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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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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只聽“吱呀——”一聲輕響,鐵門打開了。

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在幾個壯漢的簇擁之下,慢吞吞地踱進了囚室,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宋然,一雙黃豆小眼裏閃動著冰冷殘忍的光芒。

宋然盤腿坐在地上,笑嘻嘻地望著對方:“張總,你好。”

或許他的態度實在太過坦然了,張海的神色略微有些意外,他瞇眼看了宋然一會兒,居然也盤腿坐了下來:“宋然。”

兩人相對而坐,互相默默打量著,張海的神色疑惑而陰狠,宋然的神色則十分坦蕩。

張海沈默了片刻,沈聲道:“你怎麽猜出是我的?”

宋然很隨意地聳了聳肩:“既然不是我得罪的人,那就是林飛羽得罪的人了,再加上這幾棟爛尾樓,還有昨晚那些打手……整件事情簡直就是和尚頭上的虱子,再明顯不過了,還用猜嗎?”

“原來如此。”張海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唇角,“你很聰明,還很能打。”

“不敢。”

“不敢?”張海冷笑一聲,而後輕輕揮了揮手,“拖進來。”

張海身後兩個壯漢立刻轉身出門,而後外面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拖動聲,兩個血糊糊的人被拖了進來,或者說,那已經不能算是兩個人了,只是兩具骨折筋斷、血跡斑斑的屍體。

宋然心中微微一沈。

張海淡淡道:“你應該也猜到了,這就是老三和Z五,他們既然被你兩招就打發了,看來也沒什麽用處,我就隨便處理了。”

“可惜了。”宋然淡淡道。

他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迅速轉動著各種念頭,這個張海對自己人都如此狠毒,看來他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幾乎是喪心病狂了,這樣的人就是一條瘋狗,最難對付。

“可惜?我不覺得。”張海搖了搖頭,“用他們兩個的命,換一個林飛羽的心肝寶貝兒,我覺得很劃算。”

“心肝寶貝兒?”宋然忍俊不禁地嗤笑一聲,而後輕輕嘆了口氣,“張總,你覺得林飛羽那種人,他會管我的死活嗎?”

張海緊緊盯著他,緩緩露出一個冰冷的獰笑,兩排黑黃的煙牙仿佛嗜血的瘋狗一般:“之前我還不太確定,不過看到你面對如今這種情況,還能保持這麽冷靜的樣子,再加上你這副長相,還有你的身手和談吐……我現在確定了,你就是林飛羽的心肝兒。”

宋然默然不語,張海此人殘忍狡詐,如今更是狗急跳墻,非常不好糊弄,如果他覺得自己是那種可有可無的“小情兒”,說不定會直接弄死自己,然後一塊一塊地寄到林宅,好好惡心林飛羽一番;反之,如果他覺得自己對林飛羽十分重要,便會利用自己逼迫林飛羽就範,一時半會兒倒不會動手殺人。

事到如今,面對這種殘忍狂妄的瘋子,最好的法子就是利用對方的心態弱點,努力找到逃出去的機會。

張海見他不吭聲,又冷笑道:“怎麽,難道你還想否認?要知道,林飛羽從來不讓任何人在林宅過夜,你卻大搖大擺地在裏面住了大半個月。”

宋然垂下眸子,故意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張總,還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你。”

“你知道就好。”張海淡淡道。

宋然嘆了口氣,舉起手裏的礦泉水瓶,誠懇道:“張總,我敬你一杯,敬你目光如炬。”

張海瞇了瞇眼睛:“你膽子不小啊。”

宋然聳了聳肩:“反正都這樣了,不如放輕松點。”

張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扯了扯唇角,對身邊一個小弟道:“拿兩瓶酒過來,要最烈的那種。”

很快,兩瓶烈酒放在了兩人中間的地面上。

“這是我自己的酒莊釀的酒,度數超過市面上絕大多數白酒。”張海直接倒了滿滿三杯白酒,緩緩推到宋然面前,“宋然,你既然要敬我,也得有點兒誠意吧,拿礦泉水敬酒算什麽玩意兒?”

宋然沒說一句話,直接拿起酒杯,一一仰頭而盡。

他閉上眼睛,細細品味了片刻,喃喃道:“好酒,應該是用上好的高粱、玉米、大麥作為原料,先用二十孔篩仔細篩過,然後和最好的香醅混蒸混燒……這樣的古法釀造,最後成品酒的度數可以接近六十五度,確實是上好的烈酒。”

宋然上輩子經常應酬,對白酒非常了解,此時此刻隨口道來,居然有模有樣,張海本就嗜酒如命,聽著聽著表情都變了,最後更是眼睛發亮,仿佛遇見了平生知己。

他嘆了口氣,不無遺憾道:“宋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歡喝酒,所以故意討好我?你這個人真是又機靈又膽大,如果早幾年認識你,我那些麻果青皮的生意,倒是可以交給你去辦,真是可惜了。”

“張總擡舉了。”宋然淡淡道。

他嘴上謙遜,心中卻暗暗冷笑,麻果、青皮?只怕是冰毒和海洛因吧。不過話說回來,張海如今連這個都告訴了自己,看來根本沒打算留活口了。

兩人又喝了幾杯,宋然拿出過去應酬客戶的所有本事,把張海哄得飄飄欲仙,或許是想著宋然已經沒幾天好活了,張海居然主動道:“宋然,雖然要委屈你在這裏住幾天,但是你缺什麽,可以告訴我。”

宋然嘆道:“其他倒也沒什麽,只是現在入冬了,晚上睡這種水泥地實在是又冷又硌,要是能有張床就好了,也不用什麽好床,折疊行軍床就行了。”

“行軍床?”張海輕輕瞇了瞇那雙黃豆小眼,“宋然,你該不會是想把行軍床上面那些不銹鋼零件,比如床腳什麽的,拆下來做武器吧?”

