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總你都開口了， 我必然是要給你這個面子的。”曹光磊思考了一番，略顯無奈地說，“那我就……抽空見一見虞總吧。”

路楠知道， 曹總已經穩穩地踩在自己遞出去的臺階上了， 遂十分不見外地‘強勢’提議：“那就見麽。也別抽空了，擇日不如撞日， 就這個周末！我做東，請你們二位——也就是我們沁然飲料公司京市最大的二位客戶一起好好吃一頓。”

曹光磊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看來，這周末我是不去不行了。”

“不不不，不是您不去不行。”路楠含笑糾正， “應該說，周末這頓飯， 沒有您不行。”

對於曹光磊這種級別的人來說， 聽了數十年的馬屁， 唯有隱晦而真誠的最能打動他們。

路楠小小地捧了他一番，間接表明：對於沁然公司來說，萬家集團的重要性可是遠遠超過羅某森的。

曹光磊嗯了一聲：“那就按照路總說的辦。小吳，幫我周六那天晚上的其他安排都推掉……”

路楠則回頭看了林燕一眼。

林燕當即懂了老板的意思：凱爾斯酒店的包廂， 周六晚上， 一會兒就去落實！

時至今日，林燕已經越來越少問路總‘為什麽’了。

因為， 獨立思考很重要！

不只路總和她說過好幾次， 就連菲菲都這麽提醒她：“你現在時時刻刻跟在路總身邊，除了忠心和眼力勁之外，如果沒有其他長處， 早晚有一天會被落下的， 或者說， 會被取代。燕子，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和你說點狠話你別生氣——你那撥一下動一下的性格，真的快改改吧。之前你在源川的時候就是業績來得太容易了，現在我看你在很多場合還需要路總反過來關照你？這就不對了啊！你以為，公司裏頭年輕的女孩子們沒點兒野心？哦對，年輕的男孩子們有野心的就更多了。你好自為之啊！”

林燕知道，菲菲從來不是危言聳聽的人；

林燕更知道，菲菲學的是心理學，大學裏專業課程門門優秀。

所以，隨著公司業務不斷增加、公司規模不斷擴大，林燕升起了濃濃的危機感：我要盡快成長，我要能跟得上路總的腳步！

她現在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是攝影機，每天晚上能夠覆盤一下當日經歷——不得不說，睡前覆盤真的很有效果。

比如今晚，林燕結合虞秀麗和曹光磊的態度，覺得自己好像隱約抓到了一點東西！

是……百貨零售業當下的格局和未來的發展！

對了！林燕一拍大腿：對了，就是如此！路總為什麽能在虞秀麗面前掌握主動權？為什麽能面對曹光磊不墮半分氣勢？是因為路總知道得比他們多，比他們更早一步勘破了京市、華北乃至更大範圍市場的行業格局和未來發展趨勢！

抱著驗證的心理，周六晚上凱爾斯酒店，林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爭取多看多學。

這頓飯，雖然一開始氣氛有點兒生硬，不過在路楠的從中調解之下，曹光磊和虞秀麗的關系最終還是成功破冰。

對於曹光磊來說，參與進羅某森的大加盟可以彌補部分對萬家便利店抱有‘不夠洋氣’的刻板印象而流失的消費者；

對於虞秀麗來說，羅某森在華北地區的直營店雖然進展緩慢，大加盟卻有望取得成績，也算是東邊不亮西邊亮了。

之後萬家集團和羅某森之間如何談判、如何合作就不是路楠需要操心的事兒了。

她於周一上午，將祝正希叫到辦公室：“你修改過的郵件我今早上看完了。”

祝正希一臉緊張：沒辦法不緊張，自上次路總給我布置完作業，我已經發了四次郵件了，每次都被打回來修改，我入職沁然也一年了，頭一次面對這麽大的挫折。前幾次，路總就差把‘很失望’三個字寫在臉上了，修改了兩版之後，也就是去掉了那個很字。這次的版本花了我不少時間，並且我還特意去找林哥、方哥、桃子姐取經，了解各地市場現在的經銷和鋪貨情況，如果還要修改，我真不知道從何下手了。

大概老天終於聽到了祝正希的祈禱。

“坐吧。”路楠翻著打印出來的文件，擡眼就看到祝正希根毛竹一樣杵在辦公桌前，遂笑著重覆說了一次，“別緊張，坐啊。”

