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我還能怎麽辦呢。

堅強的微笑。

木葉熄了燈，仰面躺在榻榻米上，註視著天花板, 毫無睡意。

她在想,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或者……根本沒出現失誤，這一切的結果，是她一路走來時所造成的必然現象嗎？

事態都到了如此地步, 壓力問題已經不是木葉關註的重點了。

他們把她當信仰, 不是沒有原因的，就像宇智波雙葵說的那樣，擁有如木葉那般眼界的人, 這個世界上怕是不存在的。

這不是她自誇, 而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每個人的眼界是由自身所處的時代環境造就的, 或許會有眼光放遠的偉人，但到底是脫離不出時代的局限。

木葉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她在忍界長大, 但她從小就接觸著大千世界的千姿百態, 她知道宇宙之外還有更廣闊的世界，她也見識到了人類能親手締就的綺麗未來。

因為見過了, 所以她心無旁騖，她不存迷惘。她相信著, 既然在別的世界能有那樣美好的圖畫, 為什麽她就做不到？

這份理所當然的信心, 就是忍界的那些人所欠缺的。

木葉身上有他們所不具備的東西，如同太陽一般閃耀熾熱的信念，將他們聚集在一起, 如同傳遞火炬一般, 點燃了一個又一個仿徨的心靈。

人具有趨光性。這個“光”可以是很多東西, 執著的心願、描繪的夢想……最本質的原因，便是人很善於從他人身上尋找自己缺少的東西，這個“優點”能被他們無限制地放大，在濾鏡裏被無限制地美化。

而當許多人都缺少同一種事物，而那件事物恰好又有唯一的一人具備時……這份“趨光性”會驅使著他們向那個人靠攏、敬仰著，這份情感如不加以控制，最終會發酵為極為可怕的崇拜心理。

這大概就是木葉周圍那些人的心路歷程吧。

她一直沒有察覺。

……不，或者說，就算察覺了，她恐怕也束手無策。

因為現在不是成熟的時機。

要掃除這種過度崇拜的心理，最好的辦法是自上而下地改革，以教育的方式傳輸正確的思想，讓他們對個人有足夠的認知，覺醒個人意識，認識到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可那不是現在。

木葉尚且沒有這個條件和基礎，她連完整的國家體系都沒有，更別提統一之後的基礎建設。因為硬件的缺失，她如今所能做的大規模教育工作只有最基本的掃盲，而那顯然是遠遠不夠人們蘇醒自我意識的。

也就是說，在達到目標之前，木葉只能承受著這份沈重的“期待”。

這是一把雙刃劍。

雖說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後，過度崇拜百害而無一利，但在忍界如今的狀況下，這反倒能推進木葉下達指令的執行效率，這在某種意味上還方便了她的改革，當然前提是她能頂住這份“期待”，沈著穩重地走好每一步棋。

她並不害怕這種壓力。

剛開始的確會被嚇到，但這並不代表她會退縮逃避。

即使全忍界的期重朝她當頭壓來，木葉也不覺得自己就會失去分寸、找不著方向了。

再說，她又不是一個人。在她的背後，還有一整個聊天室作為後盾呢。

前輩們是她最堅固的支柱，有他們在，她不會輕而易舉地潰敗。

壓力問題已經是其次。

她要關註的，是這種“崇拜心理”的增長程度。

在開國之前，她可以適當利用人們的這種心理為自己鋪路，可不能做得過火，要不然之後就沒法收場了。

所以她自己要把控好一個度。

最好的、讓人們的精神不會輕易崩潰的方法，就是給他們找一個全新的信仰支柱了。

什麽都好，反正比信仰她要強。

她吐露一聲嘆息，心道童磨那家夥什麽時候能看完她給的書籍？該是時候把她的新教整出來了吧。

嗯……回去後幹脆給那家夥規定一個時間期限吧，再給一個月的時間，必須給她融會貫通了。

………

第二天早晨。

木葉和自己的馬甲分.身交接成功後，她便趁著天色尚早，敲響了宇智波泉奈的房門。

如果有鐘表的話，大概會顯示現在還是五點半左右，天幕的灰暗還未被日光完全驅散，只餘下一星半點的亮光，襯著黎明的寂靜更加清涼。

在迎來和平時代後，即使是宇智波一族，生活節奏也明顯放緩了。

不再像戰國那樣提心吊膽著腦袋下一秒就要掉落，以至於時刻磨煉自己恨不得人可以不用睡眠一般，在征戰殺伐從忍界緩緩消落後，宇智波們也逐漸開始真正地“生活”了。

這個時間，淩晨五點多，以前本來是訓練場上響徹人聲，如今卻是靜悄悄地、只剩下風過無痕，雪落無聲。

木葉等待了沒多久，門扉便從裏面推開，收入眼中的是正在打著哈欠的宇智波泉奈，青年眼底的青黑色異常矚目。

“是小木葉啊……進來吧。我從斑哥那聽說了你的來意。”

