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又一家，昆宇和老巫父在寨子裏東奔西走，直到最後回到老巫父的院子裏時，寨子裏又有九人同時發病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苗寨，原本因為沒有人再發病而放松了許的寨民們全都慌了起來，聚集在老巫父的院子外，一臉惶恐地等待著頭人和巫父的決定。

“我現在就去山下買牛和羊，阿古家的豬我已經跟他說好了，明天晚上我就能把牛和羊帶回來開祭，已經有這麽多人同時發病，不能再拖了。”

昆宇的臉上滿是堅毅，看著巫父的雙眼一瞬不瞬，他希望得到這位老人的支持。

老巫父會意地點頭，看向昆宇道“五谷我會讓阿苗去準備，你不用擔心，盡管去吧。”

阿苗擔心地看著老巫父的腿，方才他不在老巫父的身邊，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跑遍了寨子裏的九家人家的，老巫父現在的臉色難看得就像是快要暈過去了一般。

“阿父！阿力家的蠱蛹交給你，五谷我去辦，你去休息吧！”阿苗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蠱蛹遞給老巫父道。

一直在一旁看著三人的顧瑤磐開口了，她看著老巫父的眼神毫不掩飾擔心。

“如果巫父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去往打谷場上歇息，我們稍晚會將聚靈陣起動，在那裏休息更容易恢覆過來。”

被顧瑤磐的話說得一楞，昆宇這才註意到老巫父難看的臉色，頓時覺得有些愧疚起來。

老巫父坐在火塘邊，虛弱地擡了擡手，嘴邊擠出了一抹笑意，輕聲道“多謝啦。”

說完，便指揮著阿苗替他拿上蓋身子的棉毯，又從院子外叫來了幾個族人，將一個矮榻搬到了打谷場旁的一個窩棚裏。在那裏既能受到靈氣滋養，又不會風吹雨淋，對於他的身體幫助極大，也讓他更有把握去完成這次重要的生祭。

而顧瑤磐和陶孟楚沒有說完的卻是這個聚靈陣其實對苗寨裏的苗民們也是非常好的。在靈氣本就比平原充足的山野間抽取了這整個山頭方圓二十裏的靈氣形成的聚靈陣，其威力與人煙密集之處的聚靈陣不可同日而語。

站在昆宇家的窗前，感受著整個寨子裏充斥著的濃郁靈氣，陶孟楚微微嘆了口氣

“但願能夠幫到他們一些。”

顧瑤磐輕輕點了點頭，轉頭對陶孟楚道

“趁著靈氣充足，你也趕緊修煉吧，祭祀的時候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陶孟楚點頭應允，在看到她總是下意識地摸著手上手串的時候，奇怪地開口道

“你怎麽了？”

顧瑤磐搖頭，右手仍放在絲繩上摩挲，沒有放下，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道“我總覺得心神不靈，也不知道是不是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

上次小妮的事她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難道這次會有什麽比那個更嚴重的事發生嗎？

陶孟楚微微一凜，修行之人的第六感總是無比敏銳的，既然顧瑤磐有這種感覺，那他們就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是。

這一晚的苗寨陷入了全然的黑暗和恐慌，就連之前偶然會傳出的電視聲也沒有了，整個苗寨裏一片寂靜，直到清晨的陽光沖破了雲層，才打散了些許寨內絕望的氣氛。

被靈氣滋養了一晚的寨民們臉色看起來比前一天好了許多，就連發病了的九人也比之前看起來面色紅潤了一些，這也讓他們在心裏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受到了老巫父的指派每家每戶看了一圈的阿苗，看著顧瑤磐和陶孟楚的眼光也不再那麽敵視。

而所有的希望都在傍晚的時候昆宇帶著一頭犍牛和山羊回來時達到了頂峰，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寨民們蜂擁而上，牽牛的牽牛，拉羊的拉羊，七手八腳的就將昆宇簇擁到了打谷場上。

祭壇早已布置妥當了，大紅的錦布鋪在祭壇上，五谷在錦布上依次擺放成了一個圓，年代久遠的青銅鼎端正地擺放在五谷中間，長滿綠銹的鼎身上，一道道玄奧的銘文扭曲盤繞。

火把已經點了起來，晚風獵獵將火苗吹得不斷搖晃，打谷場邊豎起的長幡也隨著夜風不住地翻卷，老巫父的睡榻在族人的合力下被搬到了打谷場上，作為族長的昆宇帶著一臉風塵站在了祭壇前的椎牛臺上。

仿佛明白了等待著它的命運一般，那頭從進了寨子以後就溫順得一動不動的犍牛忽然就牛眼一眨，兩道淚水從它的眼裏流了出來，看得寨民們中的姑娘媳婦們一陣不忍，但想想自家生了病的家人，又都忍住了。

老巫父經過了一晚上的修養，精神已經好了很多，阿苗扶著他走下了矮榻，在祭壇前站住。此時的老人已經換上了一身十分精美的紮染大褂，那絢麗繁覆的花紋在火把的照射下像是活過來了一般，隨著光影流轉一陣地流動，看得一旁的顧瑤磐和陶孟楚一陣眼暈。

明眼人的兩人眼尖地看出了老巫父此時身上流轉著的一股與陣中靈氣有著明顯區別的氣流，暗暗地點了點頭，苗疆蠱術果然有它的門道。

“咚！”

隨著老巫父舉手示意，站在打谷場邊上立起的牛皮大鼓前的中年男子狠狠地捶下了手中的鼓錘，一聲低沈的鼓聲在打谷場的上空響起。

“嗚哈莫家神祇啊佑我”

老巫父的聲音在鼓聲之後猛然響了起來，撕裂般的高亢調門如金石直撞進眾人的耳鼓，令人心神激蕩，一下子就被這聲音抓住了神志，再也無法脫離，就連顧瑤磐和陶孟楚這兩個非苗民都跟著心頭一震，不由得對視一眼，暗暗心驚。

“嗚”

大鼓旁兩隊苗民們肩頭扛著的長號也適時地加入了進來，長長的號聲在群山之間回蕩，將老巫父的唱誦推向了另一個激越的高峰。

而隨著號聲和老巫父的唱誦，那頭原本還淚水漣漣的犍牛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強壯的身軀隨著老巫父的唱誦不斷地輕輕搖晃著，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兩只眼睛裏也顯現出了迷離之色，對站在它身邊已然舉起了巨大木椎的昆宇視而不見。

“恐切！”

老巫父一聲大吼，整個打谷場上的苗民也跟在老巫父的後頭一同開口大吼。

“恐切！”

昆宇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木椎，向著犍牛的心頭處狠狠地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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