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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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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程錦年終於用去見神醫的借口,說動了爹娘同意他們跟著吳蘭花去縣城,然後又軟磨硬泡, 從爹那裏要了點錢,打算給林木木買衣服。

對林木木來說, 當然沒興趣買什麽衣服, 只要能夠去縣城就好。若是只拿見神醫為借口,於她來說不太合理, 沒人會覺得她有這麽關心自己那個“小叔子”,作為女人,纏著男人去買衣服, 倒是個正經又說得通的理由。

帶著林木木出門的時候,程錦年嘴角帶笑, 露著白白的一條牙線。這是他第一次去縣城,也是他第一次帶著這個女人出遠門。

日後想起此時的心境, 不免嘲笑自己。若是他早知道這個女人會跑, 他不會帶她去縣城, 他會一輩子把她禁錮在百山窪,禁錮在老程家, 禁錮在西屋的那張炕上, 哪裏都不去……

吳蘭花、程錦年、林木木,一行三人要步行到鎮上, 才能乘坐去縣城的車。

吳蘭花看了看程錦年,不由地笑了。大家一談起百山窪老程家的兩個兒子,一個抱來的,一個親生的,自然在娶媳婦上會緊著親生的, 這抱來的大兒子也就是個打光棍的命了,誰成想,竟還娶上了媳婦,娶的還是十裏八村最好看的媳婦,誰也想不到老程頭竟肯為這個抱來的兒子花一千塊錢的彩禮去娶媳婦。當然,她也想不到平時蠻力無邊,只知道埋頭幹活的程錦年竟還有些柔軟心思,願意帶著媳婦去縣城買衣服。

坐上去縣城的車以後,吳蘭花自然是興奮的,她在最裏邊的兜裏揣著一千塊錢,這是給兒子治病的錢,是他們老胡家的希望,若說不心疼是假的,但若說心疼,那什麽都沒法與兒子相比,再說這些錢也是老程家給的。想來還是自己命好,“噗通”落下個女娃子,竟就成了她的閨女。

程錦年也是興奮的,這是他第一次要去比鎮上還遠的地方,眼睛向外看去,處處是景色,看的他眼花繚亂。他覺得命運真是神奇,他何曾奢望過自己能有個這麽好看的媳婦,其顏色勝過外邊所有的景。

這個媳婦現在就坐在他的身邊。

沒任何興奮感的貌似只有林木木。

若說沒有興奮感也不對,她心裏也是激動的,因為馬上要到縣城,到了縣城以後,張偉民一定會提前做好安排,他們將一起離開這裏,再也不會回來。

但是她的興奮不會寫在臉上。

待大家碰上頭,吳蘭花鬼鬼祟祟地把胡躍進叫到別處說話去了。

剩下的三人便是林木木、程錦年和張偉民,林木木還得假裝跟張偉民不認識,而張偉民用眼角掃了程錦年幾眼後,心裏便想,這就是前些天見到的那個村夫?是木木這些天跟的男人?越想越有些酸不拉幾的感覺。

在張偉民看來,林木木這樣的女人,哪輩子會輪的著一個村夫去沾邊兒?!

吳蘭花跟胡躍進商量好以後,便走回來,將帶來的身家遞到了張偉民的手裏,請他幫忙,交給他那個“神醫朋友”,並且不斷叮囑,讓這個“朋友”盡心盡力,把他們兒子給治好。

張偉民拿著錢便進了屋。

過了沒一會,林木木借口肚子不舒服,要去廁所。

程錦年想陪著她,林木木欣然應允。

出來後,她獨自一人進了路邊的公廁,程錦年在外邊等著她。

其實她哪有肚子不舒服,只是想在廁所裏等張偉民罷了,她相信他們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果然,幾分鐘後,張偉民也來到了廁所,林木木瞅瞅男廁裏沒其他人,老程家那個男人也只是等在外邊,不會註意到她,便閃身進了男廁。

一進男廁就伸出了手,“把錢給我。”

張偉民無語一笑,“你還真是跟你媽一樣,金錢第一。”

媽媽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便不希望她以後披著“愛情”的外衣,卻只能咽下男人給的苦水。她是不同意媽媽的做法,也沒想過要依靠男人去生活。只是媽媽如何,她又如何,輪不到這個渣男來羞辱!

