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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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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客廳,熟悉的擺設,面前坐著再熟悉不過的姜家人。

然而,一晃眼,十年過去,當年雍容華貴的馮阿姨,身形微微發福,染過的發依然藏不住微白的發根。身強體壯的姜叔叔,眉發泛白,眼皮略略下垂,精神不若過去那般熠熠有神。

任水韻坐在一側單人沙發上,手中捧著印傭送來的熱茶,惴惴不安地親著兩老。

“阿姨……”

“別的人我不敢說,可是對你,我一直是問心無愧。”姜母打斷她,兀自說著:“從我妹妹離開前把你請托給我的那天起,我就把你當作自己人看待。”

察覺姜母面色凝重,任水韻不敢再揚嗓,只是靜靜地聽著。

“我承認,我多少還是有些偏心,畢竟至聿與蕾蕾是我親生的,做媽的不可能不偏心,但至少我該提供你的資源,我都願意給,也不會吝嗇。”

“阿姨,你誤會了,我之所以會想把那些錢還給你跟姜叔叔,是因為我不想虧欠任何人,也不喜歡過去的自己,好像成了姜家的負擔。”

誤以為姜母之所以提及過去,是由於前些日子她開始按月匯款,將過去多年寄宿姜家的各種費用分攤還清,任水韻心急地解釋。

姜母卻說:“那件事晚點再說。”

任水韻怔楞。

“昨天Eillen來找過我們,你跟至聿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聞言,任水韻心中一抽,雙頰漲紅,連忙啟嗓,“阿姨,那件事是我的錯,我只是一時——”

“好了,別說了!”姜母難得嚴厲地喝斥。

任水韻又是一楞。

“有話慢慢說,別動氣。”始終沈默的姜父出聲緩頰。

“水韻,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至聿,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我一直把你看作是半個女兒,所以在我心底,你跟至聿就像兄妹一樣。”

聽著姜母異常嚴肅的強調關系,任水韻心中緩緩有了底。

姜父隨後開口幫腔,“水韻,你知道的,至聿向來眼高於頂,大概也是被我們寵壞了,從小到大他要什麽有什麽,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就連我們做父母的也無法左右他的決定。”

“叔叔,可以問一下,為什麽你要跟我說這些嗎?”任水韻平靜地反問。

姜父先望了妻子一眼,在妻子的眼神許可下,才繼續往下說。

“水韻,我們不想看到你,因為至聿的關系而受傷,也不希望因為這樣打壞我們一家人的關系。”

“阿姨,叔叔,你們誤會了,我對姜至聿……”

“無論如何,我們都希望你能以至聿妹妹的身份,成為我們家的一分子,而不是其他的身份。”姜母搶先一步下了定論,絲毫不給任水韻解釋的機會。

任水韻總算看出姜家兩老有多麽恐懼,恐懼會聽見她告訴他們,她對姜至聿的感情,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以至於他們連讓她把話說清楚的機會都不敢給。

而且,從他們表達的意思聽來,他們似乎可以肯定,姜至聿絕對不可能喜歡上她,更不可能與她發展成異性關系。

把話說白一點,那便是姜至聿與她並不匹配。她若想留在姜家,那就只能是以妹妹的身份待著,而非是其他。

任水韻很清楚,姜家兩老會這般認定,那是現實中的人 之常情,畢竟為人父母,誰不希望未來的媳婦是名門千金,又怎會接受一個打從十六歲起,便淪落到只能寄人籬下,除了外貌之外,其餘一無所有的落魄女孩。

她能理解,能體諒,但,她過不去自己心中那一關。

任水韻忍住胸中漸沈的悶痛,強顏歡笑的說:“阿姨,叔叔,你們聽我說,你們真的誤會了,昨天的事情是一個誤會……不對,應該說是我一時人來瘋,想故意惡作劇,才會做出讓大家誤會的事情。”

“你在想什麽?這種事情怎能隨便惡作劇,你知道這會引起多大的誤會,又會讓Eillen做多少聯想嗎?”姜母憂心忡忡地指責她。

不過是一個吻,竟然引發如此強烈的後續效應,這是任水韻始料未及的。

“……對不起。”任水韻垂下眼,悶聲道歉。

“你知不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萬一Eillen跟至聿因為你的惡作劇而感情破裂,誰來負責?”這是相處多年來,姜母難得對任水韻動怒。

“是我的錯,我會親自向至聿與他的未婚妻解釋。”事到如今,除了道歉,任水韻已無話可說。

“好了,別再怪水韻了。”見氣氛僵化,姜父連忙打圓場。“水韻就是一時無心的惡作劇,解釋清楚就好,都是一家人,別壞了感情。”

“既然知道是一家人,為什麽還要分得那麽清楚?”

