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狄夫人懷疑女主這三年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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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鳳昭靠在狄破軍懷裏蹭了蹭眼淚，重重點頭，哽咽道，“我一定不會再把哥哥弄丟了，再也不會了！”
聽著這一聲帶著哭腔的「不會再把哥哥弄丟了」，狄破軍心裏忽然湧上一陣陣酸軟，慰藉。
原來，妹妹也害怕把他這個哥哥弄丟。
雖然不知道這話是真的還是騙人的，但是，他願意去相信一下。
兩人腳邊。
小元寶仰頭看著娘親和大舅舅，一個在哭，一個眼眶紅紅，他覺得好難受呀。
他最害怕看到人家哭哭啦。
會弄得他也想哭。
他一把撲上去抱著兩人的腿，撒嬌打破這悲傷的氣氛。
“大舅舅，抱抱，元寶也要抱抱。”
“娘，抱抱，抱抱你的元寶呀！”
小家夥搖晃著小腦袋不停蹭兩人，引得狄破軍和姬鳳昭同時低頭看向了他。
望著小家夥燦爛的笑臉，狄破軍和姬鳳昭同時笑了。
狄破軍彎下腰將小元寶抱起來，捏了捏元寶的小臉蛋，笑道，“元寶這麽喜歡大舅舅，那跟大舅舅一起去給外祖母請安，陪外祖母吃個宵夜，好不好？”
小元寶摸了摸自己脹鼓鼓的肚子，半個時辰前剛吃的，肚子還撐著呢。
不過貪嘴的他還是歡快點了頭，“好呀，元寶還可以再吃一點點的！”
他扭頭看著姬鳳昭，“爹，娘，你們一起去嗎？”
姬鳳昭搖頭說，“娘不去了，你去了以後多跟外祖母說說娘的好話，等外祖母原諒了娘，娘再去陪她。”
小元寶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交給元寶！元寶最厲害了！大舅舅就是我哄進來的，我也能把外祖母哄好的！”
姬鳳昭忍不住親了一口元寶的小臉蛋。
她笑道，“娘知道元寶最厲害，謝謝元寶每天都在這麽努力地幫娘。”
小元寶捂著被娘親了的臉頰，笑得瞇起了眼睛。
姬鳳昭揉了揉他的腦袋，轉頭笑著跟狄破軍說，“哥你看著點元寶，讓他跟著你們嘗個味就行了，否則肚子吃撐了晚上不好睡覺。”
“好。”狄破軍點頭應了。
他又跟燕長贏打了個招呼，就抱著小元寶離開了。
目送兩人離開院子，姬鳳昭心情極好地來到燕長贏面前。
她根本壓制不住自己的歡喜，彎下腰一把抱住了燕長贏。
她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分享自己的喜悅。
“阿嬴，我哥哥接納我了！”
“只要我哥哥接納了我，爹和娘就能很快原諒我了！”
“我知道，娘最恨我之處在於我傷害了哥哥，毀了哥哥的前程。在哥哥郁郁不得志的情況下，她若是比哥哥還先原諒我，她會有一種對不起哥哥的負疚感。所以她必須讓她自己比哥哥還冷漠……”
“現在哥哥都接納了我，娘也一定會接納我的。”
“其實，我娘是很心軟的人，她跟我姬家的娘一樣，都很心軟……”
燕長贏聽著姬鳳昭言語裏洋溢著的快樂，不由笑著擁緊了姬鳳昭。
看到師姐被寬恕，他真的很高興。
他希望師姐能掙脫心靈的枷鎖，無憂無慮的活著。
……翌日。
日上三竿了，姬鳳昭一家三口才起床。
剛起床打開門，姬鳳昭就發現她的待遇跟之前不一樣了。
狄夫人給她派了丫鬟來。
她看到，院子裏坐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小丫鬟正環顧著四周，滿眼的好奇，好像是第一次來這將軍府。
她看到小丫鬟的時候，小丫鬟也看到了她。
兩個小丫鬟趕緊站起來，實誠地磕頭行禮。
“奴婢給小姐磕頭了。”
“你們是府裏剛買的丫頭？”
姬鳳昭走下臺階，拉著兩個小丫頭的手讓她們站起來，溫柔問道。
