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我跟你拼了。”趙思思挨了打，裏子面子都掛不住，奮力地沖上前去打楊曉桐，卻不想薛主任一步跨了進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吼聲：“住手，你們在幹什麽？”

說著，又嚴厲地掃視了一眼其他人，怒道：“還楞著幹什麽，吃完了飯，趕緊給我回教室學習去。”

同學們紛紛如鳥散去。

“你們幾個，跟我到辦公室來。”薛主任快氣死了，小姑娘家家的，在食堂裏打架，成何體統，尤其是學習尖子楊曉桐還被牽扯其中，他倒要好好問問她們，究竟是怎麽回事！

楊曉桐面無表情地理了理衣裳，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去就去，誰怕誰啊！

趙思思和王秀萍哼了一聲，也隨之跟了出去，吳亞楠想了想，覺得此事跟她沒啥關系，慢吞吞地起身跟著她們出了食堂，在拐彎處悄悄地溜到教室去找班主任。

反正又不是她打的人，她也沒罵過死瘸子，她是清白的。

教導處辦公室在校長室的斜對面，正對面是原來是教材室，現在掛上了企劃辦的牌子，趙明禹正在跟俞校長討論新校區的具體細節，宋華強坐在一邊認真地做著筆記，突然對面傳來一聲怒吼：“楊曉桐，說你為什麽要打人？”

“因為她該打。”楊曉桐毫不示弱，“她出言不遜侮辱我三叔是瘸子，還說窮山惡水出刁民，臟了市一中的地，薛主任，我們是農村人怎麽了？就活該受這樣的欺辱嗎？”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了。

“這老薛……”俞校長校長搖搖頭，起身把虛掩的門關緊，解釋道，“對不起，讓你們見笑了，我們薛主任是個特別嚴肅認真的老師，脾氣有些直，但他是真心為了學生好。”

趙明禹點點頭，繼續原來的話題，小姑娘一邊要做生意，一邊上學，還有精力跟同學打架，嗯，她倒是一樣也落不下。

宋華強拼命憋著笑，繼續做筆記。

動手打人的小姑娘啊，哈哈，有意思。

“我，我說的又不是她。”趙思思捂著臉，據理力爭，怒視著楊曉桐，“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說的就是你！“

“證據嘛，當然有！”楊曉桐想也不想地從口袋裏掏出錄音機，按開播放鍵，從她進食堂的那一刻，所有的聲音都傳了出來：

……別亂說，那個男人是楊曉桐的三叔，不是啥野男人，我見過的。”

“哼，原來她三叔是瘸子啊，那她還是來之不拒，跟什麽男人也打得火熱，我可是親眼看到了，兩人還拉著手呢，就算是親叔侄，也不應該大庭廣眾之下那麽親熱吧，嘖嘖，我算是漲見識了。”

“哦，想起來，那個死瘸子上次還跟李世鳴他表哥打架來著，也不是什麽好玩意，聽說還把人打進了醫院，最後看在李世鳴的面子上，才不了了之的，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臟了咱們市一中的地。”

不是她故意要錄她們的音，而是她剛剛發現她在門口調試錄音機的時候，忘記了關，錄音機一直在轉，她才索性拿來當物證的。

趙思思和王秀萍面面相覷。

真是見鬼了，她竟然是揣著錄音機進來的。

“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薛主任厲色道，“分明是你們在背後說人家楊曉桐的壞話，要不要再給你們放一遍？我聽見裏面有三個人的聲音，還有誰沒過來，怎麽就你們兩個人呢？”

他就說，像楊曉桐這樣的尖子生，是不會無事生非的。

只有學渣才事多。

趙思思和王秀萍低下頭，王秀萍低聲道：“吳亞楠沒來。”

“回頭我就通知你們班主任，一個也別想跑。”薛主任鐵青著臉道，“看在你們是女生的份上，給你們留個面子，給我在這裏站一節課的時間，沒有我的話，誰也不準離開，若是有下次，我會讓你們去辦公室門口站著，讓所有人都過來認識認識你們。”

“那，那她動手打人……”趙思思還是覺得薛主任對楊曉桐的懲罰輕了些，就是罰站，楊曉桐也應該比她們多站一節課吧！

“楊曉桐，你到門外站著。”薛主任也覺得應該好好教育動手打人的，學習好也不應該動手啊！

楊曉桐無所謂地走到門口，站就站唄！

俞校長跟趙明禹商討完畢，出了辦公室，見高一級部的尖子生正站在門口罰站，很是好奇地問薛主任：“咦，這不是咱們學校的尖子生嗎？怎麽了這事。”

