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個別的人, 沈意暉早火了。

但現在，駱加禮完全氣勢壓迫下，他心裏怵, 只能認慫。

雖然奇怪為什麽駱加禮要這麽維護向茄，但沈意暉沒來得及多想, 因為駱加禮手勢真的太重了，按著他的後頸生疼。

他張了張嘴，不情不願的說了句：“對不起啊。”

駱加禮加重手勢, 痛的沈意暉齜牙咧嘴，腰也彎了, 叫著：“哥，疼疼疼，下手輕點。”

“大聲點兒。”駱加禮蹙著眉, 沒放手。

沈意暉見逃不過，只好提高音量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向茄抿了抿唇，垂著眼睫, 依舊沒有聲，只是聽到他說“對不起”這三個字的時候, 輕輕顫了顫睫毛。

“有你這樣道歉的嗎？”駱加禮重重在沈意暉脖子後面拍了一下，然後松開了手, 抱著手臂, 垂眼睨他。

沈意暉見他松開了手, 心裏舒出口氣, 轉頭看向他。

駱加禮表情不耐，下巴輕輕朝向茄點了點，“看我幹嘛，繼續道歉啊, 到她原諒你為止。”

沈意暉見駱加禮表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也知道敷衍不過去的，如果向茄不原諒，他完全相信駱加禮會一直在這兒跟他耗下去。

沈意暉扯了扯唇角，看了眼向茄，語氣認真誠摯了許多，“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你。”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餘光朝駱加禮掃了一下。

駱加禮沒什麽表情，依然抱手站著。

像是在等向茄的反應。

聽得出來沈意暉還是不情不願的，但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向茄雖然還是不怎麽想原諒他，看在駱加禮的份上，她暫時也不想計較了。

駱加禮走過來，手掌輕輕按在她的頭頂，揉了揉，語氣輕而溫柔，“走吧。”

“嗯。”向茄點了點頭。

那些突然產生的情緒在一瞬之間全部被他溫柔撫平了。

沈意暉納悶的跟在兩人身後，百思不得其解。

他堅定的認為，駱加禮不可能看上向茄，剛才說駱加禮對她有興趣也純屬是隨口開個玩笑。

向茄看起來和初野的店員都很熟的樣子，難道駱加禮真的是她叔叔？

不可能吧。

沈意暉邊走邊犯著嘀咕，越發好奇向茄究竟是怎麽和初野這些人混那麽好的。

這種好奇還摻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理由也很覆雜，因為小瞳也是初野的一員，再加上經過幾次接觸，他對駱加禮心生欽佩，更加向往融入到他們當中去了。

但顯然，駱加禮並沒有這個打算。上了車之後，駱加禮問他去哪兒，沈意暉遲疑了下，說道：“哥，我不是跟你們一塊嗎？”

駱加禮朝他看過來，“誰說的？”

沈意暉被他看的心虛，摸了一下鼻子，慫裏慫氣的，“你沒說嗎？那可能是我聽錯了。”

駱加禮沒說話，轉頭對司機報了個地址。

因為向茄要回奶茶店拿包，車子在奶茶店門口停下。

三人下了車。

奶茶店門口人早已散了，恢覆了秩序。

向茄進店裏，駱加禮和沈意暉在外面等。

駱加禮看了看沈意暉，“不走？”

沈意暉裝傻：“啊？去哪兒？”

駱加禮沒理他了。

這會兒奶茶店生意淡了不少，裏面坐著沒幾個人，幾個店員也都在閑聊著，看見向茄進來，都圍過來關心。

“茄茄，你們沒事吧？”

向茄低頭收拾著東西，“沒事兒。”

一個新來的同事朝外面張望了一眼：“你們看，門口站著的那兩個男的好帥。”

“那是紋身店的禮哥啊，哇，打架超帥，”另一個店員說道，“茄茄，你跟他看起來好熟的樣子。”