兩個小丫頭點頭緊張地回答，“是，是的小姐，不過我們不是賣了身的奴婢，我們是簽了活契進府來報答您大恩大德的！”
姬鳳昭微楞，“什麽大恩大德？”
兩個小丫頭激動地望著姬鳳昭，“小姐，您昨天不是讓大夫去城西的貧民區給我們窮人治病嗎？這還不是大恩大德呀？”
她們倆爭先搶著說——
“您不知道，我爹跟桃兒她爹半個月前在碼頭受了重傷。可是我們看不起病買不起藥，我們的爹只能躺在家任由傷口發膿發臭，絕望等死！”
“然後昨天，您讓大夫去了貧民區，您出銀子給咱們治病送藥，我們倆的爹都已經被大夫刮去了腐肉好好包紮了傷口，大夫還給了他們好多養身子的藥，說吃了保準能好！”
“我爹受傷這半個月，傷口發膿導致他精神頭一天比一天差，人都已經糊塗了，可是昨天晚上他被大夫清理了傷口，又喝了良藥以後，他的精神頭已經好起來了！”
“所以小姐，您就是我們家的恩人啊！”
“我爹也是，喝了藥他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有人救他，他再也不用絕望等死了，他的眼睛都比之前亮了！”
兩個小丫頭說起家裏父親被救，都紅著眼眶望著姬鳳昭。
在她們眼裏，姬鳳昭此刻與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無異。
姬鳳昭也沒有想到，狄夫人派來伺候她的丫頭，竟然來自昨天受她恩惠的人家。
看著兩個十二三歲的丫頭，她溫柔問道，“你們父親喝了我的藥，所以你們就跑來給我做丫頭？你們爹娘知道嗎？”
兩個小丫頭開心點頭。
“小姐您別擔心，他們知道的。”
“半個月前我們的爹受傷倒下以後，家裏沒有了銀錢，我們的娘就帶著我們到處找活兒幹。只不過我們爹娘疼我們，不肯讓我們賣身為奴。所以我們這半個月才沒有進大富人家府裏為奴為婢。”
“昨天受了您的恩惠以後，我們娘一合計，索性就讓我們倆結伴來投奔您。”
“我們不要工錢，只要您供我們吃喝，我們就給您做三年的奴婢，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我們爹娘說了，小姐您是大好人，您既然都能拿銀子救我們這些跟您沒有關系的貧苦百姓，那我們做了您的丫頭，成了您的身邊人，您一定不會像別的壞主子一樣欺負我們打死我們的，我們跟著您，他們放心！”
兩個小丫頭眼睛亮亮望著姬鳳昭，好像真把她當成了活菩薩大善人。
姬鳳昭又好笑又無奈。
她緩緩問道，“你們都是在京城生活的人，我不信你們沒聽說過我姬鳳昭的惡名，你們不知道我是人人唾棄的壞人嗎？”
兩個丫頭齊刷刷點頭，然後又齊刷刷搖頭。
她們說，“我們聽說過您的名字，也知道您是別人口中的壞人。可是我們爹娘說了，別人說的跟我們無關，我們只要記住我們是受了您恩惠的人就行了，他們說大富人家勾心鬥角的事很多，別人說您壞，您未必就真的壞，您到底是好人壞人需要我們自己來感受。”
停頓了一下，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又笑著說，“反正在我們心裏，小姐您就是大好人，您救了我們爹的命！”
看著兩個天真乖巧的小丫頭，姬鳳昭心裏五味雜陳。
這些善良的百姓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他們就不怕，她是在故意做好事挽回名聲嗎？
他們就不怕，她本性仍舊惡毒嗎？
帶著一腔熱血來投奔她，萬一她還是那個惡毒的穿越者，這兩個丫頭豈不是要把命搭進去？
所幸，如今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惡毒的穿越者，這兩個丫頭不會信錯人。
姬鳳昭壓下心底覆雜。
