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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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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豐年你要回去?不行不行, 咱們現在是‘已經死了’的人,不能回去。你一露面,季老板就知道咱們沒死了,那賠償金……”剩下的話不言而喻, 林友貴和楊寶柱堅決不同意。

唐豐年知道他們的意思, 如果他被發現了, 那他倆也跑不了了, 說不定還會被告上法庭, 假死騙賠償金, 派出所都已經把他們戶口銷了……一旦回去, 不止錢沒了,還會扯上官司,一連串的連鎖反應他們招架不住。

他的孩子不能有一個坐牢的爸爸。

但是,他真的好想回去。

現在的他, 只想先做一個爸爸,管它坐不坐牢呢!

“我家裏有急事, 一定要回去一趟,頂多三天……我會小心的, 不讓季老板發現。”後面這句算妥協了。

見他二人還是不同意, 唐豐年又說:“咱們這麽東躲西藏的,不可能藏一輩子啊,賠償金……還是要還回去的。”不是在征求他們意見, 而是告訴他們他的決定。

“豐年你是不是傻啊, 我們家賠了兩萬塊呢!知道兩萬塊什麽概念嗎?我兒子可以不用再下礦井了, 還能好好娶個媳婦過日子。別以為季老板平時不說話就是個善茬了,要被發現了,他不會放過我們的!到時候為了還債,我兒子還得下井,不知道哪天就要走了他爹的老路……”唐家的三萬六加房子,林家和楊家,每家也多了五千塊。

唐豐年能理解他們的苦衷,誰家裏沒有難念的經,誰家不缺錢?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啊!他當時雖不圖錢,只顧著頭腦發熱意氣用事,但現在說出去誰信?倒是有點騎虎難下了。

況且,他也知道季雲喜不是軟柿子,被他們擺了這麽一道,這口氣不是輕易咽得下去的。記得三年前另外一個私礦,也是死了人,不過卻是五個,不知道怎麽的捅到省裏去了,那老板和負責人坐牢不說,整個煤礦全面停工倒閉。如果因為他們三人的原因,給雲喜煤礦帶去滅頂之災……季雲喜會怎麽對付他們,他心裏也沒底,更沒想好要怎麽從這困局裏脫身。

“兩萬塊聽起來多,但咱們在這裏的工錢是礦上的三倍,只要肯幹,總能掙到的。”三個月省吃儉用他都掙了一千塊了。

林友貴“呸”了一口:“那也不想想一天要流多少汗!累得我這胳膊腿躺下就不會動了。你說躺著就能有兩萬塊,為啥咱們還要費這苦勁?”

楊寶柱也跟著附和:“可不是,我是不會回去了,那兩萬塊就當給那老娘們和兒子了,在這頭什麽樣的婆娘找不著?還稀罕她那死魚樣?”說著就“意猶未盡”的咂吧咂吧嘴。

可不就是意猶未盡嘛,他昨天半夜才從紅燈區找雞回來呢,雖然唐豐年並不想說這兩個字。

唐豐年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被他爬上床的聲音吵醒了,也懶得再勸他,反正勸過也不聽。一說就是“你才開葷多久,女人的事你懂個屁”“你婆娘還年輕,自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自己婆娘有多好,沒必要跟他說。

他的錢他會想辦法還清的。

他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上工也能躲就躲,上面的包工頭自然不愛找他們出工,來了這麽久每人也才掙了兩三百塊錢。關鍵是突然從高寒山區來到燈紅酒綠的深市,五花八門的都市生活早讓他們迷了眼,下館子,抽好煙喝好酒,甚至找女人……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見他不出聲,林楊二人對視一眼,又確認了一遍:“那咱們說好了啊,一條繩上的螞蚱,誰都不許回去。你回去就是坑我們!”

唐豐年不出聲,他等不及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趁林友貴和楊寶柱還在呼呼大睡,他就出了門。懷裏貼胸口揣著卷成一卷的鈔票,去火車站買了最近一趟去雲城的車票。

行車三十八小時五十七分,也就是三十九個小時,兩天一夜的時間,從雲城到宣城縣再花七個小時,頂多四天後,他就能看見她了。

*******

李曼青自接了這通有毒的電話,心情又開始微妙起來,總覺著這個“同學”不對勁,但哪裏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她挺著大肚子,也不敢再走四五個小時的山路回大平地,就在鄉裏等著,豐梅和芳菲回家去拿點菜,省得花錢買。

鄉政.府門前有兩條長凳,曼青掏出隨身攜帶的帕子鋪上,慢悠悠的坐凳子上等人。她相貌出眾,肚子又大,即使坐著,那肚子的高突依然顯眼。

顯眼到小轎車裏的人一眼就看到。

那是怎麽回事?如果沒看錯的話,是唐豐年家那個小寡婦吧?季雲喜急忙踩了一腳剎車。

“吱呲——”一聲,黑色的桑塔納停在曼青跟前。

鄉裏鳥不拉屎,開得起小轎車的只有那幾個煤老板,李曼青不用擡頭都知道車主人是誰。她下意識將眼光往後排看去,隔著黑漆漆的玻璃,不太看得清,倒像是沒人,這才松了口氣,慢悠悠扶著腰站起來。

她莫名的有些怕季雲喜。

“小劉師傅來辦事啊?你們老板今天沒來……哦,是季老板啊。”車窗慢慢搖下來,她看見一張精瘦的國字臉,臉色很臭。

季雲喜也不接她話,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咚咚咚”的敲著,像是漫不經心,又像是在有節律的謀劃什麽,眼睛卻落在她高突的肚子上。

怎麽就這麽別扭……和讓人不爽呢?才幾個月不見,肚子就吹了氣。

自己開車的煤老板,曼青還是第一次見,似乎是不相信,又問:“季老板來辦事嗎?小劉師傅哪兒去了?”

