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白馬過隙歸京去

時光荏苒,轉眼便又到了林如海回京述職的時候,這回林如海是準備帶上賈敏還有兩個孩子一起北上。黛玉已經四歲多了，頭上梳著小小的雙丫髻，戴著幾簇珠花還有兩支小巧的蜜花色水晶發釵。她趴在窗框上看著外頭碧波蕩漾的水色，驚訝地微微張大了嘴。這是她第一次隨著父母出遠門，船上所見所聞對她來說都是新奇有趣的。

賈敏在船艙裏做著繡活,只叫翠柳、翠桃等人好生看著林黛玉。說起來黛玉三歲那年還是生了一場病，好在並沒有前世那樣病情兇猛，幾貼藥下去就好全了，這也讓賈敏覺得瘌頭和尚跟跛腳道人大概是真的不敢再插手黛玉的命運了。

看膩了外頭的風景,黛玉從椅子上攀著翠柳的手跳下來,走到賈敏身邊仰著頭道：“娘親,我想去找哥哥玩。”

“你哥哥這回在念書呢，先別去打擾他。”賈敏讓翠荷收起繡笸，將林黛玉抱起來坐在自己懷裏，“娘親教你認字好不好？”

“好~”

林黛玉天資不錯，賈敏偶爾教給她幾個生字她只要看上幾遍大約就會了。讓人拿來《千字文》，賈敏先給林黛玉溫習了從前學過的“甲由已己乙”，便開始教新的字。賈敏倒不想這麽快就讓她學著寫，畢竟黛玉還是有點小，練字的話還是等再大些才學會比較好。

林如海帶著林謹樞走進來的時候，兩母女剛好學習完畢。見自己爹爹跟哥哥都來了，黛玉便從賈敏懷裏滑下來，笑著給林如海跟林謹樞行了禮，才撲向林如海跟自己爹爹說著今兒學了什麽。林謹樞摸了摸黛玉的小臉蛋，才笑著給賈敏問安。等黛玉跟林如海撒嬌完之後，賈敏便讓人傳了晚膳，一家四口一起用飯。

京城的府邸早就已經打掃好了，沛雯跟她家那口子早早就在門口候著，見馬車慢慢駛近，便笑著上前去迎接。一陣騷動之後，賈敏還有兩個孩子才算安頓好，各自沐浴更衣完，賈敏便傳了沛雯來說話——林如海一下了船只就去了吏部交覲見的折子，這回還沒回來。

“奴婢見到了姐兒，就像見到從前的夫人那般。姐兒跟夫人長得像極了。”沛雯如今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這回夫人隨著老爺回來，榮國府那邊就讓人早早過來說話，說請夫人帶著哥兒、姐兒尋個日子回去一趟。”

“知道了。”賈敏臉上的神色淡淡的。黛玉三歲生辰過了之後，她母親就好幾次寫信來說希望兩家結秦晉之好，給黛玉還有賈寶玉定下娃娃親，但都被賈敏一一回絕了，看來自己母親還是不死心呀。黛玉是二品大官的嫡女，那賈寶玉不過是一塊經不起捶打的破石頭，配得上她家黛玉嗎？

“再有，兩位林大人也讓人傳話來，說等哪天老爺夫人有空了，他們帶著兩位林夫人來拜訪。”好幾年過去了，林暉燁繼續著翰林院的官職生涯，只是如今已經升為翰林院侍讀學士；林暉耀則是低調做人，如今為禮部儀制清吏司員外郎。

“知道了，我明兒就去賈府一趟，你讓人去下帖子吧。”賈敏道，“至於暉燁跟暉耀那邊，你差人告訴他們說後天過來就可以了。”

“奴婢知道了。”沛雯應道，“夫人今晚想吃什麽，奴婢讓廚房的人給做好。”又見賈敏臉色有些疲態，“也是奴婢許久沒見到夫人多嘴了，夫人先去歇著吧，等下午的時候奴婢在把菜單子給夫人過目。”

“也不拘什麽，別做得太油膩就行了。”賈敏也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第二天用過早飯，一家子便向榮國府出發。賈敏這些年一直在揚州，對京城裏的首飾衣裳的改變也不甚熱衷，只穿上回京之前做的一套湖水染煙色的銀線絞珠軟綢衣裙，頭上身上的首飾都是新收進鋪子的那位老匠人做的，三兩支銀鍍金鑲寶石點翠花簪，上頭墜著蕉葉碧玲瓏翡翠流蘇，還有兩支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跟一對串珠水晶耳墜。黛玉也是穿著一身淺藍色的衣衫、綾裙還有掐金絲牡丹暗紋比甲，頭上的玉簪珠花也是符合她年紀的，手腕上還有一對翠綠的玉鐲子。

林如海帶著林謹樞去了前頭跟賈赦、賈政還有賈珠、賈璉說話，賈寶玉因為年幼被賈母帶在身邊。賈敏牽著林黛玉進來的時候，剛好見到穿著大紅色袍子的賈寶玉正窩在賈母懷裏撒嬌，脖子上掛著老大的項圈，中間垂下來那塊鴿子蛋大小的玉石，大概就是伴著他出生那塊了。