看路總這次的神情……祝正希的臀僅挨著椅子的1/3，背脊挺得直直的，並不自覺地舔了一下略有些幹裂起皮的嘴巴：“路總，我這次發給您關於不對開放網絡經銷權並將八大物流倉應用到電商平臺以節約成本、增強時效的方案，您覺得還行麽？”

還行麽這三個字越說越小聲，甚至透露著一點卑微。

路楠點點頭：“腳踏實地、言之有物。看得出來，你做這份方案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比一開始的版本要成熟了不知道多少倍。

要知道，這小夥子一開始給出的方案版本裏，居然是將沁然的網絡經銷權簽給各大區的客戶們！

這是什麽狗屁提議喲！白瞎了我當時的提點！

不過路楠看到也沒生氣，就，一笑了之吧。

年輕人，在一定範圍內是允許犯錯的。

何況祝正希那只是方案，屬於犯錯未遂。

【還有我給他把關呢。】

【他入職沁然之後得以施展所長，又是當初第一批招聘入職人員中升職最快的，難免有些得意忘形。不然上次也不會因為賭氣，想要和我提出先不要一個部門經理的位置——他敢這麽說，無非是覺得憑他的本事，想什麽時候升經理，就什麽時候升經理。】

【年輕氣盛啊真是。】

【現在打回去幾次，這不就有長進了？】

路楠擡眼看了一眼這位和自己還有同校、同院前後輩情誼的年輕人，確保已經把他的浮躁之氣磨掉不少。

“看這這。”路楠把小祝的方案打印稿遞給他，“我之前就強調過，網絡銷售這個渠道，必定在一定程度上對各地經銷商的利益造成損害。所以，我們是絕對不能把網絡經銷商放給客戶的！”

“網絡銷售將整個銷售環節變得扁平化，甚至可以從工廠直達消費者手中。”路楠不疾不徐地說，“聽起來，沒有了中間商，工廠可以獲得更多的利潤、消費者可以獲得實實在在的低價，但實際上，想要做大做強的酒水飲料品牌，不會將重心放在網絡銷售渠道，至少未來五到十年之內肯定不會。”

路楠甚至可以直接覆述祝正希的方案內容：“我很欣慰，你在最新的這份方案中看到了經銷商在酒水飲料行業的必要性。”

而不是向之前那樣，以為將網絡銷售渠道抓在手中，未來全國的銷售都可以依托網絡進行——這，太天真了！得強勢成什麽樣的廠家、得是擁有多少獨門專利的廠家，才能把整個銷售渠道都牢牢占據，不給中間商一點喝湯的份兒！

“因為經銷商和廠家有著共同利益，所以在銷售渠道、客戶服務、市場推廣、市場動態等方面，雙方可以相輔相成、互通有無。”路楠笑了笑，“代理商就不同了，代理商不擁有商品的所有權、以賺取傭金盈利、經營活動受廠家指導和限制……所以你提出公司需要招網絡代理商的概念，出發點是對的。”

都當了一年的打工人了，祝正希聽到這裏，知道下面肯定有一個但是。

“但是還可以再完善一下相關部分。具體內容我已經讓林燕用紅字標出來了，你看看，然後出一份網絡代理商招商計劃書。”路楠往後靠了靠。

祝正希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讀著，又擔心自己閱讀速度太慢讓路總久等。

這樣矛盾的心態讓他的表情分外滑稽：愁眉苦臉、眼冒精光。

讀完之後，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路總，我看明白了！”

“真的看明白了？”路楠反問一句。

小祝一臉敬佩地回答：“您的意思是，我們公司要擁有網絡銷售渠道的絕對控制力，所以不能放出網絡經銷權，不過可以釋放出部分網絡代理權。代理權以招投標的形式抽選分配，中標者交的是一次性的代理費而不是像經銷商那樣分批次地打進貨費用。代理商交費之後，在接下來季度或者半年或者一年——總之以招標約定時間範圍為準，在這個時間範圍內，他們在代理地域範圍內出的貨，其實依舊從八大物流倉發的！其實，依舊是我們發的！”

“就是如此。”路楠滿意地笑了，“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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