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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辨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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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茸茸的兔子看起來與之前在補考考場之中遇到的並沒有什麽不同,只是顯得更加“成熟”了一些。當然,這種變化並不是好的,就像一個本就成熟的蘋果,繼續熟下去的話,只能散發出酒味,亦或者是黴味。

它會像傷口一樣紅腫,然後萎縮成小小的一團,並於其上長出黃色或者灰色的黴菌。長出什麽顏色的黴菌都不重要,這只是由蘋果所處的環境而決定,就像是所謂的【自然選擇】。無論怎樣,長出黴菌都是“不好”的,這是基於人類視角而言。

如今乖兔子就像是一個成熟過分的大蘋果,它原本白皙順滑的毛發變得臟兮兮的,甚至因為一些粘稠的東西而粘連在一起,細毛變得一綹一綹的。姜如許離它極近,可以清楚看到它身上掛著的那些已經發爛發臭的碎肉。

真惡心。

兔子拖著巨大的肚子,發達的後退支撐著整個身體,上肢扔在翟昌民已經變得稀碎的屍體上作踐著。它原本如同寶石般紅色的眼珠,如今也蒙上一層薄薄的翳,就像是野外感染寄生蟲的野兔子。這也使它變得不可親近起來,野蠻,瘋狂,這是如今這只兔子身上的標簽。

幾簇目光從兔子身上轉移至姜如許,事到如今,在座的只要是心智健全之人,都已經知道是她利用校園裏的某種怪談殺掉翟昌民。

這些人的心下也有了幾分不一樣的心思。毫無疑問的是,只要是在這節課之後活下來了學生,都或多或少對學校裏的一些怪談有了較為籠統的了解,或者說,這是一場並不和諧的怪談信息交流會。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帶著交流成果回去,其他的,則都成為擺在展示櫃上的試驗品。

不過,姜如許也意識到自己的弱勢。在這場交流會之中,她一直是處於缺席的狀態,進入畫布世界的她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保證自己的安全,躲過了英語課堂上的殺機,但是這也使得她漏掉了很多其他同學的信息。

就像是如今教室裏只剩下十三個活人,剩下的十幾個人死於什麽?

她一無所知。

所有的同學都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動不動,大家都不希望在這裏被一只發瘋的兔子註意到。直到兔子離開,所有人才無聲無息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沒有人再會發出劫後餘生的喘息,如今活下來的十三個人裏,大家都已經把自己變成了啞巴。不會說話,不會叫喊,這樣才不會被聽見。不做多餘的動作,不幹多餘的事情,這樣才能保持隱形。

這就是在這所學校活下去的要訣——把人變成死人。

這個【人】可以是別人,也可以是自己。

就連走出教室的隊伍都整齊地排成一列。這真是一個令人感到冒犯的發現,原來,能夠讓人保持秩序的並不是【道德】,而是【恐懼】。

這種恐懼不僅僅是對外界的,還有對自己的恐懼。每個人的十八歲都是在校外,或許最大的煩惱就是考試成績跌出父母理想的範圍,回去就回挨揍。亦或者偷偷發過的表白信息一夜毫無回應,第二天又見到心上人面無表情的臉。

在這裏,沒有一個人的前十八年對同類揮過拳頭,如今,每個人身上都至少有一條人命。

【沒辦法,他們逼我的。】

所有人都會在心底這樣說。

殺心如同口袋裏的荊棘一樣繁茂,即使明知道總有一天,它不止會殺掉別人,也會洞穿自己的胸膛。但是仍然無法停下,一旦停下,就等於落後,落後就等於給了其他人可以攻擊的信號。即使是雄獅,在倦怠的時候也會被鬣狗一擁而上撕碎。

更何況,這裏沒有雄獅,只有各自為營的一群啞巴鬣狗。

直到姜如許走出門的時候,一個人猛地從她身後沖出去,擦著她的身子邁過門檻。是課堂上對室友下手的人,秦彭旭。

秦彭旭此人姜如許了解得並不多,只知道她在這屆學生裏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如今班長死了,擔任學習委員的秦彭旭應該很快就會接替班長的職務吧。