於是聳肩道:“其實我真應該聽我媽的,現在看來,還是我媽慧眼識珠,早就看出了你的渣男本色。”

張偉民氣結:“你……林木木,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這錢可是我弄來的,你說過分我一半的。”

他是真的體會到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滋味了。

在林木木看來,這一千塊錢本就不應該在吳蘭花的手裏,不管怎麽說,張偉民這廝確實替她出了這口惡氣。

“你先給我,我還有用呢。”

張偉民聳了聳肩,將裝好錢的袋子悻悻地遞了過去,女人接了後迅速藏到了自己拿來的包裏。

他不由一笑,再次強調:“離開後,記得分我一半”。

林木木白了他一眼。

沒算錯的話,吳蘭花在這一千塊錢之前,已經給了張偉民兩百五了,拋掉相關費用,這廝手裏應該還有剩餘。

“安排好了嗎?”

這是她最關心的。

張偉民悄聲道:“安排好了,車子到了我給你使眼色,然後我們三個人都各找理由出來,你就再借口上廁所,我會跟著車子來這邊接你。司機會在半道將他先放下來,然後載我們去想去的地方。”

林木木知道,張偉民嘴裏的“他”應該是指這廝找來的“神醫”。

“放心吧,他們都是村裏來的,估計方向都還沒搞清楚呢,追不上我們的。”

張偉民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果然,回去後看到大家都在,也沒什麽事,程錦年便對林木木說:“要不先去給你買衣服吧?”

直到現在,這個男人還記著他們來縣城的首要任務。

林木木點了點頭。

誰知,甫一起身,就聽到了外邊車按喇叭的聲音,眼神不經意間跟張偉民撞了一下,知道接他們的車子來了!

兩人通過眼神交換完信息,便各自出去了。

程錦年問:“你知道去哪裏買嗎?”

林木木回:“我也不知道,慢慢找找看吧,或者出去問一下。”

剛走到外邊,她又假模假樣地捂住了肚子。

“怎麽了,還是不舒服?應該是吃壞了。”

程錦年的臉上寫滿了關心和擔憂。

林木木擠出一絲尬笑,“不行,我還得去趟廁所。”

說完,一溜煙又鉆進了路邊的公廁。

從裏邊向外望去,老程家那個男人就站在路邊,如果直接出去,勢必會進入他的視野。

幾分鐘後,一輛車子切在了廁所門口,正好將程錦年的視線給切了開來,而那個站在那裏等媳婦的男人根本就沒有在意身邊停住的車,只以為是誰家暫時停一下,也想上廁所罷了。

在這個空檔,林木木貓著腰,躲開程錦年的視線,直接鉆進了車裏。

張偉民一把拉住她,然後便催命地讓司機發動了車子。

他也是第一次演戲當騙子,被抓住不死也脫層皮,說不緊張是假的。

車子開起來以後,林木木像有什麽召喚一般,猛地扭頭從車窗向後看去。

那個男人還站在那裏,身形挺拔威武,眼望著廁所的方向,不知道她其實早已從廁所裏出來。

她在他手提的包裏放了四百塊錢,還有一張紙條,她知道他不識字,但是他會找人念的。她寫的是:不要相信招搖撞騙的“神醫”能夠治好你弟弟的病,拿著這錢再去娶個媳婦吧,娶那個什麽水秀,讓她給你生個兒子。至於木木,本就是一場誤會和錯亂,你就忘了吧。

她知道,她若是不放下那四百塊錢,那個男人是註定打一輩子光棍了。有了那錢,他會去娶了水秀,或者是哪個可能出現的姑娘,然後給他生個兒子,實現他畢生的“最高願望”。沒錯,有媳婦,有兒子,或許就是那個男人此生追求的珠穆朗瑪峰了。

對於一個農村姑娘來說,那個男人其實是個不錯的對象,他不打女人,也不罵女人,力氣大,可以為家裏掙日子,而且他……床上比較生猛。在那個愚昧落後的地方,他會有一個相配的人,一起過著不問世間變幻的日子。

如今想來,要不是遇著他,而是被吳蘭花那農婦把她嫁到了那個什麽老褚家,那才是真正的地獄,這四百塊錢權當是他沒有讓她徹底跌進地獄的報答吧。這一千塊錢是他們老程家的沒錯,但是即便她不拿走,吳蘭花也不可能再歸還給他們。

直到車子拐了彎,林木木才轉回了頭。

她真的離開了!

她應該歡欣鼓舞,但是總覺得有點什麽東西壓著喉嚨,歡呼不出來。

張偉民有些懵逼地盯了她一會,不明所以,這丫不會對那個鄉野男人還有一絲不忍吧?