木葉跟在泉奈的後面，有些擔憂地探著頭。

“泉奈叔叔……精神不太好的樣子，你還好嗎？是不是又熬夜了？”

泉奈揉了揉眼睛：“嗯。堆積的雜務有點多，幹脆趁冬季這段時間休息，一口氣全處理完好了。”他接收到木葉憂慮的目光，頓時失笑道，“放心吧，我還沒那麽脆，只是熬幾次夜而已。以前我出任務時，可是連著五天不睡覺都有過，那時還要保持著高度緊張的狀態，現在這樣已經算輕松了。”

木葉：“……”

那幫貴族把你們當工具人，你們自己也把自己當工具了？

她欲言又止，看了眼案桌上的半米高的文件山，躊躇著說道：“要不……泉奈叔你先睡一會兒，我稍後再來？”

就算是她，也幹不出“拖著通宵熬夜的叔叔強制他打起精神聽自己的方案”這種魔鬼事情。

宇智波泉奈搖了搖頭，他安慰道：“我真的沒事，你還是先講自己的事吧，早些處理，免得夜長夢多。”

木葉：“……”唉，好吧。

她也忘記了，忍者普遍都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看的，普通人都比他們更註重身體健康。

木葉和泉奈相對而坐，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泉奈細細講解。

其實理解她的意思很簡單，概括一下就是，新年初了，是時候搞出一波“產業浪潮”了。

資本全部握在公家機關手裏，是激發不出多少活力的，他們需要把這些資本往下沈，最好能推及到平民那一階級。

木葉已經把能承辦的都辦了，剩下她看好的，只有擁有一定財產基礎的商人們了。

“……我明白了。”不愧是泉奈叔叔，在高度疲勞的狀態下還能迅速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我會把相關資料發布到位。聽說你的重點是……油作坊，對吧？”

木葉大大方方地點頭：“嗯。小型的非公營油坊可以交予平民經營，但我的目的是開拓國際市場，打通全大陸銷售渠道，而那些只能供內需的榨油坊是不夠的，我們需要更多數量、更高質量和效率的機械化油廠，來供給對外市場。”

宇智波泉奈頷首，他翻開了下一張紙面。

讀著讀著，他的眉頭擰起，詢問道：“原料會不會太單一了？大豆的生油率……”他有點擔心。

木葉撓了撓後腦勺，說道：“這個，有機械改進應該會提高一些成功率。當然了，適合生油的作物肯定不止這一種，油菜之類的也有種植，但總要考慮到別的方面的因素。”

“別的方面？”泉奈擡眸。

“嗯。”木葉輕輕應了一聲，她凝視著桌面，“我曾經看過雷之國領地那邊的災害頻發率。”

她接著說道：“根據當地文獻的記載，和新做的統計，那裏是毫無疑問的天災多發地帶。除了旱澇、疫病這種，還有更加防不勝防的……”她停頓了一下，隨後才緩緩吐出，“蝗災。”

泉奈捏著紙張的手指猛然一緊。

蝗災。

出生在戰國時代的他不可能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對於普通農民而言，蝗災是比魔鬼還要可怕的存在，這能輕易摧毀一片村莊。即使是忍族，但凡落在了蝗災附近區域的，也一樣要遭受沈重打擊。

這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噩夢。

“你……”他聽到自己聲音幹澀，“有辦法預防蝗災嗎？”

木葉搖頭道：“當然沒有，怎麽可能呢。”即使在現代，照樣有國家被蝗蟲鬧得不得安寧，“無法防止，但能盡量減少損失。”

“根據文獻上總結出的規律……蝗災即將到來，可能就發生在未來兩年之內。”最倒黴的時候，頻率高達三年一次，如果沿途補給食物充足，會持續六個多月的時間。對於當地人而言或許就一個多星期，但這一個星期足夠讓一年的勞動成果白費。

蝗蟲幾乎什麽都吃，尤愛水草，所以農作物往往頗受其害。

“玉米、小麥、水稻、高粱……包括豆類，全都在它們的食譜之上。”木葉緩緩說道，“所以只能取舍。糧食不可能不種，而那些可以替代的油料作物，就要斟酌一番了。”

“雖然都會被吃，但好歹再生能力強。我考察過雷之國那邊的氣候土壤，大豆是最合適的作物了。”木葉又嘆了口氣，“提早推廣，就算有所損失，也能及時彌補回來。”

她這是抱著最悲觀的心態了，時刻做好蝗災到來作物被吃的準備，一些大棚溫室也在籌建中，能轉移室內的都盡量轉移。

“除此之外的措施呢？”

“當然各方面都做了。紡織場在我的指令下有批發制作網布，留在倉庫裏備用。還有讓千手一水宣傳家養禽畜的好處，讓各家各戶都養些雞鴨鵝，也能起到一定防治作用。”

還有讓農民們定期翻土，破壞蟲卵什麽的。

若不是技術力不允許，她連藥劑都想用上。

“會把方法都宣傳到位的。”這些都是先人的智慧結晶啊。

泉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過問什麽。

“好……那我就先去處理事情了。”

木葉“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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