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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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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黑氣像是能吞噬世間一切光亮一般,散發著幽深的純黑,混沌無光。

它們感覺到了生魂的氣息,而且是一種相同血脈帶來的相似氣息,立刻變的蠢蠢欲動。

有一道黑氣悄無聲息地慢慢靠近雲霆的手指,然後在剎那間發動襲擊,瞬間牢牢地纏住雲霆的手指。

好在雲霆並不是全無防範,他察覺到異樣,趕緊抽回手指,黑氣纏繞在他手指上,被帶離水面。

就在雲霆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只白鶴在水面上顯形,它一口叼住黑氣,將其從雲霆的手指尖扯落,然後隨著黑氣一同紮進水裏,消失不見。

只留下一丁點的黑氣還殘留在雲霆指尖,它們扭動著,突然鉆進雲霆的指尖皮膚裏。

這一刻,雲霆感受到了這些黑氣裏蘊含的情感。

不是絕望,不是憎恨,也不是憤怒,而是不甘和欲望。

這種感覺只存在了一秒,很快就消失不見,卻也足夠使得雲霆楞在原地。

懷塵人已經走到無修的門前,他察覺到荷花池那邊的動靜,擔憂地皺起眉頭,正準備轉身回去看一眼,被無修攔住。

無修:“來都來了,何必再走一趟。”

懷塵看著無修這張似笑非笑的臉,思來想去,荷花池那邊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事,也就冷著臉走進屋裏。

屋裏除了無修,就是另外兩位仙人,靈君和丘遲。

懷塵隨性地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他可不管什麽禮教約束,坐下以後掃了一圈屋裏的三個人。

他懶洋洋地詢問道:“三位前輩可討論出什麽結果了?”

懷塵對他們幾個毫無敬畏之心,跟其他修仙者完全不一樣。

無修不知道靈君和丘遲怎麽想,反正他很喜歡懷塵的性格,很有意思地等著靈君或者丘遲回答懷塵的問題。

靈君和丘遲相視一眼,他們看出無修在等著看好戲,靈君無奈,只好由他主動解釋。

“就現在掌握的情況,對你來說很不妙。”

懷塵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人是我關的,之所以沒能飛升,也的確是因為我。”

“我不做任何辯解,你們該怎麽判怎麽判。”

“最好直接讓我灰飛煙滅,為其贖罪。”

這是懷塵第二次求死,靈君和丘遲頗為詫異,他們隱隱有些明白了,為什麽無修會向著懷塵說話。

現在這個情況,的確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這麽簡單,越是仔細回想雲霆剛才說的那番話,就越覺得有道理。

反正這裏只有他們四個,懷塵不喜歡受世俗禮數約束,無修也是,無修的坐姿開始瀟灑起來,直接暴露他吊兒郎當的本質。

他的坐姿逐漸變的歪歪扭扭,怎麽舒服怎麽來。

“懷塵,你可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認定這一切是你的錯,還有人在為你辯解,希望你能夠把當年的真相公布於眾,為自己正名。”

懷塵詫異,竟然還有人會替他說話?

“是晚晚還是清兒?”

無修回答:“雲霆。”

對於這個答案,懷塵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精彩。

這個色令智昏的小兔崽子,只不過是和他有了一夜的糾葛,竟然就這樣放棄殺父之仇?這也太可笑了吧!

原本對雲霆還有一絲的好感,現在直接跌入谷底。

無修看出懷塵的不屑,饒有興趣地追問道:“他替你說話,你怎麽反而更加厭惡他?”

懷塵冷漠:“當年的事沒有所謂的真相。是我殺了雲銘,我恨他,恨他恨到想將他碎屍萬段!”

“可是,你為什麽會恨他呢?”無修繼續追問道,“肯定是要他做了什麽讓你不能接受的事情,你才會恨他。世間哪來無緣無故的恨。”

懷塵淡然回道:“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就是看他不爽,大概就是他們說的那樣,我嫉妒他吧。”

無修語氣奇怪:“是嗎?可是按照雲霆所說,你不是一個會因為嫉妒或者一時不爽,就傷害別人的人。”

懷塵懶得繼續辯解這個問題,不屑地嫌棄道:“他才認識我多久?就敢這麽自以為是地以為他了解我!”

無修將腿擡到椅子的扶手上,橫向斜躺著,姿態悠然自得。

“為了報殺父之仇,他提前三年來到這裏,隱姓埋名,就為了能夠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

“這樣一個懷著報仇之心的孩子,你的一舉一動在他眼裏都只會是偏見。”

“可是就是這麽一個對你滿是偏見的孩子,到最後卻開始為你說話,你覺得他還不夠了解你嗎?”