她溫柔跟兩個小丫頭說，“本來我讓大夫去義診呢，是不求你們回報的，我也不需要你們良家女子來做我的奴婢。可是你們方才又說了，你們爹倒下了，家裏沒有人掙錢了，我就算讓你們離開了，你們也得跟著你們娘東奔西走去幹活兒。”
她說，“既然如此，那你們就留在這裏吧，在我這裏好歹不用幹什麽辛苦的活兒，給我們端茶送水，洗洗衣裳，掃掃院子，去廚房端端飯菜，這些事兒累不著人，到了月底我給你們發工錢，你們拿回去養家。”
兩個小丫頭剛剛聽到姬鳳昭不要她們做奴婢，都急哭了，差一點又跪下了。
結果聽到姬鳳昭話音一轉，留下了她們，還給她們工錢，她們又破涕為笑。
她們當即就想給姬鳳昭磕頭謝恩。
“多謝小姐——”“別。”
姬鳳昭攔著她們，溫柔說，“以後在我們自己的院子裏，就不用磕頭下跪了，你們就拿我當姐姐看就行了。畢竟你們只是來報恩的，不是真正的奴隸。”
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歡歡喜喜點了頭。
她們心想，爹娘說得果然沒錯，這個小姐就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呀，那些人說小姐她壞，肯定是有人故意詆毀她陷害她的！
她們已經感受到了，小姐是好人，她們喜歡這個溫柔善良的小姐！
姬鳳昭說，“那就辛苦你們去廚房給我們端點早飯來。對了，我以前做錯了事，在這府裏不招人待見，你們去了可能會有人跟你們說我壞話，甚至大聲辱罵我，你們就當沒聽見，忍一忍，不要跟她們爭辯，好不好？”
“好，我們聽小姐的話。”
兩個小丫頭乖乖點了頭。
她們給姬鳳昭行了禮，就手拉著手開開心心走了。
姬鳳昭看著兩個小丫頭走遠，這才拿木盆去院子裏水井邊打了水，端到臺階上，沖房裏喊——
“元寶，來洗臉漱口了。”
小元寶一直偷偷趴在窗戶上看著他娘跟兩個丫鬟姐姐說話。
他看得眉開眼笑的。
他覺得他娘跟人家輕聲軟語說話的樣子，好美呀。
他喜歡他娘做善良的菩薩。
這會兒見娘喊他，他趕緊跳下來噔噔蹬跑出去。
“來啦！”
他來到姬鳳昭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娘，特別高興地在娘親身上挨挨蹭蹭。
姬鳳昭有些訝異。
她不知道這小東西為何如此高興。
可是看到兒子高興，她心裏自然也是快活的。
她等兒子撒歡撒夠了，才拉著兒子蹲下來，擰了帕子給兒子擦小臉。
“哇，好涼呀！”
帕子一覆上臉頰，小元寶就冷得輕輕喊了一聲。
他捂著自己的臉頰，奶聲奶氣地說，“娘，你沒給人家做過娘你不懂，你這樣是不對的呀，我是小孩子，我很脆弱噠，你這樣會凍壞我的小臉蛋的，我會長凍瘡的。”
姬鳳昭噗嗤直樂，“我雖然沒給人做過娘，可是你爹六歲的時候就是我照顧的啊，大冬天的我天天用冷水給他洗臉漱口，你看他不也好好的？”
小元寶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姬鳳昭。
下一刻，他捂著臉頰站起來，跑到門口朝房裏張望，“爹，娘說的是真的嗎？”
房裏，燕長贏正撐著床沿艱難站起身。
外面母子倆的對話他全都聽見了。
他噙著笑回頭看著門口的元寶，“是真的。”
小元寶頓時露出滿臉的同情和敬佩，“爹，你真可憐啊……不過，爹你也真的命大！真的！我娘這樣都沒有把你照顧壞！”
外面的姬鳳昭，攥著帕子，抵著眉心，噗嗤笑出了聲，“元寶，你可真是我親兒子，一點都不給娘留面子！”
房裏，燕長贏也被兒子逗笑了。
他溫柔說，“傻兒子，你知道什麽啊？當年要不是你娘把我撿回家，我已經死在外面了。而且你娘也不是故意那樣糟糕的照顧我，我被你娘撿回家時，你娘自己也才六歲啊，她也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呢。而你外公外婆當時出去押鏢了，家裏沒大人，你幾個師伯又一致排外個個都不待見我，個個都想趕我走。所以你娘只好把我藏在她房裏，天天親力親為的照顧我——”