想起任水韻方才提及的事,姜母藉機責怪起她。

“我們從來沒跟你計較過錢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們家經濟條件不差,能供給孩子的,我們都供得起,我不懂你為什麽會為了這點錢,就一直記在心底,水韻,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姜母直視著她的雙眼,用著看待女兒般的慈愛目光,說:“我把你當作親外甥女看待,我不會跟外甥女計較錢,你也要記得,姜家就是你的家,我們是你的家人。”

明明是那樣溫暖的目光,然而,任水韻此刻的感受卻是無比冰冷。

從頭到腳,徹頭至尾的,寒透了心。

任水韻待不下去了,她只能頻頻點頭,沈默以對,然後找了個向姜至聿道歉的借口,便匆匆離開。

家人?她跟姜家真是一家人嗎?她與他們毫無血緣關系,個別差異一直都存在,即使她並不否認他們對她的好,但,這樣便算是一家人嗎?

馮阿姨一直試圖用家人的名義捆綁她,對她曉以大義,拐彎抹角的警告她,別對姜至聿產生兄妹以外的情感。

可為何這麽多年來,她始終無法將姜至聿當作兄長看待?

她對姜至聿……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忽然間,她自己也看不清,弄不明白了。

將車往路肩停靠,任水韻的視線一片模糊。

當她擡手抹去淚水,才發現前方不遠處的高聳大樓,便是姜至聿多年前購入的房產之一。據說,是準備拿來當新婚居住的房子。

任水韻呆坐在駕駛座上片刻,待情緒緩和下來,才拿出粉餅補妝,然後下車朝著前方那幢高級大廈走去。

警衛通報完畢後,任水韻被放行,她步入挑高近三層樓的氣派大廳,緩慢地打量周遭一圈,腦中想著姜至聿與未婚妻新婚燕爾的情景。

家人?她跟姜至聿真的是家人嗎?

……只能是家人嗎?

壓抑著胸中的不甘與不滿,任水韻搭上直達樓層的專屬電梯,來到擁有空中花園的頂樓。

她伸手拉開大門,果然沒鎖,某人早已恭候她的到來。

步入與客廳連結的開放式玄關,望著屋內挑高的寬敞空間,以頂級建材搭配一流設計所打造出的豪奢之所,她只想著,想要擁有這樣的家,究竟需要耗費多少金錢購得?

即使是她這樣年收入破百萬的網紅,要想買下這一層樓,恐怕都嫌吃力。

姜至聿光是靠著他那顆金頭腦,透過出手精準的投資,便能輕松買下這裏,甚至還有餘裕在世界各地置產,這樣的人生,這樣的際遇,只怕是她這種凡人無法想像,更無從學習覆制。

任水韻站在正對客廳沙發的落地窗前,遠腆整座繁華城市,看得專註入神。

直至身後傳來沈緩的腳步聲,她方收回焦距,望著倒映在窗上的高大人影。

“你的未婚妻呢?”她轉過身,直接切入重點。

姜至聿一襲黑色緊身休閑衫,搭配同色系長褲,依然一身他習慣性的無趣打扮。

她始終不明白,那些追著他跑的名媛千金,怎有辦法忍受得了這個一絲不茍,永遠遵照一套標準走的無聊男人。

她也不明白,那麽多的男人,那麽多的吻,她獨獨只記得他的。

或許,是因為……那是她的第一次。第一次的吻。

初吻。

姜至聿奪走了她的初吻,而且是在酒醉的狀態下,不經大腦思考就奪走。

“你去過家裏?”

姜至聿執起手中那杯熱咖啡,輕啜一口,俐落短發散落在臉旁,看上去多了一絲平日少見的傭懶。

“廢話少說,人呢?”任水韻左右張望,在室內尋起其他人影。

“你是來解釋,還是來道歉的?”

“只要可以讓Eillen跟你順利結婚,要我幹嘛都可以。”

“包括讓你吻我嗎?”

