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兒回來時已是臨近午時，門外沒瞧見柳景莊，心裏想著莫不是他還沒起，怎麽今日不在門前等她回來了。

幽兒拴好馬兒，推開門，屋子裏是空的，正疑惑之時，門外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幾乎是同時，幽兒的眼睛被布蒙了起來。

幽兒不知是誰，趕忙凝神施法，剛要反身攻擊，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幽兒，快跟我來。”是柳景莊。

柳景莊將一條綾子遞給幽兒，拉著她往門外走去。

幽兒本可以運用法術透過蒙在眸子上的布，可是心中期待柳景莊帶她去的地方，不想破壞他的這一分心思。

“幽兒，你仔細腳下，慢些走。”柳景莊慢慢牽著幽兒，來到村外的桃樹林。

“好了，你看。”柳景莊取下幽兒眼前的布條，手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棵桃樹。

幽兒只見眼前是一顆盛開的桃樹，枝杈上綁了一根絲線，順著絲線往天上望去，一枚紙做的鳥兒隨著風在空中飛舞著。

“會飛的紙鳥。”幽兒開心地飛奔到桃樹下，仰望紙鳥。

“呵呵，是紙鳶。”柳景莊走到樹下，取下枝杈上的絲線，交到幽兒手中。

幽兒接過絲線，可是卻不知怎樣放紙鳶，還差點松了絲線，幸好柳景莊手快抓住了絲線。

“幽兒姑娘，這絲線可是要一直抓在手裏的。若是松了絲線，紙鳶就飛走了。”柳景莊說著，又調整了絲線的方向，讓紙鳶飛得更高些。

“這紙鳶是你做的？”幽兒小聲地問。

“嗯，我見你那日回來特別喜歡紙鳶，就用門前的桃樹枝紮了這個紙鳶。我家鄉的女孩子每年上巳節都會外出踏青，放紙鳶。她們會將自己喜愛的詩詞寫在上面，放飛祈求美好姻緣。在家時，每年都是我幫姐姐們紮紙鳶。”

“這樣啊，那......”幽兒低下頭，揉著衣角，小聲地問，“若是自己心愛的男子得了紙鳶，要怎樣。”

“若是男子得了紙鳶，也對紙鳶的女子有意，就在上面寫下詞句回應，再送還女子。若是無意便什麽都不寫，直接送還回，完璧歸趙。”柳景莊只顧著放紙鳶，介紹家鄉風俗，全然沒註意到幽兒的臉已經紅透。

“那......我就將這紙鳶再送給你，你......你過幾日再給我。”幽兒說完便匆忙跑開了，幾百年來，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局促，渾身不自在。

柳景莊楞楞地呆在原地，空中紙鳶扯著手中絲線，撥動了心弦。

那日回去後，幽兒便將自己關在臥室內，心中忐忑不安，一會兒後悔自己怎麽口不擇言說了那樣不知羞的話，一會兒又滿心期待他會還自己一枚寫滿恩愛詩詞的風箏。

幽兒在臥室能聽到柳景莊在屋裏進進出出，還在她門前站了好久，可是他並沒有說什麽。

次日清晨，幽兒起床打開房門時，屋外床榻上的床褥疊放整齊，屋外的馬兒也不見了蹤影。

“就這樣走了嗎？”幽兒心裏泛起濃濃的酸楚。

日子一天天過去，柳景莊已經離開三天了。

三天時光，如同三年，三十年那樣長。沒了人會在耳邊叨念胭脂的顏色，沒了人在門前等自己，堂屋的床榻一直空著，有時候看的發楞，竟然會隱約看到柳景莊的影子。

“唉，明明只在這裏住了不到一個月，怎麽好像生活了好久一般。”幽兒擺弄著手中剛制好的胭脂，“你說說你，先是偷喝了我的水，然後又笨手笨腳摔下山崖，現在又一聲不吭地走了，真是枉費我白白照顧你這些時日，花了這麽多心思。你若是不想在紙鳶上寫些什麽，還給我便是，也不至於一聲不吭就走啊。真是忘恩負義的膽小鬼。”

