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成的一刻，站在一旁一直舉著個手機錄像的陶孟楚不由自主地往顧瑤磐的方向跌了過去，險些砸到她的身上。

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的陶孟楚有些尷尬地看著顧瑤磐，伸出的手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聚靈陣刻好了，你還打算刻什麽陣法呢？”

顧瑤磐看了陶孟楚一眼，將刻刀放回了盒子裏，指了指地下的木屑道

“今天不刻了，你把這裏收拾一下，剛才錄的視頻自己好好看看，我要出去一下。”

看著陶孟楚欲言又止，顧瑤磐也不理他，將劍擱回墻上的木架，轉身下樓出了門。

一張被疊成三角形的黃符靜靜地躺在茶幾上，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這張黃符上。屋子裏很安靜，艾新語並不在家，仍舊一身紅裙的李姝看著這張符，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說不出是喜是怒。

臥室的墻上仍掛著滿墻她的畫像，只是好像比之前要少了，而此時的李姝，除了那身古裝之外，看上去已經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了。

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然後再次伸出，帶著一股豁出去的氣勢抓住了那張符。

一股輕煙冒起，李姝白皙的面頰上閃過一片血紅的網膜，整張臉變得異常猙獰可怖，一聲痛苦的嘶吼被她生生地壓在了喉間，化成了一聲沈悶的低哼。

“呃唔呃”

枯骨一般青白的手掌僵硬地攤開來，一團烏黑的灰燼從她的指間撲簌簌地落入了腳邊的垃圾桶，李姝臉上極度痛苦的表情在看到這團灰燼的時候慢慢發生了變化，已然變成青灰色的雙唇扯出了一個開裂一般的笑容。

“嘿嘿呵呵呵呵呵”

一陣得意的笑聲在客廳裏回蕩，哪怕是原本凝實的身體在這一試之後再次變得虛化也不能阻擋她的快意。

真是好啊！以她現在魂魄之體竟然可以硬扛一次辟邪符，這實在是她沒有想到的，哪怕是有所損傷，可是這種損傷完全不會傷及根本，甚至只需要艾新語再畫幾幅畫，也就補回來了。果然是有靈性的東西啊！看來還要多去幾次才行。

李姝嬌媚的眼中波光流轉，瞳孔深處有紅光隱隱閃爍，看著墻上畫像的目光變得益發得意妖嬈，風聲鼓動，所有的畫像都隨著她的笑容搖晃起來。

“哢嗒！”一聲門鎖的輕響傳來。

“瑤磐？你這個時候怎麽過來了？”

立在客廳中央的李姝眼神有些恍惚，看著顧瑤磐楞楞地問道。

“你今天來過店裏？最近怎麽樣？”顧瑤磐環顧室內，沒有看到艾新語，讓她皺了皺眉。

“我挺好的，今天去店裏怎麽沒有看到你？”李姝笑著走上前說道。

“嗯，有事。”顧瑤磐上下打量著李姝，對著她更趨於凝實的身形讚許地點了點頭，問道“艾新語呢？”

“他爸媽來這邊看他，帶兩個老人家去看電影去了。”李姝回答得很自然，右手卻不自覺地捏了捏，覺得有些奇怪的燒灼感，讓她有點不舒服。

“你還是沒有想起來是不是他嗎？”

顧瑤磐看著李姝自然而然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問道。

李姝在問古齋裏是與她們兩姐妹接觸最多的靈體，特別是在顧家父母出事後的一段時間裏，顧瑤磐忙於處理兩人的後事，妹妹小妮更多的都是由李姝陪伴，那段日子很難熬，小妮經常都是哭著入睡，如果沒有李姝跟她作伴，顧瑤磐都不知道以自己冷淡的個性，小妮能不能撐過這個打擊。

所以，她承了李姝的這份情，對於李姝的將來，她自認有一份責任在。

“他很像！”李姝的眼神裏透著猶豫。

與艾新語相處得越久，她越能感覺到他在繪畫方面的天賦，可是同時她又總覺得有些怪異，她說不上來是什麽，可是總有個聲音在跟她說這不對！他不是！

顧瑤磐挑了挑眉。很像？那就是不是了！

“行吧！不論如何，等你完全凝實那天，我會來帶你走，你前世是妖身，如今只要完全凝實，就可以重新開始修煉，比你入輪回重新來過好得多。”

想了想，顧瑤磐還是開口道。

她想得不如李姝那麽多，在她看來，不管艾新語是不是當初那個人，欠的情在自己有了更大的能力以後不是可以還得更多嗎？所以，無論如何，修行是必不可少的，至於以後，大可留到以後再說。

“嗯！”李姝點了點頭，漆黑如墨的瞳孔裏點點星光閃動。

也許是時候做個了斷了，等不到的人就不要再等，這一段緣份說不上是誰欠了誰，要說他欠了她百年等待之情，可他給了她妖身盡毀後的棲身之地，要說她欠他，可她的百年等待之情又該由誰來還？真的是恩怨糾纏，只能說是命該如此。

從艾新語的家出來，顧瑤磐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沒有亮燈的窗口，黑漆漆的窗口似乎像是無聲地向她訴說著什麽，這隱隱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停頓了一下才再次轉身離開。

一股淡淡的馨香傳入顧瑤磐的鼻端，路上不時經過的車燈在這一刻漸漸虛化，轟鳴的引擎聲忽然變得遙遠起來。

“黃老六？”顧瑤磐停下了腳步，看著遠遠走來的人影。

身形瘦小枯幹，頂著一頭棕黃色頭發的男子半弓著身子停在了顧瑤磐面前，一雙黃豆大小的眼睛盯著顧瑤磐不停地上下打量著，兩撇老鼠須一翹一翹的，眼中的驚疑之色顯而易見。

“又是你？”黃老六站直了身子，警惕地看著顧瑤磐。

“你怎麽跑到城中來了？你沒和胡十七聯系嗎？”顧瑤磐擰著眉。

“哼！”黃老六面色不善地盯著顧瑤磐，嘴裏發出一聲冷哼，怒道“人族想和妖族協商，這事不急，倒是我子孫丟了性命卻要找誰？”

“丟了性命？”顧瑤磐皺起眉。

這只老黃皮子，成精少說也有百年之數，子孫後代數不勝數，他自己恐怕都記不清，如今卻會為了個後代的性命跑到城裏來，這個後代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哼！就在兩天前。”黃老六眼中怒色更甚，在這個協商的當口出了這種事，由不得他不多想。

人族會不會是借著所謂協商的名頭，想要把他們妖族一網打盡？

“兩天前？在什麽地方？”顧瑤磐看著黃老六，臉色有些晦暗不明。

真是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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