平常跟向茄關系還不錯的同事幫她說道：“那是她叔叔啊，上次也來過一次的，茄茄早就解釋過了。”

“那個高中生看起來也很帥啊，就是嫩了點兒，茄茄，那不會是你男朋友吧？也太讓人羨慕了吧，叔叔和男朋友都長得超好看。”

“前提是茄茄長得也好看啊。”

聽到沈意暉是她男朋友這種話，向茄差點沒吐，頓了頓手裏的動作，“那是我弟。”

“太羨慕了，隨便來個弟弟都這麽好看啊！”

“弟弟長得可真帥，有沒有對象啊，我可以把我妹妹介紹給他。”同事開著玩笑說道。

向茄沒當回事。

這時店長從裏面的房間走出來，對向茄招了招手，讓她進去一下。

同事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忘記告訴你了，你去警局之後店長就過來了。”

向茄點了點頭。

調取店內監控攝像是要經過店長的。

走到了裏面。

店長讓她填一張表格，上面是卡號和她的名字，表格最末是她的薪酬，說是等月底發工資就會把錢結清發到她卡裏。

也是委婉的告知她被炒了魷魚。

向茄沒有問原因，填好了表格就走了。

到了門口，被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

是剛才一直沒有插入對話的小芩，向茄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只知道她是一名高中生，和沈意暉就讀的是同一所中學，只在雙休日過來兼職，這學期才剛來了沒幾天。

平常話不多的一個小姑娘，手腳動作倒是挺利索的，和向茄也很少說話。

向茄停住腳步，有些愕然，是因為聽到小芩叫的是“姐姐”，很親熱。

她手裏拿著一個淡粉色的信封，有些怯生生的樣子，走過來，對向茄說：“能幫我把這個交給沈意暉嗎？”

她把信塞進向茄手裏，不等向茄說話，轉身便跑了。

向茄有些怔忪，直到駱加禮走近，她才回過了神。

駱加禮低頭看了看她手裏的信封，“怎麽了？”

向茄轉頭朝他身後望了眼，“他呢？”

她是指沈意暉。

駱加禮明白，告訴她：“走了。”

“哦。”向茄點了點頭，把信裝進了書包裏，她沒有和駱加禮解釋很多，擡頭朝他笑了笑，“走吧。”

他們到了初野的新店，時間已經快到傍晚，其他人都去了江邊餐廳，只有李陌在店裏等他們。

還有一個人，向茄沒想到。

是許久沒見的小瞳。

她坐在裏邊的沙發，面朝著門口的位置和李陌聊著天，看見向茄和駱加禮走進來，搖了搖手：“嗨，小鬼頭。”

向茄自然無比地掛上了笑容，禮貌的叫了一聲：“小瞳姐。”

小瞳打量了一下她，又朝駱加禮掃了一眼，笑的暧昧不清，“聽說又打架了，還鬧到警察局去了，你倆一起去的？”

駱加禮沒答她的話，走到對面的椅子坐下，手懶懶搭著椅背，“不是說要出國了嗎？”

“是啊，快了，”小瞳從兜裏掏出煙盒，動作熟練地抽出一根，丟給駱加禮，“嘗嘗女煙。”

駱加禮接過，低頭擺弄著那根細細的煙，嘴角勾著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從向茄的角度看去，不像是出於真心的笑，有點玩味的感覺，說不出來什麽感覺。

這樣的駱加禮讓她陌生。

聽著小瞳說：“這不快要走了，再來看看你們。”

“挺好的。”駱加禮笑了笑，沒點那根煙，擱在了旁邊桌上，然後站了起來，第一時間朝站在最邊上的向茄看了過來。

“走吧。”他說，同時朝她走了過來。

吃飯的地方在頂樓露天旋轉餐廳，兩岸江景一覽無餘。

楊永瀚、駱加禮、李陌、桃子和小瞳，再加向茄，一共六個人。

今天楊永瀚大破費，挑了全餐廳最好的觀景點，菜色豐盛，江風徐徐，夜幕四垂，江面燈光點點，都市旖旎盡收眼底。

李陌叫服務生開了兩瓶紅酒，倒進醒酒器中，給每人都倒了酒，到向茄這裏，她掩住杯子，笑著說：“陌哥，待會兒還要回學校，我就不喝了。”

