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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舊憶成畫(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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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夜林間,水若依自魔族公主的手上,強奪了白璧蓮心,礙著水族此番和魔族停了幹戈,白璧蓮心到手,便是放了那小公主,不曾趕盡殺絕。心中雖是對魔族的立場和動向,有些捉摸不透,然而,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睜只眼,閉只眼就好。

白璧蓮心乃水族至寶,聖女一脈與王族連理同傳,相傳其中所蘊含的亙古力量,一旦解封,可使天地俱喪。因而水族千年傳統,每代聖女身亡之後,必定要將白璧蓮心挖出,投於光明聖泉,滌盡力量,以防落於歹人之手。

水若依將那蓮心藏於袖間,騰雲至伊那布特沙漠中心,通過天梭通道,來到皓連古都。

無從解釋的白蓮王後之死,已讓水族祭司聲名狼藉,終生無法光明正大回歸水族。聖泉乃水族誕生之源泉,其處必定是設了重兵把守。水若依自然不願與同族再起些無故的爭執,只得趁了夜幕籠下,防守松懈之時悄然潛入。

月涼如水,風動勁草,萬物息聲,只聽見幾只夏蟲不肯睡去,窸窸窣窣的鳴叫著。水若依裹了黑衣風帽,腳步輕盈,於暗夜之中踽踽獨行。袖中白璧蓮心隱約,發出若有若無幾分清光來。這是……聖女的心啊!夜幕籠下,周圍一片黑暗,看不見林中男人,微微皺了幾分眉頭。

颯風流動,變得淩厲,倏忽夾雜著一道劍光,血色紅芒乍起,將水若依眼前落下的一片樹葉,幹脆利落地劈為兩半。

有人攔路!祭司耳根一動,腳步一凝,便是停了下來,隨即手握劍柄。凝神以待。

“高手。”口中一聲稱讚,他的眉頭皺了幾皺。“出來吧。”

眼前血色紅芒乍現,散盡之時,月下出現了一個淡淡黑影,觀著那曼妙的體態,想來應是一個女子。來人從頭到腳蒙上一層黑紗,也不開口,風中月下,二人便是這樣,靜靜的對峙著。默然無語。

眼前之人,那樣的裝束,幾分面熟。待得憶起之時。幾滴汗珠便是自水若依的額頭上滲了出來。原來是她!水若依唇角苦笑,自己此番,實在是不甚走運。還記三百年前的那日,自己為救白蓮,只身上姑兒山時。便是遇到此女攔路,被她所敗。其武功身法,堪稱一絕,即便是三百年後的自己,此番遭遇,並非是棋逢對手。而是送入死途啊!

“她的來歷可不小,除了姑兒山幻王,河列原河列。魔太子墨溯祈,想來是人能敗她了。”三百年前的那夜,神之子白嵐的話,又一次響徹耳邊,水若依心知是死地。低頭一聲長嘆,“哎。”

“赤鳳王後秋落意。”水若依擡手。斷水直指眼前黑衣人。

“哈哈。”沙啞一聲笑,刺耳淒厲如鬼哭,夾雜著絲絲回音,在林間流轉著,更添了幾分蕭瑟,“一面之緣,祭司記性不錯,”她擡了手去,冷冷一聲,嘯成劍氣,林間清風旋了落葉,落荒而逃,“留下白璧蓮心,或者,你的命。”

聽起來,不論生死,自己是帶不走白璧蓮心了。兩條路,活著留下蓮心,或是死了,蓮心被奪。生還是死?看來,是非常容易抉擇的事情了。水若依咬牙,白璧蓮心的力量,如何能落入邪魔外道之手!拼了此身性命,也不可讓它為魔所用!

看出了水若依的遲疑,玄鳥一聲冷笑,裹著黑紗的手指輕指,“算了,我也沒打算放你離開。”言畢,指尖血色光點凝聚,手指一彈,直直地向著眼前的黑衣男子襲去。

水若依凝眸,心念微微一動,隨即提了斷水,橫劍相迎。斷水之上,水紋密布,凝出湛藍色的光圈來。然而,不及劍鋒觸到那血紅光點,它便是驟然擴大,瞬間天地感其威嚴,山川搖蕩,月沈西海,一只火鳳自那光點之處浴血而出,仰頭一聲長嘯,霎時地動山搖,夾雜著無邊氣勁,向著水若依奔馳而去。

水若依大驚,看起來如此細微的光點,竟是夾雜著這樣的撼天威能!眼前女子一出手,便是殺招,而且,竟是將那沖天氣勁掩藏的如此之好!水若依大驚之下,已是亂了手腳,忙凝起周身所有的氣勁與之相抗,不待凝聚完畢,那血色鳳影已是逼在身側,一聲長嘯,將水若依擊出十丈遠。