薛主任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的趙明禹，奔著家醜不外揚的原則，簡要地答道：“打架。”俞校長微楞，繼而點點頭，表示讚同：“該罰。”

“薛主任，這位同學是我的微機課課代表，讓她到我辦公室來幫忙打掃一下衛生，算是懲罰吧！”趙明禹輕咳道，“我倒是覺得罰站是最輕的一種體罰了，不如讓她幹點活。”

薛主任一聽也對：“那就這樣吧，楊曉桐，去幫趙老師打掃一下辦公室，將功補過吧！”

趙思思和王秀萍很是竊喜。

哼哼，讓你嘚瑟！

趙老師威武！

楊曉桐：“……”

還不如罰站呢!

話說趙明禹跟她有仇啊！

好歹她還請他吃過一次酸辣粉好吧？

宋華強忍著笑：“楊曉桐同學，你跟我來。”

在宋華強的指點下，楊曉桐拿著抹布，把窗戶，辦公桌，椅子，茶幾都擦拭了一遍，更喪心病狂得是，趙明禹竟然還要求她把書架子裏裏外外也打掃一遍，一個小時下來，累得她滿頭大汗。

宋華強交待完就抱著資料走了，趙明禹則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看也不看楊曉桐，就好像屋裏根本沒有她這個人一樣，楊曉桐撇嘴，資本家，沒人性，拿學生當免費勞動力。

想著想著，又想到芳子說前世趙明禹抓著她的手不松開，她心裏有些難過，眼裏又有了霧氣，算了，別想了，要忘記過去，展望未來，把握現在，努力賺錢，對他……能好點就好點吧！

趙明禹的目光越過報紙，在她豐富多彩的臉上停了停，輕咳一聲，冷不丁地開口問道：“楊曉桐，在我來南源之前，你認識我嗎？”

老安說他的失眠癥得的詭異，時好時壞。

像是被人下了什麽魔咒一樣，他雖然不信什麽鬼神，但還是覺得這事太過蹊蹺。

“不認識，趙總為什麽這麽問？”楊曉桐反問，她確認過了，趙明禹並沒有跟她一起回來，他依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亞東集團的內定接班人，從小到大不知愁為何物的富家少爺。

“隨便問問。”趙明禹繼續看報紙，頓了頓，又秋風掃落葉般看了看她，問道，“聽說剛剛你一個人打她們兩個？”

小姑娘之間還動手打架？

還真是聞所未聞！

“是的。”楊曉桐坦然道，“她們說我三叔是瘸子，所以我才動的手，你不用說教我，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麽錯。”

反正她名聲原本就不怎麽好，也不在乎這一次。

趙明禹失笑：“你還沒有錯？看來學校對你的懲罰的確輕了些。”

宋志遠說讓他行事順其自然，才能徹底根治失眠。

那他也不會再顧及跟她的交往，該說的話，他也一定會說。

“那趙總想怎樣？再罰我擦打掃一節課的衛生嗎？”楊曉桐眨眨眼睛，羽翼般的睫毛忽閃忽閃，烏黑清亮的眸子裏頓時有了濕意，他要是在批評她，她就哭給他看，任何人羞辱她，教訓她，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唯獨他不能，他不能……

趙明禹：“……”

她，這是要哭了嗎？

楊曉桐眼淚汪汪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抹布就跑了出去。

寧瑞敏外出有事不在學校，回來後從吳亞楠那裏得知楊曉桐跟趙思思鬧矛盾被薛主任揪到辦公室的事，心裏一沈，擡腳就去了辦公室，剛進辦公樓就看見楊曉桐抹著眼淚急匆匆地往外跑，忙上前拽著她問道：“曉桐，怎麽了？薛主任訓你了？”

她有些生氣。

她的學生自有她管，別人給她訓了她很不高興，教導主任也不行。

“也沒有。”楊曉桐不好意思地擦了眼淚，“寧老師，是我動手打了趙思思，您罰我吧！”

剛才她是被趙明禹的態度氣哭了。

現在想想，的確是她有些沖動了，雖然她不後悔打了趙思思。

“楊曉桐，不管怎麽說，動手是不對的。”寧瑞敏對楊曉桐印象不錯，總覺得若不是真的生了氣，她也不會動手打人，便道，“你先回去，我問清緣由再找你說話。”