但是這又與姜如許自己有什麽關系呢?閉嘴,做個隱形人,把自己變成藏在角落裏的蛇,只有在一擊必殺的把握時才露出獠牙。

她盯著撞著自己的人神態自若地走在前面,白皙的手背上,紅色的血痕十分明顯。姜如許隱約明白什麽,將手探進自己的口袋。

口袋裏的荊條如同想象中的一樣劃破手指,除了鋒利之外,她還感受到另外一個鈍物。一個紙團。

“要一起去食堂吃個午飯嗎?”徐凱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她連忙將紙條又放回口袋。

“不用了,”姜如許拒絕他的邀請,即使她知道,對方此刻或許是出於好心——好心地想要和她交換消息。但是現在明顯不是一個好時機,剛從畫布世界裏離開的她,在經過算計翟昌民這一極為消耗腦力的過程之後,反應能力遠不及正常水平。

現在她需要的是休息,好好睡上一覺遠比什麽都重要。她還想打電話給媽媽,雲中的陳琳女士顯得那麽真實,她甚至能夠從那個幻影身上感受到【愛】。

當然,在這一切之前或許還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解決。

踏出教室,每一間教室的門後面都走出一群面容麻木的學生,大家都像是被訓練得極為乖巧的狗一樣,在走廊裏極為有秩序地行走。

在有意落後徐凱一段距離之後,姜如許突然轉頭向身後說道:“要談談嗎?”

那裏,站著的是從畫布世界裏出來的伊萬。

原本黑色扁平的身體現在變得圓潤起來,就像是紙片人突然變成了現實。他仍穿著畫布世界裏那間潦草的白色衣服,神明的掛墜被掛在胸前,只是,掛墜再也無法刺破他的皮膚。

真可惜,他再也無法利用【苦難】向神明祈禱了。

伊萬沈默地點點頭,繼續跟在她身後。

到達現實世界的伊萬似乎在其他人眼裏仍然是不存在的,在看見姜如許突然轉頭向空著的身後交談,她周圍的幾個人的臉色明顯變了。他們一邊打量著身邊,一邊又無形與姜如許保持距離。

誰也不想待在瘋子身邊,瘋子是不可控的。

突然,走在前面的人群又隱隱傳出一些騷動,一直均勻向前移動的隊伍停下了。前方,樓管從她滿是血肉的辦公室探出兩條空心的血管,將大樓的玻璃門拉上了。

“同學們!”廣播裏突然傳出低啞的聲音,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戳破了氣管,“南樓的學生,請南樓的大一學生共157人前往多媒體教室參與講座。”

“請南樓的157 名大一學生前往1號多媒體教室參與講座。”

今天,大一所有的班級都在南樓上課,沒想到大一只剩下157人了。

人流又一次進行分叉,姜如許順著麻木的學生在走廊上停留。沒過多久,多媒體教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裏面卻和正常的教室布置一樣,只不過小了很多。只有一張講桌,一副座椅。

姜如許就像被操縱的牽線人偶一樣,被一股力量拖到座椅上。慢她一步跟進來的伊萬則明顯處在一個更加尷尬的位置,他沒有座位了,所以他被掛在黑板邊的手機收納袋上。

沒有任何問題,座位是學生的,講桌是老師的。課堂上所有不應該帶的東西都會被放進門口的收納袋。

四目相對,“東西”呆板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極為激烈的情緒。

我出現在這裏就是一個錯誤,伊萬低著頭,他紅色尖利的指甲不安地抓撓著周圍的編織物。這是不對的,他的理智呼喊著,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而不是在這裏被這些家夥羞辱。

就像被釘在墻上的異教徒一樣。

只不過,唯一可能察覺到他情緒的人現在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了。一個背著雙肩包的老頭走進教室,他將書包重重往講臺上一放。

“同學們!”洪亮的嗓音是臺下之人心驚肉跳,身體也不由地緊繃起來,這個老頭姜如許當然眼熟,這就是他們的哲學課老師。

“因為聽取大家的意見,我們的哲學課從今天開始改為講座的形式,接下來的課我們一口氣上完,當然,這節課的成績也會作為大家期末考試的成績,這樣,今後就再也不會浪費大家寶貴的學習時間了!”

“當然,我也知道大家單聽我在臺上講是十分枯燥的。所以我這次讓同學們發言,我給出一個命題,大家來講一講自己的見解。”

“所以,請大家把手機上交。這一次我希望大家獨立思考,都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首先,我發放我們第一輪的課題。”

【費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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