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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是他自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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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偏遠老村, 鄰裏鄉裏都是熟人,又極為看重女子貞德。

沒聽完故事後續,慕魚就已經猜到結果。

說話間,已經來到陳家老宅。

這處宅子背山面水, 是山靈與水靈的混合之處, 真正的風水之地。然而這處老宅卻處處冒著黑氣, 但煞靈重而不兇猛,十分均勻。

門上有聞雲兮當年貼下的鎮宅靈符, 慕魚總覺得奇怪,仔細一看才知,這靈符並非鎮鬼, 而是用來測靈。

測度兇靈狠厲的程度,作用於星羅盤類似, 不過只能單純用來測量, 並不能指示靈力方向。

她伸頭看著, 另一個白影站在她身邊, 也伸過頭去看。

陰冷的涼氣幽幽地冒在她身上,白衣男鬼吊在她臉前, 舌頭拖在地上, 血淋淋一片。

大晚上的,是個正常人, 看到這鮮血呼啦的一幕,都能當場白眼暈倒。

慕魚面色不變, “我不怕鬼。”

反倒被慕魚那殺氣四射的目光盯得心頭發抖的男鬼:“……”

聞雲兮道, “這是青雀司的大劍仙,並非凡人,林姑娘不會傷到她。”

聽完這話, 那小鬼收了舌頭和滿臉的鮮血,露出原本面貌。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看上去還有些靦腆。

慕魚也收回劍,仔細打量著他。

好好的俊秀小郎君不當,非得擺出這麽一副鬼樣子嚇人?

少年像是不會說話,用手勢與聞雲兮比劃說道,“她已經好很多了,現入輪回也有資格,聞仙長,我們現在進去吧,她等了很久了。”

雖然宅子外鬼氣森然,但推開門,大院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十分規整,連井臺上長的青草也被清理在一邊。

一個秀氣的女子坐在院子裏,應該就是林如媛了。

她見到聞雲兮,行了一個禮,“聞仙長。”

聞雲兮點頭,繼而拋出一卷經卷,經卷上的咒文逐漸繞出銀光,來回旋在她周圍。

隨著經文的誦讀,林如媛的身形也逐漸變淡,慢慢地變成水一樣的半透明狀,所有的兇厲的鬼氣幾乎全被清除。

但屋頂之上旋繞的鬼氣卻不消減半分,聞雲兮又道,“還有什麽心願未了?”

“仙長,我走後,阿誠會怎麽樣?”林如媛往慕魚的方向看了一眼,慕魚知道,她真正看的是她身後的這個少年鬼。

聞雲兮沒說話,林如媛卻道,“仙長,我知道我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我也甘願受罰,但阿誠出事時尚小,很多東西不懂,如有罪障,能否都算到我頭上?”

聞雲兮的回答十分符合一個高人形象,“萬物輪回,皆有緣由。”

林如媛卻笑了,“可我一直不理解這緣由,我不在乎是否能入輪回境,雖然我仇報冤了,但這一個心願未達成,我走不了。”

少年一聽這話急了,連忙走到林如媛面前,拉著她的手想比劃什麽。

大意是勸林如媛離開。

林如媛回看著少年,“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邊,辛苦你了,送你離開,比我走有意義。”

少年連忙搖頭,很努力對她笑,但笑得很牽強。

林如媛摸摸他的頭。

從兩人的對話中,慕魚才將事情的始末了解。

當初,陳母確實趁夜黑,放那幾個混子來了家裏,後續的,該做的不該做的,一樣都沒落下。

林如媛是在一片爭吵中睜開眼的,對面全是鄉裏鄉親,有人臉上是看好戲的戲謔,有人是不可置信,還有人是看不下去捂住了眼。

刺兒頭一邊穿衣服一邊趕著人,“去去去,看什麽看。”

陳母則是捂著臉嚎啕大哭,“啊呀,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啊?林如媛你個蕩貨,偷人偷到家裏來了,你怎麽對得起阿善啊!”

林如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昨晚只是喝了幾杯釀的甜酒,之後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裏是她的房間,而這裏還散著幾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她作為女子,是否吃了虧當然清楚,她不知道怎麽回答這麽多人的質問,連解釋都格外無力。

當然也沒有人聽她說發生了什麽,所有人都在嘲笑,諷刺,說她不知廉恥不守婦道。

明明是前一天還是親密溫善的鄉親朋友,在此時都對她避如蛇蠍。而更令她惡心的是,那些黏在她身上如同看蒼蠅般縈繞左右的目光。

連陳來善也對她的遭遇感到不恥,最後扔下一紙休書,和冷漠的“不知廉恥”四字。

林如媛哭著解釋,“不是這樣的,我什麽都沒做。”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把男人都引到家裏來了,不是你開的門,難道是我開的門?”陳來善推開林如媛抓著他衣袖的手,“別碰我,我真是嫌臟。”

陳母在一旁陰陽怪氣,“如媛,你也是個體面人,做出這種事,你讓我們的臉往哪裏放?我要是你,趕緊收下這休書,找棵樹吊死算了。”

休書……休書,甜酒,這些天來陳母明裏暗裏的暗示……林如媛捧著休書,恍然間明白了什麽。

“是你,是你對不對?我喝了你給的酒,就醉得不省人事,這是你做的。”

你大可以讓陳來善直接下了休書,將我趕出陳家,為何要做得這麽絕,一點後路都不留給我?!

“直接下休書,你這個狐媚子手段搞得很,阿善哪裏舍得放開你。你不走,我們母子倆就永遠過不了好日子!”