任水韻楞住,轉眸望向用著認真表情,卻吐出荒謬問題的男人。

倘若換作是從前,她肯定會冷笑幾聲,跟他唇槍舌戰一番,然而思及方才在姜家的談話,她的心情極度惡劣,毫無興致。

她只想快點解決這場因她而起的鬧劇。

任水韻不耐煩地抿緊紅唇,水眸盈滿怒氣,說:“姜至聿,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你未婚妻人呢?”

“她回紐約了。”他慢悠悠地吐嗓,將咖啡一飲而盡,而後坐上能觀賞落地窗景的義大利真皮沙發。

“那給我她的電話。”任水韻朝他伸手索要。

好整以暇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壓根兒不予理會。

“姜至聿,你沒聽到嗎?”她不悅地嗆問。

“我給過你機會了,你不聽,現在人走了,才來道歉,又有什麽用。”

見他一副吃定她的模樣,任水韻當場氣炸。

她暴走到他面前,破口大罵:“那誰來向我道歉?你也親了我,為什麽你不向我道歉?”

峻眉高揚,他神情茺爾地回視,薄唇微掀:“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這是什麽意思?沒錯!這次的禍端是她挑起的,但多年前的那一晚呢?

回想起那夜,任水韻又窘又惱,當場大爆發。

她扯下肩上的香奈兒長煉包包,朝著姜至聿渾厚的胸膛扔去。

“好,要來算帳是不是?那我們就來一一算個清楚!”

看著面前暴跳如雷的女人,姜至聿卻是紋絲不動,黑眸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她彎下腰,雙手扯起他的領口,上著淡妝的臉蛋,因為怒氣而益發嬌艷動人。

“那一年,你在車上為什麽要親我?就算你喝醉了,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你親的人是我。”

爽快!憋了這麽多年,她總算問出口了!

任水韻忍住心底的困窘,表面上裝作憤怒且義正嚴詞,不願在他面前流露半絲窘態。

那張遭受逼問的俊顏,卻是噙著一彎笑,不冷不熱地回道:“你確定不是你先主動的?”

“我——”猛地憶起當時情景,任水韻聲嗓一噎,當下艷容火辣辣一片。

“是你先偷襲我,卻反過來怪我,任水韻,你這是做賊的喊捉賊。”

“你放屁!姜至聿,那時候——那時明明是你壓著我的頭,是你強親我的!”

“是嗎?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姜至聿端著俊美微笑,忽爾一把將她扯過來,她跌坐在他腿上,尚不及反應,他已一掌捧住她後腦,一手捧起她瑰紅臉蛋。

“姜至聿……”

“不如你來示範演煉一下當時的情況。”

見鬼了!他那顆無敵金頭腦,怎可能記不得……他肯定是在耍她!

頓悟他惡質的動機,任水韻開始掙紮,急欲抽開身。

那個可惡至極的男人卻是牢牢將她定住,湊近了俊臉,低垂眼眸,就這麽封住了她的唇。

她先是大楞,隨即揚起纖手,想狠狠給他一巴掌。

然而,那只手就這麽僵硬地懸於半空,遲遲揮不下去。

直至男人的大掌一把擒住,將那只微微發抖的纖手拉下來,壓覆在沙發上。

他的唇似帶著火焰,一簇簇地吻進嘴裏,點燃了彼此的情欲。

她能夠抗拒任何人的吻,獨獨對他不能。

悲哀地察覺這個可怕的事實,任水韻閉起眼,落下了淚水。

登時,唇間的熱度退去,她睜開眼,看見姜至聿面色凝重,眉頭緊皺。

“你在哭什麽?”他難得露出急躁的表情。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討厭死了!”

她抽回遭他壓制的雙手,一下又一下地敲打他的胸膛,備感委屈的淚,就這麽不聽使喚地落下。

“你為什麽要親我?為什麽要讓我這麽痛苦?為什麽要一直擾亂我?姜至聿,你算哪根蔥?你不是很了不起嗎?你不是瞧不起我嗎?”

壓抑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潰堤,她憤恨不平的指控、發洩。

“你把我當成什麽了?玩具嗎?還是你們家的另一個傭人?可以讓你這樣隨意玩弄,任意欺負。”

姜至聿一把握住不斷捶打自己的粉拳,面色冷沈的說:“你在胡扯什麽?”