自從出了礦.難,明明三家的家屬都安撫得好好的,該賠的錢也賠了,全程也很低調,不知道怎麽的,還是被縣裏叫去說了一頓,少不得又放了次血。本來以為事情能掩下去了,誰知道又說礦要停工整頓,他媽的到現在都整了四個月了,還是沒說啥時候可以開工!

礦上一天不開工,沒活幹,工人都跑了。

他媽的!一定是哪個背後捅了刀子!季雲喜氣得拍了方向盤一把。

李曼青只覺著他臉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臭,看來縣裏的傳言還是有道理的……更加不敢跟他說話了,慢慢的退開兩步去。

沈默了半晌,季雲喜的視線依然放回她肚子上,不答反問:“幾個月了?”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剛好五個月了。”

季雲喜在心內快速的算了一下,五個月,那就是二月裏懷上的,過年時候,正好唐豐年放假回家……他不知道怎麽形容內心的微妙。

非常意外,當時她怎麽沒說懷孕的事。其實怎麽說呢?有什麽好說的,她老公死了,還死在自己礦上,她不撲上來打他就算理智的了。

又有股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不爽。不知道是被她“欺騙”的不爽,還是事情出乎意料的不爽,本來以為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寡婦,突然就變成帶球寡婦了……

李曼青見他半天不說話,就道:“季老板有事先忙吧,不打擾了。”說著自顧自的又坐回凳子上。

肚子太大,她又輕手輕腳的小心翼翼,像個行動不便的大胖子,配上她那瘦弱的體格,又別扭得很,更像個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人。

季雲喜看得眉頭一皺,沈聲問:“要去哪兒?”

“縣城……不過還要等人呢,季老板先忙去吧。”

“我不忙。”

……

額,這個……煤老板不是日理萬機日進鬥金的嗎?連司機都忙得沒工夫要他自個兒開車了,怎麽會不忙?

季雲喜一見她呆頭呆腦的模樣就覺著那肚子愈發刺眼了,明明還是個女學生,怎麽就懷孕了?唐豐年也真下得了手!不止非.法同居,還搞大了肚子!

“還不上車?”

“上車幹什麽?不了不了,不耽擱季老板的事,我再等等。”

“我正好要回縣裏。”可以載你一程。

曼青心動,不是她沒見過世面,實在是那小馬車太難坐了!往縣城去的路被運煤炭的大貨車壓得坑坑窪窪,小馬車在上頭顛簸得她難受,又沒車廂車門啥的擋一擋,一不小心沒拉穩還有可能被顛下車去,她坐一次提心吊膽一次,今天來接電話都是冒險了。

當然,拖拉機比小馬車還顛簸得厲害呢。

能有小轎車坐,她是心動的。

遂試探著問:“那季老板,事情不忙的話……能不能麻煩您等半個小時,我小姑子回家去了,得一會兒才到。”她們已經走了三個多小時了,如果不耽擱的話,估計也快要到了。

季雲喜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只冷冷吐了三個字:“上來吧。”

直到坐進車子裏,一股涼風吹來,曼青才舒服得嘆了口氣,有車真好啊!不用風吹日曬,不用顛拖拉機,不用……看人臉色。尤其是季雲喜這種陰晴不定的性子,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說句話就那麽難嗎?

這副喜怒不形於色的生意人做派,讓她倍感壓力。

可能是寶寶也感覺到媽媽的緊張了,在她肚子裏動了兩下,她估摸著是一個踢了一腳,讓她別緊張……真是兩個貼心的小家夥呢!曼青突然就放松下來,輕輕的撫了撫肚子,以示安慰。

季雲喜從後視鏡裏看見的,就是一個眉目舒展,嘴角含笑的年輕媽媽模樣。

有了這個小插曲,李曼青也不怎麽緊張了,主動開口道:“季老板家孩子多大了?”自從當了準媽媽,她又找到一種新的搭訕方式。

前面的人一楞,皺了皺眉頭,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是在仔細回想什麽,不太確定的說:“十二三歲吧。”

“十二三歲”“吧”?到底是十二歲還是十三歲,他自己當父親的都不知道嗎?曼青心內不解,繼續問:“那應該是上小學五六年級了吧?”

這回,季雲喜沒有再猶豫了:“初二了。”

“喲!那可厲害了!這麽小大就上初二!”其實在後世也不奇怪,這個年紀正好是上初中的,但在整體入學年紀都偏大的宣城縣,確實是少見的。

“是兒子還是閨女?學習肯定很厲害啦,以後考大學不成問題吧!”說完才後悔,人家煤老板的兒子閨女哪裏用考大學,都是初中畢業就送出國的,她可真是少見多怪了。

季雲喜無悲無喜,冷著聲音道:“是女兒,成績不知道,她不跟我,是斷給女方那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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