今天雖說是慶祝新店開張，但也有送別小瞳之意，李陌拉開她的手，熱情道：“給點面子，意思一下喝一點。”

向茄清楚，一旦破了底線喝了，就不是意思一下那麽簡單了。

她仍舊堅持，不肯讓李陌倒酒，“我真的不會喝酒。”

李陌熱情架勢不減，“不會喝可以學嗎，你看小瞳，多爽快……”

還要再說，李陌手裏的酒瓶被人抽走了，向茄擡眼一看，是駱加禮。

他的語氣很淡，“小朋友喝什麽酒，不會喝酒就喝飲料，非要喝酒是什麽規矩。”

說著，他瞥了眼李陌，“懂事點，別給我找麻煩。”

李陌也不清楚禮哥這是怎麽了，想了想可能確實是他熱情過了頭，於是坐了下來，讓服務生拿飲料上來。

見駱加禮幫她解了圍，向茄暗舒了口氣，感覺到旁邊的視線，轉過了頭，小瞳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兩人目光一對，向茄也不知她什麽意思，更沒有多想別的，淡然的收回了目光，安靜吃著東西。

飯桌上他們聊著天，插科打諢，有說有聊。

許是今天小瞳也在，又也許是現在的氛圍下，他們聊的那些話題，開的玩笑，她無法參與，就好像，雖然人在這裏，卻和他們的圈子格格不入。

因為剛剛的插曲，讓向茄忽然意識到，他們並沒有把她當成和他們一樣，因為她有太多的原則和底線，不像他們，酒可以大口喝，煙可以隨便抽，糙話渾話隨意開著玩笑。

她不能。

在他們眼裏，就算，對她很友好，但在心裏，還是把她當成了需要保護的，並非和他們一路的人。

因為她學生的身份，因為她的世界有太多的束縛。

她和他們之間，倒不如說，是和駱加禮之間，有太多的東西，需要跨越。

不僅僅只是年齡。

是有別於這些的，說不清楚的東西橫亙在中間。

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暖黃的光鋪灑在餐桌上，潔白的餐布隨風輕蕩著，吹動著她的發絲。

向茄神思恍惚，吃東西的動作也放慢了很多。

稍一擡眼，看見坐在對面的駱加禮。

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襯衫的領口位置開了兩粒，很隨意落拓地敞開，露出精致白皙的鎖骨，挽起的袖子下面，小臂肌肉線條流暢，在光下打出一片細膩的光澤。

右手動作閑適地拿著筷子，身體微微往後傾，側著頭和楊永瀚說著話，脖頸線條拉的緊繃，喉結突出，被光線勾勒的很是性感。

從她的角度看去，逆光裏，像是隔著遙遠的距離。

遙遠的，是用力往前跑也觸碰不到的距離。

像兩條永遠不會交集的平行線。

向茄感到很挫折，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忽然覺得喘不上氣來。

她想離開這裏冷靜一下，站起來，推開椅子，轉身去衛生間。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駱加禮停了下來，視線追著向茄的身影看去。

看到她停在不遠處，似乎在向服務生詢問衛生間的位置，然後隨著服務生指示的方向走去，直至消失在視野裏。

飯局已近尾聲，他有些坐不住，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煩躁，站起來，靠著露臺欄桿抽煙。

向茄上完廁所走出來，先聞到一股煙味，擡頭一看，小瞳靠著墻壁，手裏夾著一根煙，狐貍一樣勾人的眼眸看著她，青白的煙霧從她嘴裏四散開。

“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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