“林木木,你丫這什麽表情?你不要忘了,他只是一個村夫!以後要是讓別人知道你做過村夫的媳婦,不笑死你才怪。”

林木木瞪了他一眼,“張幫主,管好你的嘴!對了,我順便通知你一下,咱倆正式分手了。”

張偉民:……

這橋拆得還真是快,而且封他為丐幫幫主了。

關於分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買賣不成仁義在,他們現在怎麽著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於這個時代來說,他們是同類,是絕無僅有的同類。

林木木瞅了張偉民一眼,這廝沒什麽情緒波動,她便苦笑起來。不知道是穿越把人給穿麻木了,還是這廝對她的感情已經麻木了,或許早就已經麻木了,在劈腿呂珊珊的時候,甚至在劈腿呂珊珊之前,就已經麻木了。

她呢,也是麻木的吧?麻木到現在分手了,也感覺不到半點的痛楚。

穿越都能遇上,男女的小情小愛神馬的,真是太微不足道了。

車子飛到半道,張偉民找來的那個“神醫”下了車,招呼都沒打,因為他們不可能再見。

“去哪裏?”張偉民問。

林木木表情漠然。

她自然知道要去哪裏,至於這個男人想去哪裏,她就管不著了。

這個男人抓住了她的手,侃侃而談:“木木,我們去南方吧,你知道,按現在算的話,咱們中國改革開放才幾年,內陸城市根本還沒有被波及到,但是南方不一樣,那裏到處是機會!以前咱們都說,八零年代是繼五/四運動以後,最豐富,也最有意義的年代,在這裏,只要你想,便有暴富的機會。我們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不能枉來一回,總要博一個精彩出來。我們知曉機遇在哪裏,我們觀念上也沒有束縛,怎麽著都會比現在這個時代的人有優勢的。”

仗著司機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張偉民也無所顧忌。

林木木輕哂不語。

這廝在三十多年後的世界,兩次創業失敗,敢情以為回到這個年代,他便能一飛沖天了?那要是讓他穿到古代,他還能當皇帝不成?

他們讓司機開到了另一個縣城,然後找車站停了下來。

張偉民開始去研究各種車次,盯的都是發往改革開放最前沿的城市。

而林木木站在不遠處,見一輛大巴車正緩緩駛出車站,車頭上寫著兩個字——平城。

她看看前方一直背對她的男人,猶豫上前,本想說點什麽,終還是改為了退後,他們南轅北轍,道不同不相為謀,暫且告別吧。

她一定要去平城,去那個她的媽媽和她相繼長大的地方!

跳上去往平城的車,從車窗向外望去,那個男人還在研究著車次,或許也在研究著他在這個時代的“光輝”未來。

林木木不由勾起嘴角笑了笑,笑得有些陰險。她能想象的出來,當那個男人發現她卷款跑了,估計鼻子都得氣歪。算是扯平了吧,他做了一次渣男,而她做了一次騙子。想想,現在兜裏的錢,確實是那個男人的功勞。不過,即便現在他們南轅北轍,但好歹他們還有個共同的方向和歸宿,那就是三十多年以後的世界,他們一定都會回去的,到那時,再跟他掰扯吧。

而另一邊,首先發現他們跑了的是吳蘭花和胡躍進。

他們只是左等右等,那個叫花子與神醫也沒有回來。一開始沒有往被騙的方向上想,畢竟這個年代,騙人的還是少數,即便他們是村長和村長的家屬,總是待在閉塞的地方久了,對於坑蒙拐騙的事兒還是經歷的少,見的少,也聽的少。

當真的確定可能是被騙的時候,他們感覺腦子“嗡”的像炸了一般,不知道該作何思考。吳蘭花“噗通”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她收來的一千塊錢彩禮被拿走了,不止如此,前前後後她其實被騙了一千二百五十塊錢,這幾乎是他們老胡家所有的積蓄了!關鍵的是,她指望兒子的病能夠治好,將來好給她生孫子,並且給她養老送終的願望徹底破滅了。在物質損失和精神打擊的雙重作用下,吳蘭花差點“哢”地梗了過去。

哭天搶地間,他們也沒有想到林木木跟那倆人是一夥的,還以為林木木跟著程錦年去買衣服了。

胡躍進先回了神,他覺得還是得去找人。

當他跑了出去,見程錦年正站在路邊。

程錦年看其臉色煞白的樣子,嚇了一跳。

“你這是咋了?”

胡躍進嘴唇哆哆嗦嗦道:“那倆人跑了。”

跑了?

什麽跑了?