“沒有白費，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可不是什麽忘恩負義的膽小鬼。”

熟悉的聲音驚得幽兒嚇了一跳。

啪，手中的胭脂掉在桌上。

“哎呀，可惜了，這盒胭脂的顏色真美，艷而不俗。”柳景莊悠閑端詳著桌上打散的胭脂盒，一陣惋惜。

“你怎麽回來了。”幽兒眨了眨眼，一再確認眼前這個人就是柳景莊。

“不是你要把紙鳶送給我，然後再還給你嗎？這裏沒有筆墨顏料，我怎麽寫？”柳景莊說話的功夫，已經將滿桌胭脂收拾停當，擺好了筆墨和紙鳶，提筆就在紙鳶上刷刷點點。

幽兒在一旁靜靜地看，片刻功夫，柳景莊便在紙鳶上畫好了一副畫作。

幽兒仔細地瞧著，畫中遠處有山，近處有林，林中是顆顆桃樹，樹上桃花競相綻放，林邊不遠處還有幾間村舍，怎麽看怎麽像是自己居住的桃源村。

“這裏怎麽是空的。”幽兒指著畫中桃樹下的一塊空地問道。

“莫急，還沒畫完。”柳景莊又繼續畫著。

又過了一會兒，柳景莊畫好了。

桃樹下是一男一女，在放紙鳶。

幽兒看懂了柳景莊畫的便是前日兩人放紙鳶的場景。只是想不通他畫這個在紙鳶上有何含義。思索之際，柳景莊又提筆蘸墨，在紙鳶上寫下詩句。

“人面桃花朝相映，紙鳶乘雲笑春風。”

“幽兒姑娘，這紙鳶送還給你，你可願收下？”柳景莊嚴肅地看著幽兒，鄭重地問道。

幽兒迎上他灼灼的目光，臉蛋兒一個勁兒的發燙，蚊聲般輕輕地回了一個嗯。

柳景莊一把將幽兒摟在懷中，緊緊地抱著。

“幽兒，收下紙鳶，便是認了是我的人，可不許改。等我科舉歸來，便帶你去我家鄉，面見父母可好？”柳景莊埋入幽兒發絲，深情的說。

幽兒沒有說話，只是小臉埋在他懷裏，點了點頭。

柳景莊從懷中掏出一枚簪子，為幽兒戴上。

“這枚簪子是那日你我一同做的，我前幾日找了工匠再加了銀制紋絡，這次出門帶的銀子不多，你可不要嫌棄，等回到家，我為你再尋工匠做一枚更好的。”柳景莊說著，理了理幽兒鬢邊散碎的頭發，別到她耳後。

“這個簪子你原本是打算送誰？”幽兒終於問出了埋在心裏好久的疑問。

“傻丫頭，原本就是打算送你。”柳景莊寵溺的捏了下幽兒的耳垂，“其實那日在樹下，我並不是因為口渴難耐拿錯了竹筒，而是看你看的發呆才拿錯，卻沒想到就這樣認識了你。我怕唐突了你，原本打算科舉結束之後回來，再與你表明心意。可是那日放紙鳶時，你說的話讓我明白，原來我不是一廂情願，我不想再等了。”

柳景莊的話更是讓幽兒羞紅了臉，沒想到自己那日一時嘴快說漏嘴的話，剛好歪打正著，早早促成了兩人的姻緣。

當天，幽兒下廚炒了幾樣小菜，又做了拿手的桃花羹，還取出藏了多年的桃花酒，對飲歡宴。

兩位多情人兒對坐整夜，說不盡的情話纏綿。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柳景莊又在村中住了兩日，幫木叔采藥制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轉眼間，離別之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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