他故意提高音量說給姬鳳昭聽，“雖然吧，她的照顧很折磨人，大冬天的拿冰冷的井水給我擦臉擦腳擦身子，又把她去廚房裏偷來的冷饅頭冷肉給我吃，凍得我瑟瑟發抖吃得我上吐下瀉，我小命都差點折她手裏！可是，就算是這樣，你娘她依然是我心目中的小仙女，是最美最善良最能幹的小仙女。”
小元寶聽著爹娘的過去，開心極了。
原來他爹娘是這麽認識的呀。
原來他娘從小就那麽善良了。
他還只會撿小貓小狗，他娘小時候都會撿他爹回家了！
而臺階上的姬鳳昭，已經扶著柱子笑得直不起腰了。
她笑著嗔怪道，“我就不該提這茬！燕長贏，我又給了你機會拿當年的黑歷史來笑話我了是不是？”
燕長贏連連笑著哄她，哄得她眉開眼笑。
……
此時此刻，院子外面。
狄夫人跟狄破軍靜靜站在墻根下，聽著院子裏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
狄夫人有些怔楞。
院子裏這個，當真是她這三年認識的姬鳳昭嗎？
她認識的姬鳳昭，不會輕言細語跟「低賤」的丫頭說話，面對奴仆時總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根本不會考慮丫鬟們的不容易和苦楚。
而剛剛，她卻親耳聽到了院子裏這個姬鳳昭跟兩個小丫頭說的話，那麽溫柔，那麽善良，那麽設身處地地為丫頭著想，哪裏有半分惡毒的模樣？
還有，她認識的姬鳳昭這三年從來沒有提起過燕長贏這個夫婿和元寶這個兒子，好像有這樣一個商戶夫君和兒子是一種恥辱，旁人提起來姬鳳昭都會厭惡地皺眉，岔開話題不提這父子倆。
可是，現在她卻聽到了姬鳳昭跟燕長贏和元寶相處得如此溫馨和煦，這樣的一家人，哪裏像是不相愛的樣子？
這明明，遠比一般的家庭還要恩愛，美滿。
狄夫人怔怔望著墻壁。
這前後的差距，讓她荒唐地生出了一種感覺，好像這三年的姬鳳昭，跟此刻院子裏這個姬鳳昭，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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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一聲帶著哭腔的「不會再把哥哥弄丟了」，狄破軍心裏忽然湧上一陣陣酸軟，慰藉。
原來，妹妹也害怕把他這個哥哥弄丟。
雖然不知道這話是真的還是騙人的，但是，他願意去相信一下。
兩人腳邊。
小元寶仰頭看著娘親和大舅舅，一個在哭，一個眼眶紅紅，他覺得好難受呀。
他最害怕看到人家哭哭啦。
會弄得他也想哭。
他一把撲上去抱著兩人的腿，撒嬌打破這悲傷的氣氛。
“大舅舅，抱抱，元寶也要抱抱。”
“娘，抱抱，抱抱你的元寶呀！”
小家夥搖晃著小腦袋不停蹭兩人，引得狄破軍和姬鳳昭同時低頭看向了他。
望著小家夥燦爛的笑臉，狄破軍和姬鳳昭同時笑了。
狄破軍彎下腰將小元寶抱起來，捏了捏元寶的小臉蛋，笑道，“元寶這麽喜歡大舅舅，那跟大舅舅一起去給外祖母請安，陪外祖母吃個宵夜，好不好？”
小元寶摸了摸自己脹鼓鼓的肚子，半個時辰前剛吃的，肚子還撐著呢。
不過貪嘴的他還是歡快點了頭，“好呀，元寶還可以再吃一點點的！”
他扭頭看著姬鳳昭，“爹，娘，你們一起去嗎？”
姬鳳昭搖頭說，“娘不去了，你去了以後多跟外祖母說說娘的好話，等外祖母原諒了娘，娘再去陪她。”
小元寶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交給元寶！元寶最厲害了！大舅舅就是我哄進來的，我也能把外祖母哄好的！”
姬鳳昭忍不住親了一口元寶的小臉蛋。
她笑道，“娘知道元寶最厲害，謝謝元寶每天都在這麽努力地幫娘。”
小元寶捂著被娘親了的臉頰，笑得瞇起了眼睛。
