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嫁！”

一陣哭喊從隔壁房間裏傳來，驚得床上的女孩身體顫抖了下從昏睡中醒來，接著就是一陣劈啪摔東西的聲音。

“你個死丫頭能的你！還摔東西，怎麽不把你自己摔了？這樣老娘也省的操心生氣，我怎麽就生了你個賠錢貨！”說著劉翠雲忽然也哭了起來。

“我命怎麽就這麽苦啊，嫁了個男人沒本事，生了兩個閨女一個心大管不住，一個藥罐子把家吃窮。老天爺啊，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劉翠雲嗚嗚的哭，簡芳芳也在一邊梗著脖子落淚，嘴閉的緊緊的，任自己媽怎麽哭都不願意松口。

簡敏縮在角落裏，盡量讓自己離床上瘦小的人遠一點，以免陰氣影響到人家，一邊聽著隔壁母女的吵鬧聲。這是簡敏來到這裏半個月中唯一的娛樂。

簡敏並不屬於這裏，她原本是現代社會都市裏的平凡學生，一次踏青郊游被她發現男朋友和閨蜜勾搭。

渣男賤女當時不知道是害怕慌亂還是怎麽，居然把她推進了水潭裏，轉身一跑了之，留下旱鴨子簡敏在水裏撲騰了一陣，最後活活淹死了。

等再次有意識，簡敏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陰暗的房間，房間裏有一個小姑娘，整日昏昏沈沈的窩在床上，每天喝藥比吃飯都多，看起來身體差到隨時都會咽氣的樣子。

起初簡敏不知道，距離小姑娘近了她就會渾身冷的直發抖。

等簡敏就發現小姑娘看不到自己，終於意識到她已經死了，現在應該是靈魂狀態，因為陰氣太重，小姑娘才會冷。

簡敏不想害人，就離她遠遠的，白天也不敢出這間屋子，整天呆著聽的最多的就是簡家母女的爭吵不休。

起因是因為一場十多年前定下的婚約，到現在男方年紀不小了，父母讓回來成婚，結果女方這裏不願意嫁了。

至於不願意的原因，靈魂狀態耳朵聽力比生前強了很多的簡敏，從半夜裏簡芳芳讀信和平常的一點只言片語，總結出了原因。

簡芳芳有喜歡的人，是早幾年就認識的一個下鄉到他們村子裏的知青，對方長的斯文白凈，還會念詩說外文，和村子裏被風吹日曬的粗糙漢子們一點都不一樣。

當年公社裏好多年輕小姑娘都暗地裏喜歡他，簡芳芳也對他芳心暗許，兩人私下裏也來往過。

因為知青家裏是城市人，早幾年簡芳芳還用力讀書，想和他一起考大學，可惜她讀書天賦不行，沒能考上，而那個知青卻考上大學回城裏去了。

這幾年她雖然在家裏種地，卻一直沒有放棄去城裏找他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簡芳芳眼看自己年紀一年大過一年，村子裏同齡的早就嫁人了，她心裏也著急。

兩人最近通信，簡芳芳得知心上人家裏正在給他相看親事，她急得不得了，偏偏這時候家裏忽然提 * 起了早十多年前的一個口頭婚約，讓她嫁給連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的男人。

簡芳芳怎麽肯，對著父母就是又哭又鬧的。

簡芳芳是認真不想嫁，簡家父母卻覺得她這是年輕不懂事，不知好歹，後面勸一勸也就好了，畢竟大丫頭年紀不小了，不能在繼續耽誤，而且蔣家的條件不錯。

這麽想著簡家父母與蔣家照規矩商量好了婚事，蔣家也把準備好的彩禮擡到了簡家堂屋裏，新郎也從部隊回來，萬事俱備就差新娘子到位，就能成婚了。

而本以為父母聽了自己的話婚事就那麽算了，等看到擡進來的彩禮簡芳芳才知道沒算，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場母女激烈爭吵。

其實說白了就是當媽的覺得我這都是為你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當閨女的應該聽。

而做女兒的卻想著自己當初自由戀愛的心上人，一心想嫁到城裏去，不願意嫁給別人。

不過也是難免，這個時代大多數也都是父母包辦婚姻，自由戀愛都能被說是不正經。

簡敏聽了半天，母女吵來鬧去的就那點事情，就覺得煩了。

飄到櫃子上疊著的棉被上閉目休息，時不時聽到床上的女孩傳來一陣咳嗽聲，心想隔壁的母女恐怕是忘記了這裏還有個生病要靜養的人，這麽吵吵鬧鬧的，鬼都覺得煩了，更何況人。

“我都說了不嫁，你們怎麽就不聽？現在還把彩禮都收了。”簡芳芳抹著眼淚，哭的眼睛都紅腫成一條縫：“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嫁，死也不嫁！”

“你個白眼狼，我把你養這麽大，你就這麽氣我啊？早知道當年就不該救你，讓你淹死在河溝子裏算了。”

“就因為他救了我一次我就要嫁給他嗎？現在是新社會了，早就不興什麽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非讓我嫁，我寧願當年淹死算了！”

“你不想嫁蔣鋒你想嫁誰啊？這麽大年紀了，你以為自己還是以前十七八的時候……”

母女兩個在東屋裏又哭又鬧了半天，門口簡父愁著張臉蹲著不住的抽煙。

煙是最劣的幾分錢一包，抽起味道有點嗆人，簡父時不時就咳嗽一聲，等一根煙抽完，屋子裏母女的吵鬧聲才慢慢安靜下來。

李翠雲好像死心了，勸不回鐵了心不願嫁的女兒，也不哭了，擦了擦眼淚，拉著臉起身走出房間，路過門口時看了一眼簡父。

“怎麽辦啊這？”哪裏能想到彩禮都收了，這邊大女兒卻不願意嫁。

“唉，丫頭真是不知好歹，蔣鋒這人長的周正，聽說現在在部隊職位不低，每月工資不少，嫁過去吃喝不愁的。”

