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晚上十分熱鬧,雖然這會兒已經是只是子時初刻,可街上還是有不少擺攤的,逛街的人也不少。趙航十分佩服這些人的抗凍能力,這天氣，這個點兒絕對有零下十度,這些人可真夠精神的。不過這會兒,這麽多擺攤的還是方便了趙航，他找了個賣飲料的攤子坐下，跟攤主要了一大碗酸梅湯，咕咚咕咚喝下去,感覺腦袋舒服多了。

腦子舒服了,思維也逐漸正常了，趙航想到嚴霜提起盧三郎,總說這小子心術不正，現在看來，這小子是不是稱得上心術不正他不想去衡量，但去起碼也算得上是個滿肚子壞水的小壞蛋。他討厭趙航，卻還能耐心地與他交往，來回幾次都不動手，等到趙航放松了警惕再使花招。

說他卑鄙？不不不他其實只是順手推舟，擊鼓傳花的時候故意使暗號與那個擊鼓的小姐配合，讓趙航比別人多喝了一倍以上的酒，等大家都喝得差不多紛紛散去，又換了大杯，以暖身的名義請趙航喝兌了蒸餾酒的白酒？至於後來，也不過是讓小姐扶了喝醉的客人去休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直接去做什麽，不貪杯，不好色就不會中計。這事兒說起來，根本沒法追究盧三郎什麽。他自己喝了酒住到小姐房裏，怪得了誰？

這事兒真被盧三郎算計成功，趙航一夜未歸的話。嚴家稍微調查一下，便知道趙航幹的好事兒了。一個上門女婿，還沒成親就這般貪杯好色，但凡愛一點面子，有點本事的人家，都不會容忍下去的。

趙航嘆了口氣，他不願意把人往壞裏想，但是盧三郎這次辦的事兒，確實讓他沒法不介意。如果他不是個穿越人士，如果他是個普通的需要依仗岳父生活的人，這樣子折騰，十有八九會給害的被岳父家掃地出門……這盧玉郎，是成心讓他連個年都過不去啊。

趙航連喝了兩碗酸梅湯，覺得胃裏舒服多了，心裏也舒服了一些。想到盧三郎那個苦逼的名字，忽然覺得他也真夠倒黴的，當初算計娶嚴霜，結果被自己從天上掉下來，把局面砸了個亂七八糟。這次呢，擊鼓傳花耍把戲，打拍子使暗號被自己發現，換白酒又遇到自己這個對白酒的味道十分過敏絕對不碰的家夥，而他恐怕也萬萬沒想到對於趙航來說，這年代的酒跟飲料差不多……好吧，最關鍵的是，他弄個沒胸沒臀的小蘿莉過來勾搭自己，小蘿莉只要一拋媚眼，趙航就覺得頭皮發麻覺得自己是殘害兒童，一個晚上都過得緊張兮兮，盡量把精神往別處集中，這才發現了盧三郎搗鬼。

死小子，你弄個大波妹也就罷了，偏給我弄個比嚴霜大不了一兩歲的蘿莉過來，她往床上一蹭我汗毛都立起來了好不好！破窗而出逃的好狼狽好不好……好吧，這最倒黴的其實還是盧三郎，居然逛青樓還能被好男風的男人抓到，這可真是非一般的倒黴了，盧瑟這個破名字，起的實在太貼切了。

回憶起這一晚上亂七八糟的經歷，趙航覺得苦逼極了，跟未成年少女，黑心美少年，娘娘腔壯漢喝酒，然後被未成年少女性騷擾，逃跑的時候又撞見熊男準備強上美少年，人家是英雄救美，他是救個黑心少年……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趙航覺得自己身上的酒味散了不少，掏了十文錢遞給攤主，上了馬，一溜煙的回了嚴府。

這個時間實在有些晚了，趙航其實很想把馬放在馬廄，自己就直接跳墻回房，可考慮到家裏怕是還給他留著門呢，還是乖乖的叫了門，走了進去。

天上的星星很亮，趙航沒有讓門房的衛兵幫忙打燈籠，自己慢悠悠地往院子裏走，路過嚴霜的院子，心裏一動，幾個起落跳了進去，果然看到嚴霜的臥室還亮著燈，趙航心裏隱約明白點什麽，想了想，走到窗前輕輕敲了敲：“大娘，我已經回來了，剛才跟他們多喝了幾杯酒，頭有點暈，又喝了醒酒湯，散了酒氣才回來的，你趕緊睡吧。”

屋子裏沒人說話，窗戶上出現燭光映出來的人影，緊接著，燭光滅了，趙航長出了一口氣，又跳出了院子。

第二天趙航起的很晚，一睜眼，屋裏亮的要命，陽光從玻璃窗穿透過來，直曬在他的身上。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只見茯苓笑瞇瞇地走了進來：“大娘剛才來過了，看大郎睡覺，說今天就算了，以後你辰時初刻還不起床，讓我直接捏個雪團塞被窩……”