借無修之口,懷塵這才明白雲霆為什麽會替他辯解,不是因為他和他昨夜發生的事,也不是因為雲霆喜歡他。

或者說,雲霆之所以會喜歡他,正是因為雲霆看穿了懷塵的偽裝,知道世人看到的表象皆是誤解。

比如這不風山的惡名。

一開始的時候,雲霆也被外面的風言風語所迷惑,以為不風山下聚集著一幫惡徒,在懷塵的庇護下為非作歹。

直到雲霆在這裏居住了三年。

他所看到的不風山,跟外人眼中的不風山簡直是大相徑庭。

時間回到一個時辰前,雲霆就坐在懷塵現在坐的這個地方,坐姿端正腰身挺拔,一看就是一位乖巧的好孩子。

無修和靈君、丘遲三人聽夠了大家對懷塵的種種控訴,現在聽到有人要為懷塵說話,都是分外地感興趣,個個安靜地聽著雲霆的講述。

“山下的官道旁有一家茶館,茶館的老板娘叫做姚玉紅。這位老板娘經常對外說她的名號叫鷂金蠍,擅長下毒,是朝廷的通緝犯。”

雲霆一開始信了,可是等他與茶館的老板娘接觸時間越來越多,他發現老板娘根本就不是一個會下毒的人,甚至連一些常見的毒蟲毒草都不認識。

“我覺得事有蹊蹺,便暗中調查過茶館老板娘的過往。”

令雲霆意外的是,茶館的老板娘的確是朝廷的通緝犯,只是其身上的故事,遠遠要比她輕描淡寫說的那個版本還要曲折離奇!

姚玉紅本名姚金蘭,本是鎮裏一戶富貴人家的二小姐,後來嫁給一位從商的同鎮男子,過上了在外人看來美滿的婚後生活。

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姚金蘭的相公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一塊料,他把自家祖上的錢財全部敗空後,就把註意打在姚金蘭的嫁妝上。

姚金蘭的爹和娘疼愛女兒,嫁女兒時給了不少值錢的陪嫁物,全被這個男人拿去換成銀子繼續敗空。

到最後,這個男人為了娶另一戶有錢人家的女兒,打算對姚金蘭下手。

原因無他,姚金蘭不死,姚家肯定不允許他二娶,而且那另一戶有錢人家的女兒也肯定不願意嫁過來當妾。

男人在姚金蘭的茶水裏下了毒,卻意外毒死了他自己。

男人死後,姚金蘭被當成了下毒謀害自己枕邊人的毒婦。

幸好當地父母官是一位斷案如神的清官,查明那毒是姚金蘭的相公自己買的毒,也查出他想娶別家姑娘的二心,最後給了姚金蘭一個清白。

可是人雖然清白了,卻也不能繼續待在鎮裏了。

姚金蘭的爹娘偷偷塞給姚金蘭一大筆銀子,送她離開,改名姚玉紅在別的鎮子生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姚玉紅遇上了她的第二任丈夫。

因為改了名,別人都當她是一嫁,唯有她那相公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二嫁,卻也並不嫌棄她,與她過著平凡的小日子。

哪想姚玉紅命運多舛,這第二任相公無意間吃了有毒的果子,一命嗚呼,使得她再次被捕入獄。

這一次,她可就沒有上一次的好運。

她鋃鐺入獄,被糊塗官判了死刑。

經歷兩次這樣的人生變故,姚玉紅對人生已然絕望,也就不再辯解什麽,認罪伏法,只想跟著她那第二任丈夫一起去地府再做一對鴛鴦。

可就是在牢中等待處刑的日子,姚玉紅發現自己早已有了身孕,新生命的到來讓她欣喜若狂!

為了生下這個孩子,她喊冤,她鬧事,她逃獄,一路逃到了不風山。

雲霆講完茶館老板娘的故事,氣氛陷入一陣小小的沈默。

姚玉紅在這裏開茶館養活自己和女兒,為了不讓別人欺負她娘倆,她只能編造出一段駭人聽聞的過往,使她自己成為她自己口中的那位“鷂金蠍”。

值得一提的是,不風山下這群“惡徒”中,像姚玉紅這樣表裏不一的故事並不是個例。

甚至可以直接這麽說,不風山下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惡人,全都是一群迫於無奈逃亡此地的可憐人。

又比如那家包子鋪的老板。

賣包子的原先是一名隨軍的廚子,專門給將軍們做飯,人本分老實,除了做飯之外,就什麽都不會了。

行軍打仗哪有一直不敗的道理,他所在的軍隊落入敵方設下的圈套,全軍覆沒,他從萬人的屍堆中爬出來,被敵軍捕獲。

對方的將領並不殺他,而是逼著他砍了被俘主帥的一條胳膊。

當著那位主帥的面,他將那一只手剁爛做成了一盤肉菜,然後親手餵給那位主帥吃。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的手全程都在抖。

他不得不這麽做,因為那惡趣味的敵方將領說了,只要他做完這一件事,就放他走。

為了家中的妻兒老小,廚子只能硬著頭皮照做。

那敵方將領也算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還真的就放廚子安然離開了。

回到家裏的廚子被當成了叛國賊,所有人都說他茍且偷生,是他通敵叛國才害這一仗輸的如此難看。

為了活命,廚子只能帶著一家老小連夜離開,幾經周折來到不風山開起了包子鋪。

“這就是為什麽那家包子鋪只賣素包子,從來不做肉包,家裏不燒肉菜的原因。”

“因為包子鋪裏的那位廚子……他再也看不得剁碎的肉。”

雲霆擡眼望向無修他們三位,眼裏全是認真:“庇護著這樣一群人的師叔,我不信他會無緣無故就弒兄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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