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8章

關燈
藺綺對這些仙門宗派不太了解, 卻也知道雲海天州是三大派之一,他們的鎮宗之寶,聽起來就很厲害。

藺綺登時對著劍法敬重起來, 她貼著枕頭, 眼巴巴看著劍譜, 說:“我想學。”

“姐姐能不能教我。”她說。

容涯啞然,他嘆了口氣,道:“我修的是雪河,不曾修梅山。”

他思忖片刻, 繼而建議:“姐姐學會之後再教你?”

天底下竟然還有姐姐不會的事。

“不要。”袖袖小貓想都沒想就搖頭,她伸出手,容涯會意, 將劍譜放在她手心。

藺綺把劍譜抱到懷裏, 仰頭看著青年:“既然姐姐不修梅山, 那我要自己學, 這樣的話, 天底下就只有我會啦。”

容涯垂眸看著她, 莞爾:“原來你在意這個。”

藺綺烏黑明亮的目光裏盈滿瀲灩秋光,她仰躺著,望屋頂的橫梁:“這樣很了不起呀。”

“全天下只有我一個人會,這件事聽起來就很厲害呢, ”她又強調,袖袖小貓眼珠子轉了轉,不放心地囑托, “你也不能學, 姐姐, 你已經很厲害啦。”

容涯眸中流出些溫柔又無奈的清淺笑意, 他拿扇骨輕輕點了點自家祖宗軟軟的側臉,頷首:“好,我不學。”

漂亮小貓抱著一本古舊的劍譜,烏黑的眼珠子清透水潤,像浸在清水中的烏玉。

她眸中不經意間流出些神氣和張揚,稚氣十足,看起來可愛得要命,容涯情不自禁想伸手揉揉她的腦袋,卻還是忍住了。

“姐姐。”藺綺聲音小小的。

容涯應:“嗯。”

“……”

少頃,這小混賬唔了一聲,慢吞吞道:“雪河我也想學。”

容涯看她既要又要的貪心小模樣,被逗笑了。

“你剛入劍道不久,基礎不穩,不宜修太多劍法,”他拿折扇戳了戳袖袖小貓的臉以示警告,“袖袖,貪多嚼不爛。”

“姐姐肯定有法子避免的。”藺綺對上容涯淡如水霧的目光,對他無比信任,心道,姐姐,你可是劍尊呀。

“小貪心鬼。”清溫的話語落下來。

清晨霧氣氤氳,青年眸光輕垂,思忖一會兒,說:“我知道了。”

藺綺知道,姐姐是答應了,那她等著餵飯就行了。

很久很久之前,她還在想,她的劍道就留給林清聽發愁好了,不必打擾姐姐,結果兜兜轉轉,教她劍道的一直都是姐姐。

不過,細細想想,天底下能如此毫無保留待她好的人,除了姐姐,也再不會有旁人了。

藺綺擡眸望著青年,日出時的熹微晨光透過窗縫,打在他蒼白清艷的側臉上,青年衣袍寬松,霜白清正,他漫不經心攥著骨扇,氣息飄渺得好似天際一片雲。

——所以,她也想做和姐姐一樣的人,毫無保留待他好。

終有一日,她要像姐姐保護她一樣,保護姐姐。

會有那麽一天的。

**

思緒回籠,藺綺揉了揉眼睛,靠著床架四下望了望空曠的屋舍。

青年早已離開了,只有桌上一盞溫熱的花茶彰顯了他曾經來過的痕跡。

藺綺沒下床,放出靈氣把花茶托起拿在手裏,小口小口抿了點清甜茶水。

姐姐說她夜裏太活潑,睡眠嚴重不足,離開時親手給她下了一道言靈,迫使她又補了一覺。

這會兒她剛剛轉醒,意識還不大清醒,怔怔註視著屋舍。

她似乎把什麽東西忘記了,但是腦袋空空,委實記不起來了。

“咣——”

門哐當被推開。

她眨了眨眼睛,擡頭往門口望。

一個少年跨過門檻,風風火火走進來,揮手把門關上,他身上只穿兩件單薄衣裳,衣角還沾了新鮮的露水和幹枯的草葉。

他臉色蒼白,形容狼狽,亂糟糟的長發披散而下,碎發遮掩中,少年薄藍帶水的清潤瞳孔中,浮滿不開心的情緒。

藺綺這才想起來。

——哦,原來是少年姐姐丟掉了。

藺綺雙手捧著杯盞,輕輕歪了下頭,她看著少年,軟軟開口,關切問:“師兄,你怎麽了,去哪裏啦,怎麽穿得這麽少,冷不冷呀。”