任水韻狠狠使勁的抽回手,從他懷裏翻身站起,連包包都不要了,轉頭便往玄關走。

豈料,還未走至玄關,姜至聿已追上她,將她拉回來,她被迫轉過身面對他。

“任水韻,我話還沒說完。”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看著她冷冰冰的模樣,姜至聿眸光一沈,幹脆低下頭,再次吻住她。

可這一次,她側身一閃,躲開了。

“你到底想幹嘛?”她氣恨地直瞪他,被淚水洗滌過的雙眸,晶亮如星。

“你覺得我還能幹嘛?”

“你瘋了嗎?還是你喝醉了?我不是Eillen,我是你小阿姨的女兒,任水韻。”

他目光沈沈的凝視著她,眼中那抹熾熱,是赤裸裸的渴望。

而這份渴望,恰恰便是迷惑她多年的魔咒。

“我知道你是誰。”他說。“我比你更清楚你是誰。”

她是一個魔女。

一個在他心底下了束縛咒語的魔女,用無形的絲線,捆綁了他十年。

“我只把你當作哥哥,所以,你不要再這樣了……這一次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惡作劇,不該挑起紛爭。”

莫名地,任水韻想逃。見著那雙深邃黑眸裏的光焰,她竟心生慌恐,不願深究他真實的情緒究竟為何。

“哥哥?”驀地,姜至聿笑了,笑得那樣諷刺。“我幾時同意當你的哥哥?

你又什麽時候把我當作哥哥看待?”

“從現在開始不行嗎?”她心慌硬拗。“阿姨說了,我們是一家人,我們就像兄妹一樣,所以你跟我……”

“永遠不可能是兄妹。”

語畢,他撈起她慌張的臉蛋,這一次精準無誤的吻上。

她睜大眼,屏住呼息,明明想著應該推開他,應該逃離此地,然而,雙腳卻好似生了根,怎麽也提不起。

……事情是怎麽開始的?又是從哪個點開始失控的?

任水韻頭昏腦脹,已記不起燃火點。

她睜著迷濛水眸,看著把自己壓在床上的男人,渾沌意識閃過一絲短暫的清明。

他雙手分撐在她身子兩側,低俯著那張英挺的臉龐,目光異常熾熱。

“我們一定是瘋了……我們怎麽可以……”她有絲茫然,有絲恐懼,身體卻背叛了意志,絲毫不願挪動。

“任水韻,你聽好了,我們從來就不是兄妹。”

他溫熱的氣息,嘖灑在她臉上,引起一陣戰栗。

“現在不是,未來更不可能是。”

滾燙的薄唇,印上她欲語的嘴,火熱的舌順勢滑入,搗弄起那方甜蜜之境。

她伸出手,揪緊了他的衣襟,似拒還迎,艷紅的臉頰,仿佛盛開的薔薇,在他的吻裏,持續綻放。

懷裏的女人,分明是喜歡他的吻,分明是渴望著他,可卻又倔強的蹙緊秀眉,仿佛為他所逼一般。

姜至聿嘴角一揚,笑了。眼底盈滿了溫柔,以及……不自知的寵溺。

該怎麽形容他們的關系?打從十六歲的她,闖入他的世界,攪亂他的生活步調起,這個女孩——不,這個女人便成功在他心底烙下痕跡。

他們互相討厭,互相排斥,卻也互相吸引。

他一直遵循著自己的規律,自己的原則,自己設下的目標,按照從容有餘的步調,慢慢抵達目的地。

完成學業,取得海外碩士學位,在華爾街走了一圈,看盡人心貪婪,感受操縱著世界局勢的滋味,而後來到知名企業,出任精算師一職,鎮日與他最熟悉,亦是最能掌握於手的數字為伍。

於他而言,人生就好比是一串數字所組成,他能精確的計算每個步驟,每個過程,乃至於最後的結果。

卻獨獨漏算了任水韻這個女人。

她的出現,是一種毫無預警的變數,使他精算的人生出現變化,算計好的每一步皆亂。

姜至聿近乎孟浪地吸吮起柔軟的唇,大手探入她貼在大腿的裙擺,如一只狡猾而靈活的蛇,摸索起雪白柔嫩的肌膚。

這些年來,他知道她身邊一直有其他男人,而他亦然。

畢竟,他們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人生,脫離少年時代之後,他們之間除了姜家,毫無交集。

