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姬重光的話，姬鳳昭擡起頭，驀地看著姬重光。

剛剛她聽到阿嬴責怪父親，聽到父親話音戛然而止變得沈默，她就隱隱在期待，期待父親能聯想到她被鬼上身。

現在，她終於如願聽到了。

她含淚望著她的父親。

澎湃的心讓她好想立刻開口給父親一個肯定的回答，她想將委屈盡數訴說給她的父親知道！

可是，話到了喉嚨口，手背上的灼痛感清晰提醒著她。她不能違背跟神靈之間的諾言，她不能開口。

否則，她還怎麽用神靈賜予的功德印幫父親恢覆斷臂，治愈母親的眼睛，治阿嬴的腿救阿嬴的命？

她只能掐緊手掌心，望著父親擠出一個難看的笑。然後在父親的期待註視下，緩緩搖頭，哭著說，“沒有，我沒有……”

姬重光問出了那句話以後，就一直盯著姬鳳昭，不敢眨眼。

因此，他沒有錯過姬鳳昭的每一個眼神和表情。

他看到他問出那句話以後昭昭多麽迫不及待回頭看他。

他看到了他的昭昭望著他的眼神，有多麽欣喜。

他看到了他昭昭擠出來的笑有多麽勉強，看到了昭昭緊緊掐著的手指，好像受人所控制，身不由己。

他還看到了，他家昭昭給他否定的答案時，那兩顆啪嗒啪嗒砸落的晶瑩眼淚。

姬重光深深看著他的昭昭。

所以……

他的昭昭有八成幾率是被鬼上身了，只是那個鬼比較兇，它讓昭昭有苦難言，不敢承認，對吧？

昭昭一定是身不由己，才會哭著跟他說話。

姬重光握緊拳頭。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

如果昭昭真的有身不由己的理由，現在不能告訴他實話。那麽他就應該壓下所有猜測，配合昭昭對此事保持沈默。

他只要知道，他的女兒始終沒有變過，那些傷害他們的壞事不是昭昭做的，這就足夠了。

姬重光壓下心中所思所想，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姬鳳昭，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姬鳳昭，我就看在阿嬴的面上，讓你在鏢局住一晚上，明天立刻離開。”

“謝謝爹。”

姬鳳昭看著姬重光的背影，楞了楞，隨後無數的歡喜湧上心頭，她立刻跪下來，給姬重光磕了個頭。

她知道，她的爹爹大約是猜到她的處境了！

而且她爹很理智，沒有追根究底！

她好高興她有這樣一個冷靜睿智的爹！

她含著眼淚，目送姬重光出門，哽咽道，“爹，昭昭過去三年不孝，昭昭對不起您和娘，多謝爹還願意收留女兒，謝謝爹。”

聽著女兒的話，姬重光在門口停頓了一下。

他緩緩回頭看了一眼跪在那裏淚流滿面的孩子。

遲來的心痛，一瞬間瘋狂席卷了他冰冷的心。

他的昭昭，已經遍體鱗傷了啊。

他的女兒，這三年被人害慘了。

人家做的壞事，要他女兒來背黑鍋！

人家造的孽，要他女兒來受淩遲之刑！

要不是阿嬴身上突然發生這種變故，讓他們捕捉到那荒謬的真相，恐怕連他這個當爹的都要一直無情傷害女兒，一輩子不原諒。

若真是這樣，那他的女兒該有多慘啊！

姬重光死死咬著牙關想要壓制心痛，卻還是控制不了渾身的顫抖。

他紅著眼眶，僅剩的那條手臂握緊拳頭，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個小院。

不敢讓自己回頭。……

姬鳳昭目送父親離開後，感覺到燕長贏輕輕揪了揪她袖子。

她擡頭看著燕長贏。

燕長贏用非常迷茫的眼神望著姬鳳昭，“師姐，為什麽師父要問你是不是也被鬼上身了？你……”

姬鳳昭溫柔擁抱了一下燕長贏，“沒什麽，師姐之前一時糊塗做了很多錯事，爹爹他不能接受，所以寧可以為我是被鬼上身了。”

燕長贏楞楞望著姬鳳昭。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姬鳳昭滿身的傷，心想，那一定是做錯了事的代價。

他懂事的沒有追問師姐到底做了什麽錯事，他乖乖點頭，“哦，是這樣啊……”

他擔憂的小聲問，“那，那師姐現在，安全不安全呀？”

姬鳳昭溫柔笑著說，“安全，非常安全。”

燕長贏松了一口氣。師姐安全就行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他揪著姬鳳昭的衣裳說，“師姐，你快去找一件衣裳好好洗個澡吧，我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吃的，我給你偷點來！”

姬鳳昭輕輕笑出了聲。

她家阿嬴，還是那麽可愛。

得到父親原諒的她心情松快了不少，都有心情曲起手指頭彈阿嬴的腦門了。

她溫柔說，“不用去偷東西給師姐啦，師姐之前吃了好多，現在肚子還撐呢。”

燕長贏看向她肚子，“我不信，除非我摸摸。”

姬鳳昭笑著站起身來，微微挺起肚子，“摸吧。”

燕長贏伸出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果然脹鼓鼓的，一點也沒有餓癟下去，這才放心了。

他準備將手收回來，可是，手剛要離開師姐的肚子時，他忽然停住了。

他疑惑望了一眼師姐的肚子，又仰頭望了一眼師姐的臉。

他手指頭在師姐肚子上輕輕戳了戳，迷茫道，“師姐，好奇怪哦，我覺得這個畫面好熟悉，好像我以前也這樣摸過你肚子似的……”

姬鳳昭低頭凝視著燕長贏迷茫的眼睛，心裏又甜又軟。

她伸手覆在阿嬴手背上，柔聲說，“對啊，阿嬴當然這樣摸過，那是我懷上你的小元寶的時候，小元寶在我肚子裏踢我，你蹲在我面前超級開心的跟小元寶打招呼……我們倆當時，就是像現在這個樣子。”

燕長贏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望著姬鳳昭。

啥？師姐給他懷小元寶？

他吃驚道，“元寶真是我跟師姐生的小寶寶嗎？”

不等姬鳳昭回答，他就比劃著雙手超級激動地問，“真的是我們倆生的？不是師姐跟別人偷偷生的？也不是我跟無雙表妹偷偷生的？”

姬鳳昭笑得快直不起腰了。

她敲了敲燕長贏的腦門，“對，元寶是我們倆的，你是他爹，我是他娘，他身上的的確確流著你和我的血。”

燕長贏被這個驚喜砸得都要懵了。

小元寶竟然是他和師姐親生的？

那他之前還那麽愧疚，在客棧哭著給師姐下跪認錯幹什麽啊！

好傻！

他就是太愛胡思亂想了，該打！

他剛要咧嘴笑，忽然他皺緊了眉頭。

他捶了捶自己癱瘓的腿，盯著姬鳳昭，緩緩問道，“不對啊師姐，那我的腿是怎麽癱瘓的？我以為是我跟無雙表妹偷偷生下小元寶，師姐恨我背叛了你，才一怒之下打斷我的腿的——”

他慢吞吞地說，“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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