宋然噎了噎,臉上露出窘迫的神色,仿佛真的被對方猜中了似的,微微苦笑道:“還真是瞞不過張總的眼睛。”

張海哈哈一笑,周圍幾個小弟都露出崇拜的神色,紛紛拍起了馬屁:“這輩子我還沒見過能蒙Z大的人!”

“是啊,z大那雙眼睛,毒著呢!”

“上次那個誰想反咬一口,直接被老大給廢了!”

宋然嘆道:“我想也是。”

張海明顯非常受用,但也十分謹慎:“行了,行軍床什麽的當然是不能給你的,Z九,樓下雜物室還有些板材家具,給他弄一些上來,來者是客嘛,也不能讓宋先生的日子太不體面了。”

板材家具都不太結實,幾乎不可能用來做武器,宋然露出一個苦笑:“張總還真是謹慎。”

“小心駛得萬年船。”張海笑了笑,“宋然啊,你看看你,先是說什麽林飛羽根本不在乎你,然後又說什麽要行軍床,心眼賊多,不得不防。”

旁邊一個小弟拍馬屁道:“就算他心眼再多,也是孫猴子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哈哈哈哈哈……”張海哈哈大笑。

宋然嘆了口氣,摸了摸剩下那瓶白酒:“那把這瓶白酒留給我,總可以吧?”

“我看你想要的不是酒,是酒瓶吧,畢竟這玩意兒砸碎了可以殺人。”張海扯了扯唇角,直接拿起那瓶白酒,“咕嚕咕嚕”地灌進了空的礦泉水瓶子裏。

他把灌滿白酒的礦泉水瓶子遞給宋然,語氣又是得意又是嘲弄:“你要的酒,拿著吧。”

宋然拿著灌滿白酒的礦泉水瓶子,表情簡直哭笑不得。

張海又將了宋然一軍,明顯心情大好,得意洋洋地走了。

過了兩個小時,幾個小弟果然搬了一些家具進來,有床,有櫃子,有簡易沙發,甚至還有書桌,以及一摞亂七八糟的書,但所有的家具都是輕薄的板材家具,連稍微結實的實木家具都沒有,根本不可能作為武器。

宋然臉上掛著微微的苦笑,看著他們把那些家具搬了進來,而後忍不住長嘆一聲,仰面倒在了床上。

他用餘光偷偷瞥了那個攝像頭一眼,張海看見自己這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多半會十分得意,心情大好。

果然,對付張海這種殘忍霸道又狂妄自大的人,必須先讓他賞識自己,然後讓他自以為識破了自己的詭計,最後得意洋洋地將自己一軍。

宋然瞇了瞇眼睛,臉上露出極其失望的表情,心裏卻非常滿意。

張海是個酒鬼,所以一開始自己用礦泉水敬酒,果然引得張海主動拿出了兩瓶烈酒,最後自己又假裝想要酒瓶子,張海也像自己預料的那樣,把白酒留下,把酒瓶子帶走了。

而假裝想要折疊行軍床,讓張海誤以為自己想用金屬零件做武器,最後送來了一堆板材家具。

滿屋的板材家具、幾床臟兮兮的被褥、一摞亂七八糟的書籍、一瓶六十五度的烈酒、墻角的馬桶……宋然瞇了瞇眼睛,那個計劃成功率很高,但是也非常危險,不過面對眼下這種情況,也只能搏一搏了。

至於林飛羽那邊……

想起這個名字,宋然太陽穴又是一陣抽疼,現在林飛羽一定已經收到張海發的綁票信息了,多半是攝像頭拍的一些影像和聲音,希望林飛羽千萬別聽信張海任何一個字,趕緊報警才是上策。

唉,自己怎麽一天到晚遇到這種破事兒。

宋然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應該也不用太擔心,林飛羽眼睛不太方便,性子又極其多疑,多半不會貿然過來。

他稀裏糊塗地睡了幾個鐘頭,做了一堆亂糟糟的夢,第二天又吃了幾個大饅頭,然後蜷縮在床上裝作沒精打采的樣子,其實暗暗儲備著體力,等待合適的機會,準備實施那個計劃。

不知過了多久,宋然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巨大的哈欠,然後慢吞吞地爬下床,趴在地上從空調窟窿往外望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片絢爛的晚霞映襯著這個空蕩蕩的爛尾樓盤,淒涼又美麗。

天黑之後,就可以行動了,雖然非常危險,但是已經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這個時候,只聽“吱呀——”一聲輕響,鐵門又開了,幾個小弟押著一個頭罩黑布袋的高挑青年,狠狠把他推了進來:“進去!Z實點兒!”

宋然心中猝然一沈,失聲道:“你怎麽……”

那青年正是林飛羽,他聽見宋然的聲音,整個人微微一震,隨即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一把狠狠摟住宋然,整個人都在劇烈地發抖,聲音更是嘶啞到了極點:“你沒事,你沒事……”

不知過了多久,林飛羽粗重的喘息聲才漸漸平息下來,他似乎感覺到了宋然的沈默,柔軟的嘴唇輕輕貼著宋然的耳朵,小聲道:“對不起,明明是我的仇人,卻把你扯了進來。”

宋然沒吭聲,整個人還有點懵逼,林飛羽這小子又多疑又謹慎,極其自私也極其狡猾,他居然就這麽冒冒失失地過來了?

林飛羽沈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你放心,我會讓張海死得非常、非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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