他總是漠視心底的聲音,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聽,哪怕他的心早已烙滿了她身影。

他蠻橫而強制的規誡自己,不許偏離計算好的人生軌道,他該得到什麽樣的報酬,又該得到什麽樣的生活,他都不許自己虧待自己。

要什麽樣的工作,什麽樣的房子,什麽樣的生活圈,這些選擇權皆在他手上,他值得更好的,也應當得到更好的。

所以,他不允許自己選擇不適合的人。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來算,任水韻都不會是適合他的人。

家世,個性,腦袋,脾氣,放在世俗界定的天秤來看,她都是偏向不合格的那方。

她太野,太艷,太倔,太不受控制,這樣的女人,本就不在他的人生計算之中。

從小到大,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或者,更精確的說法,應該是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麽。

如他這般出身的人,如他這樣聰明的人,他需要的是家世完美,能夠與他暢談對其他人來說枯燥無味的數字問題,並能樂在其中,為彼此的優秀帶來加乘作用的異性。

這樣的女性,才是最合適他,與他最匹配的結婚人選。

他要的,他需要的,他該選擇的,從來就不會是任水韻。

更精準一點的說法:任水韻,從來就不在他人生的選項之中。

但她就這麽出現——就這麽毫無公式軌跡可循,出現在他的人生裏,從此擺脫不掉。

任水韻被身上的男人嚇壞了。

這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姜至聿嗎?一絲不茍,做事條理分明,總是有條不紊,迎刃有餘的保持從容,這才是姜至聿。

然而,眼下伏於她身前的男人,他激切而狂熱的吻著她,絲毫不給她喘息的餘地。

大手一把拉下了她背後的拉鏈,扯弄著貼身洋裝,力氣之大,她依稀聽見布料遭撕裂的聲響。

他啃吻著她光裸圓滑的肩頭,大手探入松垮垮的領口,隔著蕾絲胸衣托起一側的雪嫩,占有欲極強的盈握住,仿佛在宣告些什麽。

她嚇壞了。

她從沒想過,他竟然會有這樣急躁的一面……原來,姜至聿在床上是這個模樣啊。

“婁柏安碰過嗎?”

粗濃的呼吸聲回蕩在耳畔,她在驚愕與迷亂之中回神,對上他充盈著情欲的黑瞳;更驚人的是,在那雙眼中,她看見了妒意。

“你在胡說什麽……婁柏安跟我從來就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話剛出口,隨即懊悔萬分。

他又不是她的誰,她何須向他解釋!

可當她看見他卸去眼中的妒忌,她竟感到如釋重負……這是什麽自虐心態?

連她也弄不懂自己的心。

“我以為你會選擇跟他。”

寬厚修長的男性大手,愛撫過她的肩頸線條,在嬌嫩如絲綢的肌膚上游走。

她咬住下唇,無法用言語形容那是什麽樣的滋味,只曉得被他撫過的每一寸肌膚,好似被烙上了滾燙的印記,牢牢記憶著他撫摸的溫度以及節奏。

“你把我當作什麽了?你以為我會為了錢跟婁柏安在一起?”

將再次探入領口裏的大手拉出來,任水韻怒瞪水眸,氣惱地質問起男人。

他的回應卻是揚唇一笑,湊上前含住她的唇瓣,反將她的纖手抓住,拉往自己的胸膛。

她僵住,眸內的怒氣瞬間蒸發,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失措。

姜至聿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為了佐證心中的猜測,他越發大膽地拉起她的手,直探他衣衫底下的胸膛。

任水韻當下雙頰湧遍紅暈,渾身僵硬,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他薄唇一揚,當著她的面,褪去了上衣,露出光滑堅硬的胸膛。

果不其然,她隨即別開視線,不敢直視打著赤膊的他。

姜至聿欺身壓上她,一掌捧起她後頸,吮咬起柔嫩下唇,目光銳利如獸瞳,直勾勾地凝視著她每個反應。

盡管她的反應並不生嫩,可她眼中仍有一絲慌亂,更多的是羞窘,這不並像是經歷過男女情欲會有的反應。

姜至聿扯下了她身上松垮的洋裝,看著僅包裹著黑色蕾絲胸衣與底褲的纖細嬌軀,在他眼下展露女人最脆弱嬌媚的一面。

她紅透了臉蛋,雙手竟不由自主地往胸前遮擋,這一幕看笑了姜至聿。

任水韻瞪著他臉上那抹笑,才發現自己跟他相比,完全是小兒科等級。

他果然發現了。

“這些年來,你跟那些男人交往,究竟都做了什麽?”