少年被卷入陣法裏待了一夜,本來氣得要命,聽見漂亮小貓一連串帶著關心的問題,心中的慍怒奇跡般地消減了些。

他停下腳步,抿唇垂首,整了整自己臟亂的衣裳,把臉上蹭的血抹盡,才擡起頭看藺綺,又是那副金貴慵懶模樣,他輕輕哼了一聲:“被一只千年王八關進陣法裏了。”

“呵,”思及此,少年情不自禁冷笑,“他以為區區一個四殺陣就能困住我嗎,幾千年了修為也不長進,修的什麽破爛陣法,沒用的東西。”

事實證明,公主生氣的時候,真得會自己罵自己。

漂亮小貓眨了眨眼睛,心中了然。

難怪清早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少年,原來是被卷到陣法裏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

“師兄,你不要惹姐姐生氣呀,”漂亮小貓斂眸,長睫輕垂,目光落在茶水中的山茶花瓣上,輕聲道,“再說了,姐姐現在很厲害呢。”

少年眼眸微瞇。

他三步作兩步走到床邊,垂首俯瞰藺綺,冰涼的手指掐了掐藺綺的側臉,他語氣危險:“你現在叫我師兄,叫他姐姐?”

昨天還一口一個姐姐喊得又乖又甜,小騙子。

少年在心中咬牙切齒。

他的手很冷,像雪山之巔深埋的玉,藺綺揉了揉剛剛被少年掐過的地方。

不是一樣的嗎。

他們甚至都是一個人。

怎麽他看起來那麽不高興。

漂亮小貓對上少年幽靜的目光,有點懵。

“一樣的呀。”甜軟的嗓音落在晝光裏。

她眉眼彎彎看著少年,露出一副乖巧模樣,藺綺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語氣糯糯,補了一句:“姐姐——”

他抿唇,不說話,撇過頭冷冷哼了一聲。清冷的目光落在桌上,一道淺藍色的靈氣托起一張字條。

林清聽低聲問:“他留下的?”

雖然少年沒有指名道姓,但藺綺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順著少年目光觸及的方向去望,桌上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漂亮小貓有些迷茫:“什麽?”

那麽明顯的靈氣,藺綺不可能看不見。

那就是那人設了禁制,只有自己能看見。

呵,遮遮掩掩,上不得臺面。

少年把折起的字條打開,上面寫了一行字。

——袖袖早起時喜歡喝一杯甜茶,拿山茶花煮,添點冰糖,記得要溫熱的。

少年在心中冷笑,心道這人可真不要臉,把他關一晚上竟然還有臉讓他做事!四殺陣裏殺機湧動,他又一絲靈力都不剩,若不是他聰明,他就死在裏面了。

什麽甜茶,狗才去煮。

少年眼皮子耷拉下來,眉眼懨懨。

他垂眸看藺綺,偶然註意到漂亮小貓手裏捧著的茶盞,水中氤氳著些許霧氣,飄著小片的山茶花瓣。

他輕嘖了一聲,問:“你早起喜歡喝甜的?”

藺綺不知道他的思維為何忽然跳躍到這兒,她點了點頭,輕輕笑了下:“是呀,早上起來的時候,如果能喝一杯甜茶,心情就會好一點。”

少年註視著她,紅衣少女抿了一小口茶水,柔軟的唇上掛著水珠,明亮清透的一點水光折射著正午暖和的光暈,將她的唇色襯得愈發嫣紅。

她似乎真得很喜歡甜,咽下茶水時,長睫輕顫,眉梢彎如月牙兒,眸中流出些許魘足的色彩,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經意笑起來的時候有多漂亮,像山間活潑的小鹿。

喝甜茶,心情就會好一點?

