

許明明一大早被藍玉催命連環cll叫醒, 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就被藍玉和紀無凡拉進了游戲, 三個人一起連麥。

藍玉問她什麽時候去學校，許明明就順嘴提了一句。

藍玉說：“你家那邊挺難打車的, 要不我去接你？”

藍玉一上大學就在學校附近買了套高級公寓, 自己住著，有一輛代步車。

許明明說：“不用，反正又不遠, 再說路上的積雪還沒化，就你那三腳貓功夫，還是老實呆著。”

藍玉炸毛道：“你個連駕駛證都沒有的辣雞居然嘲笑我？”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

正操縱人物往房子裏跑的紀無凡腳步一頓，關了麥克風，擡頭看向坐在一旁在雜志的紀慎行。

“表哥，別裝了，我知道你聽著呢。”

紀慎行若無其事的把雜志翻了個面，沒說話。紀無凡嘿嘿一笑，說：“學姐說她下午去學校，可是司機回老家去了，沒人送她。”

紀慎行給雜志翻頁的速度慢了下來，紀無凡說：“藍玉說要去接學姐，你說我等下要不要約藍玉吃飯呢？聽說那家新開的川菜挺不錯的，”

紀慎行合上雜志，平靜的說：“你現在的年齡是該談戀愛了，有喜歡的女生嗎？有的話要抓住機會，比如請人家吃飯。”

紀無凡聳肩，“怕什麽，反正表哥你都還單著，催婚也催不到我頭上啊。”

“舅媽昨天問我你在學校的情況。”紀慎行淡淡道：“主要詢問了你的感情狀況，尤其是自己在未來兩年內有沒有可能抱孫子。”

紀無凡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他沒想到紀慎行居然會無恥到這種地步，居然拿他媽來嚇唬自己。

不過這個辦法確實是卓有成效的，紀無凡哼哼兩聲，擡手對紀慎行比了個心，拇指和食指還放在一起搓了搓。

紀無凡倒不是稀罕這點錢，他平時的生活費也不少，現在這樣純粹是給紀慎行找堵。

然而紀慎行絲毫沒有猶豫的拿出一張卡放在桌子上，紀無凡沒想到他這麽幹脆，眼睛咕嚕一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拍大腿道：“好嘞，這就幫您安排上！”

許明明正在就開車技術問題和藍玉扯皮，紀無凡打開麥克風，小心翼翼道：“那個，學姐，我表哥今天中午正好去那邊辦事，要不讓他順路帶你過來？”

許明明一楞，“你表哥？”

紀無凡帶著耳機，即便聽不到對面說什麽，紀慎行還是坐直了身體，下意識的朝那邊湊過去。

紀無凡繼續天真無辜道：“對啊，學姐你見過他的，就上次在學校遇見那個。”

“嗯，我知道。”許明明想了下，說：“可是我看他今天早上的朋友圈定位在城南啊。”

許明明的家在城北。

紀無凡在心底臥槽一聲，不可置信的看向一臉平靜的紀慎行。

天地明鑒，他加了自家表哥微信三年，從來沒見他發過一條朋友圈，更別說帶定位的了。

紀無凡現在已經不想在這兒編這個見鬼的謊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打開朋友圈去瞻仰一下那條史無前例的動態，順便截個圖普天同慶。

不過如果自己這麽做的話，下場可能就是被紀慎行和藍玉聯手打死。

前者不必說，後者則是因為自己坑了游戲。

聽不到對話的紀慎行只覺得有那麽一瞬間，紀無凡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發生了變化，似乎帶著幾分驚訝，又帶著幾分譴責，甚至還有幾分痛心。

紀慎行：“？”

紀無凡壓制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語氣驚訝中帶著幾分恍然的說：“是這樣嗎？可能是因為他先發了朋友圈，後來又出去了。”

許明明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附近傳來腳步聲，許明明操縱人物蹲在角落，說：“有人。”

等到把另一隊玩家都解決了，紀無凡才頂著紀慎行想要殺人的目光繼續剛才的話題。

許明明低聲笑了笑，似是隨意的開口道：“行啊，那等他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一局結束，紀無凡借口上廁所，連忙點進紀慎行的朋友圈。

——什麽都沒有。

紀無凡還以為是自己的網絡出了問題，特地點進去出來好幾次，手機屏幕上依舊是一片空白。

紀無凡“臥槽”一聲，沖進紀慎行的房間，憤怒道：“表哥，你居然發朋友圈只給學姐一個人看！”