程錦年一時怔住。

“大年,你跟我去找人,要找到,看我不砍了他們。”

胡躍進咬牙切齒。

程錦年忽然表情一頓,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木木在廁所也很久了,他一開始只覺是鬧肚子,總是時間長一些的。可是聽到胡躍進這個讓人沈重的消息,他腦子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想到了那天木木跟那個叫花子的見面,他們好像聊了很久。

不會的!不會的……

當不管不顧地沖進女廁,發現空空如也的時候,程錦年只覺大腦“嘩”地炸裂開來,腿忽然有些虛浮,像是不能支撐自己的身體。

那個女人也跑了?!

那個女人也跑了?!

除了這句話,他的大腦再也不會思考別的。

最後,胡躍進當然沒找到任何人影兒,絕望中,他們兩口子帶上腦癱兒子還是回家了,自此,他們的生活回到了原點,甚至不如原點,他們比原點少了兩百五十塊錢。而且他們這種回到原點,是被頂上天以後摔下來的,還不如從來沒有上過天。

程錦年沒有跟他們一起回去,他們也不知道程錦年到底去了哪裏。

程錦年回到百山窪,是三天以後。

他在縣城裏找了三天三夜,幾乎要踏遍縣城的每個角落。其實從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就知道,他是找不到的,但是他得去找,只有走著,才能有踏實的感覺,否則只有徹底的絕望。

自從胡躍進和吳蘭花回去以後,消息便已經在十裏八村傳遍了。

這個消息足以震驚眾人!

南村老胡家錢沒了,百山窪老程家人沒了。細算起來,還是老程家更倒黴,畢竟錢主要是他們家的,那可是老兩口一輩子的心血,簡直是老命。老胡家在錢上也不是一點損失都沒有,只是比老程家的損失小就是了。

程錦年就是在眾人的各種議論聲中回到百山窪的。

“嘖嘖,本來美到天上去了,娶了個那麽好看的媳婦,這下子竟然雞飛蛋打,什麽都沒了。”

“對,這個媳婦一跑,老程家的兩個兒子註定得打光棍了,老程頭不可能再有錢給他們娶媳婦。”

“一開始還說這抱來的兒子是大年,給帶了小月下來,現在看來,這大年是來老程家討債的吧?聽說爹娘本來把那女娃退給南村那家了,大年非得提著斧頭去搶了回來,誰知,最後竟然還跑了。”

“俺要是男人,俺也去搶回來,誰不想要好看的。”

“可是,好看的,你看不住,不是白搭嗎?”

“看來以後不知根知底的女娃堅決不能娶,老程家這就是血的教訓。”

“……”

回到家的時候,一切景象都沒有出乎程錦年的預料。

爹氣病了,娘差點氣死過去,現躺在炕上,下不了炕。

一派死氣沈沈和絕望的氣氛!

接下來,程錦年將自己關到了西屋,整整兩天……

在這兩天的時間裏,他放空了自己,時而感覺那個女人的氣息緊緊地包圍著他,時而又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飄忽不定,飄忽到好似這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女人。

原來,在他沈浸在美夢中的時候,那個女人一心想的是離開這裏,離開他。她什麽都沒帶走,只穿著自己來的時候那身衣服,可是,她什麽都帶走了,她帶走了他的身體,他的魂兒。她說讓他去娶水秀,他又怎麽可能娶水秀?!她若不來,能娶水秀也是他的造化,可是她來過,他便誰都不會再娶。

兩個老家夥看到大兒子將自己關了兩天不出門,他們也嚇壞了。

媳婦沒了,萬一再刺/激傻了,或者想不開。即便是抱來的,他們也不想看著這兒子就廢了,他們老兩口養老的指望還在他的身上,小月那身子,說不定將來也得靠大哥過活才行。

所以,他們這大兒子絕對不能出事!

正琢磨著怎麽打開西屋的門,門就開了。

他們的大兒子……自己走了出來!出來的時候像是從裏到外都被抽幹了一樣。

程錦年將林木木放在他袋子裏的四百塊錢拿了出來,自己只留了幾十,其他的交到了爹的手中,說道:“不要相信那些所謂的‘神醫’能治小月的病,萬不可再讓別人騙了去,將來得去靠譜的醫院,找到靠譜的醫生才行。”

見程錦年拿出了錢,兩個老家夥一臉懵逼。再一聽剛才那話,真有幾分“交待後事”的意味,更是讓他們驚恐萬分。

他們真的不希望自己這大兒子一個想不開,出什麽事。

老程頭問:“大年,你這是?”

良久的沈默過後,程錦年緩緩道:“俺想到外邊去找點事做。”

找點事做?