給賈母請安之後，賈敏才讓林黛玉給賈母磕了個頭，又各自向徐氏、王氏行了半禮，才摟著林黛玉坐下，讓幾個女孩子來給她請安。賈元春今年也有十二了，正是抽長長高的時候，她倒是看不出是個早產的，跟王氏一樣身量微微豐腴，一身嫩黃色牡丹刺繡的衣裙；賈迎春有些害羞，卻不像上輩子那樣木訥，一身秋香色葫蘆雙福的褙子跟淺水紅百褶裙；賈探春只比黛玉小一個多月，倒還看不出什麽。算來賈惜春這回應該還沒出世，所以也不見人影。

讓翠桃每個姑娘送了一份首飾，賈敏才道：“許久沒見元春跟迎春了，倒也長大了不少。”

“元春也許久沒見過姑媽了。”賈元春笑著，臉上的弧度跟王氏的如出一轍。

賈敏美目一轉，見還窩在賈母懷裏的賈寶玉絲毫沒有要下來請安的意思，索性也不提，只拉著賈元春跟賈迎春說話，又叫林黛玉去跟賈探春一塊兒玩著。問了幾句之後才道：“到底是母親調丨教的女孩子，脾性就是好。”三個女孩都是打小就被抱到賈母身邊教養的，賈元春倒也罷，本就是二房嫡女，身邊一應伺候的人都是周全的；賈迎春雖是大房庶出，但因為一直被徐氏養著，所以府裏的人也不敢怠慢。倒是賈探春，她生母雖然是得寵的姨娘，但到底比不得賈迎春更比不過賈元春。

“三個女孩都是好的，便是我懷裏的寶玉也是好的。”賈母笑道，低著頭對賈寶玉溫柔地道，“去給你姑媽還有林表妹問個好。”

賈寶玉盯著賈敏跟林黛玉看了好一會兒才乖乖地走過來，躬身稚嫩地道：“寶玉給姑媽請安，林妹妹好。”

“起來吧。”賈敏舉著帕子遮擋住嘴角諷刺的笑意，“翠桃，給寶哥兒送上禮物。”

那是一艘擱在玻璃瓶裏的西洋船，是揚州西洋商人帶來的小玩意，工藝精巧但並不十分昂貴，但這樣精致的東西京城裏暫時還是沒有的。賈寶玉捧著這件擺設，驚喜地道了聲“謝謝姑媽”便跑到賈母身邊呈給她看。饒是年紀大些的賈元春跟賈迎春也是驚訝地微微吸了一口氣。

賈敏註意到了，賈寶玉沒有第一時間將得到的小玩意遞給王氏看，王氏的臉色一下子沈了下去。她捧著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跟徐氏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開口道：“不算十分值錢的東西，寶哥兒就拿去玩吧。”

賈寶玉將西洋船擺弄了幾下，見坐在賈敏身邊的林黛玉在乖巧地擺弄著手上的玉鐲子，便擱下手中的東西走過來，張嘴就問：“妹妹長得極好，不知道妹妹可有玉沒有？我問過大姐姐、二姐姐還有三妹妹，還有史家的妹妹，她們都沒有。”

林黛玉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二表哥要什麽玉，我手上的就是玉做的。”

賈敏覷了賈寶玉一眼才道：“寶哥兒別聽你表妹胡說，這天生的玉只有有福氣的人才會有的。你妹妹哪裏會有這樣的好東西？不過我倒是聽說金陵甄家的哥兒，跟寶哥兒一樣是天生帶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

聽到原來這玉不止他一個人有，賈寶玉倒沒有上演“摔玉”的事情來。

“這我倒是聽說過。”賈母道，“寶玉，回來。”又道，“樞哥兒怎麽沒來？”

“跟老爺在前頭呢。聽說珠兒的婚事已經定下日期了，只怕我是參加不了了，不過我倒是帶了些東西來給他呢。”賈敏看了一眼賈元春，道，“還有咱們的元春，都有十二了吧。”

賈元春微微紅了臉，道：“我還是帶著妹妹們去後邊的碧紗櫥玩吧。”說罷嬌羞地笑了笑，帶著二春跟林黛玉出去了。賈寶玉剛想跟著去，卻被賈政派來的人帶到前頭跟林如海還有林謹樞見面去了。

見幾個孩子都出去了，賈母才道：“元春的婚事我也想過，只是這京城裏適齡的男子不多，要麽就是寫世家的紈絝子弟，要麽就是家世不夠好，我是看得眼都花了也找不出一個好的來。”

“其實倒也不急，元春還小。”王氏終於逮著機會說話了，“左右京城裏沒有合適的，咱們再多看看幾家的男兒也合適。”

“璉哥兒也有十一歲了，聽說讀書還不錯。”賈敏沒有接話，只換個話題道。

“還行吧，家學裏的師傅說他天資不算高，以後考個舉人也就算出息了。”徐氏雖然這樣說著，但眼底下的自豪還是不能忽視的。只是一想到自己兒子的婚事，她臉色便微微沈了下來——老太太跟她說了，王家有個年紀合適的女孩子正好配給璉哥兒，等璉哥兒大些就去求親。那王家的女孩子聽說性情潑辣，又是二房的親戚，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喜歡的了。只可惜老太太看重王家的家世，這事兒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賈敏敏銳地覺察到徐氏的情緒不對，便打算約了她過幾天到府上再慢慢說話。

賈母是沒有逮到機會跟賈敏說說兩個玉兒的婚事，又想著自己女兒一家也沒那麽快走，索性今天就不提，只留了林如海一家用了午膳，又拉著賈敏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讓他們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屁屁挨了兩針，明兒繼續……

我多久沒打過屁屁針了！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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