不等他定住身形,玄鳥的攻擊已是逼至身側,一個照面,透過頭頂的黑紗,看見那女子血紅的雙眼,不及水若依擡頭驚詫,玄鳥利刃般的手掌,瞬間穿透了他的胸膛。

水若依提劍,斷水劍氣橫掃,女子手勢收回,腳踩落葉,踏出幾米遠,定住身形,目光猶是冷冷。

水若依落地,踉蹌著退後幾步,轉頭吐出一口鮮血,胸口巨大的裂口處,鮮血噴薄而出,那女子利刃般的手,若不是方才本能的那一劍,只怕自己的心肝,此刻已經握在玄鳥的手裏了。胸口被扒拉開來的撕痛感,水若依再也站立不住,踉蹌著倒了下去。

他俯臥在地上,斷水落地,已是沒有了提劍的力氣。

“怎會如此,怎能如此……”水若依喃喃著,口中血跡斑斑,“白璧蓮心怎能落於邪魔手中!”念及此,心一橫,便是拼盡了此身所有的力氣,揮掌向袖中的白璧蓮心襲去,水族王族,唯有水族王族能夠滅殺白璧蓮心,什麽聖泉,什麽千年流傳的制度,寧願玉石俱焚,蓮心也不能落入邪魔手裏!

玄鳥的身形,一瞬間掠至身畔,那樣無可匹敵的速度,驚得水若依都沒有時間去感嘆。玄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捏,便是將那幾欲出擊的右手骨骼,捏的粉碎!

“玉石俱焚麽?好可貴的勇氣!”一聲陰冷嗤笑,“你可記住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焚毀的永遠都只是石塊。”

裹了黑紗的手掌探入他的袖間,將那白璧蓮心握出,在那不甘的眼前轉了幾轉,“總歸是要落到我手裏的,如今,我該說你是勇氣可嘉,還是不識時務?”

那女子站起身來,沙啞的聲音在林間空曠回蕩著,“大祭司,你活了好幾百年,在我的眼中,卻只是稚兒罷了,真正的勇氣,並不是為了要守護的東西有赴死的決心,而是不惜一切代價,守住它,不管是壯烈的死亡,還是卑賤的活著。”

“你若是識點時務,我倒是想過,放你離開,只是如今,你的愚蠢,讓我改變主意了。”玄鳥回身,血色眼眸裏光芒大盛,手指微微擡起,一根血色絲線便是貫穿了那男子的眉心。他早已無力反抗,終是眼睜睜地看著那絕命的殺招襲來,自自己眉心穿過,頭間一痛,身子便是倏忽傾倒,不甘的雙眸圓睜著,已是失了生機。

“哼。”沙啞冷呼,玄鳥只一甩手,手中黑紗染上的鮮血驟然散盡,腳下一動,於林間息聲。

風中月下,白嵐攜了漣嫣,風馳電掣地向著事出之地奔去。風無意於綺妄草堂留下的預言,宛如一把鐵錘,重重將他的心,幾欲敲得粉碎!

“白嵐好友,別來無恙?無事不登三寶殿,替你找女人這回事,本公子實在是不屑於幹,自己的女人自己去尋,莫要勞累他人。若是換的話,家中藏品任你挑,千裏來一趟,也不能令你白跑,故洩露幾番天機。好友水若依今夜逢死劫,神之子繼續觀望還是出援手,本公子倒是有興趣了。”

今夜,死劫,死劫!白嵐的頭,忽的炸裂般的疼痛,他咬咬牙,兩萬年來平靜的心緒第一次漾起這樣濃烈的波紋來。是誰,到底是誰!雙拳一握,四周的古樹感其怒意,在一瞬間炸裂成灰。身側的漣嫣飛身跟著他,眼見主人露出這樣兇狠的表情來,不由地心裏有些害怕,縮了縮腦袋,不敢說話。

一襲黑衣的水若依靜靜的躺在林間,胸口破開一個大洞,身下湧出的血液擴散出來,將地上的泥土都染為一片血紅。

白嵐邁步,觀著眼前的慘狀,雙拳便是寸寸握緊。“我……我還是來晚了……”。

一聲苦笑,他一個回身,掩住身側女子的雙目,咬牙,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嫣兒別看,睡一會可好?”言畢,指尖淡出的白芒飛速點在女子的眉間,漣嫣眼前只見一片血紅,不曾看見什麽,便是帶著驚詫的目光,倒於他的懷中。

白嵐步至水若依的身側,觀著那失去血色的面容,目光中漾起無法抑制的痛楚來。

再不猶豫,白嵐擡手,鋒利的小刀劃破掌心,滴出點點鮮血,一滴一滴匯入眼前人半張的唇齒之中。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恍惚耳邊響過三清妙音,被微風吹拂著,點入他的心間。那是他最為熟悉不過的,母親白汐殿下的聲聲囑咐。

“嵐兒……世事紛擾,誰非過客,紅塵萬丈,皆是虛妄,莫要沾染,莫要沾染啊……”

白嵐身形一動,閉了眼瞼,蒼涼一聲苦笑,掌中流下的鮮血,卻不曾猶豫,依然一滴一滴,滴入了地上男子的唇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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