楊曉桐擦幹眼淚，回了教室。

趙明禹站在三樓窗口，靜靜地看著楊曉桐的身影遠去，直到消失，突然他覺得這個畫面很是熟悉，就像多年前經歷了一樣，她走前面，他在身後看著她，然後心裏便是那種揪心的感覺，不管是遠離她，還是靠近她，這種感覺始終沒變……

正想著，小王的電話顫顫巍巍地打了進來：“趙總，趙董突發心梗，被送往醫院搶救，老夫人讓您趕緊回去。”趙明禹神色一凜，邊出門邊道：“快去給我訂機票，越快越好。”

“趙總您放心，華強讓咱們先去飛機場，他隨後就把機票送過來。”小王飛快說道，“我再過三分鐘就到市一中了，咱們門口見。”

四個小時後，趙明禹已經趕到了帝都京大醫院，陳嘉儀踩著高跟鞋蹬蹬地迎上來，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安慰道：“明禹，你不要擔心，林院長親自做手術，爺爺會沒事的。”

趙明禹不看她，扭頭問趙明輝：“大哥，爺爺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心梗？”

家裏專業的醫療團隊是幹什麽吃的？

“爸爸去澳洲賭錢，被媒體爆料，之前一直在談的項目也因此擱淺。”趙明輝皺眉道，“爺爺擔心亞東集團股票大跌，一時情急才突發心梗，幸好當時嘉儀在陪著爺爺，醫治及時，爺爺是在病情穩定後才被送到這裏來的。”

趙明禹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美鳳陪著趙振東從院長辦公室走出來，見了趙明禹，蘇美鳳欣喜道：“明禹，你這麽快就回來了，你放心，你爺爺沒事了，剛剛醫生說，讓他好好休息，你待會兒就可以見到他了。”

趙振東慵懶地沖趙明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旁若無人地走到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老爺子已經沒事了，他就是火氣太盛，若是清心養性，啥事也沒有……”

話音剛落，他手裏的手機被趙明禹一把奪過來，狠狠地扔在地上，趙振東一下子火了：“趙明禹，你好大的膽子，敢摔我的手機？”

這小子出去了些日子，翅膀硬了。

連他也敢指責。

“爸，事到如今，你不但不反悔，竟然還說爺爺火氣盛？”趙明禹火冒三丈，鐵青著臉吼道，“你到底有沒有半點做兒子的孝心？”

其他的事情他可以不在乎。

唯獨觸及到他爺爺的事情，他絕對不能視若無睹。

“你小子反天了，連我也敢管。”眾目睽睽之下，被兒子訓斥，趙振東覺得很沒面子，氣得擡手去打趙明禹，趙明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扳，趙振東立刻發出殺豬般的嚎叫：“來人啊，救命啊，逆子弒父了。”完了完了，他骨頭被這個逆子捏碎了。

慌得蘇美鳳和陳嘉儀忙上前勸架：“明禹，你冷靜點，他是你爸爸啊！”

趙明輝則上前扶趙振東，指責趙明禹：“明禹，你發什麽瘋，爺爺這樣，也不是爸爸希望看到的，你冷靜點。”

趙明禹猛地松了手，面無表情地進了病房。

要是爺爺有個三長兩短，他絕對饒不了趙振東。

“快，快叫大夫啊，我手腕斷了。”趙振東額頭疼出了一頭汗，蘇美鳳忙扶起他，大聲喊道：“醫生醫生，快來人啊！”

“明禹，你真是太過分了，家裏一個病號還不夠，你還要再添一個嗎？”趙明輝也跟著跑了過去，陳嘉儀則跟著趙明禹進了觀察室，隔著消毒玻璃窗，趙老爺子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睡覺，似乎並不知道他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陳嘉儀含情脈脈地看著趙明禹，嬌嗔道：“明禹，你不要再去南源了，爺爺最喜歡你，他希望你負責帝都的項目，能經常回來陪他下棋。”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生氣的樣子，想到之前他對她雖然冷淡，卻也總是謙和有禮，想來他跟她不親近，是性情使然，並非是他所說的那樣。

他說，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可她從小就喜歡他，懂事起就知道她長大後就是要嫁給他的，加上兩家人早就以親家互稱，她甚至覺得如果不能嫁給他，她就不知道該怎麽生活下去。

