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死寂，除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小姑娘，三人似乎再也感覺不到其他的活物。

霧氣湧動著，無數肉眼不可見的邪穢在暗處張望著，期待著將獠牙刺入活人體內的一刻。

陶孟楚咽了一口口水，低聲對顧瑤磐道“現在怎麽辦？”

顧瑤磐看著小姑娘，忽然站起了身，將陶孟楚和半躺在地上的釋德靜擋在了身後。

“小丫頭！你是妖族哪一支？”清冷的女聲在霧氣裏響起，顧瑤磐的臉上神色不動，心中卻終究對小丫頭懷著一分同族的香火情。

陶孟楚看了看顧瑤磐，沒有開口，他懷裏靠著的釋德靜疲憊的臉上卻出現了一絲憤憤這個女人始終還是幫著妖族！

聽到顧瑤磐的話，小姑娘的頭歪了歪，又微微向下低了幾分，她懷裏那一團黑乎乎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像是動了動，卻沒有開口。

“這個妖物在這裏布下霧陣，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我師侄恒法就是她害死的！顧瑤磐！你還想要包庇她嗎？”

釋德靜通紅的眼裏滿是憤怒，終於還是沒忍住開了口。眼見師門晚輩慘死，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寬宏大量，更何況這還是個妖物！

顧瑤磐轉過頭冷冷看了一眼釋德靜。她雖然會救他，但也是秉承著好歹是一個生靈的原則，可從來沒有覺得人族就比誰高貴到哪裏去，釋德靜這樣的針對妖族，不過是徒然再讓她厭惡一次。

“小丫頭！你再不開口，我可不會留情了。”顧瑤磐清冷的聲音裏帶上了些誘哄的味道。

以這個小丫頭的樣子來看，即便是妖族，只怕也只是哪個族中的幼崽，若真是如此，這次的事弄不好就有大妖在其後，顧瑤般雖然不懼，可也不願意在情勢並不明朗的時候輕易豎敵。

顧瑤磐說完了話，眼睛就一直盯著小姑娘，右手按在腰間緊了緊，一腳向前緩緩踏出，若是對方有任何異動，她有把握將對方一招制住。

小姑娘似乎有些猶豫，頭再次低了低，下一刻，像是得到了什麽指示一般，在顧瑤磐腳落地的剎那忽然擡起了左手，沖著她的方向輕輕揮了揮，一轉身便輕巧地隱入了霧氣之中。

“餵！小丫頭！”陶孟楚眼見小姑娘消失，不禁急得叫了出來。

“你”

釋德靜看著顧瑤磐慢條斯理地放下了按著腰側的手，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一個絕好的抓住對方的機會就這樣被輕飄飄地放過了，這讓他對顧瑤磐的怨氣簡直是達到了。

“唵嘛呢嘛咪哄叱陀你阿迦羅蜜唎柱般唎怛羅耶儜揭唎”

就在釋德靜對著顧瑤磐怒目而視，正打算不顧自己透支的體力，誓要為自己的師門晚輩討回一番公道的時候，一陣陣梵唱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伴隨著這陣梵唱的，還有一股股龐大的佛家念力。

籠罩在三人身周的濃重霧氣在一波接一波的念力沖擊下，如同滴入了冷水的沸油一般噴濺起來，又像是受到了攻擊的巨蛇，瘋狂地波動沖擊，一浪高過一浪的霧氣流像是拼命一般狠命地朝著梵唱傳來的方向沖去，在顧瑤磐三人的身周帶起一個又一個狂暴的氣旋。

“小丫頭！跑得倒快！”顧瑤磐看向小姑娘消失的方向，嘴角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帶起了一股淺淡的笑意。

“走吧！你師門來人了，先送你出去。”

顧瑤磐回過頭，看向半靠在陶孟楚身上的釋德靜，對於他之前的出言不遜仿佛半點也沒有在意。

陶孟楚雙臂一用力將釋德靜的身體撐了起來，聽到梵唱的釋德靜此時顯然已完全放下心來，臉上帶著激動的狂喜，口中止不住地低聲跟著吟唱著。

佛門此次出動的必然不是一兩人，只聽那梵唱中渾厚的佛家念力和穿插吟唱的《六字真言》和《五方佛心咒》便可查覺。

三人一路順著濃霧奔湧的方向往前走著，不時便有一股股濃霧試圖從三人身上透體而過，卻都被顧瑤磐撐起的五色妖力擋在了體外，不得不繞開三人往前繼續沖去。

越往前三人便越能感覺到戰狀的激烈，一波又一波的濃霧紛紛在接觸到前方某個點的時候敗下陣來，仿佛遇到了陽光的冰雪一般，融化了一地，又被一陣金色的佛門梵音瞬間蒸發，整個村莊的輪廓已經開始慢慢地顯現出來。

當三人眼前開始明亮起來的時候，釋德靜這才發現他終於走出了這些天以來一直困住他的無邊黑暗。

顧瑤磐沖著陶孟楚做了個手勢，後者立刻乖覺地將釋德靜送到了站在三人面前的灰衣僧人手中，隨即單掌一立，向對方打了個稽首。

“茅山陶孟楚，見過大師！”

“禪宗素凡，多謝兩位道友襄助小徒！”

當先的一名灰衣僧一雙長眉已然全變成了白色，面色卻如嬰兒般紅潤細膩，目光平靜溫和，待隨行的弟子接過了釋德靜，這才向兩人道了聲多謝，看向顧瑤磐時面上的微笑依舊，倒是沒有釋德靜那副嫉惡如仇的模樣。

“師父！恒法他”

釋德靜看著素凡淡然的樣子，頓時像是找到了大人的孩子一樣，心裏忍不住一陣悲痛又一陣委屈，眼圈全紅了。

“我都知道了，你先休息吧。”素凡看了看自己心愛的弟子，心中微微嘆息。

原本以為這次的事不過是一件小事，讓釋德靜帶著兩個師侄下山處理也是存了讓他歷練一番的打算，誰知竟會碰上如此棘手的變故。恒法和恒常兩人居然就此殞落，禪宗不僅痛失兩名極有天賦的弟子，釋德靜也極有可能因愧疚留下心魔，實在是損失巨大。

“恒常呢？他怎麽還沒有出來？我和恒法與他走散，現在濃霧既散，他也該出來了啊！”

釋德靜看著站了一排的同門，卻沒有看到和他一起進入村子裏的恒常，心裏不由升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本就因為體力透支有些發白的臉色此時愈加蒼白。

“恒常早已在你之前出了村，只不過已然殞落了。”

素凡看著釋德靜的樣子，雖然不忍他失望，然而還是只得答道。

“殞落了殞落了？”

釋德靜楞楞地看著素凡，仿佛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的師父一般，口中喃喃地重覆著，臉色越來越白。

最後一根稻草終於還是壓了下來。

“噗”

一口鮮紅的血從他的口中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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