姬鳳昭揉了揉他的腦袋，轉頭笑著跟狄破軍說，“哥你看著點元寶，讓他跟著你們嘗個味就行了，否則肚子吃撐了晚上不好睡覺。”
“好。”狄破軍點頭應了。
他又跟燕長贏打了個招呼，就抱著小元寶離開了。
目送兩人離開院子，姬鳳昭心情極好地來到燕長贏面前。
她根本壓制不住自己的歡喜，彎下腰一把抱住了燕長贏。
她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分享自己的喜悅。
“阿嬴，我哥哥接納我了！”
“只要我哥哥接納了我，爹和娘就能很快原諒我了！”
“我知道，娘最恨我之處在於我傷害了哥哥，毀了哥哥的前程。在哥哥郁郁不得志的情況下，她若是比哥哥還先原諒我，她會有一種對不起哥哥的負疚感。所以她必須讓她自己比哥哥還冷漠……”
“現在哥哥都接納了我，娘也一定會接納我的。”
“其實，我娘是很心軟的人，她跟我姬家的娘一樣，都很心軟……”
燕長贏聽著姬鳳昭言語裏洋溢著的快樂，不由笑著擁緊了姬鳳昭。
看到師姐被寬恕，他真的很高興。
他希望師姐能掙脫心靈的枷鎖，無憂無慮的活著。
……翌日。
日上三竿了，姬鳳昭一家三口才起床。
剛起床打開門，姬鳳昭就發現她的待遇跟之前不一樣了。
狄夫人給她派了丫鬟來。
她看到，院子裏坐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小丫鬟正環顧著四周，滿眼的好奇，好像是第一次來這將軍府。
她看到小丫鬟的時候，小丫鬟也看到了她。
兩個小丫鬟趕緊站起來，實誠地磕頭行禮。
“奴婢給小姐磕頭了。”
“你們是府裏剛買的丫頭？”
姬鳳昭走下臺階，拉著兩個小丫頭的手讓她們站起來，溫柔問道。
兩個小丫頭點頭緊張地回答，“是，是的小姐，不過我們不是賣了身的奴婢，我們是簽了活契進府來報答您大恩大德的！”
姬鳳昭微楞，“什麽大恩大德？”
兩個小丫頭激動地望著姬鳳昭，“小姐，您昨天不是讓大夫去城西的貧民區給我們窮人治病嗎？這還不是大恩大德呀？”
她們倆爭先搶著說——
“您不知道，我爹跟桃兒她爹半個月前在碼頭受了重傷。可是我們看不起病買不起藥，我們的爹只能躺在家任由傷口發膿發臭，絕望等死！”
“然後昨天，您讓大夫去了貧民區，您出銀子給咱們治病送藥，我們倆的爹都已經被大夫刮去了腐肉好好包紮了傷口，大夫還給了他們好多養身子的藥，說吃了保準能好！”
“我爹受傷這半個月，傷口發膿導致他精神頭一天比一天差，人都已經糊塗了，可是昨天晚上他被大夫清理了傷口，又喝了良藥以後，他的精神頭已經好起來了！”
“所以小姐，您就是我們家的恩人啊！”
“我爹也是，喝了藥他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有人救他，他再也不用絕望等死了，他的眼睛都比之前亮了！”
兩個小丫頭說起家裏父親被救，都紅著眼眶望著姬鳳昭。
在她們眼裏，姬鳳昭此刻與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無異。
姬鳳昭也沒有想到，狄夫人派來伺候她的丫頭，竟然來自昨天受她恩惠的人家。
看著兩個十二三歲的丫頭，她溫柔問道，“你們父親喝了我的藥，所以你們就跑來給我做丫頭？你們爹娘知道嗎？”
兩個小丫頭開心點頭。
“小姐您別擔心，他們知道的。”
“半個月前我們的爹受傷倒下以後，家裏沒有了銀錢，我們的娘就帶著我們到處找活兒幹。只不過我們爹娘疼我們，不肯讓我們賣身為奴。所以我們這半個月才沒有進大富人家府裏為奴為婢。”
“昨天受了您的恩惠以後，我們娘一合計，索性就讓我們倆結伴來投奔您。”
“我們不要工錢，只要您供我們吃喝，我們就給您做三年的奴婢，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我們爹娘說了，小姐您是大好人，您既然都能拿銀子救我們這些跟您沒有關系的貧苦百姓，那我們做了您的丫頭，成了您的身邊人，您一定不會像別的壞主子一樣欺負我們打死我們的，我們跟著您，他們放心！”