少年心念一動,他撇過頭,手指不停揉搓字條,小小聲嘟囔:“什麽毛病,怎麽比我還嬌貴。”

飄忽的話語散在風中。

“嗯?”微微上揚的尾音,藺綺聽不清,“姐姐,你說什麽。”

少年抓了抓頭發,看起來有些不耐煩,他揚聲答:“我說,我知道了。”

——你早上起來喜歡喝甜茶,要溫熱的,得拿山茶花煮,加冰糖,我知道了。

——

他故作漫不經心把字條收起來。

頂著藺綺懵懵懂懂的目光,少年有些惱羞成怒,欲拂袖,甩到一半發現兩件單衣太薄,衣袖根本甩不起來,更氣了,又想起在陣中凍了一夜的事。

他握著袖管,皺眉,道:“我的衣裳都給你當被子蓋了,待會兒要再去買一身。”

“不用買呀。”藺綺聽他提起這一茬,擱下杯盞,從床上跳下來,鞋也沒穿,踩著地毯跑到衣櫃邊,鮮紅裙擺拖在地上微微晃動,如一潮一潮的浪。

少頃,她打開衣櫃站定,側眸看少年:“已經買了很多啦。”

少年就看她蹦蹦跳跳的活潑樣子,心道她中的毒真是解幹凈了。

藺綺在櫃子裏翻翻,給他找了套幹凈的新衣袍,依舊是藍色,袖擺用金線繡了兩片蘇子葉。

少年施術,瞬間把衣袍換上,他穿了新衣裳,心情好了一些,單手背後,俯身,輕輕捏了捏漂亮小貓的耳尖,不容拒絕道:“不夠,還要買。”

話畢,他想到一種可能,皺眉:“你沒錢了。”

藺綺心道少年姐姐真難養啊,她揉了揉耳尖:“胡說,我很有錢的。”

藺岐山還欠她兩百萬靈石呢。

姐姐喜歡買衣裳就買好了,反正她有的是錢。

藺綺抽出手把梅山收起來。

她想了想,拿出之前在蝕金窟裏記下的陣法圖案,擺在少年面前,輕聲問:“姐姐,你認得這個陣法嗎。”

“松雲庭裏找到的?”少年翻了翻紙張,思索片刻,“看著倒有些像獻祭大陣。”

獻祭?

藺綺想起蝕金窟裏的十六具枯骨,她又問:“這陣法有什麽用。”

“獻祭麽,”少年拈了下指尖,解釋道,“就是抽取活人生機,拿人命做燃料,去做一些人力所不能及的事。”

他怕藺綺不能理解,還給她舉了個例子。

“很多年前,仙門受魔物圍剿時,裴宗主布獻祭大陣,帶著三十多位合道長老以身殉道,靈氣充入仙門,化作結界庇佑仙門七十二宗,仙門才得以喘息。”

少年嗓音清朗,思及此,他悠悠又道:“人命是很貴重的東西,尤其是那些體質特殊、修為高深的,譬如你……”

少年垂眸,對上漂亮小貓水潤瑰麗的瞳孔,頓住了。

他本來想說,譬如你,符道九重,要是獻祭了肯定能澤被一方。

但是想想,還是算了。

——不吉利。

“我怎麽了。”藺綺輕眨了下眼睛。

“你聽錯了。”少年否認。

心裏的思緒百轉千回,他側首,趁藺綺不註意輕輕呸了三下,像是在驅邪避穢一樣。

等他把一系列動作做完,連自己都楞了一下。

林清聽,你可是化神!

竟然和凡人一樣懼怕讖言,沒出息!

藺綺不知道少年在想什麽。

她歪了下頭,看眼前少年臨窗自閉,別別扭扭又不開心的模樣,在心裏嘆了口氣。

年少時的姐姐,真是喜怒無常啊。

她收起畫著陣法的紙,心中自有思量,江白薇生於陰年陰月陰日,也算體質特殊嗎。

她垂眸,若有所思,現下時值正午,日頭高掛中天,晝光打在臉上,暖洋洋的,藺綺洗漱整理一番後,推門出了屋子。

**

“她出門了?”

威嚴的聲音落下來。

一個黑衣人站在城主下首,恭敬道:“是,藺綺一刻鐘前剛剛出門,和一個穿藍衣、戴面具的少年一起。”

黑衣人擡頭,看向眼前,一身玄衣、蓄長須,面容肅穆莊重的城主,城主手中握著三柱香,站在一副畫像前,畫像上的青年面皮白皙、姿容清雋,赫然是昨夜堵截藺綺的烏山祭司。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城主便日日參拜這個青年,城主稱其為無相大人。

城主說,無相大人會庇佑春水城。

但他們不是有神靈大人嗎,為何還需要別人庇佑。

即使神靈大人生病了,也不需要從別處再請來一尊神啊。

黑衣人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沒資格過問,他只是城主的無數影子中的一個,影子不需要有思想,城主吩咐什麽,他做什麽就是了。