紀慎行正在換衣服，聽到聲音，他慢吞吞的穿好衣服，擡眼看向紀無凡說：“或許，只是屏蔽了某個人。”

紀無凡：“？？？”

雪下得並不大，零零散散的雪花從頭頂上飄落下來，周圍的景色陷入一片濃重的黑暗中，只有紀慎行站的那塊地方，因為路燈的緣故，像是在周身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連帶著落在發絲上的雪花都裹上了一層暖意。

許明明揣著手，驀然笑了出來，張嘴哈出一口熱氣。

離得遠，許明明又站在黑暗中，紀慎行並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看到許明明張嘴吐出的白霧，活像一只行走的加濕器。

許明明看著紀慎行打開車門拿出一樣東西，等到她踩上最後一階樓梯，紀慎行也走到了她面前。

“這個，給你。”

紀慎行塞給她一樣黑黢黢的東西，許明明下意識接了，入手是一片溫暖。許明明舉到面前，甚至捏了捏，才發現是一個紅薯。

“紅薯哎，你什麽時候買的？”

飄著雪的冬天，能夠捧著熱騰騰的紅薯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了。紀慎行見她喜歡，自己也莫名的歡喜，“買了有一會兒了。”

許明明感受了一下溫度，說：“這還熱著呢。”

紀慎行說：“一直在保溫桶裏放著。”

許明明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心道這人怎麽還隨身攜帶保溫桶。

不過送上門的好意，她笑了笑，把紅薯從中間掰開，軟糯香甜的味道頓時在周圍彌漫開來，許明明玩笑道：“保溫桶裏的紅薯是沒有靈魂的。”

路燈投射到這邊的光亮實在微弱，許明明十指蔥白，只有指尖因為天冷的緣故被凍得泛出青紫的顏色，連帶著被她拿在手裏的紅薯都多了些許美貌。

紅薯掰開的熱氣和呼出的白霧交至在一起，許明明將其中一半遞給眼巴巴看著的紀慎行，“諾，分你一半。”

紀慎行這才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原來他買紅薯的時候只買了一個人的。

看著被塞回自己手裏的半塊紅薯，紀慎行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

紅薯軟糯香甜，一口下去立刻在口中化開，許明明雙手捧著紅薯，笑瞇瞇的看著他道：“是不是很好吃？”

紀慎行看著她笑彎的眉眼，點了點頭。

許明明咬了口紅薯，嘆道：“這時候要是再有一串冰糖葫蘆就太滿足了。”

她側過臉，亮晶晶的雙眼在黑暗中猶如熠熠星光，她問，“你吃過冰糖葫蘆嗎？”

紀慎行學著她的樣子，將一整塊紅薯攏在手心，感受著那份熱度源源不斷的通過手心傳進四肢百骸。

“沒有。”紀慎行老實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許明明朝他狡黠一笑，“我帶你去個地方。”

每個大學城附近，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的美食。許明明雖然沒在亞蘭周圍逛過，但天生屬於吃貨的直覺是不會改變的，根本不需要問路就能毫無障礙的找到地方。

半個小時後，許明明舉著兩串紅艷艷的冰糖葫蘆，紀慎行舉著一串，兩個人在熙熙攘攘的小吃街裏橫行霸道。

橫行霸道的是許明明，紀慎行從始至終都處於一種懵逼狀態。

為了避免自己被認出來，許明明還專門把圍巾拉起來蓋住半張臉，就連紀慎行也只能從她轉頭的瞬間看到她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

紀慎行跟著她身後，看著她時不時的把圍巾拉下去，咬下一顆山楂後再迅速的把圍巾拉上去，圓溜溜的山楂頂起一邊的臉頰，像是偷吃東西的倉鼠。

許明明擋住了臉別人認不出來，大學城裏的學生不認識紀慎行，但這並不妨礙別人的目光依舊落在他身上，許明明抽空去買杯奶茶的功夫，紀慎行身邊就圍了兩三個小姑娘。

“不加微信，也不拍照。”

女生嘟了嘟嘴，不依不饒的問：“小哥哥是有女朋友了嗎？那怎麽一個人出來了啊？”

紀慎行往後退了半步，與女生隔開距離，“抱歉，我還有事。”

“哎？就當交個朋友嘛。”

紀慎行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低聲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啊，這樣啊。”

女生遺憾的嘆了口氣，被自己的朋友拽著走了。

紀慎行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一杯熱奶茶就遞到了自己面前，許明明咬著吸管，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更不要說聽到了多少他們的交談。

“我說，你好像認識我很久了，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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