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國, 霧隱村。

暗淡無光的密室之中，止彥合上情報卷軸，略微頭疼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食指的骨關節抵在他的腦穴輕微按揉, 接著他像是感受到了什麽，動作驀地一頓。

止彥的眼珠朝旁邊一轉, 微微偏頭, 平靜的目光毫無阻礙地落在了陰影的某一點上。

他如是說道：“出來吧。辛苦了, 現在情況如何？”

就在他的尾音消散前一秒, 一聲輕微的空爆震響後, 飄飄繞繞的白煙氤氳而出，逐漸彌漫。

幾個臉上戴著動物面具的暗部憑空出現，三人皆恭敬地單膝跪地，頭顱低下, 是臣服的姿態。

忍村的暗部制度，也是由木葉隱村首創，這並不是什麽秘密, 很快就被其他忍村效仿。

而在切身實地體會到暗部機構的便利性後，縱然是與木葉村敵對的忍村, 也不得不感慨木葉的強大是有原因的，精英力量聚集，領導高層決策英明，他們不強誰強？

包括止彥。

如若不是他自己清楚木葉的嘴遁是臨時起意, 他大概率會以為當初設立暗部機構的時候對方就預料到了會有今日。

暗部的存在，對他在水之國攪渾水，起到了極大的幫助。

一位暗部聲音刻意做了處理, 顯得沙啞破碎：“按您的指示, 在水之國東部挑起忍族叛亂, 水影大人奉大名之命前去鎮壓，此時不在霧隱村內。”

止彥點了點頭，表情看不出喜怒。

大陸那邊木葉隱村鬧出的風波，遠洋之外的水之國也略有耳聞。

對於止彥來說，那就是木葉讓他行動的信號。

他之前收攏暗部、培養心腹，瞞過霧隱村的監視眼線，蟄伏了這麽久……終於等到時機一舉掀盤了。

在止彥的一手操縱下，水之國內亂不斷，硝煙四起，導致霧隱村自顧不暇，更是無暇理會大陸忍聯寄來的結盟文書。

另一位戴著狐貍面具的霧隱暗部低聲詢問道：“止彥大人，那結盟文書那邊……”

他們擱置許久了，想必對方也不耐煩了。

止彥抿唇一笑：“無妨，交與我便是。答應他們的要求也未嘗不可。”

木葉大人的想法，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既然要當二五仔……首先得打入敵方內部吧，加都不加入怎麽行呢。

所以忍聯的結盟請求，可以答應。

“你們按照我之前的計劃，偽裝一下身份，潛入水之國東部地區，爭取把水影大人留在那裏吧。”止彥溫和地說出了無比可怕的話。

但是在場的每一個有多餘的反應，訓練有素的暗部們說道：“是。”隨後同時結印瞬身，身影消失。

止彥註視著空無一人的地方，若有所思。

他挑選的暗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是想要讓水影死在那裏，怕也是沒那麽容易……

但沒關系，只要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就可以了。

這個世界上，有種死亡叫做“人們認為你死了”，即社死。

………

不多日，出乎霧隱村所有人的意料，東部地區的叛亂更加嚴重，且隱隱有擴散的趨勢。

即使是水影親自前往，似乎也制止不了這股態勢了。

這一邊水影大人被拖住了腳步，另一邊大陸的忍聯催促也愈來愈激烈。

霧隱村不能長時間無水影坐鎮，這個節骨眼關頭，水影缺席了一陣子，村內就騷亂了起來。

然而當日下午，一個噩耗傳來，震傻了全霧隱的忍者。

水影大人身隕，屍骨無存。

這個消息瞬間引爆了全霧隱，起初人們還懷疑這是不是陰謀或者情報誤傳，但隨著時間推移，確認的消息越來越多，確鑿的證據——諸如水影的隨身物品之類的，被相繼運回霧隱村，人們逐漸開始相信、絕望地接受這個現實。

這個時候他們絕不能失去水影，大陸的動亂平反迫在眉睫，水之國本土的東部叛亂也漸漸逼近，這種緊要關頭失去水影，天知道他們會迎來怎樣的打擊，夾縫中求生？

來不及去花費時間確認水影是否真的身隕，霧隱村火急火燎地舉行了二代目水影的選舉儀式。

這個時候，止彥站出來了，他頭一次出現在這種場合，霧隱的人們熟悉他的面龐，但他們萬萬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

這簡直像是黑色幽默，平時他們對尾獸人柱力又懼又惡，可在此時，止彥“怪物”的名號卻給他們註入了強心劑，“怪物”意味著什麽？不容置疑的強大實力！

止彥參與了二代目水影的競選。

他做出承諾，他當選水影後，會第一時間帶領霧忍，前去平息東部的叛亂，力求將霧隱從這種難堪的境地掙脫出來。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霧隱村村民，似乎只能相信他，仰仗他能庇佑霧隱的實力。