這句話是在陳母死後林如媛才得到的答案。

故事聽到這裏,慕魚幾乎難以置信。

她望著聞雲兮,凝重的表情仿佛是在質問,這是真的還是只是個故事?

但故事確實是真的,在林如媛被休之後,陳來善如願娶了縣令千金,且在後來的鄉舉之中,謀了一個不小的官職。

縣令多多少少聽過一些傳言,只知陳來善性格溫厚,原配之妻不守婦道紅杏出墻。

而千金十分欣賞陳來善的才華,原配做的這些事,反倒給他添了幾分受害人的可憐。

慕魚:“……”

你確定這是事情發展正常的後果?

“是縣令過於老實,還是他女兒不食人間五谷?”

“陳母還有臉呢,她兒媳婦紅杏出墻是什麽體面事,她還擺出一副受害人態度?”慕魚接著道,“這明明是她兒子自己不行,她還有臉了。”

林如媛:“……”

小啞巴:“…………”

聞雲兮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慕魚。”

慕魚不說話了,她坐在聞雲兮旁邊聽完了這個故事。

林如媛九歲時失了父親,隔一年母親也隨之而去,她舉目無親,所以才被陳家收作童養媳。

被趕出陳家之後,她根本無處可去。

傍晚風雪大,她冷得受不了,躲在了村頭的一間土廟。

次日阿誠來給土廟神像燒香,看到了高燒的林如媛。

他是個孤兒,住在村尾,又是個啞巴,平日裏和旁人來往不多。林如媛見他孤苦,倒是接濟過他兩次,他是認得她的。

他給她請了大夫,買了藥,守了她一天一夜,才等著她退了燒。

“你信我是那種人嗎?”林如媛問小啞巴。

小啞巴使勁搖頭。

他聽說過她發生過的事,但是他不相信她是那種人。林如媛對所有人都很好,還偷偷給他送過幾次飯,她這樣的人,怎麽會做那種事?

林如媛笑了笑,

林如媛雖然柔弱,但也不是個吃了虧不肯說的性格。她不可能將苦果吞下,她要揭穿陳母所做的一切。

小啞巴陪著她從鄉裏鬧到鎮裏,這件事本就十分荒唐,確實翻出一片水花。

陳來善也終於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他原本與林如媛舉案齊眉,簡直難以相信,“母親,你……”

“阿善,你是人中龍鳳,那等鄉村野婦一直想捆著你,無論如何也不肯走,娘這是為了你好。”

陳來善心生痛苦,“娘,你……你好生糊塗!”

但是事已至此,他又能做些什麽,總不能真將陳母推出去送官,這畢竟是他的親娘。

陳來善將事情壓下去,奈何林如媛並不像她印象中那般好打發,無論是拿錢利誘,還是威逼恐嚇,她絲毫不為所動。

“枉顧你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嗎?事情是她幹的,她就得承擔做事的後果。”

林如媛站在老宅中,面目森然,“我也想知道在王縣令一家知道事情的原委後,會以什麽目光來看待你們。”

陳來善心中驚懼,如果真叫岳父大人一家發現了這件事,別說他的官職可能會不保,甚至還有可能被掃地出門。

這些天過慣了富貴日子的陳來善,仍舊記得當初與林如媛那些清苦日子的不易,所以在她看著林如媛的後背,歹意如同跗骨之蛆,密密麻麻地盤起來。

林如媛只覺得後背一麻,後腦疼得難以動彈,而更讓她如遭雷擊的是,陳來善的惡鬼一樣扭曲的面龐。

“如媛,你逼我的,你也想我過好日子是不是,我努力了這麽多年,不能因為你失去了所有,你得原諒我……”

林如媛被扔進老井中,意識還清醒著,她一半身體露在水面,仰頭看著陳來善。

陳來善一邊往井中砸石頭一邊念叨有詞,“不是我的錯,你逼我的,你壞我事逼我的……”

後來,小啞巴找了很久,才在井中找到腐爛發臭的林如媛。

他怔然了很久,這麽好的人,怎麽就這麽沒了呢?

他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但是他仍然想方設法,想要讓這件事抖出來。

但事情還未傳到縣令那裏,小啞巴在路上,被人活活打死。

他死的時候,懷裏還揣著一張寫得歪歪扭扭的陳冤書。

林如媛並沒有走,她是枉死的,心願未了,就一直盤在小啞巴寫的那紙書中。

小啞巴死的時候,還帶著她的一抔骨灰。

她沒有家,冤也未了,他想帶著她一起走,等她沈冤昭雪的那一天。

林如媛不知道,為什麽她誠心誠意相待了三年的枕邊人,卻比不上一個只施舍過兩次飯的普通人。

那一紙沈冤書隨著風飄走了,小啞巴的屍體也爛了。

他們都無親無故,死在這鄉野,也無人知道。

有了縣令的幫襯,陳來善的仕途也越來越順利。名利場坦途一片,回家又有美妻作伴,日子豈能不順心?

但這順坦的生活只維持了短短的一月時間,陳來善的生活越來越不對勁。

他先是夜夜噩夢,夢到溺亡的原配妻子,還亂棍下慘死的啞巴,而後是看到無數虛影,虛影又變成了實影。

他夜夜噩夢,精神總不在狀態,手中的要務不斷出紕漏,因為修建官府府邸監管不力,還鬧出了一次人命。

他開始有種錯覺,林如媛始終跟著他。

這個想法很快得到了證實。

有日幫著妻子梳妝,對著銅鏡,他看到自己肩膀上趴著一個人。

那人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慢慢擡起頭來,隔著銅鏡對他笑。

正是死去多時的林如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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