黑衣人說完話,便溫順垂首。

良久,城主終究沒有等到畫上青年的回應,他也沒失落,將燃起的香插到香爐裏,負手轉過身,高高在上俯瞰黑衣人:“她不可能沒問題,你再去跟著她。”

“姜拾說,她昨夜一直待在院子裏,我怎麽不信呢,”城主蹙眉,自顧自琢磨,“哪怕真不是她……不是她還能是誰呢,只有她白日註意到了蝕金窟,倘若不是她,又為何找不到人。”

黑衣人揣測:“興許是被無相大人捉住吃掉了,那藺綺只是一個築基境修士,若是對上無相大人,絕對活不下來。”

城主的目光落在畫像上,神情冷淡沒說話。

半晌,他吩咐:“去盯著她吧。”

多年戰場上殺敵的直覺告訴他,那個紅衣少女很危險,

“——她一定會攪弄風雲。”城主目光幽深。

**

城主心目中的危險人物,現在正和林清聽一起,往容儀章的院子去。

今日沒有魔物攻城,城內的仙門弟子都很安閑,剛進容儀章院子裏的時候,藺綺看見了藺浮玉和江梅引,還有一個頭發毛躁、垂頭耷腦的少年。

少年咬著符筆:“秘境裏外根本就不在一個空間裏,要做出作用堪比玉牌的傳送符,必須加上卦修的問星,和陣修的生神,問諸天星辰確定出秘境的方向,借生神陣放大傳送符和問星的功效,這樣勉強才能做出一張能傳送到秘境外的符咒。”

藺浮玉問:“你能做嗎。”

少年搖搖頭,有些發愁:“不能,雖說公主殿下會問星,但我們根本找不到會生神的陣修,再者了,我的傳送符畫得不好。”

江梅引詫異:“傳送符是最基礎的符,你一個年輕一代符道第一,怎麽會畫不好。”

藺浮玉聞言,目光清冷,淡淡掃他一眼。

簡端喪喪地垂下了腦袋:“傳送符太便宜了,掙不到錢,我畫得少。”

藺浮玉冷笑一聲。

簡端的頭垂得更低了,他給自己找補道:“雖然我傳送符畫得不好,但是也比其他符修好很多了。”

他底氣不足,慢吞吞道:“首席師兄,您將就吧。”

江梅引輕輕笑了下,藺浮玉懶得理他。

年輕一代符道第一?

藺綺在門口,精準得捕捉到這個字眼。

她擡頭往前望,簡端亦望過來,眼神剛對上,他恐慌且自閉地移開了目光。

“妹妹?”江梅引註意到門口的動靜。

藺浮玉偏頭望過來,清冷的目光柔和下來,他起身攏袖走來:“怎麽來這兒了。”

藺綺乖乖答:“哥哥,我找容師姐。”

她想問問容儀章,她離開後蝕金窟裏的動靜。

她往院子裏四下望了望,也沒看見容儀章的身影。

聽見藺綺的話後,藺浮玉抿唇,眸中很快地閃過一絲失落。

江梅引托著下巴,肩膀輕聳低聲笑了笑:“他以為你是來找他的。”

藺綺有些驚訝:“哥哥也住在這兒嗎。”

容儀章只告訴自己,她住在哪兒,沒說藺浮玉也在這。

一個院子住四個人的話,藺浮玉和容儀章還真有可能住在一起。

藺浮玉頷首:“嗯,湊巧。”

藺綺眉眼彎彎,笑得清甜,她脆生生道:“太好啦,那我以後就可以來找哥哥玩兒了。”

藺浮玉眸中流出些笑意:“嗯。”

林清聽站在一邊,垂首,幽幽盯著藺綺,扯了扯藺綺的袖子,薄藍瞳孔在晝光下,浮出幾分郁色,連木頭人面具都染上幾分陰森。

他不悅道:“你不是找那個誰嗎。”

藺綺說:“容師姐。”

少年語氣清淡:“哦。”

少頃,容儀章一身青綠,推開門從小屋裏出來。

看見藺綺的瞬間,素來溫和出塵的公主殿下心中情緒翻湧。

她記起昨夜,借著蝕金窟裏的幼小草苗,看見的那一幕。

——容涯仙尊竟然在這個秘境裏。

容涯仙尊避世百年,為什麽會出現,他和藺綺是什麽關系。

容涯仙尊是去保護藺綺,還是單純路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