那可是連水影大人都束手無策的恐怖叛亂，除了三尾人柱力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人有能力承擔起這個責任了？

最終，止彥以絕對的優勢票數，一舉勝出。

二代目水影，上任。

他言出必行，信守承諾，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決威脅到霧隱的叛亂。

人們焦灼不安地等待了三日，等到了新任水影凱旋的消息。

霧隱的人們歡呼著，像是全然忘卻了他們曾經是如何對待“怪物”的，他們簇擁著心目中的英雄，高聲吶喊著二代目水影。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時至今日，誰又還記得那個“失敗”了的初代目水影？

沒有人關心，也不會有人去深思，止彥前去東部叛亂區，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麽。

或許只有止彥和零星幾個參與者才知曉，但這個真相怕是要隨著他們入土了。

想起行將就木的老人臨死前驚怒交加的眼神，似乎直到被他手刃也不明白他怎會有膽量背叛自己，止彥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

即使他心慈手軟，放初代目一馬又如何呢。

沒有人會在意失敗者。

他把協助自己上位的幾個暗部跳級上調，任為心腹，他以雷霆手段迅速平定了霧隱村的騷動，重新凝聚人心，改善先前一盤散沙的局面。

憑一己之力扭轉頹勢，硬生生將霧隱村從前有狼後有虎的夾縫局面裏扯了出來，這帶來的聲望效應是巨大的，至少在現在，止彥想推行什麽政令下去，很少有人反對。

以他為首的眾霧隱高層，和忍聯派來的使者進行了友好洽談，具體內容不得而知，霧隱村的人們只知曉最後的結果。

——為平覆忍者大陸的木葉反叛，還全忍界一個安寧，霧隱決定加入忍者聯盟，與眾忍村合力應敵。

霧隱村的人們：好耶！平定全忍界叛亂，成為正義的夥伴！！

止彥官方式做了一番演講後，觀察到其他人的反應，他在心裏呵呵。

井底之蛙。他冷漠地評價。

不過迎來了新任水影，就信心爆棚了，普通卻自信了，連和木葉隱村作對的膽量都有了。

人心有多善變和可笑，他這幾天可謂見了個徹底。

那些恨不得將他處置而後快的人，在他得到了權勢和威望，給他們謀得利益後，便一個個化身變色龍，對他滿面堆笑，阿諛奉承。

心中升不起一點高興，反倒疲累不已，諷刺和失望。

罷了……他暗自搖頭。

不必在意這些人，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打入忍聯內部，和木葉大人裏應外合就好。

和忍者聯軍接洽，只是個開始。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忙碌地獄。

止彥終於也體會到，木葉開會開到想吐的心態了。

他們要商量忍者兵力的分配，想辦法從貴族們手中多摳出一點物資，由於他們彼此忍村不熟，打亂編隊的話，還需要進行一定量的磨合。

止彥更是兩頭忙。

他在和忍聯高層開完會後，回去還要把情報整理歸納，送到木葉留給他的通靈獸手中。

正因此，木葉那邊的情報和他幾乎是同步更新的，根據止彥的情報，木葉也能及時進行計劃更變。

是的，包括忍聯總部的坐標，他們敲定的主戰場，分戰場，主力軍的派遣方位……統統送到了木葉的眼前。

止彥表面上，與忍聯眾人虛與委蛇，假意迎合，然而他的內心是不屑的。

對於他們自信能剿滅木葉，能阻擋這股熊熊燃燒的變革之火這件事。

止彥在心底默默地呢喃，木葉曾對他說過的話。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大趨勢，不可逆的轉折點。】

【現在這個時代，它的變革之火——將由我點燃。】

止彥默不作聲地佇立在會議角落，冷眼看著打口水仗打得歡快的幾位影。

跳梁小醜，螳臂當車。

他們熄滅不了這股火焰，最後的結局，逃不了成為舊時代的踏腳石。

她將改變這個世界。

………

木葉似有所感，她驀然擡起頭。

清澈的黑色眼瞳裏，映出了窗外的枯枝殘雪，棲息的烏鴉，被埋在厚雪下的幾片敗葉。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濕熱的吐息頓時化作水霧，在空中逸散。

……氣溫降下來了啊。

木葉搓了搓手，臂肘撐在桌面上，雙手交叉，抵在自己的下頜上。

興許是她的體質原因，木葉對溫度的變化並沒有那麽敏感，直到降下大雪，人們披上棉襖，她才猛然驚覺。

每年的冬季，都應當是休養生息的時候。

因為這個季節，寒冷侵蝕，人們的抵抗力最差，若沒有保暖措施，每年冬季都會迎來一波人口減員。

因此，往年的第四季度，也是各國最為空虛的時候。

然而……今年，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木葉歷第八年，冬至。

第一次忍界大戰，於風之國，正式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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