劉翠雲也覺得蔣鋒這人不錯，上次人回來探親，她見了一回，人長的高高大大，五官周正英氣，身板看著就有力氣又精神。

兩人又是早就定下的婚事，結婚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哪裏想到事到臨頭自己閨女不願意了。

要是沒收下彩禮也就算了， * 現在彩禮還在那擱著，禮金對生活條件一般般的簡家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看的劉翠雲簡直眼熱。

現在讓她把到手的錢在吐出來，她肉疼，再說兩家的婚事早就傳開了，現在婚事若是算了，外人都不得看笑話？

閨女本來年紀就不小了，經過這一回後再想找個好婆家也難。

想想劉翠雲就頭疼。

簡父也是愁得額頭鄒文都加深了幾條，悶聲悶氣的又抽出根煙點上：“還不是你慣得，要什麽都由著她，現在大了知道管不住了。”

劉翠雲撇撇嘴沒說話。她確實對這個大女兒偏心了點，不說要什麽給什麽，從小到大也基本上是順著她的。

小時候說讀書，哪怕家裏窮的吃不飽，小閨女沒錢買藥了也到處借錢讓她讀，本想著能讀出個名堂了，結果沒天賦，考不上。

憑著讀過書去小學教書也可以，可偏偏大閨女去了一天就不願意再去，說受不了孩子吵鬧，一心想著要到大城市去當工人，可是大城市那是那麽好去的啊。

“別光顧著大丫頭，去看看二丫頭怎麽樣，最近天氣冷了不少，別在凍著了。”簡父看著陰沈的天氣擔憂說。

劉翠雲嘆息一聲，邁腿走進屋子，進了簡芳芳隔壁的房間。

一間和簡芳芳房間格局差不多的小屋子，這和簡芳芳那邊的原本是一間，因為二閨女生病要靜養，大閨女起先要好好讀書，家裏窮房間少，簡父就把房間從中間給隔開了。

正休息的簡敏感覺到一陣風，輕飄飄的靈體差點被吹飛到墻壁上貼著，好在門關的快才避免了撞墻的下場。

簡敏後怕的拍了拍胸口，看著劉翠雲走進來，在門口站了一會，適應光線。

這邊的屋子因為在裏面，生病的人又最怕吹風受涼，所以這邊沒有開窗戶，裏面光線昏暗，要好一會才能看清楚裏面。

“二丫，今天好點沒？等明天有日頭了，媽就帶你到你姐那邊窗下曬曬太陽。”

“咳咳……媽……”

“想喝水嗎？媽給你倒。”劉翠雲給倒了水，餵靠在床頭的瘦小身影喝下，之後給掖了掖被角，說了幾句話，看人又昏昏沈沈的睡著了，就默默的走出去關上房門，轉頭劉翠雲就一臉愁苦。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怎麽就命苦的生出了個藥罐子，每天藥不離口的，病不見好家裏也被吃窮了，她這麽苦熬著也讓人心疼，早知道當年還不如不生……”

“好了。”簡父忍不住呵斥了一聲：“怎麽說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咱們親閨女，你別沒事說這些話，讓二丫聽到還以為咱們嫌棄她，該多難過。她這樣也不是自己願意的，都怪我。”

簡父對著小閨女是真心疼，他不怪閨女自小生病身體不好，只怪自己當初沒本事，家裏窮，那幾年國家又是困難時期，媳婦懷著孩子時常吃不飽肚子。

孩子營養跟不上沒養好，生下來就不 * 足月，瘦瘦小小的只有巴掌多大一點，喘氣也弱，當初看著都說養不活，媳婦都要都找地方埋了，還是自己老娘心疼孫女，整夜整夜的不合眼小心照顧著，把天上諸神都給求了一遍，才給硬生生從閻王爺那頭把人拉回來。

劉翠雲又忍不住開始抹眼淚：“可是這麽下去怎麽辦？鐵棟媳婦眼看懷孕，幾個月後家裏要添人，吃喝穿的不都要錢？可是家裏哪來的錢？再說二丫現在十八了，擱別人家都是正說親的年紀，她這樣整天風吹就倒又要吃藥，誰家願意娶個拖累回去？”

劉翠雲沒說出口的還有，二丫頭身體這樣差，根本生不了孩子，誰家又願意娶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媳婦呢。

“好了，二丫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是蔣家的婚事到底該怎麽辦？大丫頭要實在不願意，強扭的瓜不甜，只能和蔣家那邊說說，把彩禮送回去，這婚事只得算了。”

“算了？不行！蔣家多好的條件，給的彩禮也豐厚，再說大丫頭都二十二了，沒了蔣家，這周圍差不多年紀的都成婚了，其他比她小的也不成，還有哪家能嫁？難不成嫁給鰥夫嗎？”

劉翠雲想了想，心一橫，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讓大閨女繼續胡作非為的，這婚事不成也得成了。

“他爸，這婚事蔣家催的緊，今天彩禮送來，過兩天就要娶進門，現在退婚也讓人看笑話，蔣家那邊也沒法交代，我在勸勸她吧。”

“行不行？別到時候再生事端，當天要接不到新娘子，讓蔣家那邊不好看，這結親就成了結仇了。”簡父覺得不靠譜，這事情拖不得，不然弄不好反成了仇人就不好了。

“你別管了，閨女不懂事，我會勸好她的。”實在不行到時候綁著也要送去蔣家，等以後閨女就知道當媽的都是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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