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睡在床上，有圍帳，看不見外面，忽然聽見胤禛一陣輕笑，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翻了個身，面向外，打起簾子，只露出一個縫，胤禛正對著窗子傻笑呢。胤禩從沒見過他真的笑，冷笑，哂笑，無論哪一種都讓人心生畏懼，然而胤禛此時笑得卻如斯輕松，竟還有兩分……瀟灑？

睡不著，就呆呆的看著，也許是月光晃花了眼。也是因為他知道胤禛看不到他，才這麽肆無忌憚的發呆。

胤禩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皺了皺眉，當時胤禛神志不清，口裏卻一直喊著“八弟”，他覺得是聽錯了，可一遍聽錯兩遍聽錯，不可能五次六次還會聽錯。

胤禩皺了皺眉，不知道心裏那種難受而不可控的感覺是什麽。

輾轉了一晚上，也沒睡好，躺在地上的人就那麽看著窗外，睡在床上的人也那麽看著他，倆人各懷心事……

第二天冬雪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五阿哥睡在地上，床上拉著帳子，冬雪捂著嘴笑笑，很不厚道的想，五阿哥惹福晉生氣了吧？

福倫一家昨晚不好過呀，一個兒子撤了伴讀一職，一個兒子降為三等侍衛，就連自己也跑不了，忽然從雲端被踢下來的感覺，福倫是嘗了一個夠。

一家子都指望著福爾康能光宗耀祖的擡旗，不用再當包衣奴才，誰知道好不容易混個禦前行走，這回又縮回來了，還好沒有攆出宮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福倫今早去問乾隆，要不要啟程，乾隆沒好氣的道：“起什麽程！什麽心情都沒有了！休息一天，明天就回宮！”

碰了一鼻子灰，福倫悻悻的退回去。

胤禛和胤禩沒事可做，呆在客棧裏又和小燕子她們擡頭不見低頭見，於是就出來走走。

鎮子雖小，人卻不少，街上很熱鬧，沿街都是商鋪和擺的攤子，除了冬雪，胤禛又挑了兩個侍衛跟著。

冬雪記事起就長在宮裏，以前都是跟著令妃，很少能出宮，這會兒跟著胤禛胤禩走，雖然看起來老老實實的，眼珠子卻轉的飛快，已經應接不暇。

看到賣首飾的攤子，實在是走不動了，要說宮裏什麽名貴的小玩意沒有，擺在攤子上都是些不值錢的，可這麽擺著，冬雪就覺得新鮮。

冬雪道：“少夫人，瞧這個多配您！”

胤禩能不知道，其實是她想看？故意道：“俗氣。”

說著擺出一副要走的樣子。

冬雪趕緊道：“那這個這個呢？”

“比剛才的還俗氣。”

“這個好！”冬雪毫不氣餒，拿起一個木釵子，樣式素雅是素雅，可簡陋了些，雕工也不是特別好。

胤禛看著冬雪一會兒咋呼一個，一會兒又咋呼一個，皺皺眉，幹脆把冬雪撂在這，讓她慢慢看個夠，又怕她一個小丫頭惹事，給她留了一個侍衛，自己帶著胤禩和另一個侍衛，上了旁邊的茶樓，出來了半天，怕胤禩累了。

泡了茶，上了兩盤當地的小吃。

胤禩忽然笑道：“你記不記得上次來茶樓，你還點了桂圓？”

胤禛怔了一下，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表情，“你想吃？”

“……”胤禩本來想打趣他，怎麽覺得自己反被噎著了，“不是。我不喜歡太甜的。”

胤禛心想，他也記得老八喜歡清淡的，不喜歡甜的。

頓了頓，才道：“上次……我不知道是你……”

胤禩笑得挺輕松，“我也不知道是你，扯平了。”

這時候忽然聽見，街上有人喊：“賣什麽身？老子昨兒個就給了你錢，已經把你買了！你是我的人了，怎麽還跑到這兒來賣身？跟我走！”

跟著一個女子的聲音尖叫著：“不是不是！我沒有拿你的錢！我一毛錢也沒有拿，我爹還躺在廟裏，沒有下葬呀！我不跟你去，我不是你的人，我寧願死，也不要賣給你！”

胤禛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端起茶碗來，淡淡的喝了一口。

“不去管管？”

胤禛搖頭，“這些事也要我來管，留著當地的官員算什麽？朝廷不是白養他們的。”

覺得他說的有理，胤禩也沒動。

街上那惡霸抓著女子，女子則哭天喊地，看見不遠處的冬雪，喊道：“小姐！小姐！你可憐可憐采蓮吧！小姐！你救救采蓮！”

那叫采蓮的女子，瞧著冬雪穿著不俗，後面又跟著隨從，還以為她是哪家的大小姐，趕緊哭喊。

冬雪也是小宮女，沒有五阿哥和五福晉的首肯，怎麽能做主。

可那采蓮好像認定了冬雪一樣，惡霸抓著采蓮，采蓮就抓著冬雪，又哭又喊的。

胤禩道：“四爺不想管，麻煩倒是貼上來了。”

胤禛放下茶碗，讓侍衛下去打發了，把冬雪帶上來。

不一會兒冬雪是上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眼睛紅腫的女子，梨花帶雨的樣子，倒是有幾分像紫薇，只不過村姑一個，估計還沒有紫薇的學識呢。

采蓮上來，盈盈的跪在胤禛腳邊，“少爺，我…我是你的人了！”

胤禩不動聲色，心裏卻忽然別扭，有點硌。

聽了采蓮的話，下意識的就去看胤禩，可坐在旁邊的人絲毫沒有反應，還照常品茶，胤禛心裏居然有點不舒服，倒地為什麽，誰知道呢。

半天沒人說話，采蓮又試探地道：“少爺？我……”

“你可以走了，我沒有要買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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