兩個小丫頭眼睛亮亮望著姬鳳昭，好像真把她當成了活菩薩大善人。
姬鳳昭又好笑又無奈。
她緩緩問道，“你們都是在京城生活的人，我不信你們沒聽說過我姬鳳昭的惡名，你們不知道我是人人唾棄的壞人嗎？”
兩個丫頭齊刷刷點頭，然後又齊刷刷搖頭。
她們說，“我們聽說過您的名字，也知道您是別人口中的壞人。可是我們爹娘說了，別人說的跟我們無關，我們只要記住我們是受了您恩惠的人就行了，他們說大富人家勾心鬥角的事很多，別人說您壞，您未必就真的壞，您到底是好人壞人需要我們自己來感受。”
停頓了一下，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又笑著說，“反正在我們心裏，小姐您就是大好人，您救了我們爹的命！”
看著兩個天真乖巧的小丫頭，姬鳳昭心裏五味雜陳。
這些善良的百姓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他們就不怕，她是在故意做好事挽回名聲嗎？
他們就不怕，她本性仍舊惡毒嗎？
帶著一腔熱血來投奔她，萬一她還是那個惡毒的穿越者，這兩個丫頭豈不是要把命搭進去？
所幸，如今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惡毒的穿越者，這兩個丫頭不會信錯人。
姬鳳昭壓下心底覆雜。
她溫柔跟兩個小丫頭說，“本來我讓大夫去義診呢，是不求你們回報的，我也不需要你們良家女子來做我的奴婢。可是你們方才又說了，你們爹倒下了，家裏沒有人掙錢了，我就算讓你們離開了，你們也得跟著你們娘東奔西走去幹活兒。”
她說，“既然如此，那你們就留在這裏吧，在我這裏好歹不用幹什麽辛苦的活兒，給我們端茶送水，洗洗衣裳，掃掃院子，去廚房端端飯菜，這些事兒累不著人，到了月底我給你們發工錢，你們拿回去養家。”
兩個小丫頭剛剛聽到姬鳳昭不要她們做奴婢，都急哭了，差一點又跪下了。
結果聽到姬鳳昭話音一轉，留下了她們，還給她們工錢，她們又破涕為笑。
她們當即就想給姬鳳昭磕頭謝恩。
“多謝小姐——”“別。”
姬鳳昭攔著她們，溫柔說，“以後在我們自己的院子裏，就不用磕頭下跪了，你們就拿我當姐姐看就行了。畢竟你們只是來報恩的，不是真正的奴隸。”
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歡歡喜喜點了頭。
她們心想，爹娘說得果然沒錯，這個小姐就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呀，那些人說小姐她壞，肯定是有人故意詆毀她陷害她的！
她們已經感受到了，小姐是好人，她們喜歡這個溫柔善良的小姐！
姬鳳昭說，“那就辛苦你們去廚房給我們端點早飯來。對了，我以前做錯了事，在這府裏不招人待見，你們去了可能會有人跟你們說我壞話，甚至大聲辱罵我，你們就當沒聽見，忍一忍，不要跟她們爭辯，好不好？”
“好，我們聽小姐的話。”
兩個小丫頭乖乖點了頭。
她們給姬鳳昭行了禮，就手拉著手開開心心走了。
姬鳳昭看著兩個小丫頭走遠，這才拿木盆去院子裏水井邊打了水，端到臺階上，沖房裏喊——
“元寶，來洗臉漱口了。”
小元寶一直偷偷趴在窗戶上看著他娘跟兩個丫鬟姐姐說話。
他看得眉開眼笑的。
他覺得他娘跟人家輕聲軟語說話的樣子，好美呀。
他喜歡他娘做善良的菩薩。
這會兒見娘喊他，他趕緊跳下來噔噔蹬跑出去。
“來啦！”
他來到姬鳳昭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娘，特別高興地在娘親身上挨挨蹭蹭。
姬鳳昭有些訝異。