“要你管!”

姜至聿以一個輕松的擒拿,解開了她遮擋在身前的雙手,進而將她的雙手往頭頂上方推去。

他眸光垂睞,一如昔日冷眼看戲似的,微笑欣賞起妖嬈誘人的春景。

她很瘦,太瘦了。青春期時尤其瘦,瘦得好似姜家沒給她飯吃,沒想到過了青春期,她開始抽高,該發育的女性特征亦跟著膨脹起來。

眼前的她,不再是那個瘦巴巴的蒼白女孩,而是身段玲瓏有致的成熟女人。

小巧而飽滿的乳房,纖瘦腰肢,翹挺豐臀,一雙纖細沒有贅肉的白嫩長腿。

這些年來她靠著得天獨厚的外貌,經營網路事業,成了這世代年輕人趨之若鶩的網紅,並幹起了網拍生意,居然還小有成。

這些他都默默看在眼底,反正不需他開口過問,家中自然會有人傳達她的近況到他耳裏。

她身邊換了多少個男人,又曾與多少人有過暧昧,這些瑣碎雜事,總會透過家人的嘴巴透露,哪怕他人在國外,仍然對她的大小事了如指掌。

只是,他以為這些年來,她長大了,開始有了正常的男女關系,理所當然的會有進一步的肢體接觸,沒想到她竟然還保留最後防線。

“任水韻,你是為了誰而保留?”姜至聿目光灼灼地問道。

她心口狠狠抽悸,秀顏紅若烈火抹過,那一臉的羞窘,一臉的不知所措,一臉的難堪……答案已昭然若揭。

姜至聿胸中一動,俯身親吻她的眉心。

這一吻,輕若鴻羽,卻深深撼動她生命的全部。

她閉起眼,緊咬著唇,下一刻感受到他的氣息拂過唇間,她不再抗拒,張唇迎接他的到來。

墮落吧,沈淪吧……就這麽一次,一次就好,她不去考慮其他人,或者自己心中過不去的那道坎,就這麽順其自然。

不管他是出於什麽理由碰她,都已無所謂,她只在乎這一刻他給的溫柔。

於是,拋開矜持,放下自尊,她不再別扭,不再困窘,而是張唇探舌,回應他狂熱的索要。

滾燙的舌糾纏得那麽緊,仿佛心底說不出口的話,能借由這一吻訴盡。

他一掌壓制住她高舉過頭的雙手,一手繞到她光裸的後背,解開背扣,扯下了單薄的黑色蕾絲胸衣。

雪嫩的豐滿,隨著聲聲嬌喘,在他眼下輕晃如浪,他以一掌托起,俯身親吻。

太過強烈的刺激,瞬間襲擊而來,她紅著臉,眸光盈水,緊咬下唇,忍住了呻吟。

這真的是姜至聿嗎?那個總是一副冷然禁欲模樣的家夥,原來在床上是只不折不扣的野獸。

他吻著柔軟的雪丘,甚至含住中心最脆弱的莓紅小點,似啃似吮,逼得她渾身倏起戰栗,不由自主地拱起腰身,將自己送往他的嘴。

他的嘴那麽燙,那麽熱,幾乎將她融化,他含住的每一處,都似火苗竄燃,她的肌膚敏感地泛紅,全身知覺被迫凝聚在那一點。

他的舌好貪婪,爬過雪峰,順著峰頂綻放的花蕾而滑動,甚至勾勒起它的形狀。

任水韻快瘋了,她幾乎不敢相信,此刻伏在她身上,用唇舌對她做盡各種壞事的家夥,便是那個總一臉對她漠不在乎的姜至聿。

“這裏,這裏,全都沒有人碰過,我是第一個。”

當他面帶微笑,親吻過紅潤的雪胸,她再也控制不住,嬌喘出聲。

“……你夠了……你安靜一點可以嗎?”她嗔怒地嬌斥。

“那麽,就換你開口吧。”

英挺的五官揚起了略微邪氣的笑,大掌盈握住一側豐滿,他弓起強壯精瘦的身軀,沿著纖細的鎖骨一路往下啄吻。

“不可以——姜至聿,你不可以——”

