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調殿

這一日，天子臨朝。

文武眾臣分列，祝士友手持象笏，規規矩矩地站在隊伍之中。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啟奏。”安靜的大殿上，一人脫列而出。

祝士友聽到這聲音就是一皺眉，擡眼從側面看去，更是無奈地撇了撇嘴，果然是那個劉呱呱！

祝士友心裏有點小緊張，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最近的行動，一切正常。而且他應該也沒得罪這位瘟神，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祝士友暗道：劉呱呱這個老匹夫可不按套路出牌，不得不防。

祝士友後邊一位大人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手心直出汗。

祝士友不動聲色，非常細微緩慢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少安毋躁，沒事的。

不僅僅是祝士友和這位大人緊張，一見劉成文出來說話，整個朝堂都陷入了一種安靜得非常詭異的氛圍中。

祝士友是有點怵這個劉呱呱的，也可以說，朝廷裏恐怕沒有人不怵這位爺的。朝中眾人雖談討厭他，但還真拿這位呱呱大人沒轍。

怎麽說呢？

這位呱呱，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潔，當然，他最為人忌憚的就是大力反貪墨。

這位呱呱大人當真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任金銀財帛，他自八風不動。據說家裏清貧得連兩雙襪子都買不起。

這個兩雙，還就真是兩雙。

劉呱呱家裏就一雙襪子，他白天起來穿襪子套官靴上朝去，等到下朝回來，脫了襪子夫人接上，提著菜籃子上街買菜去。一雙襪子倆人倒著穿，就過得這麽慘。

清廉正直沒錯，但在世人皆醉我獨醒，世人皆濁我獨清的局面下，劉呱呱同學堅持自己寫，不抄同學作業的行為受到了同學們的極大排斥。

你不和我們一樣，我們就不和你玩！

劉呱呱同學也是非常的有骨氣，我就不抄，不僅不抄，我還盯著你們，我看見誰抄了就告老師去！

於是乎同學們都傻眼了，他們也想給呱呱小朋友打個小報告什麽的，奈何無從下口啊。什麽罪名都安不上去，只能自己幹著急。

至於呱呱小朋友這個萌噠噠的外號，則是由其他小朋友們私下取的。

你不是兩袖清風嗎？“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夜半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呱、呱、呱。

正好，就叫呱呱了。而且其中某位姓祝的小朋友也為取這個外號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貢獻。

劉呱呱一蹦出來，肯定就有人要倒黴了。

金階之上，天子本是正襟危坐，一見這位劉愛卿出來說話了，頭疼地揉了揉腦袋，身體微微靠在龍椅上，放松下身子， 緩緩道：“愛卿請講。”

天子不怒自威，低沈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天知道聖上有多煩！

劉成文手持笏板立於朝堂，對眾臣以及天子的厭煩仿佛渾然未覺，“啟稟聖上，臣欲彈劾吏部郎中——齊建安。”

祝士友一系的大臣紛紛松了口氣，一見事不關己，馬上來湊熱鬧。

別人是放心了，那位齊建安可是要嚇尿了！

齊建安乍聽見念的是他的名字，渾身一哆嗦，手裏的笏板差點沒掉地上。齊建安連忙撈住笏板，緊緊握在手裏。要是笏板真掉了，不用劉呱呱彈劾，直接就可以拉出去了。

齊建安雙手握住笏板，豆大的汗珠從腦袋上往下掉。齊建安打死也想不到他這個毫不起眼的小蝦米會成為反腐大佬下手的對象。

齊建安低著頭，目光卻投像他的恩師，尋求幫助。

邢大人一見愛徒被點名彈劾，心裏暗罵劉成文不是東西，挑了他家愛徒下手。邢大人在朝堂上也是經過風浪的老江湖了，回給齊建安一個眼神，讓他安心。

齊建安收到老師暗示，知道老師會幫他周旋，但心中仍舊十分忐忑。要知道，齊建安可是聲名在外，出了名的不留情面，不知道把多少高官拉下馬了，今天這劉大人要是真的咬死了不松口，他這小身板可受不了啊。

劉成文在大殿之上，手持奏折，抑揚頓挫道：“吏部郎中齊建安，，初登科舉，而師吏事。遷為吏部郎中，主官吏之遴選。不思隆恩，亂反官績。明為聖主訪臣，實謀一己之私。華章翩翩，爭遷安肯為後；貪墨蔽上，家宅玲瓏連苑*。……”

齊建安聽得頭皮發麻，要是劉成文在這胡說八道，他還有反駁的機會，關鍵是他說得都是事實！

邢大人此時亦是絞盡腦汁，不斷地想怎麽挽救愛徒。

齊建安做的這些事情，邢大人都知道，甚至有些是受到了他的鼓勵。

其實這些收受賄賂，拉幫結派的事情，嚴格上來說是不對的，但是朝臣們也有自己的規矩，只要不過線，也就沒人太過苛責。大家都那麽做，心照不宣罷了。

偏偏劉呱呱這個個了繃子跳出來到處說別人的不是。怎麽今天就他徒弟倒黴了 呢！

“二月十五日，齊建安受賄五百兩……

“劉大人，”邱大人脫列道，“您知道的真是詳細，不過您在這空口白牙的念數字，誰知道您是不是自己編的，故意汙蔑朝臣？”

邢大人為了避嫌不能為愛徒出頭，於是請了邱大人出面。邢大人默默為邱大人點了個讚。

三月二日，利用其職權，強搶民女一名……”

齊建安一聽強搶民女，瞬間就炸了，強搶民女可是嚴重的人品問題，要是真讓老師和聖上覺得他作出這種事情，可真就全玩了。一時間什麽冷靜什麽少安毋躁全都拋到九霄雲外。

齊建安顧不得那麽多了，立刻出聲道：“劉大人，切勿血口噴人！那姑娘當街賣身葬父，我見那姑娘可憐，我便給了那姑娘五百兩銀子，讓她安葬父親，後來那姑娘一意要跟在我身邊，下官見那姑娘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便帶回了府上，怎的就成了強搶民女了？”

劉成文不慌不忙，回頭看了齊建安一眼：“齊大人可真是有錢吶，一出手就是五百兩。”

求錘得錘！

齊建安一怔，連呼中計，劉成文就是故意炸他，好讓他自己說出來，劉成文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齊建安當即尬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汗水濕透了朝服，從心底陣陣發寒。

事已至此，邢大人也是徒呼奈何啊，傻小子呦！還是鬥爭經驗太少，一下子就被人家套進去了！

天子的目光落在齊建安身上，嚇得齊建安又是一哆嗦。

天子望向群臣，淡淡道：“朕都知道了，諸位愛卿覺得，當如何處置是好？”

註：*為訪《代李敬業傳檄天下文》部分格式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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