老程頭和老程家的一時沒反應過來。

“家裏的地本來就不多,俺不在家,你們就是辛苦點,也能應付。俺出去了,可以賺點錢,攢著將來給小月治病,說不定出去後還能找到能治他病的門路。”

老程頭和老程家的雙雙沈默。

於他們來說,“外邊”是一個很遠的地方,他們從來沒有去過,甚至從來沒想過要去,那是個他們的腳步和思想都不曾丈量到的遠方,那裏不知道有什麽,會發生什麽。

人對於未知總是充滿恐懼。

兩日後,天還上著黑,程錦年便背上包,告別了爹娘和弟弟,上路了……

他活到現在,去的最遠的地方,便是跟那個女人,還有吳蘭花一起去過的縣城。他不知道這次外出,得需要走多遠的路。

老程家的說:“俺覺得他是去找那個女娃了。”

老程頭說:“外邊的天地根本就沒邊兒,他找不到的。”

已經走遠的程錦年,腳步異常堅定,就這麽走著,心裏好似多了些慰藉,若是不動,應該會伴隨終生的絕望。

到了村口,隱約看見遠遠有一個人影兒站在那裏。

待走近一看,竟是……水秀?!

於水秀笑意殷殷地望著他,搞得程錦年一頭霧水。

他能想到的是,水秀應該聽說了他要離開的事兒,便來送送他了。

他怎麽都不會想到,這個等在這裏的女人,是想跟他走!

對於水秀來說,前段時間的心情真是堪比過山車。

程嬸找到她,問她想不想改嫁給程錦年,她真是高興壞了。但沒想到,老天真會折磨她,讓她撲了一次空,聽說程錦年自己提著斧頭去把媳婦從南村老褚家又搶了回去,讓她一下子陷入了絕望。

誰知,沒多少天,忽又聽說,那個女人跑了,而程錦年想離開百山窪。她想了一個晚上,最後決定還是跟他走!沒嫁人之前,她覺得,或許嫁哪個男人都是一樣的,嫁過人才知道,嫁給誰,那自然是不同的。她也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男人一旦離開,他們便再也沒有可能。男人出門在外,或許有一天就找了外邊的女人了,而她,一個村裏的寡婦,待孩子大一些,也只能改嫁他人,再找個別的男人依靠。她若跟上程錦年,還能博個希望。

在農村,男多女少,程錦年又不是老程家親生的,不願意出什麽血為他娶媳婦,所以她一直以為在她和程錦年的關系上,處於主動地位的是她,只要她肯嫁,不管什麽時候程錦年都不會說個不願意。從沒想到,現在卻是要她反過來追著他。她知道,出門在外的男人,需要一個女人在身邊,她跟了出去,可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了。

“水秀,你別胡鬧了,趕緊回家去吧。”

聽到於水秀要跟他走,程錦年差點驚掉了下巴。

他是後來聽爹娘說這個女人曾經瞅上過他,可是不可能到了要跟他走的地步啊。

於水秀只是一直笑著,落後兩步,再追上三步。

見其來真的,程錦年只得停了下來。

他不可能帶這個女人走!雖是寡婦,但也是要臉的,他怎麽能毀了人家?

“水秀,你要是這樣的話,那俺不走了。”

於水秀頓了下,說:“你走吧,俺不跟著你就是了。”

程錦年眼眸沈了下來,勸道:“好好回家照顧你兒子吧,將來再找個好人家嫁了。”

見於水秀不再說什麽,程錦年便頭也不回地踏上了前方的路。

只是他不知道,在身後那個女人的心裏,哪還有什麽別的“好人家”。

他更沒想到,那個女人早就研究好了去往鎮上的偏路,倒比他還早地坐到了車上,而且坐的是後座,直到車開到半路,才讓他發現了她。

女人坐到了他身邊,不理會他詫異的眼神。

於水秀說:“外邊的世界太大了,你找不到她的。”

程錦年回:“俺不找什麽人,俺只是出去做工。”

於水秀又說:“俺沒見過,但是俺聽別人說,她長得非常好看。”

程錦年:……

於水秀再說:“好看有什麽用,你又養不住,總是跟你不一心,你找媳婦,不就是要跟你好好過日子,給你生兒子的嗎?”

程錦年:……

於水秀最後說:“俺願意給你做媳婦,俺既然跟你出來,便什麽都不顧了,俺也不要臉了,你沒彩禮不要緊,連三百塊都沒有也不要緊,俺什麽都不在乎了。”

程錦年道:“俺不想找媳婦。”

於水秀:……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會有紅包落下哦。

明天會有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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