“我知道了。”趙明禹淡淡道，“等南源的新項目一做完，我就回來。”

“可是我聽說龍湖小區的前期規劃已經全部完成了，要去，也是輝哥去吧！”陳嘉儀握住他的手，柔聲道，“難道還有新項目？”

“是的，南源市一中的新校區就是新項目。”趙明禹抽回手，淡淡道，“已經簽了合同了，從審批到覆審通過，快則三個月，慢則半年。”

“好，那我們等你回來。”陳嘉儀莞爾，“明禹，我現在就開始實習了，我做你的助手好不好？”

她媽媽告訴她，趙明禹之所以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可能是因為他們從小在一起，彼此太熟悉的緣故，還教她要對男人若即若離……

可她卻偏偏做不到對他若即若離，萬一他再被別的女人搶去了怎麽辦？

“不好。”趙明禹直截了當道，“你應該繼續念研究生，念博士，工作什麽，大可不必著急。”

“可是……”陳嘉儀欲言又止，可是她想早點嫁給他……

“我去洗手間。”趙明禹面無表情地起身走了出去，他不想娶陳嘉儀，即便是他會失去亞東集團，他也不想娶，跟一個不喜歡的人同床共枕一輩子，他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一種痛苦！

這次風波過後，趙思思和王秀萍明顯收斂了許多。

吳亞楠更是，能不到楊曉桐面前晃，便不會湊到她面前去，顯然，寧瑞敏有意偏袒楊曉桐，狠狠地把她們訓了一頓，三人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再去找楊曉桐的麻煩。

教導處主任說，若是再有下次，就會按照校規處理她們，校規上說，在校園肆意鬧事者，勸退。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楊曉桐也很快把此事忘到了後腦勺，她的梧桐鳥服裝店目前正在試營業，從望城帶回來的春裝也買得異常火爆，本錢也很快收了回來，目前也是在盈利狀態，更讓她高興得是，她在南源服裝廠定制的那批秋衣秋褲在服裝店門口擺了沒兩天，就被西北一個路過的批發商看中，一件不剩地拉走了，批發價是十二塊錢。

這是個很理想化的價格。

為此於蓮蓮和楊曉桐很是興奮了半天，做夢也沒想到，這批不起眼的秋衣秋褲會如此順利，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綠成蔭，原本她們是指望加絨牛仔褲大賣一筆呢！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她們兩個人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每人賺了五千塊，五千塊在九十年代是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資。

連姜芳和楊進偉也感到不可思議。

原本這批秋衣秋褲，他們還準備賣一年呢!

“不如咱們再去進一批內衣料子，放到我老家的加工點做。”於蓮蓮提議道，“那人不是說他還會跟咱們聯系的嗎？咱們只要多備貨，就不愁賣。”

她算是看明白了，只要能保證貨源充足，銷路絕對不是問題。

那個批發商曾經說，他們那邊多生產皮毛之類的，對這種柔軟質地的衣料沒有生產經驗，弦外音就是，原先西北一帶並無穿秋衣秋褲的習慣，現在雖然生活水平的逐漸提高以及電視的普及，他們那邊的人漸漸喜歡上了穿秋衣秋褲，市場是巨大的，商機是無限的。

“不，咱們就放在南源服裝廠加工就行。”楊曉桐篤定道，“表姑，這批貨發了就發了，下批貨咱們必須用自己的商標，用質優價廉地的產品去打開西北一帶的市場，而南源服裝廠，無論是資歷還是規模技術，都比較符合咱們的要求，咱們跟南源服裝廠合作就行。”

她是跟楊進武和王桂枝不對付，也算是翻了臉。

但南源服裝廠又不是他們倆的，不必忌諱這些，大不了，她不出面，讓於蓮蓮去跟他們交涉，反正，於得旺的面子他們還是會給的。

想到這裏，楊曉桐立刻去小賣部給芳子打電話問商標的事情。

芳子爸爸接的，說芳子去帝都玩了，不在家。

“孫叔叔，那麻煩您告訴芳子一聲，讓她回來以後務必給我回個電話好嗎？”楊曉桐郁悶道，芳子說得對，沒有手機的年代，的確很難過。

芳子爸爸欣然答應。

整整一個下午，楊曉桐半步不離地守在電話邊上等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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