夾雜著嬌喘的尖叫未竟,她身上僅存的那件黑色小褲,已被男人一指勾下,褪至腿間,他順勢攏起她一只膝頭,分開了雪白雙腿。

火熱的大掌,就這麽撫上了那片柔嫩……她幾乎是僵直著身子,繃緊了每一條神經,感覺著他的愛撫。

一想到她那麽在意的姜至聿,此刻正肆無忌憚地,觸摸她最私密的禁地,任水韻秀顏泛紅,羞慚不已,幾乎是哽咽地出聲哀求。

“姜至聿,把手拿開……”天啊,真的好丟臉。

“是你讓我安靜的。”

那個正用大手,撫弄她腿間蜜處的男人,噙著一彎笑,俊顏毫無赧色的說道。

“這個時候,要讓我安靜的方法,只有一個。”

略微沙啞的磁嗓一落,男人低俯臉龐,滾燙的唇舌,取代了正愛撫的大手。

她倒抽一口氣,開始扭動身子掙紮,然而,掙紮無效,他吻上了從未有人造訪過的花園,以最原始野蠻的方式探索。

她掙脫了他的壓制,伸手推拒著伏於雪白腿間的男人,可當她真有機會推開他時,顫抖的纖手卻猶豫了。

他探起頭,英俊得像個惡魔,她眼眶泛霧,迷茫而心慌,那雙懸在空中的纖手最終繞向他腦後,以手指爬梳過柔韌的發絲。

這個小動作,看似微不足道,卻是無比親昵,亦表露了她對他的默許。

姜至聿胸膛一熱,挪身上來,親吻起她柔媚的眉眼,大手掬捧起一方軟嫩,收緊長指搓揉。

她閉起眼,雙手抱住那具漂亮的男體,任由他如獸般舔吻過自己全身,強壯的大腿卡進滑膩的腿間,腿心的粘蜜沾染上他,誘他深入。

他用唇,用手,不停地愛撫她,開發她壓抑多年的女性情欲。

直至她逐漸生嫩地回應他,甚至主動尋著他的吻,尋求他的撫弄,他才露出滿意的笑,將不住親吻他的那只小野豹壓回床上。

看著被困在他雙臂之間的女人,黑緞般的長發散落於床,雪膚,紅唇,襯得那雙晶亮的黑眸越發璀璨。

她渾身布滿吻痕,雪白雙乳之間,尤其明顯,高挺的珠蕊,顯示著此時的她與他一樣,正處於亢奮狀態。

她的雙手緊緊攀在他頸後,迷濛地註視著他,那無助又無措的神情,使她像迷途羔羊,與方才被他逗惹得主動反撲的模樣,相差甚遠。

既純真也嬌艷,這個女人怎能如此矛盾,又怎能如此迷人?

姜至聿在心底輕嘆一聲,徹底釋放了體內蓄勢待發的欲望,分開她的雙腿,將亢奮的男性置於其中,一舉刺破了她保留已久的天真。

任水韻一時難以承受這突來的占有,當下僵在那兒,水眸溢滿恐懼。

姜至聿卻將她緊抱在懷裏,不斷親吻她的臉頰,沙啞地柔聲道:“不要怕。”

聽著這聲再溫柔不過的安撫,她怔住,心口似灌滿了蜜,當下竟然有了想哭的沖動。

認識姜至聿十多年來,從少年時期到成為真正的男人,他從不曾用過如此溫柔的聲調對待她……這是夢嗎?

但願真是一場夢。

這樣,她便不必面對姜家人的責難,不必接受以“家人”為名的枷鎖,被迫只能把姜至聿當作兄長看待。

思及此,任水韻眼一眨,淚水滑落而下。

她探手,捧起那張俊顏,看著那個她曾經以為她討厭一輩子,甚至在離開姜家後,便會老死不相往來的男人,她只覺得心口漲滿了情意。

酸的,甜的,苦的,各種不該對他產生的情意,在這一刻湧上心頭。

她主動吻上那兩片薄唇,將當年那一夜在車裏,她原本想做的事補上,算是斷了一份念想。

她吮咬他的下唇,淚水卻滾落下來,沿著臉頰,滑入嘴角,他在她嘴裏嘗到了鹹味。

“別哭。”他啞聲低語。

“我沒有。”她倔強反駁。

於是他笑了,不抗拒她的索吻,雙手扣緊纖細腰肢,高大沈重的男體,深深一挺,帶領她進入一個絢爛又墮落的欲望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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