她不知道這小東西為何如此高興。
可是看到兒子高興，她心裏自然也是快活的。
她等兒子撒歡撒夠了，才拉著兒子蹲下來，擰了帕子給兒子擦小臉。
“哇，好涼呀！”
帕子一覆上臉頰，小元寶就冷得輕輕喊了一聲。
他捂著自己的臉頰，奶聲奶氣地說，“娘，你沒給人家做過娘你不懂，你這樣是不對的呀，我是小孩子，我很脆弱噠，你這樣會凍壞我的小臉蛋的，我會長凍瘡的。”
姬鳳昭噗嗤直樂，“我雖然沒給人做過娘，可是你爹六歲的時候就是我照顧的啊，大冬天的我天天用冷水給他洗臉漱口，你看他不也好好的？”
小元寶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姬鳳昭。
下一刻，他捂著臉頰站起來，跑到門口朝房裏張望，“爹，娘說的是真的嗎？”
房裏，燕長贏正撐著床沿艱難站起身。
外面母子倆的對話他全都聽見了。
他噙著笑回頭看著門口的元寶，“是真的。”
小元寶頓時露出滿臉的同情和敬佩，“爹，你真可憐啊……不過，爹你也真的命大！真的！我娘這樣都沒有把你照顧壞！”
外面的姬鳳昭，攥著帕子，抵著眉心，噗嗤笑出了聲，“元寶，你可真是我親兒子，一點都不給娘留面子！”
房裏，燕長贏也被兒子逗笑了。
他溫柔說，“傻兒子，你知道什麽啊？當年要不是你娘把我撿回家，我已經死在外面了。而且你娘也不是故意那樣糟糕的照顧我，我被你娘撿回家時，你娘自己也才六歲啊，她也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呢。而你外公外婆當時出去押鏢了，家裏沒大人，你幾個師伯又一致排外個個都不待見我，個個都想趕我走。所以你娘只好把我藏在她房裏，天天親力親為的照顧我——”
他故意提高音量說給姬鳳昭聽，“雖然吧，她的照顧很折磨人，大冬天的拿冰冷的井水給我擦臉擦腳擦身子，又把她去廚房裏偷來的冷饅頭冷肉給我吃，凍得我瑟瑟發抖吃得我上吐下瀉，我小命都差點折她手裏！可是，就算是這樣，你娘她依然是我心目中的小仙女，是最美最善良最能幹的小仙女。”
小元寶聽著爹娘的過去，開心極了。
原來他爹娘是這麽認識的呀。
原來他娘從小就那麽善良了。
他還只會撿小貓小狗，他娘小時候都會撿他爹回家了！
而臺階上的姬鳳昭，已經扶著柱子笑得直不起腰了。
她笑著嗔怪道，“我就不該提這茬！燕長贏，我又給了你機會拿當年的黑歷史來笑話我了是不是？”
燕長贏連連笑著哄她，哄得她眉開眼笑。
……
此時此刻，院子外面。
狄夫人跟狄破軍靜靜站在墻根下，聽著院子裏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
狄夫人有些怔楞。
院子裏這個，當真是她這三年認識的姬鳳昭嗎？
她認識的姬鳳昭，不會輕言細語跟「低賤」的丫頭說話，面對奴仆時總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根本不會考慮丫鬟們的不容易和苦楚。
而剛剛，她卻親耳聽到了院子裏這個姬鳳昭跟兩個小丫頭說的話，那麽溫柔，那麽善良，那麽設身處地地為丫頭著想，哪裏有半分惡毒的模樣？
還有，她認識的姬鳳昭這三年從來沒有提起過燕長贏這個夫婿和元寶這個兒子，好像有這樣一個商戶夫君和兒子是一種恥辱，旁人提起來姬鳳昭都會厭惡地皺眉，岔開話題不提這父子倆。
可是，現在她卻聽到了姬鳳昭跟燕長贏和元寶相處得如此溫馨和煦，這樣的一家人，哪裏像是不相愛的樣子？
這明明，遠比一般的家庭還要恩愛，美滿。
狄夫人怔怔望著墻壁。
這前後的差距，讓她荒唐地生出了一種感覺，好像這三年的姬鳳昭，跟此刻院子裏這個姬鳳昭，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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