趙航大囧：“太兇殘了吧！我又怎麽得罪她了？”

茯苓笑道：“豈不聞聞雞起舞？大郎睡的時候都快雞叫了，這可不是好習慣。”

趙航一臉黑線：“我知道了，以後不出去喝酒了，早睡早起身體好。”

差點被盧玉郎坑到這件事兒，趙航沒打算跟嚴霜說，只是二十八那天盧玉郎再跑過來想要見他，他便稱了忙，再不肯去見他，嚴霜知道這事兒，只笑道：“果然也被蛇咬了？”，說完了便不再追問，讓趙航十分感嘆，這女孩兒的情商，實在太高了。

時間很快到了過年，除夕這天，原本應該全家人一起守歲，可是嚴青卻沒法在家守歲，過年了，軍營裏的士兵們都是沒法回家的，他作為本地最高軍事長官。去軍營裏跟大家一起守歲是他每一年的慣例。

雖然嚴青不在，但是趙航跟嚴霜還是跑到他的院子裏一起守歲，沒辦法，無論是在嚴霜院裏還是趙航院子裏，都不是非常合適，還是到嚴青這裏最好。

這世界的娛樂太貧乏了，沒有電視可看，兩個人打了幾把牌，嚴霜便有些打哈欠了。趙航便勸她：“實在不行，你就睡一會兒，熬夜什麽的，對身體沒好處。”

嚴霜嗔道：“這怎麽行？不守歲，我明年會不長個子的……”平日裏她最不喜歡趙航拿她的年齡，身高說事兒，可這會兒自己說了出來：“不許笑，這是阿娘說的，阿娘在的時候，我每一年都能熬到早上的，現在也一樣能。”

趙航明白過來，嚴霜哪裏是相信不守歲就不長個啊，她只是記住了她媽媽的話，想讓自己就像媽媽還在的時候那樣生活。趙航忍不住看了嚴霜一眼，她的個子似乎就長高了一點，趙航忽然想起卡洛琳，這麽久沒見，她的個子也長了不少吧？還有埃文斯，那個臭小子很快就要畢業考試了前陣子還吵著要跟哥哥上同一所大學呢！可惜……他現在就算是去了裏昂大學，也沒法跟自己一起在外頭租公寓了。

趙航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起來。嚴霜也看出他心情不好，輕聲問他怎麽了，他勉強一笑：“想起我的家人了，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機會回去麽……”

嚴霜早知道趙航的來歷十分古怪，但並沒有像嚴青問得那麽清楚，但趙航掉下來的情況那麽詭異，她也隱隱綽綽地明白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知道他不是想回家便能回家的。想想自己，雖然母親去世了，可是父親疼愛，開封那邊還有外祖母，外祖父還有舅舅舅媽表兄弟們……這些，都是她的親人。可是趙航呢，他一無所有。

嚴霜沒有哄過別人，可是看趙航這樣子，便忍不住想做點什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從來沒跟我講過你的家人呢……”說完了便又有些後悔，好端端的問這幹嘛？他都不肯把自己當妻子看呢，自己卻上桿子去問他家裏的事兒。

趙航倒不覺得有什麽，他的認知裏，朋友之間問問家裏的情況也沒什麽奇怪的——當然，這是中國式的朋友，他在法國的朋友們不會主動問這些。這會兒聽到嚴霜問他的家庭，心裏頭也覺得許多事情不說出來很憋得慌，便慢慢地把家裏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的媽媽是中國人，爸爸，哦，也就是父親，是法國人，當然，我不是混血兒，我的父親其實是我的繼父，我的親生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跟我媽媽分手了，我對他沒什麽印象……”

“小的時候，我不知道戴維德不是我血緣上的父親，後來不小心知道了，大哭了一場，媽媽怎麽勸我也不肯停下來，戴維德見到了，不知道用什麽東西，把自己的眼睛也揉的紅紅的，然後偷偷躲在屋子裏裝哭，讓媽媽帶我過去，他對我說，哦，我的丹尼爾，因為我跟你沒有血緣關系，就要拋棄我麽？”

“我那時候還小，只覺得他的眼睛好紅，眼淚比我流的還好多，便摟著他的脖子哇哇大叫，我不會不要你的戴維德……”

嚴霜撲哧一下笑出聲：“你的父親可真有意思。”

趙航點點頭：“是的，他是個很好的男人。我騎馬，棒球，都是他教的……後來我迷上了跑酷，對打棒球的興趣小了，他十分失望地對我說，‘丹尼爾，我的寶貝兒，我還希望你繼承我，成為棒球健將呢。’結果被我媽媽很不客氣的戳穿，說他棒球水平很一般，連校隊候補都當不上。”

趙航慢慢講著自己家裏的故事，遇到比較現代的詞匯便停下來給嚴霜解釋，嚴霜聽的十分投入，時不時的笑出聲來，不知不覺，天漸漸的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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